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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明环-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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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流,肯定会栽在“媚术”上,其倾国倾城的威力,不可轻忽。
  唉!自己也有可能早疏忽了,只因其效果未彰。
  玉女宗的三大玉女,一向是从旁辅助的角色。湘君碧负起训练媚女之责,柔夫人协助香霸处理青楼背后的事务,无瑕则成了台勒虚云最厉害的尖兵,以之对付劲敌。
  他忽略的柳宛真,兼洞玄子和玉女宗两派之长,目前已将黄河帮牢控在手,正因他有此认识,故到幽州后狠下决定,避开陶显扬,也避开与高奇湛的接触,就是怕自己感情用事,坏了大局。
  中“媚术”一如中邪,心神受制,情况像当年武曌与高宗的关系,任忠臣前仆后继的死谏,不能动摇高宗分毫。
  龙鹰即使向陶显扬抖出真正身份,仍是蜻蜓撼石柱,难令陶显扬迷途醒觉,动辄赔上机密,影响其长远之计。
  从这个方向瞧,“媚术”能起的作用,大至难作估计。
  在面对无瑕的情况里,不用被如雪片般袭来的诸般烦恼囿困,龙鹰首次对“媚术”在争夺江山的争霸战里能起的作用,作出全面透彻的评估,并为此战栗。
  白清儿乃近乎涫棺级数的魔门元老级超卓人物,悉心栽培出三个女徒,是因看通看透得天下的诀窍,也因被棺棺启发,师其故智。然人总是人,她将心血花在三个徒儿身上,同时对她们生出慈母对女儿们的爱惜,临终前更对她们说出善言,令人欢欧感叹。
  无瑕秀眉轻蹙,道:“人家走哩!”
  龙鹰暗叹一口气。
  此时不说,将来可能没第二个机会。且此事只能由“魔门邪帝”亲口道出,对无瑕方具冲击的震撼力,“范轻舟”则身份不宜。
  如何铺陈,煞费苦心。
  龙鹰朝对岸相隔丈许,严阵以待的无瑕望过去,沉声道:“大姊见过万俟姬纯吗?”
  无瑕淡淡道:“听过,未见过。”
  龙鹰道:“秘族人丁单薄,却是无人不惧,不但因其在沙漠里如鱼得水的超凡能力,可利用沙漠的天险立于不败之地,更因其秘传的‘种女’之术。”
  无瑕出奇地好说话,道:“只听‘种女’两字,已非常有看头。”
  龙鹰道:“据传此术创自南北朝时期秘族最出色的领袖万俟明瑶,能以种种手段,提升新一代的质素。”
  无瑕“噗哧”笑道:“为何有‘种女’没‘种男’,难道生男生女,可以控制?”龙鹰差些儿语塞,这就是一知半解的弊处。同时心生异样,无瑕并非严阵以待,只是准备十足,故能对触及白清儿的事,仍一副好整以暇的从容淡定。以无瑕的智慧,闻弦歌知雅意,对龙鹰提及“种女”,理该晓得龙鹰接下去的是何料子,而竟可无动于衷,还觉得话题有趣,不合常理之极。
  心内忽起明悟,晓得棋差一着,且永远难扳回平手。种下今天的“果”,是白清儿,对此早有预防,无瑕早中了她下的“毒”。
  出师不利,惟今之计,是避重就轻,轻描淡写,于败势已成下,能对无瑕生出丁点儿的影响,便不算全盘败北。
  关键在处,非白清儿,而是台勒虚云的老爹席智。
  从万俟姬纯处听到的,到今天,秘族仍未对席智起疑,尚以为搞鬼的是台勒虚云,怪他处心积虑,不择手段的令秘族蒙上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
  他们太看得起台勒虚云了,假设无瑕确为秘族“种女”,又被送予白清儿做栽培的对象,那此事惟席智办得到。
  席智该是深悉“种女”之术的人。
  虎父虎子,只有像席智般的人物,方能有台勒虚云般的儿子。
  席智在当时,瞧穿无瑕“种女”的身份可以是破绽,遂构想出可令无瑕深信不疑的身世,那尽管日后有人因无瑕某方面谙合“种女”的异常处生出疑心,查根究柢,仍没法影响无瑕,一如眼前的情况。
  席智虽已过世,可是,其影响力藉儿子台勒虚云延伸往今天,确有窃夺天下的强势,异日鹿死谁手,尚为未知之数。
  一个可长期隐瞒武功,分别取得突厥人和秘族信任,又能承先启后,开出魔门整个新局的人物,实为魔门继墨夷明,向雨田,石之轩和婚棺之后,不世出的魔门人物。
  如果杨清仁异日登上龙座,他的成就将不在绾馆之下。
  无瑕轻柔的道:“鹰爷哑了吗?”
  台勒虚云该是四十岁出头的年纪,即使他的外貌比他真实的年龄,年轻多年。故此,无瑕出生时,台勒虚云顶多十八,二十岁,且他长期随父到中土经营大江联,使龙鹰没法明白秘族的帐怎会算在他头上。
  一切惟有待见到万俟姬纯,问个清楚明白。秘族大可能不晓得有白清儿这号人物,否则多少有点联想。
  龙鹰苦笑道:“不是哑了,而是晓得斗不过魔门先辈,一片好心变为枉做小人。而事实上我是一知半解,待将来了解多一点,大姊又有听的耐性,我才和大姊继续今天的话题。”
  魔门中人,最难接受的,是斩尘根,断六亲的手段,又没法走回头路,权宜之计是将此硬压下去,只要想想有传艺之恩的师父,硬将自己从亲生父母手里夺走,是多么可怕的事。魔门尔虞我诈的风气,正是在这个心态下形成。像鸟妖和田上渊,便丝毫不念师门和师父的恩情,师父捷颐津,亦有反制的手段。
  当斩尘根的窃夺,发生在秘族身上,便成奇耻大辱。可是对魔门来说,则为平常不过的事,不如此,是异常。
  白清儿栽培徒儿的手法,与以前魔门的一贯方法,肯定大异。她与三徒的关系,较接近武曌和棺涫的情况。想想要破坏武曌和婿婚的关系是多么的不可能,便晓得现在要说服无瑕,是如何愚蠢的事。
  白清儿在某一程度上,比棺棺走远一步,是没要求三徒做全面的犠牲。完成她的大愿后,可功成身退。如此情况,哪到无瑕等三个徒弟不尽心尽力。
  这都是龙鹰以前没有深思过的。
  无瑕淡淡道:“若鹰爷再没别的话,人家走哩!”
  龙鹰感到前所未有的沮丧,原因在与无瑕间没法改移,打破的重重阻隔,总有一天化为直接冲突。他想通了。
  问道:“大姊晓得亲生父母是谁?”
  无瑕若无其事道:“不可以告诉你。”
  又狠狠白他一眼,咬着唇皮道:“又说不是查根究柢,只问人家不晓得的事。”无瑕神态仍是那么娇俏可人,扣人心弦,可是,龙鹰直觉感到她对自己的爱意,所余无几,因自己触及她最后师恩如山的防线,惹起她须重重布防的念头。
  龙鹰道:“大姊请!”
  龙鹰返回河谷,与三个兄弟交代情况。
  他说得详尽,是乘机藉言语的表达,整理脑内乱作一团的思路,亦是宣泄。
  万仞雨听毕,点头道:“难怪你一副被打败了的模样。”
  风过庭道:“不纠缠下去,致自讨没趣,乃明智之举。”
  觅难天道:“她的身世,属枝节,无关大局,狠下心肠便成。最重要是保着‘范轻舟’的身份,在这方面,却是空前成功,一了百了。”
  朋友兄弟的好处,是可以分忧,龙鹰此时舒服多了。何况他还有疗治的灵丹妙药,就是妻儿之乐。
  万仞雨担心的道:“你要改变初衷,提早离开吗?”
  觅难天提醒道:“万万不可!”
  风过庭道:“最怕她离南诏后,去找南光。”
  龙鹰道:“她绝找不到南光,这方面我已有部署。”
  风过庭苦笑道:“找不到南光本身已是个问题,你刚挣得的优势,前功尽废。”龙鹰头痛的道:“那你认为我该立即赶往成都去?”
  风过庭道:“我真的不想说出来,但无瑕返北方途上,不去找‘范轻舟’,方不合情理。她未必是想确证你们是否同一人,而是有此必要,就是代表台勒虚云一方去了解‘范轻舟’的想法,大家如何合作对付田上渊。大江联的几个领袖,都难以分身,只无瑕有此闲暇和方便。台勒虚云怎可能对证实非是龙鹰的‘范轻舟’不闻不问?”
  觅难天乏言可语。
  龙鹰求救似的望向万仞雨。
  万仞雨叹道:“我正是有此一忧虑,才问那句话。”
  龙鹰往聚在一块儿的妻儿瞥一眼,痛苦的道:“怎办好?”
  这叫人算不如天算,还答应路过风城时,去探望丁娜四姊妹。
  往见仙子之行反不是问题,大可压后。
  风过庭劝慰道:“想想一切全出自老天的安排,你的感觉会好很多。”
  龙鹰摸摸下颔,道:“对!我能在这里享了两个月的福,老天实待小弟不薄,以无瑕的脚程,十天内可赶到巴蜀去,就在那里找到的老范,一脸绝非十天八天可长出来的胡须,本身已说明‘龙鹰’与‘范轻舟’是不同的两个人,然后老子立即赶回来,再住他娘的一个月,皆大欢喜。对吧!”
  觅难天大喜道:“这么两全其美的简单办法,为何我们偏想不到?”
  万仞雨的忧愁一扫而空,道:“你何时走?”
  龙鹰道:“事不宜迟,从上趟的经验,我快不上无瑕多少,且须避她的猎鹰,到成都后又要好好安排,方便她找到小弟,在在需时。”
  万仞雨断然道:“我们代你向她们交代,知道你一个月内回来,不会有怨言。”风过庭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假设你因事不能回来又如何?”
  龙鹰道:“须看老天爷的心意。告诉她们,龙鹰会将返家视为首要之事。”
  万仞雨道:“多想无益,去吧!”
  龙鹰不回头的离开美丽的河谷,妻儿,因晓得回头瞥上一眼,他将永远离不开这个地方。


第十五章 又回成都
  龙鹰昼夜不停的魔奔,十天后赶抵成都,直入蜀王府,找到王昱。
  他从离开妻儿的低落情绪回复过来,魔奔或许是世间疗治心病的最有效灵药,令龙鹰忘掉一切,与天地共舞。
  魔种是他强大的支撑力量。
  每一次魔奔,都令“道心”和“魔种”奔近了一点,虽微仅可察,但总是往“道魔合流”跨前了一小步。
  王昱并不晓得他匆匆离家,回来是理所当然,且逗留在南诏时间之久,远在他估计之上。
  两人在书斋密话。
  王昱报告道:“吐蕃派人来传话,由林壮押运的送礼团,十日内将抵成都,全团三百八十人,骡车一百二十辆。”
  龙鹰大喜道:“想不到我随意想出来的东西,竟可变为现实。”
  王昱笑道:“鹰爷开金口,各方面当然鼎力配合。我昨天派专人赴西京,向皇上报喜。”
  龙鹰一呆道:“报什么喜?”
  王昱道:“鹰爷放心,报的是两国修好的喜。另一方面,我知会莽布支,着他按兵不动,万勿出击。”
  龙鹰记起他剑南节度使的官职,权力直追当年的黑齿常之,且因上官婉儿和龙鹰的关系,既得朝廷重用,又受军方支持,故而属有实权的地方大员。
  难怪蒙舍诏的酋王皮罗阁,须瞧他的脸色做人。
  顺便向他提起洱海的变化。
  王昱道:“自太宗皇帝以来,蒙舍诏第一个酋王细奴逻发迹于巍山,我朝一直对蒙舍诏扶持有加,到细奴逻兼并白子国,实力大增,被我朝视为可遏制吐蕃势力向川,滇扩展的当然人选。事实上,滇,洱诸诏里,惟蒙舍诏一直对我大唐忠心不变。我们称滇,洱之地为南诏,指的正是蒙舍诏,因其居地蒙舍川位于诸部之南,故为南诏。”
  又吁一口气道:“鹰爷口中的洱海,我朝称之为西洱河,居于其地的部落,统称河蛮,各据山川,不分统属,部落间争斗激烈,易被吐蕃乘虚而入,故此圣神皇帝时期,我们的国策,是全力扶植蒙舍诏,却少有直接干涉。”
  龙鹰问道:“现时的国策又如何?”
  王昱道:“对南诏国策,颇为被动,因须看吐蕃的动静。高宗龙朔三年,与我朝和亲的松赞干布死,大权旁落大论禄东赞之手,采扩张之策,蚕食我国西疆的羁縻藩州和藩属,灭吐谷浑。跟着是大非川之战,我军大败,吐蕃乘势南下川,滇,势力深入洱滇区,当地部落纷纷屈从吐蕃,并奉吐蕃之命先后两次大举进攻我们南疆重镇姚州,幸被击退。”
  龙鹰问道:“蒙舍诏当时采何态度?”
  王昱道:“他们几是唯一没臣服于吐蕃的部落,立场坚定。不过,想统一洱海,恐怕乃力有未逮,一个不好,惹来吐蕃,将前功尽废。”
  龙鹰明白过来,故此皮罗阁于百忙里抽空来见自己,希望他在王昱前说好话,而王昱则代皮罗阁向朝廷说好话。
  问道:“现时吐蕃因内争大幅萎缩,对洱海仍有影响力吗?”
  王昱道:“余势仍在,就看我朝对他们牵制的能力,他们在漾江,濞水间架铁索桥,又占据绛域,令他们得到随时挥军洱海的方便,所以我说,皮罗阁欲统一洱海,仍力有未逮。”
  龙鹰怎想到随口一句话,可勾起大串的事来,并首度为皮罗阁担心。
  叹道:“看来吐蕃的和亲,乃缓兵之计。”
  王昱道:“两国相交,向来如此,讲的是利害关系,最后仍是实力的较量。洱海现时的变化,对我们有利无害。我会就鹰爷的指示,以告急奏章,上报朝廷,平定洱海,此乃千载一时之机。”
  龙鹰骇然道:“岂非一边和亲,一边和吐蕃交锋?”
  王昱道:“鹰爷放心,出手的是蒙舍诏,撑他的是我们,先以重手将吐蕃的部署连根拔起,退兵,再在背后无限支持皮罗阁,以竟全功。”
  龙鹰道:“退兵何意?”
  王昱笑道:“退的当然是我们的大唐军,有个好的开始,令皮罗阁成功攻坚,余下来的,若他确如鹰爷所述般英明,不用人教他,他知如何扩大战果。”
  龙鹰登时对王昱刮目相看。
  王昱又道:“南光前天伴翟烟翠从扬州回来,我已使人去知会他鹰爷来了我这里。”
  龙鹰的心神仍在南诏,因关系到妻儿好友的生活,虽说苍山河谷远离战场,但多少受点影响。
  问道:“朝廷肯听你的进言吗?”
  王昱笑道:“现时朝廷处于前所未有的异常情况,懂外事的,不是被害死,便是被放逐,剩下来懂得点儿的,得宗楚客和魏元忠两人,宗楚客对西域较熟悉,其他方面一知半解。魏元忠比宗楚客好些儿,奈何不敢说话,说出来也只是说给宗,武两人听。在这样的形势里,举凡对外用兵,只要朝中有人敢为你说话,又可直达皇上,没人敢反对。唯一敢反对的是娘娘,但因她对边疆的事一无所知,怕负责任,故而不会反对。”
  王昱的朝中人,当然是上官婉儿。
  王昱又道:“鹰爷不用担心洱海的事,交给我去办好了。”
  龙鹰点头同意,除非能化身千万,否则如何去管?
  问道:“有没有朝廷方面的消息?”
  王昱道:“由胖公公一手设立,再由竹花帮和鹰爷的江舟隆改善改良的飞鸽传讯系统,近乎完美。我可以晓得在二十天前于西京发生的事。现时的状况嘛!可以几个字来形容,就是斗得不可开交。”
  龙鹰心忖一如所料,武三思借势打击宗楚客和田上渊,韦后左右为难,不知信哪一边,帮哪一边。
  李显有自己的想法吗?
  在武三思和宗楚客两人间,他选哪一个?
  问道:“太少回京了吗?”
  王昱道:“快两个月哩!皇上要封他爵位,他怎都不接受,说受不起,否则小命难保,皇上只好作罢。”
  接着道:“依我看,宗楚客和田上渊现时处于被动的劣势,如非娘娘坚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来拖延时间,宗楚客肯定掉官,田上渊则被斩首。但在武三思全力发动下,宗,田两人该时日无多。”
  龙鹰道:“你太小觑他们两人。”
  王昱愕然道:“在这样的情势下,他们尚有何作为?郭大帅击退突厥狼军,乃自开国以来空前战果,令他威势如日中天,他奏田上渊一本,手上又握着田上渊的活口把柄,哪到宗,田两人狡辩?”
  龙鹰叹道:“瞧下去便清楚。”
  此时下人来报,刘南光到。
  刘南光春风满面的在一侧坐下,客气几句后,道:“鹰爷回来就好了,桂帮主正打锣打鼓的找鹰爷。”
  龙鹰为之头痛,返抵中土这个“江湖”,立告身不由己,不论离河谷时事了返去陪伴妻儿的决心如何坚定,然人在江湖,哪到他作主?
  王昱代他问道:“发生何事?”
  刘南光道:“本以为田上渊在朔方受重挫,又被郭元振狠奏一本,将偃旗息鼓,以避风头。岂知刚好相反,北帮最近两个月在洛阳不住注入重兵,大幅增强实力,剩战船达二百艘之众,似有大举南下之势。”
  龙鹰大奇道:“洛阳总管不是纪处讷?他乃武三思的人,岂肯坐视?”刘南光叹道:“宗晋卿因诛除五王有功,大得韦后那毒婆娘欢心,虽掉了扬州总管之职,却改调为洛阳总管,纪处讷则调返西京任新职。”
  又加一句,道:“仍未晓得是哪个职位。”
  龙鹰和王昱交换个眼神,均大感不妥。
  刘南光接着向龙鹰详细报上江舟隆,竹花帮和大江的情况,让龙鹰可天衣无缝代入“范轻舟”的位置。
  龙鹰愈听,愈心里叫苦,勿说依诺赶回去,且须庆幸自己回来得及时,形势刻不容缓。
  其他不论,剩与吐蕃和亲一事,便须他先一步赶往西京。田上渊的蠢蠢欲动,非是无因,西京必有大事发生。他们害怕的,大可能成为现实,否则田上渊怎敢反其道而行。
  默啜的惨败,吐蕃的和亲,令大唐本摇摇欲坠的国势安定下来,外患去,内争来,只有当在京互相倾轧的多股势力,分出暂时的胜负,方能取得新的势力平衡。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可以返洱海去,对中土的事不闻不问?
  刘南光说毕,龙鹰向刘南光道:“与翟当家好事近矣,对吧!”
  刘南光俊脸微红,腼眺的道:“托鹰爷洪福,今次陪她到扬州,确不虚此行,烟翠将自己交了给南光。”
  两人连忙道贺。
  王昱道:“南光得此如花美眷,令人羡慕。”
  龙鹰问道:“南光是以哪个身份和她交往?”
  刘南光道:“我原本是以范爷的身份和她来往,那时泛泛之交,见过一两次面,都是在公开场合,没私下交谈。后来想到绝不可用此身份追求她,也很不方便,便以范爷左右手的身份出现。”
  王昱道:“聪明!既不用骗她,更不用鹰爷回来当范爷时,你们须断绝来往。”
  再谈了一会儿后,刘南光道:“詹荣俊和郑工刻下在江舟隆的成都总坛恭候鹰爷。”
  龙鹰问道:“你是否骑马来?”
  刘南光道:“为免相貌过度泄露,我从来都是坐车的。”
  龙鹰心中一动,道:“今趟你先脱掉胡须,从侧门溜回总坛,我修剪胡子后,乘车离开。噢!还要换衣服来穿。”
  王昱和刘南光大感愕然,呆瞪着他下颔半寸不到的短须根。
  他奶奶的!有何可修剪的?
  龙鹰微笑道:“山人自有妙计。驾车者是否自家兄弟?”
  刘南光道:“驾车的是博真,他们一个月前抵成都,如果不是因烟翠,我晚晚陪他们,现在则由詹荣俊和郑工代劳。博真刚才还说,今晚架你往青楼去。”
  王昱想的是另一事,道:“这样子可以有何妙计,黏胡子上去?”
  接着,令他们不相信自己眼睛的事,在亲眼目睹下发生了。
  马车从端礼门驶出蜀王府,离开了若不是有帝王在此南面称尊,又或像如今王昱的封疆大吏起居八座,与府外虽一墙之隔,却是咫尺天涯的宏伟宫殿组群。
  大江赫赫有名的范轻舟,就是在此处部署擒采花盗起家,成为成都众多传奇的其中一个。
  忽然间,龙鹰对这个与扬州分别处于一东一西,几能并驾齐驱的大城,生出奇异强烈的感情。
  江舟隆的总坛不设在扬州,设在成都,合乎情理,以避免夺去竹花帮的光采,将交通最发达,得尽临海和大江,大运河之利的扬州,拱手相让,也显示范轻舟的不忘本。
  在接着来一段悠长的岁月里,他将以“范轻舟”的身份在中土纵横捭阖,培养点“范轻舟”的胸怀情绪,方可完美地融入角色里去。
  花间美女的少女时代,就是在这个有浓烈地方特色的城市度过。
  成都绝不是长安或洛阳,比之扬州,亦缺乏那种开阔,雄劲和豪迈的气派,有点像闺秀的镂玉雕琼,栽花培叶,处处透出柔美秀丽,反映出正是闺阁情思,置身其中,确有偎红倚翠,樽前花下,忘掉外面风雨的滋味。
  丰饶富庶,交通闭塞,令巴蜀地区自古以来,成为割据称王的渊薮。成都的过去,活脱脱是割据王朝与统一王朝政权交替相连的历史。
  博真的声音从前方御者的位置,传音而来道:“王昱这人相当不错,知情识趣。”
  龙鹰心忖因博真见到的,是王昱最好的一面,像自己以前和陶显扬的交往,当时怎想到他可以有另一个脸孔。然人看得太透彻,非是好事,适当时骗骗自己,有利无害。
  讶道:“你和他混过吗?”
  博真心满意足的道:“他请了一次客,我们还礼请回他一次,大家闹了两晚,他花天酒地的功力,虽及不上老子深厚,但已可列好手之林。”
  龙鹰哑然笑道:“勿告诉我你们四百多人和地方大员,浩浩荡荡的塞爆成都最大的青楼。”
  博真应道:“哪来四百多人,一半人说就说得轰烈,抵成都后却离队回家见妻儿。范爷放心,你一声令下,他们立即归队。”
  龙鹰道:“留下来的,是否尚未成家立室的人?”
  他们的远征劲旅,团员都是从年轻力壮者里挑选,逾半人到现在仍是三十刚出头的年纪。
  博真答道:“可以这么说。”
  又问道:“王昱只是个地方官员,竟以蜀王府为官署,不怕犯忌?”龙鹰哂道:“你太小看王昱,何止地方的官儿,他乃剑南节度使,位尊权重,地方军政财赋,生杀予夺之权,全操于他一人之手,蜀王府成其衙署,既有先例可循,自是理所当然。所以他亲身招呼你们,肯定惹人注目。”
  博真笑道:“放心!我们怎会张扬,他则微服出巡。都说我们采轮更制,每晚百多人扮作商旅,分头出动,三,五成群的去吃喝玩乐,成都这么热闹,又是江舟隆的势力范围,我们玩得安心。哈!蜀女多情,个中的温柔滋味,范爷今夜可一清二楚,包保明天央我们再带你去见识。”
  从博真的语调,这家伙更非没见识过其他大城的情况,可推想作为西南大都会的成都,弦索夜声,倡优歌舞,娥描靡曼,穷朝极夕,纸醉金迷之风。
  想想成都孕育出来的“多情公子”侯希白,可想象其余。
  浮生如梦,人生几何?
  经历过你死我生,不许丝毫容让,残酷不仁的战争,博真拼命打杀后,又拼命享乐的心情,龙鹰完全理解。
  成都另一特色是河湖密布,花木葱茏,水绿天青,大有江南水乡的气氛,故此桥梁处处,从蜀王府走到这里,一刻钟内经过三道桥梁,有趣的是桥梁街道,多以河湖命名,什么上莲池街,中莲池街,下莲池街,白家塘街,俯拾皆是,反映出与别不同的特色,既亲切,又充盈地方风情。
  江舟隆总坛在处,正是位于城东南醉鱼桥之东,醉鱼池之旁。
  马车尚未驶上醉鱼桥,鹤立于老街民居丛中,总坛入口的歇山大屋顶建筑,映入龙鹰眼帘。
  龙鹰不用入门,已可准确掌握自己总坛的布局,坛后必有连接水道的小码头,方便进出城里城外。
  想得用神时,博真传音道:“有点子!”
  龙鹰探头车窗外,朝前瞧去。
  醉鱼桥人来人往,乍看没任何异常,倏地桥的另一端,美丽的倩影如一道闪电般破进脑袋里去。
  博真不愧老江湖,警觉性高,一眼将人丛里身穿男装,扮作寻常百姓的无瑕辨认出来,而自己不知是否太入神想东想西,又或没料到无瑕比自己只迟上个把时辰或更短的时间,抵达成都,致心无准备。
  不由暗抹冷汗,大呼好险。


第十六章 重逢成都
  万仞雨等兄弟劝他立即赶回来的忠告,至此显出其必要性和奇效。
  成败间于一发。
  假设无瑕是于“范轻舟”离坛时截着他,而非如现在般守在“范轻舟”回坛路上,那他的“长远之计”,势告烟消云散,过往所有努力,尽付东流。
  当时他因舍不得妻儿,蓄意忽略事情的迫切性,事实上,眼前发生着的,是必然的事。
  往任何方向看,无瑕证实龙鹰在南诏后,返中土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范轻舟”。证诸她昼夜不停的全速赶回来,可知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得见“范轻舟”,方算完成第二次验证的行动。
  无瑕能在这处截着回坛的他,是有本地她一方的人马,对“范轻舟”严密监察,故她甫到即晓得“范轻舟”离总坛到了蜀王府去,遂在返总坛的必经之路,等“范轻舟”。
  他奶奶的,险至极点。
  龙鹰传音道:“是无瑕,过桥后停车。”
  由过桥,停车,落车短短的时间内,龙鹰完成了从“龙鹰”的身份,变换往“范轻舟”的过程。
  抵成都后,他逐渐放开离妻别儿的愁绪,投进成都的怀抱里去,并因此对这个充满地方特色,盛载着他丰盛回忆的都会,生出前所未有的感觉。
  这是必要的,因他即将接受无瑕慧眼的挑战,于“玉女宗”首席玉女记忆犹新之际,同一个人,却以另一身份和她密切接触。
  微仅可察的一个小破绽,可像蜻蜓点水般令平静的水面泛起涟漪波纹,勾起她对“龙鹰”的触感。
  气味,眼神,动静,神态,声线语调,任何不慎,都会出卖他。
  然而说到底,最关键的,仍是他的“心境”,必须从南诏无忧无虑的日子脱身出来,抛往九霄云外,改为拥抱“范轻舟”的生活。
  与刘南光调换衣服前,他还洗了个彻底的澡,冲掉仆仆风尘和南诏的气味,做足见无瑕的准备工夫。只是没想过她只落后自己少许,在总坛前恭候。
  他不用装作,双目自然而然射出热烈的神色,来到无瑕身前,探出双手,往无瑕一双玉手抓去。
  此刻的他,压根儿忘掉自己是“龙鹰”。变化来自魔种,仿若天成,不着痕迹。无瑕欲拒无从,下一刻修美纤长的一双柔荑,落入龙鹰的魔手里去。此为乱敌之计,扰无瑕心神,使美人儿没法保持一片冰心的至境,用神分辨。
  要瞒过如无瑕般的高手,天下间惟魔种办得到。
  给他握着玉手的剎那,无瑕没法掩饰娇躯轻颤,不堪刺激似的,两边冰雪般暂白的粉颊,现出红霞。
  突袭得手,且试出无瑕那颗密藏的心,龙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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