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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明环-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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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隆基和田归道为之一怔,不明白龙鹰因何忽然着丁伏民问他,又问的为何事。
  丁伏民似和他约好了般问道:“属下想晓得第一个战争的目标。”
  龙鹰向李隆基和田归道道:“看!这就是长期作战下培养出来的默契,对成败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李隆基欣然道:“见识哩!”
  龙鹰现出思索之色,好半晌方道:“要掌握首个战争目标,须先掌握北方未来的形势。”
  又向李隆基问道:“丁将军清楚大江联的事吗?”
  李隆基道:“博真等依你之言,已向伏民解释清楚。”
  龙鹰道:“如此省了我很多唇舌。”
  稍顿续道:“虽然,很多事仍要看未来的发展,可是聪明的怎可什么事都不做的坐着来看?那将陷于被动,任事情牵着鼻子走,故必须对未来作出预测和规划,厘定力所能及的目标。”
  接着微笑道:“第一个目标,就是彻底打垮北帮。看似简单直接,个中情况实异常复杂,牵涉到多方面的势力和利益集团。”
  见三人均露出全神倾听的神态,龙鹰续下去道:“对现时北帮的真正实力,我近乎一无所知,不过很快便可看到。但在知己知彼方面,我们占上大便宜,只要不让他们晓得我们有一支奇兵便成。”
  李隆基应道:“清楚!所以鹰爷打开始就强调是奇兵。”
  龙鹰从容道:“是助你争天下的奇兵,不扯远了。北帮表面看是田上渊在主事,查实背后还有宗楚客和武三思,随此两人权势日盛,北帮水涨船高,乃必然的事,在有官方做强大后盾下,首当其冲的黄河帮,败亡是早晚的事,然后轮到以神都为根据地的洛阳帮。形势比人强下,我们不可能在大江北面的地域挑战北帮的威权,勉力为之,事倍功半,伤亡难免,是智者不取的事。”
  丁伏民道:“北帮崛起后,别的我不清楚,可是在北疆一带,以前黄河帮的地盘,确被北帮取而代之。”
  龙鹰道:“现在最有趣味的情况来哩!告诉我,台勒虚云究竟希望北帮独霸天下,还是人亡帮灭呢?”
  丁伏民满足地叹道:“终又看到鹰爷卖关子的风采哩!”
  李隆基沉吟道:“这问题真不易答,首先须弄清楚武三思和宗楚客间的关系。鹰爷可知两人是亲戚?”
  龙鹰讶道:“竟有此事?”
  又哑然失笑道:“小弟是在首次卖关子时,反给人将了一军,临淄王厉害。”
  李隆基欣然道:“和鹰爷说话,是隆基最大的乐趣。”
  三人静下来,待李隆基解释武三思和宗楚客的关系。


第九章 首个目标
  李隆基道:“宗楚客是蒲州人,其母乃圣神皇帝的从姊,与武三思的亲戚关系就是这么来的。宗楚客还有两个兄弟,兄为宗秦客,弟为宗晋卿。宗秦客早死,宗晋卿亦为习武之士,听说武技不错,只因智计心术不及乃兄,故名气远远落后。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宗楚客贵为兵部尚书,在兄长提携下,宗晋卿得任将作大匠。两兄弟又可狼狈为奸,搞风搞雨了。”
  李隆基仍称武曌为圣神皇帝,不呼其谥号“则天”,是给自己面子,很有分寸。听李隆基说起宗楚客的底细,如数家珍,头头是道,便知自己对朝廷的情况,多么无知。
  想当日武三思说及与宗楚客的关系时,一句不提与宗楚客的亲戚关系,无私见有私,是两人间早有勾结。武三思此人真要不得,纵然在与龙鹰关系良好之际,仍然满口谎言,想起恨不得将他煎皮拆骨。
  顺口一问,道:“此人是如何起家的?”
  李隆基道:“宗楚客野心极大,是贪得无厌之辈,趋炎附势,奔走奉承,对能为他带来利益者,事事效劳。宗楚客与武三思不同处,是有实学,悉外事,圣神皇帝曾在他当兵部员外郎时,召他咨询方略,因提议见效得重用。”
  龙鹰比对所知印证李隆基的话,确公允详尽,心中佩服。李隆基的“发挥作用”,顿令他如虎添翼。
  李隆基道:“轮到鹰爷哩!”
  龙鹰道:“依临淄王之言,武三思该没法控制宗楚客。”
  李隆基道:“这是内里的情况,表面上两人如水乳交融,一天武三思仍有利用价值,宗楚客必事事顺从。”
  接着现出思索的神色,沉吟道:“武三思对宗楚客的信任,该不在洞玄子之下。”
  龙鹰喜道:“这就精采哩!顿然令我‘范轻舟’重要性大增,得左右逢源之境。临淄王厉害,竟能瞧破‘范轻舟’微妙的位置,所以特别就宗楚客和洞玄子作出比较。”
  李隆基与他交换个眼神,互传惺惺相惜之意。
  丁伏民和田归道却是一头雾水,后者还好一点,因始终长期生活宫禁里,较清楚武三思与两人的关系。
  丁伏民道:“武三思信任宗楚客多一点,还是洞玄子多些儿,因何重要?”
  龙鹰道:“须从头说起。台勒虚云一贯扩张势力的方式,可大致概括为‘兵不血刃’四字,不是真的不杀人,而是只挑对方最关键性的人物。先渗透,占据有利的位置;后夺权,用最低的成本,取得最大的利益。洞玄子之徒池上楼当年就是用这个模式,先成为乌江帮龙头的快婿,当龙头遇刺身亡,他名正言顺的接收乌江帮,接着铲除异己,在帮内安插自己的人,便是这个调调儿。”
  李隆基道:“这是美男计,可惜池上楼生不逢时,遇上鹰爷。”
  龙鹰笑道:“你老哥的逢迎捧拍之道,该不在宗楚客之下,听得小弟心怀大慰。哈哈!”
  丁伏民和田归道为之莞尔,见两人笑谑无禁,心里踏实,须知在龙鹰的“长久之计”内,李隆基就是那个真命天子,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影响到他们未来的生死荣辱。
  李隆基欣然道:“没有点宫廷的基本绝活,如何在宫廷内混?”
  龙鹰点头道:“言之成理。”
  接着转回正题,道:“想赚大钱,在民间有影响力,首务在控制江湖,这不是个人可办得到,必须是有组织的帮会,且得到官府的支持。大江联始终没法控制大江,正因与官府处于对立的位置。台勒虚云有鉴于此,改弦易辙,采渗入之策,池上楼之于乌江帮是好的例子。”
  李隆基道:“台勒虚云在这方面并没有犯错,打开始已采渗透之法,蚕食大江联旗下的大小帮会,唯一的问题是他预期中的乱局没有出现,在圣神皇帝治下,天下太平,令他不得不改变策略。”
  龙鹰点头同意,道:“北帮的崛起,也是在台勒虚云意料之外。在他的北上大计里,目标是北方最大的帮会、历史悠久的黄河帮,乃他着力之处。现在武三思、宗楚客当权,北帮的势力水涨船高,与黄河帮成水火不容之势,在这样的情况下,台勒虚云有两个选择,一为任由北帮吞掉日趋老朽的黄河帮,一是助黄河帮迎战北帮。明显地,两个选择均非台勒虚云乐见也。”
  丁伏民拍腿道:“明白了!第三个选择就是拉拢我们的范爷,以范爷压抑箝制北帮。”
  龙鹰再一次领教到台勒虚云的高瞻远瞩,此正为他将大批可随时武装起来的船只卖给“范轻舟”的主因,其他均为次要。
  李隆基道:“精采精采,台勒虚云肯定千方百计的笼络我们的范爷,小心他们的美人计呵!”
  龙鹰叹道:“无任欢迎!”
  见李隆基一脸艳羡之色,道:“临淄王对玉女宗的媚女有兴趣呵!”
  李隆基坦然道:“说没有兴趣是口不对心,当然也清楚等于玩火。唉!只恨玩火的刺激过瘾,本身正是乐趣,男人的通病呵!”
  众皆莞尔。
  李隆基的坦白随和,令人生出好感。
  龙鹰道:“台勒虚云唯一可做的,就是煽动黄河帮与北帮拼个两败俱伤,纵未能如愿,可大伤北帮元气,然后由老范去收拾北帮。”
  李隆基道:“不计鹰爷的奇兵,以江舟隆现在的实力,是没可能办得到的。即使范爷与竹花帮连手,守得住大江的地盘,已属奇迹。”
  田归道道:“北帮有这么强大的实力吗?”
  李隆基道:“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他的看法,是难以反驳的。韦武集团权倾天下,又有宗楚客做靠山,北方强徒群起依附北帮,乃必然的状况。
  龙鹰道:“此恰为台勒虚云期待的形势,老范在受压下,挣扎求存之际,台勒虚云乘虚而入,提供各方面的助力,说不定可收归江舟隆于旗下。”
  李隆基道:“此一可能性极大,难怪范爷可左右逢春,如鱼之得水。”
  龙鹰向丁伏民和田归道道:“所以我们第一目标,是北帮,且必须枕戈以待,候北帮统一北方后,欲朝大江扩展的一刻,予他们来个迎头痛击,守稳南方后,我们的奇兵将转往幽州,配合山海关的另一支奇兵,从北反攻北帮,令北帮深受两面皆敌的痛苦,那时我们的胜利,将为期不远。”
  李隆基一怔道:“山海关的奇兵?”
  龙鹰详细解释宽玉和他突厥兄弟的情况,最后道:“临淄王不宜见他们,伏民和归道则可和他们见面打招呼,建立关系。我将送他们一程,来回大概两、三个月的时间,然后我先返幽州去,看迁都的情况,再决定该往神都还是西京。”
  李隆基计算着的道:“迁都过程宏大艰巨,幸而西京本为京城,万事俱备,但这么从神都迁返西京,没两年时间不成。不过皇上当于今年内起程到西京去,好让圣神皇帝入陵为安。”
  武曌驾崩的事不能拖太久,必须于年内彻底解决,让新朝没有负担的上路。
  龙鹰记起符太的《丑医实录》,心忖怎都要先到神都,起出符太的笔记一读,好了解朝廷内外的情况。
  长身而起,道:“是时候哩!伏民和归道随我来!”
  李隆基送他们到门外,道:“鹰爷返幽州时,隆基该已到西京去了。”
  龙鹰呵呵笑道:“那就在关中见!”
  领丁伏民和田归道两人去了。
  神龙二年正月,漫空飘雪里,龙鹰以“范轻舟”的身份,返回已改回原名洛阳的“神都”。
  甫入城,已感觉到异样的气氛,定鼎大街多了联群结队的江湖人物,三五成群,穿街过巷的,似在捜索某一目标。从定鼎门走过五个里坊,已遇上七、八起这样的队伍,确是人多势众,巡兵的数量却大幅减少,对一众公然活动的武装大汉,视如无睹,皇法似再不复在,以往神都兵卫森严的情况,荡然无存。
  街上行人车马显著减少,路人匆匆走过,诚惶诚恐,不敢张望停留,透出紧张和不安。
  龙鹰敢肯定有大事发生了,换过以前找陆石夫一问立即清楚明白,只恨陆石夫该已随李显迁往西都去,欲问无门。
  那些恶汉虽有打量龙鹰,不过多看几眼,显然他们有清晰的目标,见龙鹰非是找寻的人,没来惹他。亦可看出他们与官方有一定的默契,不随便生事,尽量减低对平民的影响。当然!影响乃必然的后果,只是大批凶神恶煞的大汉招摇过市,已弄至人心惶惶。
  三个多月前,龙鹰从塞外返回山海关。自家知自家事,见到苗大姊、小圆、葵蜜和他的香居美女们,立告心软,不陪她们走上一段路,看她们抵达安全之境,心神难安,过意不去。
  也实在怀念驰骋塞外山野荒原的日子,趁机重温旧梦。
  返中土后,赶赴幽州,李隆基在十日前动身到西京去,郭元振刚从边疆回来,从他处晓得方均得到朝廷任命,远赴安西都护府就职,放下心头大石。默啜始终是中土的心腹大患,虽非实时的威胁,可是其蓄势以待下,一旦发动,塞外诸族的兄弟姊妹将大祸临头。充满仇恨的突厥狼军过处,势将片帐不留,生灵涂炭。
  又喜闻丁伏民精选了十五个高手,全为曾随他远征西塞的精兵团成员,做方均的亲随。
  郭元振并不闲着,于与孙万荣开战部队的基础上,再加挑选,训练出一支五千人的快速应变部队,长于在塞外的环境作战,尤擅夜战,以对抗神出鬼没、来去如风的狼军。
  对新朝迁都返长安之举,郭元振不以为然,为此在龙鹰面前大发雷霆,将李显和韦后也骂到里面去,非常不满。
  郭元振从军事去看待迁都的事,比较两者优劣。
  洛阳位处四通八达的水陆枢纽,紧扼接通天下诸水的大运河北端,下衔大江,上通大河,与扬州和长安互为呼应,且地近边塞重镇幽州,不论在政治、经济和军事上均有无与伦比的优越地位,乃有为君主必选之地。反之长安,僻处关中,远离大运河,且因关中经历高祖、太宗和高宗三朝,已嫌被过度开发,作为天下都城,早褪色过气。
  物资送往关中,须先经洛阳这个陪都中转站,既费时失事,又多此一举,大河变成漕运主命脉,若出现泛滥或人为的障碍,长安势现饥荒之灾。
  郭元振特别指出,有很多事都是难走回头路的,洛阳位处中土中心,忽然重心西移,将出现尾大不掉之局,只看何时发生。
  龙鹰则想到谁能控制大河,等于控制了长安。在目前的形势下,军事占领是不可行的,却可通过帮会主宰大河,同时控制沿河的城州。
  现在称霸大河的帮会仍是黄河帮,虽渐被北帮蚕食争利,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真的摧毁黄河帮,非是短时间内办得到的事。可想象于现在和未来的一段日子,两帮的冲突火并将愈趋激烈,腥风血雨笼罩大河。
  正因有这个想法,此时在洛阳内见恶汉横行,虽未弄清楚对方的身份,亦知不妙。
  洛阳一向是洛阳帮的地盘,如这些人来自洛阳帮,绝不会如此张扬碍眼,个个一副寻仇惹事的模样。
  愈想愈不妥,真想抓起个人来拷问,也知“小不忍则乱大谋”,必须抱着立下的宗旨,不干涉任何在大江之北发生的事,免坏了他的“长久之计”。
  如果此时出现在洛阳的大汉,为来自北帮的人,那就代表北帮继在长安得势后,又在洛阳取得话事权,洛阳帮已被击溃。假设此策出自田上渊的脑袋,那此人不论气魄计谋,均不容小觑。夺取洛阳比得到长安的作用远大多了,等于去了洛阳帮对黄河帮的强大支持,又切断黄河帮与竹花帮的连系,以后竹花帮想北上做生意,还得问准田上渊。
  洛阳帮的大龙头易天南生死未卜,牵动着龙鹰心神。剩是万仞雨与易天南的关系,教他难以坐视,顿陷两难之局。
  以他“范轻舟”的身份,可找谁来问呢?自己这般大模大样的入城,理该被大江联一方的人发现,台勒虚云将派何人与他接触?台勒虚云仍在翠翘楼吗?
  思索间,他抵达运渠流经里坊间的空旷处,白雪飘絮般填满河岸,迷茫一片。一道石桥跨河而去,这一端仍清清楚楚,另一端已没入雨雪里,隐约可见。
  这是龙鹰和符太约定藏录之地,抵此前他展开脚法,绕了个大圈,肯定没人跟蹑后,方到此处起出藏物。
  龙鹰提着重甸甸以防水油布包裹的《实录》,以他的耐性,仍生出一睹为快的冲动。
  原本的打算,是取东西后到日安居找个地方落脚,可顺道问有关易天南的情况。日安居的老板与易天南是至交好友,别人不晓得的,他该清楚。
  但此刻他改变了主意。
  《实录》的诱惑力太大了。
  起出《实录》前,他连符太肯否真的依他所言记下当丑神医时的言行,没半点把握,他肯认真记录一些重要的事,龙鹰可还神作福,怎想过是至少四大册,登时惹起他的好奇心,怎都要找个僻静的好去处,用心细读。
  又或许符太作弄他,虽然厚厚数册,却只得数页有写东西。此家伙行事乖张任性,难以测度。
  但又是心中为难,易天南看来形势危急,救人如救火,自己是否该把《实录》暂搁一旁,先去弄清楚易天南的情况?想到这里,暗叹一口气,改向朝日安居举步。
  日安居横跨整个里坊,当日住在日安舍,因近东面后门,所以惯了从后门出入,现在往日安居去,自然而然朝后门走去。
  离日安居后门尚有两个街口,立知不妙,因后门外聚集着大批武装大汉,还有官府的人,且封锁这段的街道,除非强闯,休想接近日安居。
  龙鹰直觉易天南出事了。
  雨雪从密转疏,逐渐停止。


第十章 洛阳风云
  六、七个人从后门拥出,当中一人赫然是日安居的大老板丁冲,往日常挂胖脸的笑容再不复见,血色褪尽,咬着唇角,眼神仍然坚定,显示他不会轻易屈服。
  他是给强押出来,左右两个大汉分别抓着他的臂膀,最惹龙鹰注目的男子,负手跟在丁冲身后,此人体型魁梧伟岸,三十一、二岁的年纪,双目精芒闪闪,瞳仁带着奇异的紫蓝色,肯定不是天生的,是因练某种奇功异法而形之于目,凭此已知他有惊人技艺,武功不在北帮龙堂堂主乐彦之下。
  附近不见半个城卫,似乎都故意避开了,任由这群恶汉可无视皇法,为所欲为。被拦在这边的行人纷纷掉头离开,是怕事,也可能是不忍目睹,剩下龙鹰一人。拦着这边路的七、八个大汉,目光全落在他身上。
  眼看丁冲给押上停在后门外的马车,龙鹰再无别的选择,沉声喝道:“且慢!”
  日安居后门外虽聚集逾三十个武装大汉,可是人人默默办事,即使拦着路人,也只是以手势做指示,闲人更是噤口不语,声音来自经过的马车,这截街道大致上陷进沉默里,龙鹰如此开腔说话,打破静默,立即生出近乎“石破天惊”的效应,惹得众恶汉无不朝他瞧来。
  最接近他拦住去路的七个大汉,个个目现凶光,如看着个来找死的疯子。
  其中一人伸手往龙鹰推来,低喝道:“勿闹事!”
  从他一句话,龙鹰知他是耐着性子,非常克制,因而晓得这帮人与官府间有协议,官府虽放任他们在城内办事,然理该不准许他们扰民。此认知非常重要,现在对方祸及正正当当的生意人,虽仍与易天南有关系,有可能已越过了官府定下的界线。如此的合作,明显是官府与黑道的勾结,可见女帝在位时洛阳吏治清明的风气,一去不返。
  大汉伸手推来的动作,落入龙鹰眼里缓慢不堪,空门毕露,若出手,一招可送他归天,当然不会如此做,除非要大开杀戒。
  对方虽人多势众,但除那目泛紫蓝的高手与自己有一拼之力外,其他能多挡几招者,数不到五个人,这样的实力,足可横行江湖,可是比起龙鹰,特别在过去的大半年,他将天师传授的“黄天大法”成功融合在他的魔功里去,巩固“至阳无极”的功法后,他有把握在十数息内,打得其他人没一个爬得起来,然后全力收拾目泛紫蓝的高手。
  这个想法对他有很大的吸引力,只恨不可付诸实行,思索着时,他悠然越过推他的大汉,像对方让路般擦身而过,大汉一手推在空处,还因用错力道,朝前倾跌两步。
  附近数汉喝骂四起,两人左右逼过来,一人运拳抽打他腰胁,另一人挥掌劈他肩膀,下手再不容情。
  龙鹰左晃右摆,两人击在空处时,倏地加速,在其他人来不及反应下,穿过拦路人墙,朝围着丁冲的那群人走过去。
  没有阻挡下,丁冲看清楚来干涉者竟是“范轻舟”,登即脸现喜色。
  眼带紫蓝的高手旁的十多个手下,人人手按到兵器处,眼现杀机。
  龙鹰身后叱喝连声,数人往他扑来。
  “住手!”
  龙鹰忽然加速,避开收不住势子望他后背劈下来的一刀,就在离丁冲那群人五步许处立定,神态闲适自然,似是正漫步街头,凑巧到了这处来。
  眼带紫蓝的高手目不转睛的打量龙鹰,也是他喝止手下,双目射出惊疑不定的神色,不剩是因龙鹰能惊世的身法、步法,更像认出他是何方神圣。
  龙鹰抱拳道:“大江范轻舟,敢问仁兄是哪条在线的朋友?”
  眼带紫蓝的高手排众而出,喟然笑道:“险些儿‘大水冲倒龙王庙’,本人郎征,乃北帮田大龙头座下三大战帅之一,想不到竟在这里遇上范爷,大龙头数天前还在我们面前大赞范爷。”
  龙鹰听得心中暗懔。
  他本猜郎征为乐彦之外的虎堂堂主,岂知另属什么“战帅”,那至少还有两个与郎征同级的人、这般的实力,大出龙鹰意料之外。
  “战帅”之名,本身已杀气腾腾,且会招朝廷之忌,北帮仍敢如此肆无忌惮,可知背后撑他们腰的手多么有力。
  洛阳再非他认识的“神都”,须重头学一遍。
  郎征走到他身前,伸出双手与他相握,态度诚恳。
  郎征的姿态,大致勾勒出他现时与北帮的关系。田上渊当然不会对“范轻舟”格外开恩,只因为了统一北方,无暇他顾,“范轻舟”又是他南下的踏脚石,对付竹花帮的厉害棋子,赚大钱的伙伴,故全力笼络。
  手分。
  龙鹰搭着郎征的肩头,走到一旁低声道:“郎兄不知因何事来找丁老板的麻烦?”
  郎征道:“不过问两句话吧!范爷与他是何种关系?”
  龙鹰道:“算是在洛阳有交情的朋友,可否看在我面上,连问几句话都免去,郎兄定要给我这个面子。”
  郎征微一沉吟,道:“若连这点面子都不给范爷,大龙头第一个怪我。范爷今次来得突然,事前我们收不到任何风声。有什么事须兄弟帮忙的?”
  龙鹰欣然道:“我是生意人,到洛阳来就是找生意,郎兄可否安排范某与贵帮大龙头见个面打个招呼?”
  郎征爽脆答道:“大龙头刻下在京师,短时间内该不到洛阳来,郎征立即以飞鸽传书知会他。范爷准备在洛阳逗留多久?在何处落脚?我们有地方可招呼范爷,保证有美人儿贴身伺候。”
  龙鹰心忖北帮对“范轻舟”确招呼周到,他接触过的北帮领袖级人物,就是乐彦和郎征两人,武技强横不在话下,难得均为懂大体的人,下面的人如此,田上渊可以想见,其能异军突起,严重威胁台勒虚云的北上大计,确非偶然。道:“日安居便是在下落脚处,请通知田大龙头,洛阳后我会到京师去,抵达后再拜会大龙头。哈!这是迟了一年的约会呵!”
  两人均控制音量,其他人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郎征再一次与龙鹰热情的握手,然后领龙鹰步至丁冲身前,躬身道:“郎征得罪之处,请丁老板多多包涵。”
  接着向手下们道:“走!”
  日安舍。
  丁冲喝两口热茶后,惊魂甫定,挥退婢女,叹道:“今次是不幸里的大幸,得范爷解围。”
  龙鹰问道:“所因何事?”
  丁冲道:“事实上包括我在内,洛阳没多少个人弄得清楚,肯定的是老易出事了。郎征认为易帮主躲到日安居来,遍搜不获后,逼我说出来。唉!我怎晓得呢?最后一次见易帮主在十多天前,他忙至没时间多说两句,不过看他神色,该有非常棘手的事,只没想过严重至眼前的情况。”
  龙鹰道:“洛阳怎会变成这个样子?”
  丁冲道:“皇上离开洛阳后,由纪处讷当上洛阳总管,郎征便率大批帮徒到洛阳来插旗霸地盘,先由青楼入手,第一个目标竟然是易帮主的芳华阁,晚晚派人到那里闹事,火并了好几场,双方互有死伤,闹得洛阳城人心惶惶,纪处讷却偏袒北帮,易帮主满腹怨愤,却无可奈何。”
  龙鹰心中暗叹,如果易天南肯听自己忠告,势不致陷此进退两难之局。蓦地想到一事,脱口道:“糟糕!”
  丁冲色变道:“范爷想到什么?”
  龙鹰道:“看目前的情况,郎征肯定有一举击垮洛阳帮的实力,偏制造出这般相持不下的状况,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乃引蛇出洞之计。”
  丁冲大吃一惊道:“黄河帮!”
  龙鹰叹道:“恐怕是这样了。北帮趁黄河帮来赴援的当儿,倾力伏袭,洛阳帮别无选择下,全力往救,被北帮另一支伏兵突袭,彻底击垮,易帮主侥幸逃返洛阳,引来北帮的漫城搜杀。”
  丁冲颤声道:“怎办好呢?范爷可尽点办法吗?”
  “防人之心不可无”,丁冲始终是初识,不宜向他透露太多。
  龙鹰道:“丁老板是生意人,不宜卷入帮会黑道的纷争,亦不是你能管的。一天有我范轻舟在,北帮的人仍不敢再碰丁老板,否则就与我范轻舟为敌。”
  丁冲急喘几口气后,平静下来,点头道:“我明白!范爷是为我好!”
  接着道:“范爷就当日安舍是在洛阳的家,是丁冲的贵宾而非客人,费用全免,待会我遣两个漂亮的丫鬟来伺候范爷。”
  龙鹰道:“万万不可,我岂非成了黑道强徒。”
  争持了好一阵子后,丁冲心意坚决,龙鹰惟有接受,只能推掉漂亮丫鬟的美意。
  丁冲去后,龙鹰取出符太的“大作”,放在桌面上,心神却转到陶显扬去。
  遥想当年在长安,与这位黄河帮少帮主交往的快乐时光,自己曾亲口答应他,如陶显扬有难,他定出手帮忙。
  他奶奶的!现在他真的有难了,且大祸临头,动辄人亡帮破,自己却只能袖手旁观,心中的无奈,难与人言。
  此刻他绝不宜插手,纵想亦是无从插手,除非向陶显扬揭露龙鹰的身份,可是仍非有十足的把握,现时凡稍懂政治的,均知不可与龙鹰沾上关系。
  唯一可尽点心力的,是找得仍然在逃的易天南,助他逃往南方去。不过此事只能在公开露面前暗里去做,现在“范轻舟”等若公告“老子来了”,势必惹得各方势力密切监视其行止,撇掉跟踪者轻而易举,只是会惹来怀疑。
  进退两难,想想已教他头痛不止。
  但如没有尽过力,如何向自己交代,将来又如何向万仞雨和聂芳华交代。
  易天南躲到哪里去呢?
  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重重包裹着的《丑医实录》。
  自己此刻离开日安居,绝难避开耳目。光天化日,亦难全城的去搜索,只好待至太阳下山后,月黑风高之时,先到翠翘楼去碰运气,看看台勒虚云仍否藏在高楼内,整整一年了,台勒虚云该完全康复,台勒虚云如仍在楼内,唯一的理由是北帮,那他大有机会偷听到最新情况的对话。
  想到这里,心儿活跃起来,伸手到桌面解开小包袱。
  紧张之处,几不下于为动人美女宽衣解带。
  龙鹰忘掉了所有不如意的事,专心一意把布结逐一解开。符太谨慎得过份,竟以五层布包裹《实录》,令龙鹰心中称奇,以符太的为人,如此珍视手写的笔录,只有一个理由,就是视笔录为他的心血宝贝。
  解掉重重包裹后,尚有一重防湿油纸,剥掉后,映入眼帘是四部厚达一寸的册卷,册上有字条,写着“给你这混蛋害苦哩!动笔后竟然欲罢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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