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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明环-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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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个大汉从南门步入大饭堂,人人腰佩马刀,杀气腾腾,登时惹起仍留堂内其他客人的注意。
今早领队来干涉荒原舞街头卖唱的头子,为其中一员,不再是头子,而是跟班随众。来者中,他的武功最低,能随行,或因他是首先接触龙鹰一方的人。
另外的七个人,莫不目如电射、气度沉凝,其中二、三人更属一流高手的级数,可知是钦没在边城驿拿得出来见人的最强阵容。
隔了逾两个时辰,这批人才来探龙鹰的底子,可知对方的巢穴,非是在边城驿内,若是凭信鸽互通消息,距离该在五十里之上。他们会否和吐谷浑人共用同一秘密基地?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两方虽有合作的基础,却只是伙伴关系,有互信,亦互相提防。
其中一人很眼熟,旋即记起是在于阗遇上的吐蕃高手花鲁,他当时和池上楼在一起,处理人口买卖,后来池上楼遭擒,花鲁凭武功突围远遁,从此再没他的消息,想不到他仍追随钦没,可知是钦没忠心的得力手下,看他模样,该为边城驿钦没手下的大头子。
钦没凭什么,可令花鲁般的高手不舍弃他?
八人聚在入门处,目光灼灼的朝龙鹰打量,却没走过来,若有所待。
龙鹰挨往椅背,闭目养神。
心内暗叹。
符太即使寻着吐谷浑人在山内的秘巢,仍然劳而无功,皆因如钦没到,只会到己方的巢穴去。鸟妖也如是。
所以目前当务之急,是从花鲁这批人身上,找到对方的巢穴,愈快知道愈好,不容延误。
堂内的客人纷纷离开,见势头不对也。
足音从连接东面内堡的门道传来,听足音,只三个人,虽轻重不一,但步伐均匀有劲,带着节奏的动感,乃高手的步法,时时刻刻保持警觉,能应付突变。
想不到小小一个边城驿,竟然卧虎藏龙,天下之大,确无奇不有。
来者肯定是吐谷浑一方的领袖和护驾高手,配合花鲁等人,向龙鹰这个来历可疑、意图不明的人展开联合行动。只要有丁点儿怀疑,对方将格杀勿论。
花鲁的声音传入耳鼓内,道:“花鲁向大酋请安!”
说的是吐蕃语。
那大酋“嗯”的应了一声,接着领头朝龙鹰走过来。
第八章 合理胡言
刹那之间,龙鹰想到多方面的事情。
进入符太《实录》的世界后,再走出来,效用如神,使他跳出了先前思想的框子,用全新的角度审视形势。
钦没晨日和吐谷浑人,究竟是怎么样的关系?
钦没权倾吐蕃之时,暗里通过像花鲁般的心腹高手,从事私盐和人口贩卖,赚取巨利,亦以此与各国豪强、地方势力,建立起交情和利益关系。
在人口贩卖上,钦没与大江联合作,等于大江联西线的负责人,双方关系密切。后来钦没意图夺取王位,趁吐蕃王墀都松远征南诏,勾结宗密智,成功剌杀墀都松,排斥横空牧野,令其权力攀上巅峰。最终在龙鹰的助力下,横空牧野逐走钦没。
钦没逃往南诏,投靠宗密智,遇埋伏突袭,随众全军覆没,仅钦没得以身免,对此龙鹰没作深思,还以为是宗密智觊觎他携往南诏的财富,谋财害命。
现在方想到,事情并不像表面般简单。
即使钦没知晓大江联人口贩卖的秘密,甚或与宗密智的勾结,是由大江联在中间穿针引线,仍未至须杀钦没灭口,要有个更好的理由,这个理由,极可能与私盐有关系。
以钦没当年的权势,青海的产盐田又在他绝对的控制下,遂建立起贯通高原和西域的私盐霸业,大江联看中的,正是他这方面。龙鹰并非凭空猜想,香霸在大江联总坛时,曾向他透露过这方面的野心。钦没死里逃生,在短时间内重振旗鼓,密谋返高原夺回失去的东西,仰赖的正是私盐。
龙鹰的驰想力如脱缰野马,想到钦没、宗楚客和田上渊的秘密关系。要将私盐做至这样的规模,须各方的当权者支持。在中土,这个人就是宗楚客,他之所以能以财力支援落难的李显,皆因能源源不绝的从私盐得到惊人的暴利。在缺盐的地域,盐就是黄金。
田上渊则大有可能是钦没整个私盐霸业的最高负责人,此位子少点斤两也坐不稳,田上渊却胜任有余。“人无财不行”,田上渊必须积聚足够的财富,始可能使梦想成真。
龙鹰的想法合乎情理,也解释了宗楚客为何肯“引狼入室”。在宗楚客眼里,田上渊成立北帮,取黄河帮而代之,就是将私盐的贩运扩往中土,没想过田上渊志不在此。
钦没晨日、田上渊和宗楚客的关系,就是这样建立起来,在长期的合作下,互惠互利,只要保持此状,实牢不可破。
钦没该清楚险些儿丧命,与大江联有关系,亦因此与大江联反目成仇,故此台勒虚云比任何人明白,田上渊的北帮是冲着他们而来的。
弄清楚此点非常重要,解释了以前很多想不通的事。
钦没和吐谷浑人早有交情,在私盐上的合作,使两方建立起互惠的深切关系,这样的关系,绝非外人能动摇。再加上钦没对吐谷浑人复国的虚假承诺,吐谷浑人会为钦没卖命。
龙鹰再睁眼时,已陷身对方包围网内,除非破开身后坚固钓墙壁,要离开大饭堂,须杀出重围。
花鲁与一个四十来岁的秃顶大汉并肩立在桌子另一边,此人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透亮的宽脸神色和善,但绝非因对龙鹰有任何好感,而是其武功心法使然,有诸内形于外,显示在其独特的武功上,修为极深,故能持亘地保持在轻松的状态。从此点看,秃顶大汉即使非吐谷浑人的领袖,亦是在族内有身份地位的人。
花鲁和以前分别不大,只是眼眶比以前深陷,令他多添风霜感,但眼神比之在于阗见他时更锐利,显示给龙鹰重挫后,精进励行,于武技上有所突破。
他以没异常的神色盯着龙鹰,显然没从眼前的人联想到龙鹰,非是他善忘,且该是对龙鹰没齿难忘,而是龙鹰的伪装了得。从千黛处龙鹰学晓藉修整胡髯改变脸形之法,在龙鹰天生的巧手下,更是优而为之,令整体予人的观感,凭须髯的形状产生颠覆性的变化,无复当年的形相。
其次,就是龙鹰本身的变化。随着道魔混流,他的眼神和肤质每隔一段时间会有蜕化的情况,虽保持形状,予人的感觉却大不相同,这也解释了龙鹰扮范轻舟能如此成功的原因。
两个吐谷浑高手,立于两人左右后侧的位置,均为身材魁梧、肩宽背厚、体型慑人之辈,精足神全,充盈力量。
钦没一方花鲁外的七个人,在稍远处散布前面和两旁,堵着龙鹰所有去路。
剩是秃顶大汉和花鲁已不易应付,对秃顶大汉龙鹰尤为顾忌。
动手不但不能解决事情,更是下下之策,使他们在边城驿难有立锥之地。
秃顶大汉在花鲁朝他瞥去时,略一颔首,示意由花鲁说话。
花鲁冷冷以汉语道:“这位朋友,为免不必要的误会,立即说出身份来历,到边城驿来的目的,否则后果自负。”
花鲁话说得很绝,不予龙鹰周旋的余地,摆明一言不合,立即动手。而此正是他们集合两方高手,携手而来的目的,可是无端端杀人,双方以前又无仇无怨,始终说不过去,故随便找个借口,好杀得安心。
对方不肯坐下来说话,早说明他们没闲情听废话。
江湖禁忌之一,是不可查问对方底细,能盘查对方,恃的是压倒性的优势,不虞被盘问者不屈服。现今花鲁连盘问的客套话都不屑说,要对方和盘托出,谁都受不了,是审讯而非盘问。
而不论龙鹰说什么,花鲁一句不老实,大条道理把龙鹰当场格杀。
大饭堂其他食客走个一干二净,只得龙鹰形单影只面对人数大幅占优的敌人。
龙鹰轻松的挨着椅背,微笑道:“本人大江范轻舟,今次到边城驿来,是要谈一宗大买卖,咦!没人听过小弟的名字吗?”
人人现出看着傻瓜的神色,不知该好气还是好笑,报上名字乃江湖礼节,没人因而奇怪,可是怪别人没听过他的大号大名,却是闻所未闻。
通常敢奉上大号,起码是薄有微名之辈,认为对方应有所闻。而回应照例是不理听过与否,都装作听过,这样对话可以继续下去。“面子是人家给的”,像龙鹰般竟然直问是否未听过他,自招其辱也。然而无论如何,花鲁很难就此向他动武。
由此亦可看出龙鹰本身真正的身份和“范轻舟”间的分别,前一身份名震塞内外,无人不识,如未听过,势被归类为无知之徒。后一身份,声名虽大,却局限中土之内,因其影响力,难超逾边疆,不像“龙鹰”般踏踏脚,可令天下震动。
秃顶大汉沉住气,语调温和的道:“恕我们孤陋寡闻,阁下在中土该是大有名望的人,今次到边城驿来既是谈一宗买卖,不知谈的是什么买卖,买卖的另一方又是何人?”
龙鹰对他的顾忌,正因他能完全控制心内的情绪波动,不像花鲁般表面冷静,心绪却似一条绷紧的弓弦,凭此修养上的差异,看出秃顶大汉比花鲁高上二、三筹,他曾和花鲁交过手,知他任何一方面,堪列高手之林,凭此比较观之,秃顶大汉的武功该接近自己的级数。
龙鹰微耸肩胛,表示对没人听过他的名号并不介意,实则欲盖弥彰,耿耿于怀。这种微细的反应,恰是纡缓剑拔弩张的良方,建立互动。欣然道:“与小弟约定在此见面者,诸位当曾耳闻,他就是曾当过吐蕃大论的钦没晨日钦没当家。”
花鲁和秃顶大汉听得你眼望我眼,其他人莫不现出惊异之色。
龙鹰搬出钦没晨日作试金石,投石问路的从各人的反应,测试自己的凭空想像有多准。就是钦没虽知会花鲁到边城驿来,着他留意往来商旅,却没告诉花鲁为何而来。另一方面,花鲁并没将钦没的即将来驿透露予吐谷浑人的一方。
现在看两方的反应,龙鹰晓得自己猜对了,且颇有可能,是钦没在飞鸽传书内,指明勿要通知吐谷浑人,至乎花鲁自己的手下。钦没是避难,行动愈少人知道愈好。
秃顶大汉双目现出询问的神色。
花鲁等于被龙鹰揭疮疤,杀个手足无措,认不是,否认更不是,最弊是连他也弄不清楚龙鹰的话是真是假。如果这个自称“范轻舟”者确是应钦没的邀约来驿,便是“大水冲倒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
毕竟是老江湖,花鲁向秃顶大汉打个稍后说的眼色,转向龙鹰道:“大论之名,当然听过,然而大论和范兄各据一方,怎可能拉上关系?”
他的话变得客气了,皆因怕龙鹰的胡诌为事实,遂在说话上留有余地。但言下之意,就是范轻舟凭什么资格来和钦没谈买卖。
龙鹰微笑道:“小弟与大论素未谋面,幸好小弟的一个重要伙伴,与大论关系密切,正是由他提出小弟和大论该在这里见个面,由他穿针引线促成此会。”
花鲁愕然道:“范兄的伙伴是谁?”
龙鹰心中好笑,现出的表情则是肃然起敬之色,一字一字、有条不紊的徐徐道:“我这个伙伴在中土乃名震一方的北帮之主,与小弟齐名。我是大江范轻舟,他是黄河田上渊,我和他共营私盐买卖,去年合作做了宗史无前例的大买卖,将大批私盐从岭南偷出来,在短短数月以我旗下的货船,迅速运往中土北疆,由老田负责散货,听他说很大部分走的正是边城驿这条路线。”
龙鹰说的,是合理的胡诌,因确有此事,不到花鲁不信,巧妙处,乃秃顶大汉亦为参与者,更没有不相信大江范轻舟的理由,没有怀疑的基础。
不用说明,范轻舟到边城驿见钦没,谈的自然是私盐,否则有啥好谈的,例如在中土的东南方,多开辟一条走私盐的路线,让岭南的私盐,可经大江的水运送往青海去,省时省力。
当他指名道姓祭出田上渊的大名,人人动容,使龙鹰晓得田上渊该如先前所料的,参与高原和西域的私盐买卖。
田上渊怎都要透露部分情况予钦没,而钦没多少也须让花鲁明白田上渊在中土的发展,俾能互相配合。正是这种知一半、不知一半的情况,大利龙鹰混水摸鱼。
秃顶大汉不愠不火的道:“本人竹见住,乃大饭堂的总管,有一事不明,请范兄指点。”
龙鹰心忖来了,道:“总管赐教。”
竹见住轻描淡写的道:“从范兄所描述的,范兄理该为富可敌国之人,为何据人所说,范兄和从人须凭街头卖唱,赚得半锭金子,后来又以兑换此金,方能支付入门费。”
龙鹰在西京打滚多时,何种诘难未遇上过,且世事无奇不有,可任他天马行空的去砌词应付,在众人灼灼目光注视下,干咳一声,道:“别人囊空如洗,或许是遇上贼劫;小弟遇上的,却是兵劫。到大河与田当家商量后,于来此途上,遇上突厥大军入侵朔方,连忙杀出重围,匆忙下所有行囊全丢失了。他奶奶的,从未试过这么狼狈。”
竹见住愕然道:“狼军入侵大唐?”
往花鲁瞧去。
花鲁神情尴尬的道:“尚未收到这方面的消息。”
花鲁杀龙鹰的行动,给龙鹰彻底破坏,还被他反客为主,牵着鼻子走。
竹见住又朝龙鹰瞧来,他对这方面的关心,远在龙鹰的不速客之上。吐谷浑人处于吐蕃和大唐的夹缝里,任何一方的变化,均直接影响他们的复国大业。
如大唐被狼军长驱直进,中土大乱,吐蕃不趁机犯边、掠夺土地才怪。在这样的情况下,边城驿肯定不保,竹见住和族人辛苦建立起来的一点基业,将化为乌有。与吐谷浑人建立交情,此其时也。
龙鹰道:“我们之所以遇上狼军,是先前预料不到的事,因他们理该在南面的无定河与唐军剧战,但的确遇上了,是个超过二千人的先锋部队,忽然而来,袭击我们的营地,十七个人,得我们四人侥幸杀出重围。”
见人人射出不能置信的眼神,续道:“唯一的解释,是突厥人正撤返北方后套之地,若我所料无误,突厥人应吃了大亏。”
竹见住明显松了一口气,以他的修为,可见狼军犯唐的消息,对他的震撼有多大。
花鲁仍未释疑,问道:“范当家的三个手下到哪里去了?”
龙鹰心中大定,花鲁在这里的势力,并非想象般的大,只能监察西驿门和南驿门旅客出入的情况,其他一无所知。依道理该没事瞒得过身为地头虫的吐谷浑人,可是看竹见住的模样,是要到花鲁来提醒他,方惊觉有龙鹰等四个不似路经旅人的来客。
龙鹰道:“我着他们去找钦没的人,据老田说,钦没在边城驿附近有个据点,只要找到一个叫花鲁的人,可晓得钦没何时抵达。”
众人朝花鲁瞧去,看他如何应对。
龙鹰不但来个连消带打,且为狠博一铺,赌田上渊在创立北帮前,为钦没旗下最大的盐枭,故此对钦没贩运私盐了若指掌。此亦是“天网不漏”的精神,尽人事,听天命,看鸟妖是否时辰到,李隆基是否真命天子。
花鲁有点不知所措,又不能不答,道:“本人正是花鲁。”
龙鹰微笑道:“这就叫得来全不费工夫,花鲁兄你好!”
花鲁双目神色转厉,盯着龙鹰道:“范当家既与田当家齐名,在中土享负盛誉,又能于突厥人千军万马下,杀出重围,武技肯定臻达出神入化之境,可否显露一手,让本人得睹范当家的风采。”
众人无不点头,同意花鲁的终极试探。在说话上,龙鹰虽滴水不漏,没有破绽,始终是自说自话,难有实证,但这么一来,“范轻舟”是龙还是蛇,立即无所遁形。
尚有个惟龙鹰明白的原因,是对方没法从气机上掌握到他的深浅。一般练气之士,互相间在近距离下,多少有点气场相触上的感应,从而探测对方大致上的深浅。可是对着他这个魔门邪帝,却完全没应有的感觉,花鲁江湖经验老到,虽不因而认为龙鹰不懂武功,但出手试探乃必然之事,亦是唯一可验证龙鹰说话真实性的办法。
龙鹰欣然道:“这个范某人是明白的,花鲁兄何不挡小弟一拳看看,如果小弟不能将花鲁兄逼退三步,以后就只有‘北田’,没有‘南范’。”
在场诸人,包括花鲁,无不现出没法相信的神色,以为耳朵听错了。
第九章 一拳三步
即使坐在龙鹰现时位置的是田上渊,恐怕也不敢如此口出狂言。非是田上渊没此本领,而是不会事先张扬。
花鲁自己知自己事,如果眼前此君的武功能与田上渊并驾齐驱,他花鲁确差上一大截,动手比拼,必然落败。可是,若对方明言凭一拳之力,将自己逼退三步,打死他不肯相信。
高手相争,讲的是料敌机先,出奇制胜,如两军对垒,敌既不知其所攻,故不知所该守。哪有这般先作声明?等于泄露军情。花鲁怎样不济,既捉到龙鹰的路子,自然知所进退,至乎反算龙鹰一着,因而可大幅拉近与龙鹰的差距。
龙鹰亦不是欲炫耀武技,又或为难自己,而是清楚在这种“半信半疑”的特殊形势下,只要加把力,就可将形势推往有利于自己的一方,所以来个顺水行舟,成功的话,若如向对方说,像老子般的高手,岂须偷呃拐骗的。偏就是他要将两方人马,骗个帖帖服服。龙鹰等四人所处的情况,其复杂微妙超乎常人想象。关键就在这里,当竹见住、花鲁等以常人之心,去推断龙鹰等人的动机意图,便落入龙鹰精确的计算中。
与他们的关系打得怎么好,仍难左右对付钦没和鸟妖的结果,但打得不好的话,立即有祸。
目前龙鹰一切作为,是依“天网不漏”拟下的原则进行,见招拆招,希望守得云开见月明。
花鲁道:“此话当真?”
龙鹰从容道:“我大江范轻舟,几时有说过的话不算数的。花鲁兄请准备好,小弟冒犯哩!”
龙鹰一拳击出。
他仍安坐椅内,与花鲁隔开一张大圆桌、椅子和两步的距离。
花鲁则站在竹见住的左边,背后和左方是空档,没有阻碍。见龙鹰出拳,双目现出嘲弄的神色。
也难怪花鲁,如他般之所以能挣到今天的位置,智勇缺一不可,经得起时日的考验,而“范轻舟”却当他为一地的帮会头目,是大错特错。这不但是花鲁的想法,也是其他人的想法,若不是龙鹰错估他,怎敢夸下海口?
岂知龙鹰不但对花鲁的底细知得一清二楚,且和他交过手,知己知彼。反是花鲁对他的“范轻舟”一无所知,若晓得眼前的范轻舟乃龙鹰,他应付的方法肯定大异。
正是这个误差,花鲁注定“阴沟里翻船”,栽个大跟头。
众目睽睽下,花鲁乃有头有脸的人物,势不能躲避开去,又或虚应故事,必须结结实实挡架龙鹰此拳。接下来悉随尊便,花鲁可选择朝后飞退,又或往左晃开,而不论哪一种化解拳劲的手段,都是龙鹰输了。
人同此心,在场者个个睁大眼睛,看龙鹰出丑。
众人没想过的情况发生了,龙鹰拳出,丝毫没有运气提劲的情状,也没有拳风虎虎的现象,似是轻柔无力。更可异者,是拳速慢至不合常理。
拳快拳慢,初习武者亦可调校,但拳速和拳劲,乃孪生兄弟,则谁都不能改变。
劲道十足时,自然攀上拳速的极限,只有当劲道含而不发,或在劲发前,方可按捺着缓缓出拳。
对练就先天真气的高手,真气到了收发由心的至境,不论拳快拳慢,至乎似缓实快,似快实缓,令对手产生错觉,仍是有迹可寻,让人感到拳气的波动。
可是龙鹰此拳,力道似重逾千斤,能开山裂石般,却又不带起任何劲气,将至刚和至柔糅集在一块儿,看看已令人难受得要命。
花鲁明知面对的是一拳,偏是无从揣摩掌握,亦不能凭敌我两方的气机交感天然反应,那就宁愿不晓得对方会隔桌出拳,不用先在心里拟好应付之策,想好后竟不但派不上用场,还令自己被困囿于定计,给杀个措手不及,失去随机应变的灵活性,进退两难。
花鲁闷哼一声,沉腰坐马,双掌护胸,掌劲含而不发,来个以不变应万变,是他目前能办得到最佳的应付方法。
站在花鲁右边的竹见住,自然而然运动护体真气,以免劲气激溅时,遭池鱼之殃,就冤枉至极。另两个立在两人左右后侧的吐谷浑年轻高手,抱持同样心态,运功行气,严阵以待。
从此可看出龙鹰无气胜有气的一拳,多么霸道凌厉。
对龙鹰来说,在他敏锐的感应里,桌子的另一边,再非一个对手,而是四个人合起来的气场,及其分布的微妙情况,要达到自己许下的豪言,必须一丝不漏将整体的形势计算在内,不容有差。
拳势变化。
龙鹰忽然加速,朝花鲁隔桌击去。
若龙鹰的对手是台勒虚云、田上渊之辈,能凭超凡的感应,掌握拳劲,可是低上大截的花鲁,只能凭惯性去应付,未能看破龙鹰表面的拳势,与内含劲道的表里不一。
花鲁举掌疾封,集全身劲气于双掌,依龙鹰拳速的变化,做出本能式的反应。他的噩梦来了,虚虚荡荡的,全无理该冲胸而至的半丝拳风拳劲,登时难过得想吐血,积聚至顶峰的真气,又不能不吐,百般无奈、千般不愿下,改守为攻,双掌劲气朝龙鹰喷射过去。
掌气在两方中间桌子上方的位置相遇,没发出劲气交击的应有爆响,也没出现气流激溅的正常状况,桌上的杯盘碗碟安然无恙。
花鲁预估的两种情况,一是掌劲被反震回来,他可借势退解,另一是掌气如石沉大海,消失个无影无踪,那他可往左晃开,应了一拳之数。只恨所想的没一种情况实现,掌劲碰上拳劲的一刻,花鲁就像给自己掌劲形成的索子缚个结实,动弹不得。晓得自己招式用老,一时无以为继,遂给对方的气场锁个结实。
事实上,锁紧花鲁的非气场也,而是龙鹰魔种的奇异能量,生出庞大的吸摄力,令一心往后退或左移的对手,不知如何反应。
花鲁人急智生,举脚往圆桌踢去,再不顾风度颜面。
龙鹰心忖太迟了,就那么将花鲁的掌劲收进体内,在经脉内以魔气化解,同时能量变化,吸摄力消去,另生新力,如摆布玩偶般,将花鲁带得往右边竹见住的肩头撞过去。
花鲁踢不成踢,还令他失去平衡,身不由主的倾往竹见住。
竹见住露出不悦之色。
花鲁终是高手,临危不乱,运转真气,借与竹见住护身真气反震之力,反方向倾回来。虽未出丑,但任谁都看出他身不由主,给龙鹰舞弄于股掌之上。
对甘于为虎作伥,没有人性的人口贩子,龙鹰一向深恶痛绝,遂乘机落花鲁的颜面。花鲁要怪,该怪自己,是自找的。
就在花鲁未立稳,前劲刚消、后劲未生的一刻,龙鹰的主菜到了,沛然莫可抗御的道劲,如潮如浪汹涌而来。
虽只一拳,却大不简单。
今趟更是龙鹰深入研玩道劲和魔气配合上别出心裁之作,拿花鲁作试招对象。也是他首次在一击之内,同时运动道、魔两种既相反又相合的力量。
由于魔强道弱,他遂以魔气为主轴,令花鲁进退失据,身不由主,情况等若使花鲁如置身波涛汹涌的大海中,唯一可做的事是保持浮在水面上。这股积蓄至顶峰的道劲,一如突来的急浪,浮在水面无处着力的花鲁,哪抵得住,登时浪至人漂。
花鲁还要顶着,老脸涨个通红,可是不到两下呼息,已受不了,千万个不情愿下,“噗!噗!噗!”的连退三步。要退第四步时,道劲消失得没踪没影。
花鲁从退第一步开始,一直全力挣前,希冀剩退一步半步,挽回少许颜面。就像一个人逆风而进,忽然间风消失了,立即失去平衡,变为往前倾跌。
就在此时,龙鹰的魔气驾到,止着花鲁前倾之势。
花鲁心知肚明龙鹰放他一马,趁机朝后多退一步。
人人看呆了眼,虽眼睁睁瞧着,仍不明白龙鹰怎可能办得到。杀花鲁肯定容易多了,但要他这么听话,退的虽是四步而非三步,已是神乎其技。
龙鹰竖起拇指大赞道:“花鲁兄了得,算小弟输了。”
花鲁仍血气翻腾,一时说不出话。
此为龙鹰高明处,既满足花鲁请他露一手的要求,立威以证明自己乃能与田上渊并驾齐驱的人物,又不让花鲁颜面无存,下不了台,变成弄巧反拙。
明眼人均可看出,龙鹰留有余地。
竹见住欣然道:“范当家怎算输,让本人说句公道话,这次比试该作和论。”他的两个吐谷浑子弟高手首先叫好,花鲁的手下齐声附和,僵硬的气氛纡缓了,还有点经了解后的融洽。
花鲁回过气来,道:“领教哩!范当家确表现出‘南范’的身价,手底之硬,大出本人料外。”
接着话锋一转,道:“不知范当家现时在驿内,可有落脚的地方?”
龙鹰心内奇怪,难道花鲁再不怀疑自己的说话,诚意邀他们返贼巢住宿,等候钦没?
细想又感没道理。
换过一般老江湖,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仍不相信任何未经证实的事。在这方面,当过人口贩子的花鲁,因从事的是见不得光的买卖,提防之心更大,若这般就信龙鹰而不疑,实在不合情理。
然则他说这句话,用心何在?
竹见住往花鲁瞧去,现出不解之色。
龙鹰心中一动,晓得该是因花鲁等人的秘巢,从不招呼外人,故此竹见住有此神态。时间不容他多想,拒绝道:“虽仍未找到宿处,但花鲁兄不用为我们操心。第一眼瞧到边城驿,小弟一见倾情,爱上它无拘无束的气氛,在这里盘桓几天,非是苦差而是乐事。”
他的话,封死了花鲁的邀请。
花鲁未说出口来的邀请,也可以是个试探,如对钦没另有图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当然乐于摸清楚其据点的规模和实力。
龙鹰一口拒绝,谅可释疑。
花鲁双目闪过失望的神色,道:“我们当然尊重范当家的意愿,不知尚有何事,是我们可以效劳的?”
龙鹰瞧得心中一动,花鲁为何感到失望,理由何在?隐隐里,他感到花鲁是“天网不漏”的行动里一条重要的线索,只不知如何可发掘下去。
龙鹰问道:“有方法知会大论吗?”
花鲁脸现难色,道:“须看天气变化。”
龙鹰放下心事,道:“明白!不用勉强,大论该晓得小弟来了。”
花鲁朝他深望一眼,道:“如此,请容在下告退。范当家有事找我,向廷方传句话便成。”
又叫道:“廷方!”
今早领人来骚扰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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