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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了那个祸害-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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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觉得有什么可后悔的。”谢景离的声音轻浅,却也郑重,“除了他,没人配得上这把剑。”
江子焕朝他看去,从那双熟悉的眼中看见了从未有过的坚定。
谢景离的目光落到门扉上,不由变得柔和了许多。那个人如今就在外面,拿着他亲手为他铸的解语剑,以后的日子,他会全力护他周全。
至于其他的,他不在意。
室内有片刻的寂静,谢景离再次开口,“所以云门主那边,子焕就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情了。”
指的自然是止水偶遇之事。就连沈棠都看出来江子焕是故意为他和云柒儿制造机会,谢景离不可能看不出来。
江子焕轻笑一声,坦荡承认,“果真瞒不过你,以后不会了。”
☆、蛊圣
余下几日,谢景离和江子焕忙着筹备仙门会武,各门各派陆续到来,而墨幽谷与落霞城仍迟迟没有到来。
江子焕回到后山的时候,已经是皓月当空。江子焕抬首看着高悬的月色,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眉心,抬步往林间走去。他体质欠佳,这些天又忙于宗内事务,不得休息,自然也有些吃不消了。
沿着竹林中的一条小溪往里走,深处便是一间庭院。潺潺流水从庭院中流出。顺着小径进入庭院,是一座石桥。
江子焕走上石桥,抬眼却是一怔。
庭院中的凉亭里,如今正站着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子。男子一身墨绿衣衫,长发半束,泼墨垂下。
听见了他的脚步声,男子悠悠转过身来。
此人眉峰陡峭,斜飞入鬓,面带三分寒意,精雕细琢的眉眼带着些凌厉之气,稍稍仰头与江子焕隔着水流对视。
二人静静对视片刻,还是江子焕率先偏着头笑了起来。他纵身而起,连走路都省了,直接足尖轻点,稳稳落在了那人身旁。
“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幽月斋。”
“那副宗主想要如何?”他比江子焕稍高了半分,如今敛下一双眼眸看他,声音清冽低沉。
江子焕偏头想了想,“就罚你给我吹个曲子吧,忘渊。”
凌忘渊没有作答。他凑上前来,轻巧地从江子焕腰间抽走那只玉箫。纤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拂过箫身,放在唇边轻轻吹奏起来。
曲声清冽悠扬,暗藏三分凌厉,傲然之气表露无遗。一曲完毕,凌忘渊将玉箫又挂回江子焕腰间,抬眼对上对方有些失神的眼。
凌忘渊皱了眉,“自己要听曲子却又走神,下次不为你吹了。”
江子焕回过神来,却做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很久没见你了,就不许我多看两眼?”
凌忘渊不答,他又道,“不是说墨幽谷还要几日才能到么?”
“来之前和老爷子吵了一架,提前出发了。”
江子焕笑开了,“少谷主现在还在闹赌气出走的小孩子脾气?”
“想见你。”
凌忘渊说着,伸手撩起江子焕脸颊边的一缕碎发,指尖轻轻拂过对方侧脸,认真打量片刻,“怎么脸色这么不好?最近很累?”
“有么?”
凌忘渊皱眉道,“听说谢景离前段时间一直不见人影,这几天才刚刚回宗。早就让你别老惯着他,他身为一宗之主,哪能事事都交给你处理。”
“这次是事出有因。”江子焕摇摇头,抬手轻轻拉过他的手,“沈棠在万剑宗。”
凌忘渊一怔,“谢景离把他带来的?”
江子焕笑道,“可不是么,马不停蹄从落霞城把人给接回来,还带了一身伤。”
“有事找我帮忙?”
“沈棠中了蛊。”
凌忘渊眸中闪过一丝异色,“你为何要帮他?”
“是景离要帮他啊。”江子焕道,“更何况,能让沈棠欠下人情,这等好事,仙门内外谁能拒绝?”
“沈棠如今被落霞城驱逐,你堂而皇之的帮他,就不怕引火烧身?”
江子焕敛下眼底笑意,“火是一定要引的,至于烧到的会是谁,那可不一定。”
凌忘渊抬起他的下巴,眼中带上了几分审视的目光,“那万一……烧到了我呢?”
江子焕气定神闲,“忘渊何必妄自菲薄,这种事情,墨幽谷怕过么?”
“看来你是笃定我绝对会帮?”
“此事对你来讲也并非没有好处,若不是景离抢先一步带走了沈棠,他现在恐怕已经在墨幽谷了吧。”江子焕说着,眼眸中闪现一丝狡黠。
凌忘渊神色微顿,不着痕迹地放下手,意味不明道,“你真是只狐狸。”
“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江子焕含着笑意,贴近了对方的耳边,气息吐在对方耳侧,“所以,你还不肯帮我吗,嗯?蛊圣大人?”
凌忘渊仍由着他贴进来,一只手悄然环上对方腰侧,用力将江子焕按进自己怀中,低头凑了上去。
“那我要先收诊金。”
月色如水,映照在幽月斋中,裹上一丝朦胧。
翌日,凌忘渊一早便去了谢景离的竹风轩。刚一进去,便听见利刃破空之声朝自己袭来。凌忘渊不躲不闪,任由那泛着炎气的锋刃朝他刺来,在离他仅有半寸的距离陡然停下。
沈棠挑眉,不满道,“凌忘渊,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这么无趣。”
“彼此彼此,你也还是这么幼稚。”
沈棠收了剑,转头回到院子里,谢景离此刻正好走出房门。他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又很快掩饰起来。凌忘渊昨夜就来了万剑宗,这他是知道的。他素来不喜欢凌忘渊,不过眼下有求于他,也只能勉强忍耐这人在后山晃悠。
谢景离朝凌忘渊微微点头示意,侧身让他二人进了屋。
沈棠走到桌旁坐下,凌忘渊将手搭在他的手腕开始把脉。
凌忘渊凝神听了一会儿,讥诮道,“半年不见,你竟然能把自己搞成这样子,真是佩服。”
谢景离不悦地皱了眉,“这蛊究竟能不能解?”
凌忘渊垂眸不理,抬手在沈棠身上几处大脉上点了几下,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在沈棠的指尖上狠狠划了一刀。又从桌上拿过一个茶杯,接了足足半杯血方才放开。
那血液颜色浓稠发黑,凌忘渊仔细观察片刻,从袖中掏出一个竹筒。竹筒打开,爬出来一只小指大小的血色瓢虫。瓢虫落进茶杯中,在血液表面扑腾一阵,便沉了下去。不多时,杯中血液仿佛沸腾般波动起来,竟是冒出了点点青烟。
凌忘渊收回目光,“可解。不过,得吃点苦头。”
沈棠耸耸肩,“无妨,能解开就行。”
“别想得太轻巧。”凌忘渊瞥了他一眼,“这蛊虫已融入你的骨血,靠吸食修为真气为生,极为凶悍顽固,若无施蛊者的法门,便只能强行剥离了。”
“巫蛊阵,你知道的。”
听见这个名字,饶是沈棠脸上也有片刻的僵硬。他摇摇头,苦笑一声,“果然是这个。”
“那是什么?”在场只有谢景离对蛊术一无所知,此刻见二人凝重的表情,心下不安,不由出言问道。
二人并未回答,凌忘渊起身走到桌案前,执笔在宣纸上写下一长串密密麻麻的文字,交给谢景离,“谢宗主也别闲着了,将这上面的东西都准备一下,越快越好。”
凌忘渊理所应当地使唤着,后者不满地皱起眉,“你——”
“景离,”见谢景离正想发作,沈棠突然开口唤了他一声,“你先去办吧,我和忘渊单独谈谈。”
谢景离转头看他,眉目间满含担忧。但他心里也清楚,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在蛊毒一事上,他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少。
谢景离拿起那张清单扫了一眼,都是些草药用具,多半是解蛊所需,并不难找。
“好,我这就派人去办。”
谢景离转头出了门,凌忘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方才道,“谢景离对你倒当真不错,难怪你乐不思蜀。”
沈棠支着下巴,偏头看着门外,“这小子固执得很,我拿他没办法啊。”
他的眼神敛了下来,难得露出些柔和的神色,话语带了几分宠溺的味道。
凌忘渊冷眼看他,“当局者迷。”
沈棠轻咳一声,转回头来,“老实说,你有多少把握?”
凌忘渊长吟道,“三成。”
“够了。”
“你与祁承轩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至于这么对你?”
“你怎么也关心起这些事情了。”
凌忘渊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愿意么?你要是死了,麻烦的还是我。”
“什么死不死的,你也太小看我了。”
“你又不是不了解,巫蛊阵不是闹着玩的。”凌忘渊道,“以你现在的情况,有更好的方法不是么?我师父……”
沈棠连忙打断,“别,我可一点也不想去找那个人。蛊圣大人,对自己有点信心。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你应当知道,我从不做无把握的事情。”
“可我的原则是,但凡有一点希望,都要孤注一掷。”
“算了,随你吧。”凌忘渊摇摇头站起身。他走到门边,斟酌片刻,又回过头来,“师父很挂念你。”
☆、双生
谢景离很快就准备好巫蛊阵所需的东西,凌忘渊当机立断,当晚便为沈棠解蛊。竹风轩外被江子焕设下的法阵结界覆盖,外人无法探知里面声响。凌忘渊在屋中备好巫蛊阵后,便将谢景离和江子焕都赶出了房门。
屋子中间放置着一个药桶,里面是几十种草药毒虫熬制而成的汤药。
沈棠脱下上衣踏进去,“这就是我打死也不修蛊术的原因,这也太难闻了。”
“没有蛊术,看谁来救你。”凌忘渊冷冷说道。
他从怀中拿出一颗保心丹药让沈棠含在口中,又拔出三根银针,分别刺进沈棠脑后的三个穴道中。
沈棠眉头皱起,生生咽下了一声闷哼。这三根银针只为吊起他的神智不散,以免蛊阵启动的时候疼晕过去,滋味自然是不好受。
“一会儿有你受的,别急。”
凌忘渊拾起放在一旁的匕首,抬起沈棠的手腕,银光闪过,在手腕划开一道血痕。鲜血从手腕处喷涌而出,落在药桶中,与汤药融为一体。接着,他拿起一枚小巧的药壶打开,一只通体透明的冰蚕缓缓从壶口爬出来。
“忍着点。”
冰蚕顺着被割开的手腕爬进去,消融在血肉中。
谢景离站在院落里,双手垂在身侧,握紧。
解蛊是从日暮时分开始的,此刻已经是月色高悬,屋子里至始至终没有传出任何声响。他心中如急火焚烧,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等在原地。
巫蛊阵是以血祭蛊,以毒攻毒之法。要让蛊虫深入血脉,方能拔出深种于骨血中的蛊毒。蛊虫蚀体之苦绝不亚于抽筋拔骨,寻常人是宁愿被蛊毒侵体而亡,也不愿轻易尝试巫蛊阵的。
可是,怎么会这么安静呢?
谢景离心中隐隐不安,忽然,一声难以抑制的叫喊从屋内传来。谢景离浑身猛地震了一下,那是沈棠的声音。
沈棠平日里总是嬉皮笑脸没个正型,就是受再多的苦也浑然不当一回事,若不是痛极了,又怎会发出这样的声音。还未停歇片刻,又一声响起,声音沉闷颤抖,显然已经在极力抑制。
谢景离神情恍惚,下意识朝前走了两步,江子焕连忙开口,“景离!”
江子焕的声音让谢景离瞬间清醒,他生生停下脚步。凌忘渊说过,解蛊之时,是不论如何也不可进去打扰的,否则极有可能导致功亏一篑。
不能因为他而毁了巫蛊阵。
谢景离双拳紧握又放开,无力地垂下。
身后的江子焕在桌旁坐下,手边安置着一把瑶琴。这是他们事先准备的,若是沈棠支撑不住,便以乐声护住其心脉。
谢景离走到江子焕身边,“我来。”
江子焕抬头看见谢景离凝重的面色,叹息一声,起身让谢景离坐下。谢景离双手抚上瑶琴,屋内还在断断续续传出沈棠压抑着的痛苦喊叫,他稍稍稳定心绪,指尖波动琴弦。
他的唇紧紧地抿着,双手颤得厉害,根本弹不出什么像样的曲子,只能不断向乐声里注入了灵力。谢景离弹奏的速度越来越快,乐声越发高亢凄厉,额间渐渐渗出一层薄汗。
“景离,稳定心神!”江子焕抬手按在他的肩上,修为顺着掌心传到谢景离体内。
谢景离浑然不觉,波动琴弦的指尖已经快出了残影。他以琴音护住沈棠心脉,可叹他并非琴修,只能以灵力强撑,如今已是强弩之末,竟是到了走火入魔的边缘。江子焕只能持续不断为他注入灵力,只盼着能尽早结束。
不知过去了多久,房门终于被打开。瑶琴发出最后铮的一声,乐曲声戛然而止。琴弦断了。
谢景离稍显木讷的抬起头来,十指染血。
院中二人几乎立刻冲进房内。屋内鲜红满地,血的味道糅合着一股腥气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层层帷幔遮挡的床边,一只苍白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包扎过的手腕处满是鲜血。
凌忘渊坐在桌边,浑身浴血,面带几分倦容。桌上的一个瓷碗内,放置着一只吸满了血的冰蚕,已经死去许久。
江子焕问,“成功了?”
“只成功了一半。”凌忘渊摇摇头,“落霞城给他下的,是传说中的双生蛊。蛊虫进入体内,一体双生,分化为二,一只浮于表面一只隐于体内。如今我除去了表面那只,方才发现那另一半蛊虫。”
“那会怎么样?”谢景离的声音沙哑。
“抑制沈棠修为的,乃是表面那只蛊。如今蛊虫已除,就算不能完全恢复修为,也至少能恢复三到五成。而那另一半蛊,如今仍潜伏在他体内,会分化为何种蛊毒,又会对身体造成何种影响,在蛊毒爆发前尚未可知。”
“那他现在……”
“他的性命不会暂时有危险,现在只是疼晕过去了。至于那另一半蛊该如何解,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我明白了。”
沈棠这一睡便睡了一天一夜,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三天的晨曦时分。
浑身就像是被揉碎了又拼凑起一般,沈棠难耐地低吟一声,指尖碰到了一个温热的事物。他睁开眼,便看见谢景离一双忧心忡忡的眼睛。
谢景离问,“还疼不疼?有哪里难受么?”
沈棠坐起身,扯开一个笑意,“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嘛。”
谢景离闷闷地说,“哪里好了,你看你的脸色,跟死过一次似的。”
“哪有,你怎么知道死过一次是什么样子?”沈棠调笑着,垂眸却看见谢景离的手指。
谢景离这些天只顾着照顾沈棠,手上的伤口也还未来得及包扎。如今伤口已经完全结痂,十个指尖上面尽是密密麻麻的小口子,看上去触目惊心。
沈棠微微皱眉,拉过谢景离的手,“琴是哪里让你不痛快了?竟然把手弹成这幅样子。不是我说,你以后还是别碰琴为好,弹得也忒难听了。要是让云柒儿听见你那琴声,准保就能断了对你的念想。”
谢景离面上一热,连忙反驳,“我平时的水平不是那样的!还不是因为担心你,那般情形下,怎么可能弹得好。你要是不信,改日我再弹给你听。我……”
他那张脸上满是的疲惫和忧虑,却仍掩盖不住好看的容颜,沈棠心念一动,伸手捏了一把那张如精雕细琢的脸。
“真是个傻子。”
“你说谁傻呢?”
“此处除了你我还有别人?”
“你——”谢景离眉头一皱,还未等发作,沈棠却忽然撞进了他的怀里。
霎时间,心口像是被扼住一般,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谢景离抬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具身躯环住。他能感觉到,沈棠的身体在微不可察的颤抖着。
屋里很静,沈棠把头埋在谢景离肩颈处,声音有些发闷,似是压抑着什么,“也就只有你会这么傻了。”
浑身的筋骨还在隐隐叫嚣,沈棠仍由自己倒在谢景离身上,温暖的怀抱让他无比安心。在巫蛊阵中的时候,有一刻他甚至恨不得能就此死去。
可当他听见谢景离的琴声,感受到通过琴声传递到他心口的那股灵力的时候,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情出现在他心中。
想见他,想恢复修为,想再次与他并肩。
沈棠道,“其实弹得不难听,我骗你的。”
“谢谢你,景离。”
……
谢景离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走到院落中,便看见江子焕已经等在那里。天边已经隐隐显出晨曦,清晨的雾气笼罩着不远处的山林,添上一份空濛。
江子焕问,“沈棠醒了?”
“醒了一会儿,又睡着了。”谢景离回望着紧闭的房门,道,“回头吩咐伙房做些清淡的吃食送过来,他睡一觉再吃点东西应该就会没事了。”
“好。”
“对了,你来找我有事?”
江子焕笑着摇了摇头,“借来的东西,总不能没有交代吧,虽然……”他扭头瞥了一眼还放在石桌上的那把瑶琴,如今七弦尽断,已是毁了。
谢景离一怔,这些天他忙着照顾沈棠,竟是已经忘了这回事。这把瑶琴是向烟云门借的,而血蛊阵时用来护住沈棠心脉的琴曲心法亦是向云柒儿讨要的,现在,把人家的东西毁了,自然是免不了登门道歉的。
“我去吧。”
所幸早上无事,谢景离抱着那把瑶琴便去了疏影峰。疏影峰上有一湖泊,名为雁渡潭,各家门派的居所便依潭而建,彼此以水隔断,互不惊扰,唯有雁渡潭上的水亭回廊连接。
清晨的雁渡潭格外安静,谢景离在湖心的碧空亭等了一会儿,便听见一串清脆的铃声响起。
“谢宗主这么早?”云柒儿缓缓走进,看见谢景离指尖伤痕,面上一怔,“还是说……一夜未眠?”
谢景离也并未遮掩伤口,抬手指了指桌上用布帛包裹着的瑶琴,“前日多谢云门主赠琴曲心法,只是这琴弦已毁……云门主想要什么赔偿,万剑宗一定满足。”
云柒儿在石桌边落座,随意道,“不就是一把琴而已,我烟云门多的不是?何况这琴品级不高,不过是门中弟子练功时所用,谢宗主不必在意。”
谢景离早料到知道她会这么说,便又说,“那便由我做主了。我派内还有些灵石仙药,可助人提升修为,回头我会派人送到烟云门去。云门主过目后,若还有不满意的,我们再商量。”
“那柒儿就不与谢宗主客气了。”云柒儿应了下来,目光仍是落在谢景离的指尖,又问,“看这样子,谢宗主前些日要做的事情,进行得不算顺利?”
谢景离移开目光,微微摇头。
云柒儿道,“谢宗主不愿透露,柒儿便不再问。只是万事有缘法,不可强求,谢宗主应当明白这个道理,莫要陷得太深。”
“我明白,多谢云门主提点。”
云柒儿抬头看着谢景离,稍作迟疑,试探地开口道,“我观谢宗主真气不紊,气色欠佳,不如到柒儿的藕香榭一坐。让我为宗主弹奏一曲,稍作调理?”
谢景离心中担忧沈棠,正欲开口拒绝,却见一只青色灵鸟越过雁渡潭水朝他来。灵鸟停在谢景离指尖,江子焕的声音传入他脑中——
“落霞城的人到了。”
话音落下,灵鸟幻化成一道青烟消失。谢景离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思忖片刻,不动声色的站起身。
云柒儿见状,只当他还有要事处理,面上难掩失落神情。
谢景离却在此刻回头朝她看了一眼,“不是要请我去藕香榭小坐么?那便走吧。”
☆、试探
沈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他盘腿坐起身,调动起全身内息,修为沿着奇经八脉流动,熟悉的感觉让他有些恍若隔世。
“三成功力。”一个声音从屋内传来,凌忘渊道,“再好好调养几日,应该能够恢复到五成。”
“不错,已经比我预估的好多了。”沈棠点点头,又道,“那另一半蛊呢?有办法吗?”
凌忘渊摇摇头,“这种蛊毒我只在墨幽谷的藏书上见过,从未听说过解法,恐怕……”
“还是要去趟墨幽谷?”
“愿意去了?”
沈棠叹息一声,“不愿意也没办法,双生蛊始终是个隐患,我可不想哪天莫名其妙的爆发,然后一命呜呼。”
“那便等到仙门会武之后吧,到时你与我一同回去。”凌忘渊站起身,“我走了。”
“这就走了?”
凌忘渊眸色一敛,“老谷主昨日到了。”
“人家好歹是你亲祖父,干嘛提起就是这么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嫌他影响你和子焕卿卿我我?”凌忘渊扭头瞪了他一眼,沈棠又道,“你别瞪我啊,你们俩那档子事我可保密了好多年的,就连景离至今都蒙在鼓里呢。”
凌忘渊冷哼一声,“你还是好好顾你自己的事吧。”
“顾,我这就去顾。”沈棠嬉皮笑脸,凌忘渊推开门走出去。
沈棠顺着他打开的门往外看去,竹风轩内并无生人气息,看样子要顾的那人并不在。沈棠思索片刻,拿起桌案上的人。皮面具,抄起解语剑出了门。
出了后山,沈棠慢慢悠悠越过练武场朝前厅走去。谢景离如今不在竹风轩,多半就是在大殿议事。他正这样想着,顺手拉过身边一位神色匆匆的小弟子。
“这位师兄,可知道宗主在哪儿?”
可没想到那弟子却是没好气的回答,“宗主?你就别想着找宗主了,宗主今日谁也不见。”
沈棠心道我早上刚见过他,现在怎么变成谁也不见?又道,“宗主做什么去了?”
“宗主此刻正在疏影峰与云门主听曲呢,吩咐了不许去打扰。这不,赶巧前厅又来了贵客,侍奉弟子都愁坏了。”
沈棠哑然,感情是温香软玉在侧,连派中大事都不管不顾了?可谢景离平日里不是这种人啊,难不成是故意的?
沈棠稍加思索又问,“那副宗主呢?”
那弟子苦着一张脸,“副宗主今日一早就拉着几位长老进了议事阁,似是有要事在忙。让我们找宗主去。”
皮球一个踢一个,倒是苦了这些侍奉弟子。他扬了扬手中的茶壶,“不与你说了,我要去奉茶了。”
那小弟子说着就要绕过沈棠往前走,又被沈棠一把拦住。
“师兄,这茶不如让我去送吧。”
“你谁啊?”那弟子这才注意到沈棠面生。
沈棠信口胡诌,“我叫解语,是前不久刚入宗的外门弟子,师兄看我面生也是自然。”见小弟子仍不放心,又说,“师兄现在去前厅定会受一番数落。不如趁此机会,去寻一寻宗主,免得被人说我们万剑宗不懂礼数,招待不周。”
小弟子疑道,“你为何帮我?”
“我不是都说了嘛,我是个外门弟子。以后在这万剑宗,还要仰仗师兄们的照顾啊。”
“好说,我叫蔺辰,乃儒清长老门下。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蔺辰也不客气,把茶壶往沈棠手里一塞,忙不迭地溜了。
沈棠无奈地摇摇头,端着茶壶往前厅走。
能被万剑宗二位当家这么对待的人也不难猜,无非就是墨幽谷和落霞城二选其一。凌忘渊说墨幽谷昨日已经到来,那唯一的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沈棠站在前厅门口,检查了自己衣着妆扮并未异样,又将包着解语剑的布帛紧了紧,只露出个暗红剑穗。刚抬步准备往里走,就听见里面有人拍案怒骂——
“这谢景离欺人太甚!”
沈棠眉角抖了抖,从容不迫地踏了进去。此人沈棠熟悉,落霞城首席护法,靳霆。
落霞城由于门派壮大时日较短,派内并未有明显的地位等级划分,以能者为上。而这靳霆,便是整个落霞城中修为除了沈棠外最出色的一位,因此被城主任命为首席护法。在门中的地位仅屈居祁承轩和沈棠之下。
这人素来目中无人,言语冲动,带着十足的江湖气。
“靳霆,莫要急躁。”
说话的便是落霞城城主祁承轩。祁承轩长着一张温润无害的脸,说话不紧不慢。他一身华贵锦衣红袍,手执一把折扇,其上绘着泼墨河山,轻轻摇晃,极为风雅。
沈棠走到祁承轩身旁,刻意压低了声线,“祁城主,茶来了。”
祁承轩闻言抬头,看到沈棠的时候目光却是一凝。而沈棠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便率先移开了目光,转向靳霆看茶。
靳霆冷哼一声,“你们万剑宗怎么回事,这就是名门正派的待客之道吗?”
沈棠不理他,垂首做鸵鸟状,走过靳霆,便来到第三个人面前。沈棠手底的动作一顿,这个人,他没有见过。
眼前这人年纪尚轻,如刀刻般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些许笑意,格外俊朗。只是他眼眸深邃,眸色浅淡,多半有胡人血统。
落霞城与中原传统仙门最为不同的一处便是,他们并不以单纯一种修行功法为主,也不以宗族世家传承。因此兼容并包,无论血统出身,只要是有能力的,均能在城中留有一席之地。
这还是当初沈棠振兴落霞城时提出的,因为这样,落霞城才能迅速招揽大量人才。
然而在近几年,来到落霞城的新面孔却是明显减少了许多。这也是因为沈棠的存在。
落霞城给予非名门世家出生的修真弟子出人头地的机会,然沈棠的锋芒太过锐利,盖过了门中所有弟子,有他在的一天,其他人便永无出头之日。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渐渐地,众多有才之士也不再愿意继续留在落霞城,继续活在沈棠的光芒之下。
当真是,成也沈棠,败也沈棠。
如今,沈棠离开落霞城,祁承轩自然会重新招揽新的人才进入。这也是沈棠今日乔装来查探的原因。他也好奇,祁承轩究竟会找什么人来接替他。看来,就是眼前这个年轻男子。
沈棠替落霞城的人斟了一圈茶,并未发现别的异常。他眼神在这些往日的同道中扫过一圈,敛了心神在旁侍奉。
“这万剑宗的茶倒是好茶,只是,怎么有股怪味。”片刻的沉寂后,那名年轻男子开口说道。
沈棠抬头,见那人正是在对着自己说话,想着对方是故意苛责,便垂首应道,“道兄说笑,此茶乃以晨露所泡,怎会有怪味?”
“不信?你自己试试。”
他说着,抬手将茶杯稳稳抛出。那茶杯在空中盘旋着朝沈棠飞来,却是一滴水也未洒出来。沈棠下意识想抬手去接,余光却瞥见祁承轩朝自己投来一丝考究的目光。
是试探。
念头在沈棠脑中闪过,他忙朝前一步,伸出的手也刻意慢了半分,指尖堪堪与茶杯擦身而过。茶杯碎落在地,溅起的茶水也泼了些在沈棠浅色的外袍上。
沈棠连忙蹲下身去捡碎瓷片,做出一副手忙脚乱的模样,耳边跟着传来几声嗤笑,“城主,万剑宗弟子就这个水准?这次仙门会武,怕是要让我失望啊。”
“蘅芜,不可无礼。”祁承轩气定神闲,“你这般出手,人家避之不及不是正常?就是我,也不一定反应得过来啊。”
白蘅芜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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