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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明环-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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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鹰大乐道:“小弟的以攻为守,终于奏效,令大姊情急之下,说出这么多情的话来。”
无瑕给气个半死的瞪他一眼,道:“不走了吗?”
龙鹰穿好靴子,四平八稳的坐在榻缘,道:“没拿手小菜不打紧。”
拍拍旁边的空位,道:“大姊请坐!让我们做些饿着肚子仍然可以做的事。”
无心插柳,心血来潮随意问的一句话,揭示了无瑕鬼魅般难测的芳心奥秘,就是她肯睡龙鹰睡过的被褥榻子。如果她那晚更梦会自己,任她如何高傲,仍不得不承认“范轻舟”在她心内占上重要的席位。
无瑕之所以给他攻个左支右绌,肇因于此。
无瑕回复清冷,没犹豫的坐到他身旁去,轻声道:“范当家现在再到灶房看看。”
龙鹰大讶道:“是小弟的不是哩!竟然误会大姊。”
事实上听得这句多情体贴的话,连心都痒起来,不过却要苦苦克制,因晓得无瑕于一时的手足无措里,回复过来至平时的媚功水平,自己如搂她、吻她,反落在她算中,天才晓得会否将刚赚回来的优势,全赔进去。
无瑕以守为攻。
自第一天以龙鹰的身份和无瑕相遇交锋,媚后、邪帝的角力,命中注定似的天然开启,双方均别无选择,只看采取哪种较量的形式。
无瑕用香肩轻碰他一下,柔声道:“我要你赔偿!”龙鹰道:“赔什么?”
无瑕道:“赔一个没有谎言的答案。”
龙鹰苦笑道:“那须看大姊所问何事,小弟是否赔得起。”
无瑕嗔道:“有条件的不算赔偿。”
又道:“愿赔偿是因你心中歉疚,岂可讨价还价?”
龙鹰再次生出,与无瑕的关系一塌糊涂的感觉。
正因清楚无瑕对自己确有情意,故不忍心伤害她,然而双方间的敌我形势从未改变过,亦不可能在可见的未来有变化,拒绝不了她,等于害自己。
颓然道:“说来听听!”
无瑕好整以暇的道:“稍试一下子,便知你这家伙有很多不可告人的事。”
龙鹰哂道:“谁非这样子,大姊例外吗?说还是不说,老子饿了!”
第八章 自圚其说
无瑕双目红起来,垂下螓首,以微仅可闻的声音道:“人家只是想晓得一个姊妹的情况,你却以为人家在探听你的机密。”
眼前的无瑕真情流露,教人看得心痛。
龙鹰明白她的姊妹所指何人,就是随鸟妖一起逃离原波斯地域的侯夫人,当然不可让无瑕知道自己清楚她们的关系,因为“范轻舟”理该不明白其中的来龙去脉。
装出大惑不解的模样,道:“我怎晓得有关大姊姊妹的事,你是指小弟的师父,又或柔夫人?”
无瑕凄然道:“她是我少时的好友,非常照顾人家,后来随人私奔,背叛师门。”龙鹰有点儿不相信耳朵的听着,一向滴水不漏的“玉女宗”头号玉女,竟然向他吐露心事,说真话,多么匪夷所思?
无瑕幽幽细诉,道:“她尊敬的师尊,可算是人家的另一个师父,含恨而终前,嘱无瑕寻上两人,杀了他们。”
她俏脸上现出一种不可名状的悲伤,这种悲伤,来自大错铸成而无可挽回所生出的哀痛,无尽无休。随着年岁的增长,记忆愈埋愈深,却从未离开过她。
龙鹰干掉鸟妖,对她来说该是解脱,完成她办不到的事。
于龙鹰来说,侯夫人之死无关痛痒,对无瑕却是魂牵梦萦、毕生背负的恨事。无瑕朝他望来,道:“令她叛师潜逃的,就是鸟妖。”
龙鹰一震道:“你的姊妹为他殉情自尽。”
无瑕垂下头去,泪珠夺眶而出,轻轻道:“谢谢!”
龙鹰心里恻然,说不出话。
无瑕以衣袖拭泪,独白般道:“我终于找上他们,还随他们过了一段日子,然始终下不了手,有负所托。”
龙鹰记起侯夫人殉情前说的一番话,听她之言,该一直不晓得无瑕有杀他们之心。可以想象无瑕当时内心挣扎得多么厉害。
无论如何,事情终告一段落。
无瑕轻轻道:“妲玛是否真的得回五采石?”
龙鹰给无瑕这句话问得摸不着头脑,自己不是早告诉过她?为何再问?问题出在何处?
若证实五采石物归原主,鸟妖和侯夫人又双双身亡,无瑕的心事可告一段落。无瑕却似认为事情尚未了结。
龙鹰故作惊讶,道:“小弟不是早向大姊坦白了吗?”
无瑕脸露不屑之色,与先前的伤痛,是两个模样,道:“一派胡言,真不明白当时我为何信你说的话。”
龙鹰心忖她该是将他半真半假的夺石过程,转述予台勒虚云时,被台勒虚云察觉破漏百出。
无瑕此奇兵突出的一问,看似随意,实为今次见他深思熟虑的盘算,杀他一个措手不及,深切掌握人性的弱点。
当龙鹰刚提供答案,且被无瑕的真情打动,对无瑕心生怜惜,横空而来令他难以说不的另一问题,他实无法言不由衷的以谎话搪塞,且她是明知自己说谎。若然如此,势毁掉现时与无瑕建立起来、得之不易的“美好关系”。
谁想得到,在占尽上风下,形势可忽然逆转,猜破无瑕睡他睡过的被铺,反陷他于无法解决的危险里。
他是否真的中了她的媚毒,致不忍拂逆她,不愿和她间的关系受损?
或许,落在下风的是自己而非“玉女宗”的首席玉女?占上风纯为错觉。
他弄不清楚。
正如他以前曾深思过的,“媚术”的最高境界,就是对施术的对象,动之以“真情”,其毅诀是在“真情”之下,玉心不动。
唉!我的娘!
首先须想通的,是无瑕知否田上渊乃鸟妖的师兄弟。一直以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无瑕,至乎台勒虚云,均晓得此事,此刻认真思索,却感到非属必然。问题出在台勒虚云对付田上渊的手段上,明知田上渊的出身来历,仍不利用来对付田上渊,既不合情,更不合理。唯一解释,是他们根本不晓得。
鸟妖、侯夫人,绝不告诉无瑕田上渊就是大明尊教的殿阶堂,那等若出卖田上渊,而田上渊一直将“血手”收起来,免泄露出身来历。
妲玛要到洛阳为田上渊举行的洗尘宴,方由符太证实田上渊就是殿阶堂。试想以无瑕和妲玛的关系,无瑕重情义的性情,岂会在晓得五采石的窃者为田上渊一事上,瞒着妲玛,更没为田上渊隐瞒的道理。
无瑕何时起疑?
怕该是三门峡与田上渊在水里交手之后。“血手”罕有人练得成,截至目前,龙鹰知道的,练成而仍在生者,得田上渊、符太和练元的“白牙”三人。拥有《御尽万法根源智经》的杨清仁,在与龙鹰数度生死恶拼中,没施过“血手”,显然没在这奇功异技下过苦功,台勒虚云亦然。
无瑕只是知道“血手”的诸般异变,却仍存疑。田上渊如符太得助于《横念诀》般,因“明暗合一”,早超离“血手”的多个阶段,双手没变黑或变红,使无瑕无从确定。
不过,当无瑕记起妲玛的忽然离开,对田上渊又生出疑惑,怀疑他就是鸟妖和侯夫人口中的殿阶堂,本支离破碎的事串连起来。
肯定的是,妲玛是在“范轻舟”到西京后才离开,她又曾和“范轻舟”、“丑神医”联袂到延平门狱处理皇甫长雄的事,没几天就是陆石夫北里遇剌,得宇文朔及时施援,“范轻舟”和“丑神医”又不知滚到哪里去,妲玛于同一时间向韦后辞行,若仍猜不到诸事间的互相牵连,那个人肯定非无瑕。龙鹰亦因此自动自觉的说出了从田上渊手里夺石的部分事实。
龙鹰在三门峡的表现,特别在水下把握机会大破田上渊的水中“血手”,加上在河曲击溃默啜,处处均显露出“龙鹰”的神采风范,第二次的验证,遂因之而来。
眼前龙鹰面对的,非是怕被揭破真正的身份,而是如何补救。关键处,乃无瑕认为田上渊既曾与龙鹰的“范轻舟”交过手,那不论他扮成老妖嫩妖,以田上渊的眼力,不可能认不出是他,殊不知龙鹰当时是以“小三合”的武功对付田上渊,认不出是正常的。一句是谎言,其他的也可以是谎话,因他说的,再不可靠。现在回想当时临急抱佛脚说出来的,确破绽百出。
更想深一层的可能性,也是台勒虚云说服无瑕,她信错“范轻舟”的理由,是魔门和大明尊教一向关系密切,台勒虚云既得无瑕告知田上渊的出身来历,说不定晓得田上渊不可能不认识两大老妖,既然认识,怎可能被愚弄,不知来夺石的两大老妖由别人冒充?攻破一点,足将龙鹰提供的事情经过,全盘推翻。他奶奶的!今次给当场拆穿,确是尴尬。
更难解释的,是事后田上渊身体无缺、安然无恙,离奇地与“范轻舟”仍然保持表面的良好关系,称兄道弟的,唯一解释是当时的田上渊忽然双目失明。
若非如此,“范轻舟”等三人,从田上渊身上强夺他的心肝宝贝五采石,老田不发疯才怪。
无瑕现在正是奉台勒虚云之命,乘龙鹰之隙,来个见缝插针,先踢破他的一派胡言,然后寻根究底,看他有何话好说。
无瑕一句“妲玛是否真的得回五采石”,立即引发迎头盖脸向龙鹰吹袭的大风暴。
无瑕瞪着他看,美眸传达着清楚的讯息,范当家你还有何话可言?
龙鹰心忖如告诉无瑕,他们是趁老田去行刺陆石夫之际,潜入老田的贼巢,将五采石偷回来,她相信吗?可惜田上渊非像无瑕般独居,而是一帮之主,何况他们如何晓得如此贵重之物,老田不是随身携带?
要编谎话,该立即说出来,迟疑愈久,愈失说服力。
龙鹰现出回忆的神情,道:“像五采石般的神物,花落谁家,是注定了的,不到任何人作主,在过去的百多年间,失掉两趟,最后仍物归原主,每次均掀起波澜,确是天命难测。”
他暗里嘀咕。
无瑕今趟的突袭,摆明趁火打劫。说好听点,就是虽对自己有情,仍将师门使命放在首位,自己在她心里得靠边站;难听点就是视他为施“媚术”的对象,情真意假,终极目标是把他置于绝对的控制下,像高宗之于女帝,陶显扬之于柳宛真。此亦为“美人计”的极致。
若无瑕刚才不是无痕无迹地向他大演“媚术”的功架,龙鹰又已“中毒”,怎可能被她攻个手忙脚乱?
他们在此情场角力里,最大的分别,是无瑕可全心全意,心无旁骛的对付他,龙鹰则没法分神,没想过无瑕的“家常便饭”,背后的意图殊不简单,还以为可过一个轻松欢愉的黄昏,被无瑕的媚惑迷昏了头脑。
事实上,他的道心早已失守,一败涂地,没法分辨无瑕的真和伪。幸好仍有魔种不为其“媚术”所动,在某一精神层面反照一切,令龙鹰得保灵台一点清明。
一方蓄势以待,一边仓卒应战,一发之差,已是胜负分明,何况差别如此大?不幸里的万幸,是经第二次验证后,无瑕再不怀疑“范轻舟”的身份,否则恐怕连老本亦赔上去。“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无瑕柔情似水、爱意深深的道:“范当家为何说谎?”
龙鹰分心二用,绞尽脑汁的构思新一轮能自圆其说的谎话。不论如何荒诞,至紧要是不露破绽,令无瑕没法穷根究柢,他则可了结此事。
龙鹰道:“现在是事后聪明,当时小弟有个直觉,是陆石夫才为宗楚客最大的眼中钉,非是小弟。”
无瑕怎知他在拖延时间,皱眉道:“你说过哩!”
陆石夫乃西京城最有影响力的将领,一天有他坐镇,谁都不敢轻举妄动,要公然攻打大相府,绝不可能。故此宗楚客千方百计,不惜暂作犠牲,仍要将陆石夫调离京城。
当然,更佳办法是令陆石夫横死街头,一了百了。在此点上,连台勒虚云亦没怀疑的道理。
龙鹰叹道:“事实上,我说的,基本上都是老实话,却不得不在关键处隐瞒,因太令人难以置信。”
无瑕好整以暇的道:“范当家忽然帮妲玛的这么一个大忙,冒的风险可不小,至理想亦要和田上渊提早决裂。”
她现在问的,极可能是代台勒虚云问他。
龙鹰哂道:“决裂又如何?武三思仍在,若我能宰掉老田,他不知多么高兴。”
接下去道:“让小弟说得详尽些儿,为了让老田上当,我们故意在因如坊开张庆典前,着陆石夫一步不离官署,使老田无机可乘。而谁都清楚,因如坊开张的那个晚上,冠盖云集,少不了陆石夫在场主持大局,营造出老田最佳的刺杀时机,也是我们精心布下的陷阱。哈!老田果然上钩。”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既要记起那天说过什么,更要筹组新的故事,当然,不可太过偏离原先的版本,以解释为何说谎。
无瑕赞叹道:“范当家真的厉害,一切凭空构筑,天衣无缝。那时宇文朔已和你们结成同党,对吧!”
龙鹰的策略是避重就轻,像无瑕刚才旁敲他和妲玛的关系,他祭出武三思来招架。其次是有限度的说真话,比上趟说多一点。
闻言沉声道:“与宇文朔结党的是王庭经那疯子,他们因‘独孤血案’结缘,小弟不过适逢其会。”
又道:“小弟肚子饿哩!”
无瑕无奈的道:“想医肚子,须长话短说。”
龙鹰心中大定,看来她惯了自己说谎,说多次和说少次,没什么大不了。打蛇随棍上,作结道:“简而言之,就是我们寻到老田在城外的贼巢,找老田算账时,老田被早我们一步找他算账的两个人,杀得落荒而逃,仇家仍不肯放过他,衔尾穷追。最奇怪的,是老田并非全速逃离,而是先到附近某处,似有所图,却因时不他与,没办到便仓皇远遁。”
无瑕问道:“他的两个仇家为谁?”
龙鹰悠然道:“不就是真正的两大老妖,太凑巧哩!我怕说出来,你当我是一派胡言,所以作更改,变成我们两个去扮他们,岂知给大姊看破。”
无瑕说不出话来。
龙鹰暗里称快,今趟还不给老子反打一记,心内窝囊气云散烟消。
她信好,不信好,总之无从证实。故而只要新的版本,缝补了旧版本最大的漏洞,任其如何荒诞,仍拿不着龙鹰的碴子。
更荒诞的,是他所说的,离事实更远。
续道:“就在老田徘徊的密林里,妲玛感应到五采石。真实的过程,就是这般简单,千真万确,大姊有什么地方,须小弟作补充的。”
无瑕没好气狠瞪他一眼,道:“田上渊竟是孤身一人?”
龙鹰道:“那是他藏身的郊野宅院,当时尚有两个同伙,一个是后来给小弟宰掉的契丹人尤西勒,另一个身手更胜尤西勒,因他迟了片刻方被人轰出屋外。哈!精采绝伦。”
无瑕淡淡道:“三对二,竟给杀得没时间取回五采石?”
龙鹰好整以暇的道:“所以说,姜是老的辣,非是亲睹,难以相信。两大老妖一前一后,破门而入,接着就是火爆激烈的打斗声,闷哼痛叫,尤西勒破壁滚出来,另一高手由另一边窗开溜,然后老田从天井的位置冲天而起,三十六着,走为上着。”
无瑕道:“你们当时在哪里?”
龙鹰道:“我们伏在附近一个山头,居高临下看着老田先朝西南方逃,忽然又折往东北,进入一座密林去。只恨今次来寻他晦气者,是比他奸狡百倍的老妖,这等小把戏怎瞒得过他们。”
又道:“当时我们不知多么高兴,猜到老田是要去起出收藏在附近的五采石,因怕两老妖像妲玛般,懂得感应五采石的功法。”
无瑕轻描淡写道:“你怎晓得他们的目标是田上渊的五采石?”
龙鹰想也不想的答道:“皆因当时得一个老妖去追田上渊,另一个留下在屋内。大姊来告诉小弟,留下来的老妖,是要弄几味小菜来医肚吗?”
无瑕“噗哧”娇笑,狠狠地白他一眼,斩钉截铁的道:“不信!满口胡言。”龙鹰笑嘻嘻道:“那大姊告诉我,若非如此,五采石怎可能物归原主,事后老田又没来找我和王庭经那疯子算账?”
无瑕问道:“田上渊藏身的宅院在哪里?”
龙鹰道:“让我们分工合作,你去弄饭菜,小弟画地图,标示出老田贼巢的方向位置,明天大姊去实地观察,看看老田破了一个洞的贼巢修补好了没有。”
第九章 胜败难分
夜风吹来,龙鹰精神稍振,不过与来前的心情,是云与泥的分别。
转出小巷,趁前后近处无人,一个后翻,来到一所民宅的屋脊,伏下,离无瑕精致的香居约五十丈远,隔开四、五所房舍。
静心等待。
无瑕的感受该比他好不了多少,不过她是自取的,不像他般无辜,刻下他有美梦幻灭的伤情。无瑕一直轻描淡写的,却是用温柔的手腕,咄咄逼人,锲而不舍的穷根究柢,彻底伤了他的心。他亦清楚更深一层的原因,是当男女纠缠在爱与恨时,对本微不足道的小事,变得敏感,即使无瑕纯粹出于寻真的好奇心,仍非他可以接受的,何况无瑕对他用了心术,虽然在其“媚术”的掩护下,几无痕无迹,但只要他有丁点儿这样的直觉,可令他推翻对无瑕一切爱的感受。
刚才的家常便饭,在异常的气氛下,匆匆开始,草草结束,龙鹰告辞离开,无瑕没有挽留。
踏出无瑕香居的剎那,龙鹰下决心,永远再不踏进来。
征服无瑕的大业,失去了应有的意义,亦变得不自量力。“媚术”和她的“玉女心功”或许是他永远不能掌握的东西。
他伏在暗处,是要看无瑕从他处得到重要的情报后,如何做?会否立即去见台勒虚云,向他报上情况。
一股无形的重力,挤压着他的心,令他呼吸不畅,但当然是错觉,却是真实的感受。
男女的爱,无可置疑地是在这充满斗争仇杀、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人生苦海里的忘忧净土,在敌我难分下培育出来的真情,仿似奇迹般从了无生机、干旱沙漠喷射出来的清泉,难能可贵,触动着双方最深刻的感受,可是,当真情等于假意,情话将变成谎言,爱只是刺杀对方的利器,这样的爱,再没有任何意义。
他对无瑕生出彻底的倦意。
警兆忽现,来自魔种对无瑕的虎视眈眈,完全不受龙鹰道心的情绪波动影响。
龙鹰暗叹一口气,无法释然,始知直到此刻,他仍怀抱对无瑕的一丝幻想。
从暗处闪出,凭着经过河曲之战洗礼后,大有长进的魔觉,远远锲在无瑕后方,看她到哪里去。
龙鹰差点不相信自己眼睛,无瑕竟投进曲江池去,对面就是沿湖岸列布,公主、权臣极尽奢华的宅第。
他认得的有安乐的公主府,太平位于山丘上、占地最广的庄园,还有,武三思的大相府。陶显扬家族位于边缘区的芙蓉庄,不知是否已告易主。
大相府昔日的繁华,已随武三思的遇害,烟消云散,现时不见半点灯火的府第,顿成凶宅,令人欷献。
无瑕投入曲江池,绝不是像上趟他和符太般,从出水口偷到城外去,没道理舍易取难,目标当是对岸华宅的其中之一。
经大相府满门遇害一事后,可想象对岸整个芙蓉园区,均置于严密的保安下,各权贵本身亦大幅加强防护。勿说要偷进其中之一,恐怕踏足曲江池南岸,在严密监视下立告无所遁形。
无瑕从池底潜游过去,终须登岸,表面看不但多此一举,且自寻烦恼。她可非蠢人,她的智能令龙鹰生惧,故此这么做,必有很好的理由。
沈香雪的倩影浮现心湖。
他奶奶的!
难道有暗道?
此时追之不及,问题在怀里的《实录》,没任何防湿的保护,为追踪无瑕,毁掉绝划不来。何况纵然发现水下通往南岸的入口,钻进去时碰着无瑕掉头回来,将没可能有比之更尴尬的情况。
没看着她进秘道不打紧,看着她出来效果等同,晓得入口在哪里便成。
唉!
确想漏了,沈香雪辛苦挣来建筑园艺大家的美名,暗下里竟有如此妙用。
龙鹰回到兴庆宫,离天亮不到半个时辰,连人带靴躺倒榻上,睡个不省人事。
岂知像刚阖上眼,立即给符太弄醒,坐起来方知已近巳时。
龙鹰梳洗更衣。
符太道:“昨夜滚到哪里去了?”
不怕一万,最怕万一。
龙鹰将五采石物归原主的“新编”说出来,免符太的故事与他的有出入,然后道:“我的娘!昨夜无心插柳下,有个大收获,说出来你肯定不相信。”
符太哂道:“鸟妖可直飞至我们走错路的兄弟头顶上,供他们自由发射,还有什么是不能相信的。想想高原北的荒山野岭有多大,便明白什么是‘天网不漏’,今回是什么劳什子?”
龙鹰遂说出昨夜跟踪无瑕的事,道:“我浸了足足个多时辰的曲江水,终盼到无瑕从水下秘道的入口钻出来,又待她远去了,才寻得入口。”
符太讶道:“你怎会忽然心血来潮,跟踪无瑕?”
龙鹰兴奋的道:“那属另一件事,稍后再说。此入口巧夺天工,如非无瑕从那里钻出来,即使抵达入口前,仍难察觉是个入口,既是仅可容一人穿过,遮挡入口的又是一道活门,像一块嵌在岸壁的石块,与整个经人工修整的岸壁配合至天衣无缝。进入秘道后,渐往上升和扩阔,一半浸在水里。”
符太道:“究竟通往何处去?”
龙鹰道:“我不知道。”
符太失声道:“不知道?”
龙鹰道:“先听我说,出口是在一座假石山内,我探头去看,似是芙蓉园内某座大宅府第中园的地方,最接近的房舍在二十多丈外,传来有人熟睡的鼾响和呼吸声。此天赐秘道得来不易,我不愿在情况未明下冒险,所以乖乖的退走。”
符太见他梳洗完毕,道:“我们边走边说,小敏儿在等我们吃午膳。”
龙鹰讶道:“午膳!这么晚?”
符太道:“少说废话,来!”
两人离开花落小筑,朝符太的家举步。
符太道:“你和无瑕发生了何事?”
龙鹰道:“你想不听也不行,因与你有关系。”
将昨晚给无瑕逼供的事说出来。
符太听罢,赞叹道:“亏你想得出来,不过我敢包保无瑕是姑且听之,没半点儿相信。”
到在内堂坐下,殷勤招呼的小敏儿端出菜肴,两人大快朵颐之际,龙鹰问道:“你和你的柔柔,有何进展?”
符太道:“我见到了柔柔的奶娘。”
龙鹰不相信自己耳朵般叫出来,道:“奶娘!”
符太示意他小心,免被小敏儿听到他们对话的内容,说到底仍是有关符太另一个女人,小敏儿对此非常敏感,然后解释道:“老子依你说的,到指定地点留暗记,岂知见到的该为无瑕留下的暗记,指示老子到另一地点看指引。”
和无瑕原本的约定,是符太若到西京,到指定地点留下标志符号,表示符太来了,接着在三天之后,回到该处读讯息,现在则连三天的时间都省下来,快捷妥当。
讯息是外人难以猜估,方向、位置、时间以特定的数字表示,惟无瑕和符太能掌握。
符太道:“那个叫陈嫂的,说柔柔由她一手携大,还不算是柔柔的奶娘吗?”龙鹰皱眉道:“若然如此,那白清儿当有一套功法手段,可在女孩子仍在襁褓之时,能断定轮廓未分的婴儿,将来可出落得如花似玉。”
符太道:“老子没闲情管这个。今晚老子去见柔柔,肯上榻子一切好商量,否则拉倒,老子绝不回头。”
见龙鹰沉吟不语,不解道:“竟有问题?此为快刀斩乱麻,拖拖拉拉的,老子岂有那个时间?”
龙鹰问道:“你究竟想否有这般的秘密情人?”
符太颓然道:“想又如何?如果她二老子去,是要害老子,有什么好说的。”龙鹰道:“不用如此悲观,首先,姻缘天定,没得躲避,柔夫人在男女之情上被你重创,实为异数,只要一双眼不是盲的,知你这小子既无情又薄幸,爱上你和自寻绝路毫无分别,但她的芳心确被你占据了,或许占的只是小部分,仍然是柔夫人负荷不来的,故必须寻出疗治之法,解药就是你这家伙。”
符太骇然道:“岂非摆明害我,老子则自投罗网?你何不早点说,连昨天之行也可省回来。”
龙鹰道:“经过昨天和无瑕的事,令我对‘玉女宗’的玉女有不同的看法,白清儿如何培育出三个徒儿,我们永远不晓得,可确定的,是她们的‘玉女心’,肯定超乎常理常情,假设我们以常情常理测度她们,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符太狠狠道:“那就索性爽约,一了百了。”
龙鹰问道:“太少办得到吗?”
小敏儿从膳房走出来,奉上热茶,见符太神色凝重的思考着,忙退返膳房。龙鹰盯着符大。
符太一掌拍在桌面,发出“砰”的一声,摇头道:“怎都去见她一回,始可甘心。”
龙鹰欣然道:“那你就好该让老子向你献计。”
符太道:“她既心不向我,有何办法?”
龙鹰道:“有少许向着你便成,于玉女而言,就是现出破绽。若如攻城,出现了供攻入的缺口。现在你要打赢的,是一场埋身肉搏的巷战。你奶奶的!如若放涡缺口而不入,那座又是你最想攻克的城池,多么令人惋惜。”
符太同意道:“有点歪道理。”
龙鹰道:“我是为你好,临阵退缩,岂大丈夫所为,对你的修为有一定的损害,若未来某一天,忽然发觉此为毕生之憾,但已成明日黄花,没法挽回,怎办?”符太呆一阵子后,点头道:“有这么的可能性。”
龙鹰话锋一转道:“符小子你不是一向爱寻刺激?眼前就是精采绝伦的刺激,一天胜负未分,鹿死谁手,未可知也,更引人入胜的,乃胜败永难告清楚分明,胜和败或许同样动人,又或压根儿没有胜败。”
符太叹道:“你的话前后矛盾,如果我是解药,她服下且痊愈过来,那吃亏的肯定是老子,还不知损失了什么。”
略一思索,续道:“我原本的想法,简单直接,就是破她不可以与钟情男子欢好的天条,让她在榻上失控,从此成为爱的俘虏,胜败分明。你奶奶的,对专以媚术惑人的玉女,不用客气,对吧!”
龙鹰道:“你说的情况,是‘狭路相逢勇者胜’的绝局,问题当你发觉勇者非是你太少时,后悔莫及。”
符太不同意道:“有这个可能吗?”
龙鹰道:“所以说,不可以常情常理测度,像我般,自问在情场身经百战,多次认为无瑕已深陷情网,又多少晓得只是一厢情愿。可知老子的知敌之能,与无瑕对仗情场时,全派不上用场,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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