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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明环-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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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鹰游刃有余的向荒原舞道:“这或许是一段天赐良缘的开始,你老兄有何打算,感到抗拒吗?”
  荒原舞略一沉吟,答道:“很想告诉你绝不会有结果,就像以前的老样子。少年时的惨痛经历,使我深刻地体会到战争的残酷不仁、生命的无常,因而失去对寻常生活的信心,追求飘泊无定的浪人生涯。安居乐业,别人求之不得,我则如避蛇蝎,害怕情况重演。一次够哩!”
  符太问道:“这一刻呢?”
  荒原舞道:“当然不可能一下子改变过来,但再不敢那么口硬。他奶奶的!心内某种久已遗忘的深刻情绪,确被她触动了。”
  符太大笑而起,满意的道:“终于有人陪老子哩!”
  说毕穿堂过桌的朝西门昂然去了。
  龙鹰和宇文朔目光落往荒原舞处,后者苦笑道:“真不争气,我的心竟变热了。”
  接着长身而起,往南门举步。
  剩下龙鹰和宇文朔对坐大圆桌两边,你眼望我眼,气氛古怪。
  宇文朔道:“投闲置散的,该干什么好?”
  龙鹰微笑道:“当然是没事找事做。这句话,任何人问我,小弟都不以为异,但你老兄问我,却恁是奇怪。你是苦行者,应比任何人更有忍受寂寞无聊的能耐。”
  宇文朔道:“偏偏在这刻,我欠缺耐性,可知老天爷在背后催促我去干某件事,只恨我的识神接收不到讯息。”
  龙鹰点头道:“你已收到讯息哩!就是不可陪我呆在这里!”
  宇文朔起立,道:“对!我到外面随意走走,如果听到我呼救,立即赶出来救我。哈哈哈!”
  笑着去了。
  龙鹰伸个懒腰,伸手入怀。


第六章 天女多情
  龙鹰移开杯、盘、碗、筷,将掏出来的《实录》置于桌面上。
  三门峡之役后,龙鹰把《实录》拆散,烧掉看过的部分,余下的三十五页,以蜡纸重新封装,再以防水油布包裹,藏在衣袋内,贴身收藏,自此没解开来看过,《实录》现时的状况,是否已遭水劫,为未知的事。
  看着《实录》,心神却飞到别处去,思潮起伏。
  今次如截杀鸟妖失败,他只好立即赶返西京,与李隆基、陆石夫等逃往幽州,再藉郭元振逼退默啜的威势,打着讨韦后的旗号,直捣西京。
  这非但是不得已下的唯一办法,且为下下之策。
  剩是李隆基,父兄均在西京,岂能免祸?宇文朔更惨,其族或相连的家族如独孤家,又或乾舜的家族,肯定被株连,受到整肃。受苦的还有关内的平民百姓,若杨清仁乘势而起,加上台勒虚云的全力支援,恶斗难免,中土的百姓将陷进大灾劫,战乱不知何时方休?
  有台勒虚云在背后主事,龙鹰亦不敢言胜,最后鹿死谁手,未知之数也,可肯定的是中土必元气大伤,得不偿失。
  自古而来,均有“真命天子”之说,就是君皇乃应天命而来,非人力能左右。所谓“国之兴也,必出明君;国之将亡,必生妖孽”,便是天命论的反映。
  汉高祖刘邦正是生具皇帝命的表表者,故能以区区亭长、最低微的官员,又有楚霸王项羽这般顽强对手,仍能夺得天下,成为开国之君。
  今次的截杀鸟妖,去除能动摇龙鹰整个“长久之计”的祸根,如宇文朔所指,乃李隆基是否“真命天子”的试金石。
  他们四人现时是和命运对赌,赌注就是“真命天子”。若如失败,对整个支持李隆基一方的信心,势造成致命的打击,那种过去所有努力尽化乌有的挫败感,龙鹰自问承受不起。
  由此可见,“天网不漏”的成败,对未来大局至为关键。
  龙鹰大有坐在这里属等运到,必须找些事分神,以免胡思乱想,愈想愈沮丧和疲倦。最佳方法,莫如一头栽进丑神医的天地里去,忘掉录外的一切。
  马车停下。
  符太向驾车的高力士道:“在这里等我,我半个时辰内回来。”
  高力士微一错愕,点头应是。
  车门拉开,现出一个年轻道姑清秀的面容,恭敬的道:“太医大人请下车。”
  符太没想过迎接他的不是道长,而是道姑,连忙下车,年轻道姑后退三步,俏立前方,笑脸如花的欣然道:“天女在后院恭候太医大驾,太医请!”
  说毕别转娇躯,在前领路。
  符太跟在她动人的背影后,朝内深进。
  不知如何,符太感到眼睛舍不得离开她的背影,那种纤腰款摆的风姿,确引人入胜之极。小道姑穿的是修真者的道服,包裹着的却是惹人遐思的动人女体,充盈灼人的青春,更令人从她的迷人处,联想到她的主子闵天女。
  想到这里,符太怵然吃惊,心忖自己是他奶奶的怎么一回事。自己已非吴下阿蒙,见尽美女,论姿容之美,年轻道姑虽属中上之姿,但与艳冠皇宫的小敏儿,如萤火比之皓月,各方面均有大段距离,对小敏儿可坐怀不乱,偏是对这该属碰不得的小道姑动心,难道是走火入魔的先兆?
  运功内视,始安下心来,知练功上没出岔子,忙思其故,接着灵机一触,恍然彻悟,也心中唤娘。
  问题出在闵天女身上,是双方面的。
  对风流天女,他一向有憧憬,曾向大混蛋戏言,与天女逢场作兴。自己知自己事,以他的为人,如非心内确有此意,绝不宣之于口。
  天女最诱人处,除她的娇美风流、兰心蕙质外,最令符太着迷的,是事后不须负任何责任,因想负责任亦办不到。与她的一夕之情,更有打破禁忌的感觉,故而符太的动心,是正常的,不过以前在脑袋里想过便算,不会放在心上。
  可是,今趟来赴得天女殊宠的“二人雅集”,空想立变为眼前现实,道门著名美女,摆明只要双方两情相悦,立可成其好事。真希望可找来大混蛋,揪着他襟口,逼他说出扮丑神医与天女相处时,对她做过什么挑情手段。
  在来此途上,他的心神全被妲玛占据,伊人大呷干醋偏又装作毫不在意的迷人姿态,令他大晕其浪。只要想到妲玛愈来愈对他情难自禁,刀架脖子仍忍不住暗里销魂。然而,当在前面领路的年轻道姑在车门外现出玉容,骤见下,立将他的魂魄勾回来,从小道姑和她的道袍,联想到闵天女,因而感到小道姑格外迷人。
  能忘掉一切,纵情一夜,对象是闵玄清,哪个男人能拒绝?
  他奶奶的!他符太却必须拒绝。
  勿看妲玛漫不经意似的,事后她必动用其影响力,做出调查,若发觉符太彻夜不归,后果不堪想象。
  前面的小道姑倏地止步。
  符太心神不属,差点撞着她的香背,幸而终为高手,于撞上她前二、三寸的位置,煞止脚步。
  少女的幽香,充盈鼻腔,还有她的发香。
  年轻道姑察觉符太差些儿贴体,竟没移前避开,呼吸变急了,轻喘着道:“天女在前方月洞门外院子里,太医大人请!”
  符太惊醒过来。
  难道婢如其主,同样风流?
  细想又该非事实,天女虽风流,却绝不滥情,更从未听人提过有淫乱道门的情况,故此天女极受时人看重,兼之她道法高深,男女情事来到她身上,被转化为传奇逸事,这般的看,眼前气息可闻的清秀小道姑,该是个别行为,是她本身对自己的丑神医动情。假设他探手往前搂她的腰,保证她挨入他怀里,任他作恶。这个想法诱人至极,慌忙压下。道:“谢谢!鄙人懂哩!”
  他既不知她道号,更不知如何称呼小道姑,只好避过。
  往右闪开,从她右边擦肩而过,朝前迈步。走为上着也。
  到进入院门,鼻端仍似嗅着小道姑的芳香。他奶奶的!穿上道袍的美女,别具诱惑力,刚才已差些儿失陷在小道姑手上,面对闵天女,有可能幸免吗?
  亦心中奇怪!小道姑看上自己什么?是自己也没法恭维的丑脸吗?还是世上根本没丑妍之分,魅力来自人的内涵和本质,于男性尤是如此。
  胡思乱想时,一弯明月映照下,闵天女优雅苗条的倩影,在春意盎然的园林里,随他的接近时现时隐。
  以闵天女的名气、地位,肯独自一人在幽静的后院专程恭候,对任何男性均是一种殊荣,充满香艳旖旎的意味,有高度的诱惑性,收到她“二人雅集”的邀请,谁不全力以赴,以博得她的青睐恩宠。偏是符太同人不同命,须愈早脱身愈好,想想已感到自己的命生得多么苦。
  闵玄清还有对符太与别不同的诱惑力,就是他们的关系。
  符太和道门著名美女的接触,就是那次在飘香楼,闵玄清寻上门来,意图拆穿大混蛋的谎话连篇,刚好符太陪在“师父”身旁,与闵玄清说过几句话,相识尚浅,近乎陌生人。长得如斯风格独特的陌生美女,忽然可亲密接触,登堂入室,那种摄魄勾魂的吸引力,实非任何人力能抗拒。
  可恨是他必须抗拒。
  一切均拜大混蛋的丑神医所赐,明知自己的位置身份,不可去惹闵玄清,仍抵不住凭别的身份情挑道门美女的刺激性,惹闵玄清,遗祸于他。
  在对美女的克制上,符太自问远胜大混蛋,然而,当“身份”之外,尚加上“陌生”此一因素,完全抵销了符太在自制能力上的优胜。
  所以闵玄清映入眼帘的一刻,符太忘掉了院外的人世。
  西京在这一刻消失了。
  闵玄清独坐后院的六角亭内,瞧着符太的丑神医不住接近。
  今晚的月夜特别宁静安详,符太敏锐的触觉,令他晓得是受到道门美女的影响,此时的她正处于道功某一奇异的境界,澄心去虑,守中于一,处于“守静笃”的精神层次,感染了他。
  她双目闪闪生辉,深邃若两泓不见底的清潭,时尚的合身道服,使她如披上青白色的流光,美至令人屏息。
  符太调校着咽喉的肌肉。
  为模仿丑神医,在大混蛋的指导下,符太下过大苦功。
  当时龙鹰特别指出,最有可能从声音揭破他是冒充者,正是闵玄清。大混蛋不单曾在翠翘湖的小舟上,与闵玄清缠绵亲热,后来又与她共乘一车,走了一大段路,其中曾发生过的,大混蛋语焉不详,但肯定干过不可告人之事,免不了交头接耳,故对“丑神医”声音的特质,印象深刻。如果自己一开腔,立被天女听破,便糟糕透顶。
  但现在的符太绝不怪龙鹰,就在闵玄清进入视野内的刹那,他切身体会着大混蛋为何明知不该不智,仍去挑逗闵玄清。
  眼前或许是扮丑神医以来,最难打的硬仗,对符太扮演丑神医能耐最大的挑战,“近似”并不足够,必须维肖维妙。
  符太坐到石桌的另一边,与美女四目交投的一刻,符太完全投进大混蛋的“丑神医”里去。哈哈笑道:“天女请恕鄙人迟来请安之罪,皆因……哈!天女明白哩!”
  这几句开场白极其重要,乃成败关键,须尽显丑神医的一贯作风,也是大混蛋扮丑神医的作风,语调、声音、神态各方面没丝毫破锭,滴水不漏。
  符太自己知自己事,准备充足,又集中精神下,他可模仿个十足。可是一旦继续说下去,会分神到其他事上,各方面均出现失漏,幸好是渐进式的失漏,当对方认定他是大混蛋的丑神医,不自觉地接受微不可察的逐渐变化,符太便可过关。闵玄清开始时听不破,习非成是后,便不觉察。
  符太又故意留下小碴子,好让美女抓个正着,兴问罪之师,心有所依下,疏忽其余。
  际此春暖花开之时,后院小园香气飘送,头扎道髻、玉容不施脂粉的闵天女,身穿青白色缀暗黄纹的道装,风姿绰约的安坐石桌另一边。她刚从至静至极的坐忘回醒过来,秀眸闪着奇异的芒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要从表象里瞧出隐藏密封的某一东西似的,唇角生春的含笑不语。
  符太无以为继,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闵天女对付他这个冒牌货的最辣招数,正是像现时般的无招胜有招,令他坐立不安,下一刻,他已晓得她在看什么。
  符太凝起大混蛋注入体内的魔气,贯于双目,叹道:“天女愈来愈标致哩!”接着俯前色迷迷的道:“未知今晚可否一亲玄清香泽?”
  高手过招,绝不可留有余力,又或诸多顾忌。符太对上深悉男性的闵天女,情况如是,须抛开所有顾虑,全力出手,不可以因妲玛自扯后腿。然目标仍没有改变,就是可以走,立即抱头鼠窜。
  符太以进为退,攻的是人性的弱点,女性的矜持之心。任闵玄清千肯万肯,可是当丑神医说得这么直率坦白,视对方如被捕获的猎物,没多少女性受得了,何况是地位崇高的天女。如可因而令她心中不悦,今晚的“二人雅集”,势草草收场,正中符太的下怀。唉!是真的正中下怀吗?真正的情况无比复杂,此刻的闵玄清,如月夜方降临人间的美丽女神,明艳照人,其独特的风韵神采,令符太晓得错过今夜,日后必感遗憾。这句冒犯之言,是压着痛楚惋惜吐出来的。
  岂知闵玄清“噗哧”娇笑,白他一眼,以她较低沉、秋阳般略带抢桑的音色,没好气的道:“太医又在耍把戏哩!今次扮的是色中饿鬼。来!向玄清显露你是怎么样的一个色鬼,看玄清会否拒绝。”
  符太暗松一口气。
  闵玄清巧笑倩兮地说出这一番话,立即将“过去”的丑神医和“现在”的丑神医,缝合起来,令两代丑神医无缝合一,过了最难闯过的第一关。看似容易,却不知花了符太多么大的努力和精神。
  她的不以为忤同时透露玄机,显示龙鹰这大混蛋和天女胡混时,总徘徊于节制和没节制之间,游走在守正不阿和贪花恋色的危险边缘。
  不过,另一危机出现眼前。
  闵玄清根本乐于被“丑神医”调戏,言语不禁,所以符太踏错一步,将错脚难返。这个方向绝不可继续下去。
  符太装出被拆穿的模样,叹一口气,无话可说。
  闵玄清轻轻道:“太医南诏之行,有见到鹰爷吗?”
  符太心中一动,掌握到闵玄清芳心内转动的念头,她终于猜到自己丑神医和大混蛋同属一党。关键在她晓得“范轻舟”是大混蛋扮的。今次自己“从南诏回来”,不时放出大混蛋身在南诏的消息,闵玄清不晓得他与大混蛋“同流合污”才怪。
  她会否怀疑“丑神医”是那混蛋?她自己才清楚,也须看大混蛋与她的亲热,进展至哪个程度。女性的触觉非常敏锐。
  闵玄清在试探他。
  符太苦笑道:“我不知道。”
  闵玄清失声道:“你不知道?”
  符太终扳回少许上风,笑嘻嘻道:“鄙人不知的,是如何可圆满回答天女的问题。哈!答‘见过’不行,答‘未见过’更不行,横又死,竖又死,只好不答。请天女原谅则个。”
  闵玄清横他风情万种的一眼,不但不动气,反似比先前和颜悦色,含笑道:“事实上太医已答了,为何对玄清特别优待?.”
  符太笑道:“因为鄙人爱上玄清哩!”
  闵玄清忍俊不住的娇笑连连,狠狠白他一眼,道:“那玄清就真的受宠若惊。”从这句话,可知发生在宫廷内的事,至少在有关丑神医的事上,瞒不过她。符太头痛了。
  闵玄清轻描淡写的道:“太医理该是敢作敢为的人,为何玄清每次接触太医,总感太医言行不符?”
  符太心叫救命。


第七章 天女情挑
  闵玄清情动哩!
  如果符太没猜错,上一代那个大混蛋,已和闵玄清发展至可登榻子的阶段,差在未真个销魂,故今趟是他奶奶的再续前缘。
  是福是祸,可发生在一念之间,也可以是一线之隔。从任何位置看,眼前均该为羡煞旁人的飞来艳福,由于符太无福消受,遂成横祸,无辜至极。推必须推,问题在如何恰到好处,不虞被揭穿前后不符,同时亦为言行不符。而不论成功失败,都是那么痛苦,失此或失彼。符太毕生,从未试过如此矛盾。
  符太打出杨清仁牌,道:“唉!因鄙人心结难解呵!”
  闵玄清手肘枕着桌缘,托起香腮,含情脉哌的瞧着他,俏样儿妩媚可爱,饶有兴味、淡然自若的道:“太医大人又有何胡言乱语,尽管说来听听。”
  符太心底里一边大骂龙鹰,也因闵玄清的提示晓得大混蛋和她胡言乱语惯了,登时胆气大壮,不虞说错话,即使说错,道门大美人亦习以为常,惨然道:“事情是这样的,嘿!天女……嘿!听说仍和河间王有交往。”
  以他估计,他现在是犯禁,犯的是闵玄清的大禁忌,就是斗胆去管她的事。普天晓得的是闵玄清一向特立独行,也就是我行我素,欢喜爱谁便爱谁,天王老子都管不了她。她既不会因杨清仁而不与丑神医交往,亦不会因丑神医与杨清仁断绝来。
  符太心忖犯禁之言出口,势严重冒犯她,爱将转为恨,那他可拍拍屁股的被逐出天一园,坐高力士的车返兴庆宫睡觉。哈!为弥补今夜的惨痛损失,何不到妲玛处借宿一宵?自己这般见色不乱,妲玛怎狠心也理该不会将他扫地出门。
  这个想法,大减他心内的痛苦。
  岂知闵玄清毫无被冒犯的情状,秀眉轻蹙,“呵哟”一声嗔道:“你总是说一半,不说一半,言而不尽,令人无所适从。”
  龙鹰的眼睛暂离《实录》,大叫糟糕,悔恨没向符太说清楚点。事实上很难怪自己,有些事,他是故意淡忘,与闵玄清的关系乃其中之一,因而语焉不详,也不可能丝毫不漏。如果晓得闵天女有“二人雅集”此招,他起码向符太说清楚闵玄清和丑神医暧昧的关系是如何开始的,对此符太一知半解,更可能从未放在心上。
  之所以对丑神医生出兴趣,源于闵玄清怀疑丑神医是龙鹰。
  闵玄清到飘香楼找上他们两师徒的旧事,符太虽有记忆,却忘掉了背后的原因,那是因闵玄清乃晓得仙子端木菱在洛阳的知情者,且由天女代仙子知会万仞雨她来了,故当仙子所住庵堂被袭,是夜丑神医又行踪不明,天女因而对丑神医动疑,与佛门带发修行的另一绝色宁采霜携手查究丑神医,遂发生闵天女闯门来质询的事件。
  闵玄清和宁采霜,均怀疑丑神医是龙鹰。
  可是,看符太在《实录》所言,却似将此事背后的原因忘掉了,不晓得丑神医和闵玄清的关系,是由怀疑丑神医为龙鹰开始。
  闵玄清对“丑神医”的心态,在这样的情况下,变得异常微妙,特别是宁采霜对丑神医动了凡心,令天女百思不得其解,亦因而对丑神医另眼相看,生出强烈的好奇心。诸般表面的原因外,还有内里深层次的原因,就是魔种对她道胎的吸引力。精确点说,打开始,闵玄清对丑神医压根儿没有抗拒之力,不愿拒绝。
  翠翘楼开张之夜,龙鹰的丑神医与天女泛舟湖上,任龙鹰如何调戏侵犯,闵玄清没丝毫拒绝的意态,肇因于此。丑神医在天女的道心内,已成可与龙鹰、杨清仁分庭抗礼的第三个男子,成功闯进她芳心里。
  如此境地,其时的龙鹰没想过,到今天坐镇于边城驿的大饭堂,心无旁骛下静心读录,被勾起早埋藏触不着的深处回忆,方醒悟过来,遑论符太这个“局外人”。
  闵玄清生命里最重要的三个男人,龙鹰和她之间出现了难以缝补的裂痕,覆水难收,永远不能回复到以前水乳交融、两情相悦的情况。
  杨清仁则因龙鹰和符太两师徒的指控,令天女对他生出戒惕之心,难复旧况。
  剩下来的,我的娘!就是丑神医,且误中副车,是符太的丑神医,复杂处,绝说不清,符太怎可能掌握得到?龙鹰如不是此刻“旁观者清”,亦不可能弄得清楚。
  所以天女对符太管她姑娘家的事,没半分反感,且希望符太老老实实说出来,令她可作明智的抉择。
  符太并不晓得其最大的危机,是闵玄清真的钟情于“他”。
  符太愕住了。
  一向我行我素,于此男性为尊的社会别树一帜的天女,竟然表示肯听他的说话,绝不止信任那么简单,而是不符其一贯作风的耐人玩味,是符太没法具体描述的,颇有倚赖的味儿。
  他奶奶的!
  什么事在发生着?
  符太冲口而出道:“鄙人说过什么?”
  闵玄清横他千娇百媚的一眼,徐徐道:“你忘掉说过什么吗?那你做过的事,是否一并忘掉?难怪一直不来见玄清。”
  符太差些儿想自掌嘴巴!将错就错,叹道:“思念令人老,鄙人医人自医,晓得解救之法,就是尽量忘记,晚上方可入睡,天女明白哩!”
  心中暗骂龙鹰,大混蛋的丑神医该与闵玄清未及于乱,但肯定离乱不远,否则闵玄清不会这般责怪。亦知自己愈陷愈深,问题在闵玄清的风姿太引人了,使他很多时忘掉妲玛,欲舍难离,自制力溃不成军,明知不该说的,仍不顾后果的说出来。
  闵玄清喜孜孜的道:“冤孽!明明清楚太医大人满口谎言,偏是甘之如饴,还感到熟悉亲切。玄清要你赔偿。”
  任符太对女性如何经验浅薄,一个像闵玄清般有地位身份的美女,说出这样打情骂俏的话来,一点不介意符太骗她,怎还看不出今夜的“二人雅集”,早闯过了蔬爸的一关,因而闻玄清毫不隐满对他有意思。
  符太再心叫救命,手上的筹码所余无几,非是没有,而是效用成疑,但又不能不祭出来,希冀老天爷开眼,使他于绝处逢生。
  他自身的防御力早全面崩塌,仅余妲玛此一外援,也惟有妲玛能助他抗拒天女惊人的诱惑力。闵玄清摆明不怕他的情挑,还尽量予他情挑的机会,他可捱这么久,足以自豪。
  唯一值得安慰者,是在冒充大混蛋的丑神医一事上,出奇地成功,两代丑神医不谋而合,都是满口胡言乱语,谎话连篇,口说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
  符太颓然道:“天女明鉴,鄙人是有苦衷的。”
  闵玄清发出银铃般的娇声,开心迷人的道:“若太医大人说的是‘时辰到’,可以省回去。”
  符太今次是要敲自己的蠢脑壳,洛阳款待田上渊的翠翘伧浪夜宴,杨清仁是参与者之一,闵玄清因丑神医而特别留神,不到杨清仁不细禀奉告。
  符太尚未说出,已给天女猜个正着,本已被杀得左支右绌的符太,给按着来揍。
  符太嗫嚅道:“可是……可是……”
  闵玄清下颔离开撑掌,坐直娇躯,立即精采纷呈,该高的高,该低的低,多一分嫌胖、少一分嫌瘦,向符太示威似的,显尽曼妙的曲线。
  嗔道:“可是?可是什么?是否不可与女子交欢、毒发身亡那一套?”
  符太为之目瞪口呆。
  闵玄清所说的,直接大胆,超出了正常的关系,只可以存在有亲密关系的男女之间。小敏儿说是理所当然,因她视自己为符太的私产;安乐会说,因她是放浪形骸的荡女。但出自闵天女之口,说得这么坦白,就是符太造梦未想过,而在她说出来后,他们的关系再没法回到先前僵持不下的状态,剩下的是何时携手共赴巫山。
  发展至这个田地,谁都不能怪谁,要怪,就该怪大混蛋此一罪魁祸首。
  龙鹰明白过来。
  难怪着符太以口述代替他笔录,给这小子一口拒绝,因为这种事情,确难宣之于口。
  他奶奶的!
  这小子如何脱身?
  他掩上《实录》,重新包好,不是不想继续读下去,还想得要命,只是感应到有人站在远处瞧他,此刻举步朝他走过来。
  大饭堂的众多桌子,仅余四桌仍坐有客人,闲着的商旅聚众聊天,打发时间。风雪封路,大批商旅被逼滞留此地。
  那人约莫三十二、三岁,没有一点儿引人注意的地方,衣着普普通通,是一般商旅的打扮,此时因天气寒冷,厚重的绵衣外戴着顶帽子,中等身材,消瘦得来精神矍铄,步伐肯定有力。
  他离龙鹰尚有二丈的距离,已被龙鹰掌握到他心绪的波动,振幅微仅可察,显示他在克制着,尽量不让人看穿他心内的想法和意图,而他亦擅长和惯于控制情绪。
  这些资料非常有用,时间无多,任何须经时间酝酿发展的事,龙鹰均要将其加速,以免错失机缘。
  事实上他一直期待这么样的人出现,管他是来自钦没又或吐谷浑方面的人,更理想的,就是这般一个不属两边阵营,第三方的人马。
  对方掩饰得很好,乃真人不露相的高手。
  那人见龙鹰瞪着他,没半点不安神态,轻松的来到桌子的另一边,尚未开腔,龙鹰打出请他坐下的手势。
  那人微一错愕,接着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龙鹰先发制人的道:“钦没将在二、三天内抵此,所以我直话直说,假如兄台不明白本人说什么,请立即离开。”
  他以吐蕃语说出这番话,感觉到对方内心的震骇。
  踏入大饭堂后,龙鹰看似漫不经心,大饮大食,实则没放过堂内任何情况,眼前此君坐在附近的桌子,竖起耳朵来听他们说话,当然什么都听不到。符太离开时,他跟出饭堂去,现在回来,显然给符太撇掉了。
  对其身份的揣测,合乎情理,就是吐蕃派来有本领的探子,针对的不是钦没的人,便是吐谷浑图谋复国之士。
  博错了,龙鹰仍没损失,因根本没有可失去的东西。
  那人一双眼睛亮着了,宛如变成另一个人,沉声道:“阁下何人?”
  他以汉语说出,表示他看破龙鹰是汉人。
  龙鹰不答反问,道:“有方法联络林壮吗?”
  这是他另一个推测,只要吐蕃现今主事的,仍是横空牧野,便虽不中,不远矣。在某一方面,林壮比之横空牧野,与龙鹰的情谊更深,关系更密切,因大家曾并肩远征西域,共患难、历生死。
  于现今当时得令的吐蕃大将里,在经验和对中土的认识上,莫过于林壮。吐蕃若因新主欲有作为,重奉扩张的国策,那青海吐谷浑原地与大唐接壤的前线,势成吐蕃最重要的战线,当然须最合适的人选,便像郭元振之于大唐的北疆。
  若横空牧野仍然手握大权,必派出林壮此心腹大将,故而龙鹰猜中的机率极高,若错,将代表横空牧野失势了。
  对方现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龙鹰道:“千万勿犹豫,我只须你为本人转送一句话,其他全交给林壮大将决定,你不用冒风险,不依本人之言,却是失职。快!没时间哩!”
  那人点头。
  龙鹰道:“告诉林壮,四个兄弟寻宝来了。立即由西门离开,南门有人来寻老子的晦气。”
  那人先朝南门瞧一眼,立即离桌,朝西门举步,似动作不快,但三、四下呼息后,消没西门之外。
  七、八个大汉从南门步入大饭堂,人人腰佩马刀,杀气腾腾,登时惹起仍留堂内其他客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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