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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明环-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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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轶夫拍腿道:“那我们就是走错了路,却是错有错着。你奶奶的!”
众人终于起哄,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似在这一刻,方稍弄清楚情况,晓得自己干了什么事。
权石左田详述道:“我们昼夜不停的赶往凉州,果然在第三天的早上,发现鹰踪,人人欢喜如狂,全力追截,岂知仍给他逃脱。之后再摸不到他的踪影。”
丁伏民续下去道:“大伙儿商量后,知鸟妖晓得密函落入我们手上,且被太少读通,再不会到凉州去。那时真不知该怎办,只能找鸟妖最可能逃往的方向追,谁也晓得,如给他走脱,什么都完了。”
桑槐道:“我们就猜他不敢留在中土,人可以躲起来,鹰却要在空中飞,鸟妖唯一生路,是逃往大漠去。”
又呻吟一声,道:“过去的几天,不是人该过的日子,不停的急赶,望能赶在鸟妖的前头,但大家心知肚明,没可能比鸟妖快,心情虽惆怅低落,只能闷在肚子里,苦不堪言。”
虎义道:“我们最怕你们追错地方,到了凉州去,责任落在我们身上。出阳关后遇上大雪,我们太累哩,再走不动,惟有在雪林躲起来,避不了雪也可凭树木挡少许风。”
博真双目射出回忆的神情,心满意足的道:“踏破铁鞋无觅处之时,忽然见到老虎弯弓搭箭,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有敌来犯,岂知见到的,竟是身穿翼衣的鸟妖,给两头畜牲从空中提着飞过来,当时的感觉,无从述说,永世难忘。”
龙鹰点头表示明白。
他感觉的强烈度,绝不在他们之下,是以为失去了一切后,忽然从这个清醒的噩梦醒过来,一切如旧。
君怀朴问道:“你们又如何?怎会到高原上去的?”
龙鹰待要答他,忽有所觉,仰首观天。
众人被他引得朝上看。
风平息了,雪花仍是无休止的徐徐下降,漫空白茫,再无他物。
下一刻,猎鹰高空现形,盘旋一匝后,箭矢般朝鸟妖倒毙处直扑而下,到离主子不到半丈的上方,双翼狂拍,刮起大蓬的雪粉,发出尖锐的悲鸣。
包括龙鹰在内,个个只有呆瞪的份儿,心里恻然。
倏地猎鹰朝博真飞去,鹰嘴照脸啄去。它选博真为主子报仇,或许因他的大块头,被它认为是最强壮的敌人。
博真看也不看一拳击出,正中鹰喙。
猎鹰羽毛飞脱,骨碎肉裂的应拳抛跌,伏尸其主之旁,来不及发出死前悲鸣。
草原静寂,惟只雪洒下来的沙沙微响。
博真收回拳头,苦涩的道:“勿怪我,要怪就怪跟错主子,老子给你一个干脆俐落,让你陪主子和伙伴一起上路。安息吧!”
众人失去了说话的心情。
龙鹰别头后望。
一道人影,从雨雪深处走出来。
第十六章 诸业尽故
仿如只会在大雪出没的幽灵,侯夫人的“无弥”从白茫茫的深处走出来,步伐缓慢却稳定,没一丝的犹豫,朝鸟妖和猎鹰伏尸处走过来。
随她的现身,天地给锁固在某一奇异的气氛里,梦魇般的不真实,再没一件事合乎平常。
时间停顿下来,四百多人,没人发出声音,个个呆若木鸡,洒下的大雪,将他们变成分布两边的雪人。
一边只得龙鹰和桑槐,后方是逐渐接近的侯夫人。
龙鹰更不明白侯夫人如何寻到这里来,但因鸟妖的死亡,一切再不重要。大雪将大地上的人与物净化,包括鸟妖和猎鹰在内,不住为他们添上一重又一重的雪白殓布,盖上雪粉,连突出来的箭也笼上白雪,不再那么触目惊心。
侯夫人穿着连斗篷的宽大蓝色外袍,美丽的玉容没半点血色,没半分表情,正是这个神态,其异乎寻常的平静,令人感到她身似寒木,心如死灰。
她的心碎了。
侯夫人像瞧不到龙鹰和桑槐般,越过障碍物的直抵伏在雪上,身体不自然地扭曲,浑体插箭的鸟妖之旁,失去了力量的倏地跌坐雪地上,翻开斗篷,如云的秀发垂在两肩,看着鸟妖,双目射出不可名状的哀伤,瞬又回归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呢喃道:“从离开大食那一天,乐美晓得这样的一天终会来临。人从暗黑里走出来,最终回到暗黑里。即命非命,寂静解脱,诸业尽故,诸苦亦尽。”
她以止水不波般的平静语调,有条不紊、一字一句,把半独白、半悼辞的一番话,安置在白雪茫茫里,尽管双方仍是敌对的立场,仍莫不为她哀莫大于心死的安静宁和摄住,没法生出敌意,也没人感到不耐烦。
侯夫人似晓得被须髯掩盖了大部分面容的龙鹰为谁,别头朝他深深注视,轻柔的道:“乐美和无瑕妹均没想过他忽然动手杀人,本意只是把你们牵制在那里,其他七个天山族的猎手,也非他下的手,但确是因他而死,给鹰儿寻得影踪。他害人,你们杀他,乐美没半分怨慰,光明世从来如此。”
龙鹰呆看着她,说不出半句话。
比对起在山南驿遇上时的她,分别多么强烈,令人难以相信,眼前心成碎粉的女子,就是当年风情万种、眉挑目逗的艳姝。世事无常,怎想到有今时此刻。
侯夫人目光移往上方的漫空雪降,眼神却该是凝定某一遥处,现出不忍记起、追思往昔的神情,语调却是奇异的笃定,缓缓道:“光明暗黑,一念之间。明暗之主何其狠心,安排了乐美为唯一可阻止他的人,结果乐美离明投暗,背叛了本教。”又再瞧着俯伏着、变成一个雪堆的鸟妖,双目射出或可解释为喜悦,与眼前现状格格不入的神色,道:“但你恪守承诺,对乐美的爱从来没减退过,对其他诱惑一概视而不见,拒而不受。”
雨雪纷飞的天地,被她娓娓道来的自白感染,带领众人回到没法挽回、遥远的、逝去了的岁月里,似熟悉,又陌生。
从背叛师门的那刻开始,侯夫人愈陷愈深,难以自拔,无法离开,也不愿离开。鸟妖死了,她宛如从一个永远不能觉醒的梦醒过来,回顾梦里的恶地和乐土,哀乐其中。
侯夫人转往龙鹰瞧去,淡然自若的道:“无瑕妹终寻上了我,着我将五采石归还本教,他也答应了,我晓得他是为了我。就在那一天,我们看着你从驿门外的风雪走进来,风雪下得比现在更剧烈。”
鸟妖、侯夫人和无瑕,竟然是这个关系,侯夫人不说出来,他这辈子猜不着。此时的侯夫人,大彻大悟,看破一切,看通所有人事,绝不当龙鹰是另一个人。当然!也因龙鹰忘掉改变眼神,他那双魔眼最易辨认。
为何侯夫人不断述说有关无瑕的事,难道她清楚自己和无瑕的暧昧情况?又像没什么道理。
山南驿之遇,到他们从田上渊手上夺回五采石,有好几年的光景,若要交还,早交还了,大可能是田上渊不肯交出,又或鸟妖根本不敢向田上渊提出要求。
不过,已是无关痛痒。
从此事可看出,无瑕是重情义的人,就像她在三门峡出手助他度过难关。
侯夫人陷进特殊的情绪中,幽幽的道:“形势危急,是乐美央无瑕妹出手,在不管城对付你。她回来后,只说任务失败,其他事不肯透露半句。最后,给乐美逼得紧了,才说,你是她命中注定的对手。龙鹰呵!无瑕对你心动哩!好好的善待她。”
说到最后一句,鲜血从她唇角泻下来,扑附鸟妖的尸身。
飞下来,不过两刻多钟。
走上去,花了他们三天时间。带着两人三鹰的遗骸,是拖慢他们的主因。侯夫人的殉情,令他们有一了百了的感受,不愿想及有关她和鸟妖的任何事。得报血仇的滋味,可以是这样子的。
荒原舞、符太和宇文朔,没他们的经历,完全另一个境况。
符太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态,在他心里,没什么事是魔门邪帝办不到的。
正患得患失的宇文朔喜出望外,深深感受到“真命天子”的威力,体会着天命所在的无有遗漏。
荒原舞看到鸟妖尸身,激动落泪,当场割下鸟妖头颅,并请吐谷浑人以他们的秘法保存防腐,一旦弄妥,立即上路到天山去,与天山族人以之祭祀被鸟妖杀害的兄弟。
在龙鹰的提议下,人和鹰的遗骸立即火化。
钦没及手下在劫难逃,授首在吐谷浑人和宇文朔、符太两人的联手之下,全军覆没,也使龙鹰有和横空牧野谈判吐谷浑人未来命运的本钱。
雪停两天后,又开始洒下来,只是绵絮般的飘雪,令边城驿充盈遥远雪乡的情调。它确远离中土,被高山大岭重重分隔,旅人欲到中土,须往南行,绕道青海湖下高原。
天气转佳,滞留的商旅,目的地是吐蕃或中土者,趁机上路。
在龙鹰的建议下,竹见住向钦没在羊角坳的余党发出警告,指出钦没和花鲁命丧他们手上,若三天之内不撤离高原,杀之无赦。讯息由符太、宇文朔和三大暴发户博真、虎义、管轶夫,伴竹见住到羊角坳去,同行的尚有百多个吐谷浑战士,向他们展示实力。
符太等当场打伤了他们中十多个最出色的高手,以收震慑之效。结果翌日羊角坳的贼党一哄而散,走得一个不留。
不论杀鸟妖、诛钦没,均为龙鹰与田上渊龙争虎斗的延续。
默啜败返大漠,鸟妖难以再起波澜,其死亡对田上渊实质上影响不大,但对田上渊心理的影响却是无从估量,要看田上渊对这位亲如手足的师兄弟感情有多深。
即使大奸大恶如田上渊般的人,亦有其情之所系,此乃人性,如鸟妖虽是为求目的,不择手段,心狠手辣处如泯灭人性的狂魔,偏是这样的人,对侯夫人始终如一。
鸟妖答应归还五采石,不是口上说说,若然如此,便是自寻烦恼,因绝骗不过枕边人,问题该出在田上渊处。不过,看侯夫人仍愿意为北帮训练信鸽,可见田上渊非是断然拒绝,或许已设下归还期限,以遂侯夫人心愿。
俱往矣!
五采石早物归原主,鸟妖身首分离,余体与侯夫人和爱鹰化作飞灰。杀鸟妖前,龙鹰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到他给百箭贯体而亡,又不胜欷献。两人的死亡,将令其练鹰秘技成为绝响。
可是,钦没之死,对田上渊却肯定打击严重,使田上渊失去西域和高原最重要的生意伙伴,财路中断。北面已被郭元振将其时日尚浅的势力连根拔起,西面又因钦没的败亡给彻底清剿,只是边城驿变为敌对力量,田上渊想重整这条走私盐的路线,已举步维艰。何况即使在全无阻碍的情况,没数年时间,休想取得成果。
南下之路,则有竹花帮和江舟隆两座大山,令北帮如被困在中央的猛兽,在这样的形势下,洛阳确不容有失。
然而彼退我进下,以台勒虚云的雄才大略、算无遗策,必藉黄河帮之名,大举南下,到洛阳抢地盘。
田上渊失去洛阳,势力进一步萎缩,退入关内,那时北帮将变成个地方帮会,没法兴风作浪。
田上渊岂肯坐视?
假设没有大江联此一因素,形势确大利龙鹰。然而,黄河帮再非以前的黄河帮,是台勒虚云的黄河帮,龙鹰本身又与大江联的主要领袖如无瑕、高奇湛有纠缠不清的关系,从来没清楚分明过,想想已令龙鹰头痛。
无瑕爱上龙鹰,该为不争之实,他曾亲自体验,证明无瑕没法真的下手杀他龙鹰。
不过,重心再不在那里,而在于她是否也对“范轻舟”动心。
谁都不懂算这笔糊涂帐。
龙鹰坐在内堡大堂一角,看着十多个吐谷浑的年轻女子,为今夜举行的饯别宴忙个不休。
荒原舞明天起行,下高原往天山去。
他们则留下来,等待横空牧野的消息。
眼前的吐谷浑女郎青春活泼,体型健美,令寒冷的冬天充满春天的气息,且一贯塞外女子的风格,看男人的目光大胆直接,毫不隐藏心内的好恶,压根儿不怕给龙鹰调戏,且摆出无任欢迎的诱人姿态。
可是龙鹰再非初离荒谷小屋时的小子,历经沧桑迁变,没有以前在众香之国历奇探险的情怀。
到这里来,是因刚偕荒原舞拜见大妃。
德善大妃年约四十岁,雍容优雅,是值得尊敬的长者。见她后,大妃请荒原舞留下说话,后者则着龙鹰在这里候他。
正想掏出《实录》,再续前缘之际,荒原舞来到他身旁坐下,道:“云蒂随我到天山去!”
龙鹰讶道:“大妃方面没问题吗?”
荒原舞道:“是大妃提出的,或许见云蒂对我难舍难离,早点放人。”
又道:“在安全上没问题,除那驾车的高手外,还有一对夫妇高手保护她,他们乃戒日王朝响当当的人物。三人外,尚有十多个天竺好手,加上戒日王朝与吐蕃关系良好,吐蕃人亦要提供方便。”
龙鹰随口问道:“你老哥又如何?”
荒原舞露出复杂的神情,沉吟片晌,道:“我本不习惯说自己的事,可是那种震撼太大了,给你问起,颇有不吐不快的古怪感觉,可见老天爷或许要我告诉你。唉!‘天网不漏’确无有遗漏,没人可置身事外。对云蒂我非常感恩,没有她,我们势没有现在。”
龙鹰奇道:“发生了何事?”
荒原舞叙述道:“那晚我们瞧着你和鸟妖从北端的山峰飞往西北,剩瞧去势,你能追上鸟妖的机会实不乐观。”
龙鹰苦笑道:“事实也是如此,在竞飞上,我确输了,不得不承认他是这方面的天才,在飞技上天下无双,我用尽魔种的老本,仍莫奈其何。”
荒原舞道:“我和云蒂追了好一阵子,到走不动,颓然而返,心情之劣,不知该向谁诉。”
龙鹰道:“失去对‘天网不漏’的信心吗?”
荒原舞道:“这就是人性。人只相信看得见、摸得着,可以理解和明白的东西。剩看鸟妖变成像大鸢般的飞妖,你则只凭一件羊皮袍,无论以前对你有多大的信念,亦为之动摇。你奶奶的!胡思乱想时,更怕你掉下来跌个粉身碎骨。”
龙鹰哑然笑道:“从你这几句话,可想象你当时的心情多么不堪。”
荒原舞道:“我本想直追下去,虽知徒劳无功,总好过呆等。只是……唉!只是云蒂怎都要跟着我,试问怎忍心她因我受苦,只好陪她回去,安顿好她后,再循着路线尽尽力。”
龙鹰点头道:“换过是我,会做同样的事。在那样的情况下,怎可能睡觉?”荒原舞双目射出回忆的神情,徐徐道:“直至我送她到内堡寄居的小房门前的那一刻,我仍希望做一尾可漏出网外的鱼,自由自在游弋于无边际的汪洋。”
龙鹰大讶道:“你是否在自欺欺人,依我看,你们首次道左相逢,谁都抗拒不了对方。在搜索鸟妖的时候,你看云蒂的眼神,清楚明白是对她动了真情。”
荒原舞道:“你旁观者清,我当局者迷。人很容易习惯成自然,循着旧套路对人事做反应。对!我确爱和她在一起,云蒂的娇姿妙态,百看不厌,每一次都那么新鲜热辣,乃我从未尝过的滋味。不过,任何事仍可以变得平平无奇,自己知自己事,我怕辜负了她。”
龙鹰道:“你忘掉了若为天赐良缘,便是另一回事。”
又俯身过去笑道:“小弟乃过来人,敢保证你老哥不后悔。”
接着坐直身躯,道:“言归正传,在她的香闺门口,发生何事?”
荒原舞叹道:“她猜到我会离驿去追,硬将我扯到房里去,讲明不让我离她半步。接着的,不用我说下去吧!”
龙鹰笑道:“她是为你好,在那样劣无可劣的心情下,唯一可解救你的,就是像她那般千娇百媚的美女,自愿献身,与你共度良宵。多口问一句,她是否令你忘掉了一切,包括鸟妖和我的生死?”
荒原舞叹道:“确然如此!坦白说,对男女之事我早非新丁,且经验丰富,却从未试过那种到了另一天地的感觉,天塌下来也不愿管、不理会。”
稍一停顿,似犹豫该否说出来,然后接下去,道:“或许是投入,更贴切是一个彻底的大解脱,从过往迷惘和创伤解脱出来。我终于明白,为何舍妹与你相好后,变成了另一个人似的,因她发现生命里尚有其他美好的东西,值得我们为之活下去。”
龙鹰喜道:“这张网罩得好!”
此时符太、博真、丁伏民联袂而来,后面跟着个大汉。
第十七章 胜利果实
龙鹰和荒原舞瞧清楚点,同时起立欢迎。
龙鹰道:“怎可能是你?”
博真笑逐颜开的道:“我见到个小子在驿外探头探脑的,大喝一声,吓他一个双腿发软,原来竟然是林壮这个不知滚到哪里去的家伙。”
竟然是林壮。
林壮脸孔冷得红扑扑的,有点倦容,显然长途跋涉的赶来,满身拂不掉的雪痕,呼出一团团的白气,气色却非常不错,向龙鹰行军礼,神态尊敬。
龙鹰讶道:“林大将军竟然单刀赴会?”
博真趁机在他腰窝摸了把,弄得林壮浑身不自然,却无从躲避。前者嚷道:“连刀也没半把,该改为只身赴会。”
丁伏民笑道:“休要听大个子胡言乱语。”
在堂内忙着的吐谷浑女郎们,人人拿美眸朝众人瞧来,特别注意林壮,看出他是吐蕃人。
林壮不好意思的道:“我不是一个人来,而是有百多个亲随陪同,他们留在堡外,我解下佩刀方进来谒见……”
博真代他接下去道:“范爷。”
林壮明白过来,忙道:“范爷!嘿!”
荒原舞拍掌向众女以吐蕃语道:“诸位姑娘,我们有男人家的密事商量,请各位行个方便!”
众女齐声答应,笑着去了。
博真两眼放光的瞧着,叹道:“美好的日子又来哩!”
探手搂着林壮的肩膊,道:“吐蕃有没有青楼?”
林壮苦笑道:“你道是中土吗?”
博真失声道:“那土窖子怎都有几间吧!”
丁伏民与林壮合作惯了,最是相得,解围道:“勿和他胡扯!来!坐下再说。”
众人坐下。
林壮坐到龙鹰身旁,博真则被丁伏民拉着一起坐往对面去,符太坐一侧。博真仍不肯放过林壮,久别重逢,难怪他兴高采烈,一本正经的道:“我们正准备拉大队到成都花天酒地,过一轮醉生梦死的生活。打赢胜仗,袋里有金子,行乐及时也。”
又俯前道:“机会难逢,林大将军有兴趣参加我们的远征团吗?你奶奶的!成都只是起点,我们沿大江一直朝东杀过去,终点扬州。人一世,物一世,明白吗?哈!花了的钱才是你的,否则再多钱也没用。”
今次轮到龙鹰失声道:“远征团?多少人被你煽动了?”
博真得意洋洋的道:“煽动好!怂恿好!什么都好!这叫一呼百诺,反应热烈,人人欣然赴义。明白吗?”
此时二十多个兄弟闻风而来,远远听到博真的狂言,齐声哗叫附和,见位便坐,没位子的团团围着桌子,气氛炽热。
符太向龙鹰道:“有哪座青楼可同时容纳以百计兽性大发的色鬼?”
众人齐声大笑,欢乐满堂。
林壮叹道:“以前的日子回来哩!多么希望能和你们一起去过花天酒地的生活,然同人不同命,得个羡慕的份儿。”
各人纷纷献计,有教他装病,有教他诈作探听情况,你一言、我一语,闹得不可开交。
龙鹰打出手势。
众人闭嘴静下来。
龙鹰微笑道:“说正经事哩!”
林壮压低声音道:“明早我领鹰爷去见大论。”
龙鹰讶道:“他竟然在附近?”
林壮道:“大论早收到从王昱处来的讯息,晓得你来见他,只没想过你这么快到。”
又苦涩的道:“大论和我均晓得你没到南诏去,只恨没法明言,更晓得突厥南侵,鹰爷必不坐视。”
接着环目一扫,道:“但却仍没想过,鹰爷可在这么短的时间重组劲旅。”
然后抓头疑惑的道:“你们现在不是开赴战场吗?为何老博口口声声说打胜了,要去花天酒地?”
众人正忍得辛苦,闻之爆起震堂狂笑,个个状如疯狂,不知情者此刻闯进来,肯定给骇得立即逃跑。
龙鹰心中温暖,与林壮的兄弟之情,始终如一,并分享着诸人爆发出来的胜利情绪。
对!
他们再一次胜利了,且赢得干脆俐落、漂漂亮亮。
博真喘息着道:“林壮你这个探子大头头怎么干的?默啜和他的十二万狼军,早给我们杀得弃甲曳戈,抱头鼠窜滚返阴山之北去。我们到这里来,是要找你一道享福。你真不长进,剩瞧你老老实实的可怜模样,便知你虽坐拥千万家财,竟没拿出半个子儿享用过。”
喧哗震天。
龙鹰探手抓着林壮肩头,道:“勿听他的,我们是为杀鸟妖而来,顺手干掉钦没,现在两人均已授首。”
林壮双目睁大,难以置信,惹得众人鼓掌喝采。
符太喝道:“大人说话,孩儿们勿吵吵嚷嚷的。”
此时陆续有兄弟到场,宇文朔也来了。
众人逐渐静下来。
林壮嗫嚅道:“真的吗?”
荒原舞代龙鹰答道:“千真万确!他们的首级仍在这里,可让你老兄过目。”
“砰!”
林壮双目转红,一掌拍在桌面上,激动地道:“老天爷开眼了!”
没人想过他的反应这么大,愣住了。
林壮向荒原舞道:“定要看鸟妖死不瞑目的样子。”
荒原舞道:“待会带你去!”
符太道:“你是否听漏钦没也给我们宰了。他算很不错,硬捱老子一记‘血手’,却躲不过我们御前首席剑士的快刀。”
博真故意道:“首席剑士不用剑而用刀,千万勿让皇帝小儿晓得,一怒下褫夺他剑士的头衔。”
林壮目光落往立在最后的宇文朔脸上,在场的惟他林壮不认识。
站在宇文朔身旁的君怀朴,为他们引见介绍。
龙鹰心中一动,道:“林壮若真想陪老博、老虎和老管三大暴发户,从巴蜀胡混到扬州的花街柳巷,不是全无办法。”
众人齐声抗议,当然不是因林壮,而是去胡混不限于三大暴发户,是全体人员。龙鹰在群众压力下,弃械投降,举手以息众怒,屈服道:“算小弟口不择言,颠倒事实,我是在试探水温,看你们被三大暴发户教坏变赤变黑的程度。你奶奶的!现在晓得哩!”
荒原舞提醒道:“这般的大伙儿几百人去鬼混,人人钱囊鼓胀的,不怕张扬,更予敌人可乘之机吗?”
桑槐怪笑道:“小哥放心!我们打算采取守统万时的轮更制,分批作业。”
众人再一次起哄,显示出一往无前的斗志、决心。
龙鹰心忖这就是胜利的果实,在九死一生的情况下,不但绝处逢生,且全体兄弟大难不死,未损一人,那种洪福齐天的感觉,只大家心里明白。现在完成了诛鸟妖的心头大愿后,放松下来,兄弟们拉大队去狂欢作乐,非为酒色,而是为忘掉一切,将残忍的战争抛在脑后。
林壮向龙鹰求教道:“这也可以有办法吗?鹰爷是否清楚下属现今的情况?”各人连忙喝采叫好,大感吾道不孤,多了林壮此同道中人。
林壮老脸一红,向各人道:“勿以为本人受召归队,不过想和大家叙旧吧!”他的话惹起哄堂笑声。
有人尖声道:“大家静静,看鹰爷怎么说,事关林大将军未来的幸福呵!”人人笑爆了嘴,不知多么开心。
龙鹰好整以暇的道:“默啜既饮恨而回,贵王再没什么好争的,而不战不和,始终不是办法,徒耗人力,不得不互枕重兵于疆界,你我睡难安寝。”
林壮道:“鹰爷乃敝主最敬畏的人,又感激,又害怕。知有你为李显出头,以莽布支守西疆,肯定战意全消。”
接着压低声音道:“敝主并不清楚大唐朝的政局,会以为鹰爷临危受命,重登中土主帅的位置。”
符太佩服的道:“刚才我还以为鹰爷随口说说,原来竟真的有办法。”
博真哂道:“他尚未说出来,你怎知他的办法行得通?”
符太从容道:“大个子的问题,是头脑太过简单。让老子来点化你,每逢看到鹰爷在卖关子,该晓得他又有歪主意。”
龙鹰哑然笑道:“太少真知我心,更乘机踩小弟一脚,敬谢不敏哩!”
转向林壮道:“唯一解开僵局之法,剩得和亲一招,假设来提亲的使臣,是你老哥,可打正旗号到中土招摇过市,老博等一众暴发户浩浩荡荡数百人,全体化身为你的随从,将成最完美的色鬼团。”
赞叹声此起彼继,莫不推崇之为绝世妙计。
林壮疑惑的道:“在敝国,比我适合做使臣的人选,少说有七、八个,怎可能选中我?这种事,大论提议也没用,甚至敝主亦作不了主,须由王族老一辈的人决定。”
人人屏息静气,看龙鹰有何解决的办法。
龙鹰悠然道:“关键处在乎我们的御前首席剑士,他是关中世族的领袖级人物,与我皇同为世家大族,有姻亲关系,绝对具管此事的资格,可随你们一起谒见贵王,详述你我两国微妙情况,由他坚持你老哥乃最佳使臣人选,其他人均欠你老哥和我们的深厚渊源,胜过其他人千言万语。”
接着向宇文朔道:“凭我们御前首席剑士随机应变的本领,这个说客的任务,肯定胜任有余。”
宇文朔若无其事的应道:“在下绝不让大将军失望。”
气氛更炽热了。
博真问道:“从这里到贵国都城,一来一回须多少天?”
哄闹喧天。
大部分人骂博真急色,兄弟之情不足。
虎义笑着道:“林大将军为己为人,将昼夜兼程赶路,不睡觉。”
龙鹰也笑得呛出眼泪,辛苦的道:“问老子吧!十天足够有余,老博不是十天的耐性也没有吧?”
林壮变了另一个人似的,老脸放光,道:“军令如山,不敢有违。”
全体鼓掌喊好,为他打气,闹得不可开交。
林壮道:“然而即使我被任命,但不带半个随从,似乎不合常理。”
桑槐开始卷烟,边卷边道:“当然可以带人去,不过只限我们远征团的吐蕃兄弟,对吗?”
林壮大吁一口气,不迭点头,骂自己道:“为何我变得像老博般蠢。”同时接着桑槐挤开人群递过来点燃了的烟,狠抽两口,方送到龙鹰手里去。
龙鹰抽一口后,递给荒原舞。
整个大堂倏地静下,齐瞧荒原舞。
荒原舞微一怔后,将卷烟举起至唇边,双目满盈感伤。
他一直坚持,待得报达达的血仇后,方会抽烟。
这一口烟,可否等同忘忧草,吸后告别没齿难忘的仇恨,缝合不可能埋口的伤痕?
荒原舞闭目,深吸一口,递往身旁的兄弟。
龙鹰打破奇异的气氛,向林壮道:“要你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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