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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明环-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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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上渊动容道:“龙鹰!”
  龙鹰苦涩的道:“不是真的龙鹰,而是假的龙鹰。”
  田上渊道:“何解?”
  龙鹰道:“简略言之,就是郭元振一手炮制出龙鹰复出,且领导他征西的五百人部队,先狼军一步进占故城统万,引得率领先锋军的莫贺达干舍无定河的主寨不顾,全力攻打统万。”
  龙鹰提及统万,田上渊双目现出思索回忆的神情,显然非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心中一动,想到原因。
  故作神秘的道:“寄尘告诉本人,他曾在统万附近与田当家秘密碰头,是否确有其事?”
  龙鹰的推测合乎情理,两师兄弟不可能不设法碰头说话,唯一的机会,就是鸟妖奉默啜命令前往探路的时候。随鸟妖去的人不会多,但肯定个个高手。此次会面,鸟妖须瞒着随行的人,故此必在统万城外,最有可能是无定河某个河段,以田上渊之能,可瞒过关防,潜至长城外与鸟妖说话。
  现在和田上渊联络的手法、见面的方式,是在那一趟见面时定下来的。
  他们的统万之会,该发生在君子津之役之前。
  果然田上渊闻言后,容色转缓,点头道:“寄尘确视参骨兄为友,没有隐瞒。”
  接着道:“不论默啜、莫哥,均是老奸巨猾,怎可能被掩眼法所骗。寄尘肯定不会轻易中计。”
  龙鹰沉声道:“据寄尘的分析,扮龙鹰者,该为宇文朔,王庭经亦为其中一员,大部分人确为随龙鹰征西的班底,尚有数个助拳的外族高手,将加强防御力的统万守足一天一夜,莫贺达干和他的三万狼军,人困马乏之时,被准备十足的郭元振分从鸡鹿塞和无定堡出兵,如摧枯拉朽的破掉只剩下三千人防守的无定河大寨,莫贺达干损兵折将的撤往与无定堡遥对、乌水之西的另一木寨,非常狼狈,在这样的情况下,假亦成真。”
  田上渊和鸟妖既曾碰头说话,言无不尽下,田上渊会告知鸟妖,有关宇文朔和“丑神医”王庭经,取消了回纥之行,改而助郭元振对抗狼军的事。
  田上渊脸现凝重神色,道:“有范轻舟在其中吗?”
  龙鹰知道押对了。
  田上渊不但着鸟妖留神宇文朔和王庭经,还着他留意范轻舟这个人。他肯问龙鹰这句话,表示他对龙鹰的“参骨”疑心尽消,视之为己方人马。
  龙鹰答道:“没有如田当家形容的这样一个人。”
  田上渊再没闲情留意龙鹰的神态表情,眉头深锁的径自沉吟,道:“说下去!”
  龙鹰遂将情况,移花接木的一一道来,特别强调默啜大军抵达时,所有人均深信不疑在统万主事者为龙鹰。战争的重心因而转移往统万。
  就在默啜准备全力攻打统万的当儿,统万的唐军忽然撤走,穿过北面的毛乌素而去,摆明是要突袭后套的狼寨。累得默啜亲率高手和金狼军追入沙漠,踏入陷阱。
  龙鹰道:“岂知敌人早在毛乌素石子岭南面的绿洲突纥利泊,筑起有强大防御力的阵垒,对追来的金狼军迎头痛击,寄尘就是在该战被贯满真气的箭所伤。”
  临时炮制的故事说出来后,龙鹰大感满意,虽为虚构,但均依真实的形势构筑,没半句离开事实。
  田上渊道:“那你们后来又凭什么,认为主事的是宇文朔而非龙鹰?”
  龙鹰给他问得一时乏言以对。


第十八章 功成身退
  要答田上渊的反问,看似不难,答一句由始到终,见不到龙鹰便成,却会坠入可说是由自己一手营造出来的陷阱。
  这是一场战争,任何军事行动,均经仔细思量和深思熟虑,力图看破对方表象下的真相。判断有龙鹰在背后主持大局,绝非因对方有鹰旅的成员在其中,便认定是这样子,而是从各方面的蛛丝马迹,作出最接近事实的猜测。
  以田上渊的智慧,当然晓得如真有龙鹰在暗里领导守统万的奇兵,必然千方百计掩饰,不会现形,故此若说因没发现龙鹰,而断定是对方巧布的假局,那刚才龙鹰苦心经营,有强大说服力的一番话,立即变得苍白无力,是拿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如若球赛,已盘球抵达可打球入洞的位置,就看能否击球入洞。
  龙鹰道:“这是拓跋斛罗的看法,他也是唯一能攻入绿洲去的人,那是他事后的判断。”
  田上渊沉吟不语,似在咀嚼他这几句话背后的含意。
  要骗田上渊绝不容易,龙鹰藉拓跋斛罗解决问题,可是亦因而惹起新的问题。
  龙鹰在或不在,拓跋斛罗是最有资格作出判断的人,曾与龙鹰生死搏斗的拓跋斛罗,不论龙鹰变成什么东西,在他的绝世武功下,肯定无所遁形。于拓跋斛罗攻入己阵之际,急不容缓下,如有龙鹰坐镇,必然立即出手。问题来了,任这队唐军如何强大,一方面须应付金狼军有默啜领导的强攻,凭什么可将强如拓跋斛罗者逐出阵外去?
  田上渊本身正是与拓跋斛罗同级数的高手。
  龙鹰心呼糟糕。
  田上渊问道:“拓跋斛罗事后有否描述遇上的是何等样人?”
  龙鹰暗叫侥幸,猜到田上渊此时心里想的,是怎么的一回事。答道:“这方面,拓跋斛罗剩向默啜透露。莫哥后来告诉本人,拓跋斛罗甫入敌阵,被对方四个高手截着围攻,其中一人使双斧,该是有‘回纥第一高手’之称的虎义,另三人则是初次碰头,武功均走中土的路子。”
  田上渊沉声道:“莫哥怎么看?”
  龙鹰道:“他认为另三个人,其中二人该为宇文朔和王庭经,另一人则无从揣测。”
  田上渊双目杀机遽盛,狠狠道:“此人定是范轻舟,你们瞧漏眼了!”
  龙鹰诈作思索他的说话,没有答他。
  龙鹰故意制造出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让田上渊猜想,与其让他怀疑是龙鹰,不如让他猜是范轻舟,此为两害取其轻。
  自他们离开西京,与田上渊展开恶斗,范轻舟、宇文朔和王庭经一直并肩作战,没理由抵幽州后,宇文朔和王庭经留下来,进行郭元振“鹰爷驾到”的布局,范轻舟竟不顾而去,所以田上渊的联想合情合理。
  田上渊对龙鹰的认识,流于道听涂说,可是,范轻舟却是他长期的对手,明里暗地不住交锋,知范轻舟不论智慧、手段,不在自己之下,这般的一个人,方能令郭元振的妙计得逞,令狼军接连受挫,使鸟妖萌生离意。
  从田上渊的位置看,两人等于在河套再一次交锋,给范轻舟坏了他的好事。
  说到底,龙鹰若现身战场,不但在田上渊料外,且荒诞离奇;反是范轻舟的参与,合乎情理,所以毋须龙鹰多言,田上渊的想法已告成形。
  此时离天明不到两个时辰,龙鹰虽急着赶返河阵,好和兄弟们商量去留的问题,但田上渊与鸟妖久未通讯,现在可从他视为自己人的“红翼鬼”参骨处得到详尽情报,他又肯定闲着无事,“久旱逢甘露”下舍不得就这么放龙鹰走。
  龙鹰尚有个难题,就是凭魔气“易容”,不能持久,如果与田上渊说话时,忽然变回原形,天才晓得对方有何反应。那绝非可解释得通的事。
  遂趁田上渊未有新问题前,来个长话短说,略经删改,以莫哥的位置,述说后套之战,最后道:“田当家还有什么想晓得的事?本人须趁黑离开。”
  田上渊苦恼的道:“你们怎会犯此弥天大错,让敌人可通过山中的水道,攻占山寨,又引水破你们的重围?”
  龙鹰耐着性子道:“此事非常离奇,我们曾派人攀上水源来处,水从石隙处冲出来,形成小湖泊,四周乃穷山绝谷,没有来路。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者,是敌人怎晓得寨内有这么的一道瀑涧?”
  田上渊道:“我们都低估了郭元振,他不但先一步警告唐廷,还要求调心腹大将张仁愿往守朔方,可见他不但掌握你们南侵的时日,且猜到你们行军的路线、攻打的目标,致你们到无定河后,处处碰壁。对外无懈可击,对内也滴水不漏。”
  龙鹰心忖你肯这么想就最好,省去老子的唇舌,田上渊因而认为在君子津栽个关系重大的大跟头,与事机不密有关。
  道:“田当家须本人为你带话吗?”
  田上渊思索片刻,目光回到他脸上去,似在思量可让“参骨”晓得多少,道:“告诉他,耐心等候我的消息好了,万勿轻举妄动。”
  他说这番话时,透出强大的自信,胸有成竹。
  龙鹰自问若和他易位而处,在刺杀丑神医失败,君子津之役损兵折将,后果严重,借突厥人之力占夺关中之计又告泡汤,绝不可能如眼前的田上渊般仍不屈不挠,斗志强凝。
  凭直觉感应,符太尚逊他半筹,自己则没稳胜的把握。
  龙鹰一句“明白了”,掉头便去。
  “笃”的一声,诛神刀越过三十多丈的距离,插入河寨大门上的横梁。
  龙鹰返身投往河水里去,游了一段河道后,上北岸,展开身法,于离天亮尚有个半时辰,安回新河阵。
  众人见他久久未返,又是从大河北岸回来,水瀑仍奔腾不休,显示他没完成任务,大感讶异。
  新河阵部署妥当,每边是三重沙包堆栈的挡箭墙,不过中间是从破寨冲奔而下的流水,一幅水布般泻入大河,好处是大添敌人以木筏从河面攻来的难度,坏处是阵内无立足之地。
  所有人等,包括未痊愈的兄弟,全体在沙包墙上或坐或卧,充满荒诞的意味。也清楚掌握到,三瀑合一后,水势有多大,难怪可在一天光景,蓄积庞大的水量,造就成势不可挡的大流。
  斜坡变得凹凸不平,冲走泥层后,山岩裸露。
  本风光一时的狼寨,分崩离析,东寨墙和四座箭楼再不复存,惟只四座大仓库,在充撑场面。
  龙鹰向丁伏民道:“我们天亮前全体离开,轻装上路,带不走的淋火油和四个仓库一起烧掉。”
  丁伏民没犹豫,领令后偕一众兄弟涉水登坡。
  剩下荒原舞、博真、虎义、管轶夫、君怀朴、桑槐、容杰、权石左田、宇文朔和符太十个人,十双眼睛瞪着他。
  在有人发言前,龙鹰将贴身收藏于怀里,以防水油布重重包裹的密函,掏出来递给符太,道:“这封鬼画符的东西,是鸟妖透过莫哥,醒他交与田上渊的密函,由‘红翼鬼’参骨做信使。”
  人人听得精神大振。
  符太接信后,拆开一看,立即眼睛发亮,道:“这是用古回纥高车六部其中袁纥部的文字,再加我们本教密语写成的信函,天下间,惟他们两人和本太医读得懂,也直接证明了鸟妖和田上渊的师兄弟关系。”
  说毕埋头细读。
  龙鹰趁空解释了刚才发生的事,并阐明轻重缓急的取舍,总结道:“明早突厥人将大举来犯,尽最后的努力于默啜大军抵达前,夺回狼寨,我们这个时候走,将令莫哥无处着力。取回狼寨又如何?得物无所用,还要先治水,没七、八天工夫,休想重现之前的风光。”
  虎义道:“何来风光可言?储存的大量粮货物资,给我们烧个一干二净。”
  荒原舞道:“我们须否使人知会大帅?”
  君怀朴道:“不必了,眼前景况说明一切,大帅一目了然,晓得我们破掉狼寨,烧掉了敌人大量后援物资,余下来的,将不足支持逾十万人在后套作长期斗争。”
  荒原舞欣然道:“我也是这么想,只是提出来,看有没有别的意见。”
  又道:“要走!此乃最佳时机,能截杀鸟妖,可同时完成我们的两大目标,就是不损一个兄弟和保着鹰爷的身份。”
  符太嚷道:“我的娘!真险!”
  众人朝他瞧去。
  符太沉声道:“鸟妖猜到范轻舟是我们的鹰爷,鹰爷正是范轻舟。”
  他两句话,点中了全信的重心。
  田上渊与鸟妖的统万密会,显然曾详细讨论范轻舟、宇文朔和“丑神医”王庭经,故此鸟妖被龙鹰射伤后,仔细思量,得出此正确推断。
  个个暗抹一把冷汗。
  否则失之东隅下,得此失彼,将前功尽废。
  龙鹰问道:“尚有其他事吗?”
  荒原舞关切的道:“鸟妖有没有提及去向?”
  符太点头道:“参骨猜得很准,鸟妖将溜往凉州去,却没说出路线。但有一点很重要,鸟妖指出所受内伤极重,故必须多争取复元的时间。”
  荒原舞思量道:“这么看!鸟妖将在抵达后套前,方会离开。”
  博真喜道:“这个当然,他总不能一拐一跛,又或爬着走。”
  容杰冷哼道:“他想在短期内彻底痊愈,还须他的女人侯夫人帮忙。”
  符太问龙鹰道:“有感应吗?”
  龙鹰闭上眼睛,片晌后睁开,苦笑道:“完全没有。”
  符太分析道:“两个可能性,一为你刚向参骨施展邪帝异技,又反受其所伤,致力有不逮;另一个可能性更可怕,是鸟妖已成功驱除你侵入他经脉的全部魔气。”
  众人无不色变。
  鸟妖乃潜踪匿迹的高手,有猎鹰做他耳目,更具催发潜能的魔功。上一次在符太重创他的劣况里,仍可一路领先,避往不管城去,今趟说不定他已动身,那他们这群追兵势落后一天半天的时间,想追上他,谈何容易,即使追近,如被他的灵鹰察觉,鸟妖立即催发魔功,亡命奔逃,将是上一趟情况的重演。
  容杰道:“我们何不反其道而行,只要能截着他的女人,等于截着鸟妖。”
  权石左田道:“那我们必须先弄清楚,从这一带往凉州去的路线。”
  大家自然而然,朝博真瞧去。
  博真举手投降道:“你们太看得起我,我只是个寻宝人,不会顺道游遍天下名山大川。”
  丁伏民和兄弟们回来了。
  丁伏民道:“鹰爷一声令下,我们立即放火烧仓。”
  又讶道:“各位大哥因何一脸苦恼?”
  龙鹰简略述说后,丁伏民旁观者清的献计道:“我虽然不清楚由此到凉州的地理环境,却知直线永远是最快的,于常人有山河阻隔的问题,可是对如鹰爷般的非常人,是小问题。还有是鸟妖孑然一身,我方人多势众,可发挥人多的威力,关键在兵分多路。”
  荒原舞拍腿道:“对!要掌握鸟妖行踪,其实不难,朝天寻找鹰踪便成。难就难在如何截他个正着。现在我们分多路不用掩藏的追他,封死他所有后路,将他赶往凉州的‘穷巷’。另一边以最强大阵容,赶在他前头,于鸟妖与接应者相会前,教他飮恨,达达等天山族兄弟的大仇,得报矣!”
  龙鹰喝道:“烧寨!”
  丁伏民传令过去,不旋踵四座仓库同时起火。
  放火的兄弟踢着水花奔下来。
  龙鹰喝道:“起行!”
  众人齐声答应。
  (《天地明环》卷十二终)



卷十三


第一章 骑上魔背
  鸟妖就像当年验证范轻舟身份前的台勒虚云,发觉对眼前情况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龙鹰与范轻舟,一而二,二而一。
  由于田上渊一直在怀疑,范轻舟、宇文朔和“丑神医”抵幽州后,如若人间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可能秘密地参与郭元振的军事行动,故此必着鸟妖留神。鸟妖见到的是龙鹰,却不见范轻舟,不怀疑才怪。
  以龙鹰的一贯作风,绝不会待在幽州,日夕盼望的苦待狼军的来临,那他究竟从何处钻出来?当然不是从南诏千里迢迢的赶来,亦不可能在某地闻风赶至。
  旁观者清下,鸟妖不用费神可将龙鹰套入范轻舟,如台勒虚云般,断定范轻舟不论才智武功、应变的手段,并不在龙鹰之下。田上渊向鸟妖述说有关范轻舟的一切时,鸟妖该尚未有特别感觉,到在毛乌素亲眼见到龙鹰,且被他射伤,立即豁然而悟。
  默啜因毛乌素之失,不得不撤返后套,使鸟妖再不看好突厥人,而最重要的,是与龙鹰斗争成败的关键,再非在河曲的战场上,而是在西京。
  只要揭破范轻舟的真正身份,龙鹰已犯了欺君之罪,还会被加上图谋不轨的滔天重罪,所有与他关系密切者,多少将被牵连,罪名可大可小,连武三思亦给卷入其中。因此于鸟妖来说,随默啜退返大漠,再没有丁点儿意义。
  人心是非常离奇的东西。
  直至偷听到莫哥嘱参骨送信给田上渊前的一刻,龙鹰仍一心死守河阵,等待正被郭元振率军追击的默啜回来,好与郭元振配合,己方的人,没半个对此有异议。可是当发觉当务之急,是鸟妖而非默啜,方猛然醒觉,原先的决定多么愚蠢。
  河阵的防御力与敌人的河寨相去甚远,勿说默啜有拓跋斛罗在的主力军,剩是默啜昨夜抵达的部队,他们即使顶得往,折损必然严重,且是不必要的。奇怪的是想法似偏到一端去,没法作出正确的判断。
  以郭元振的英明和丰富的战争经验,到后套后看一眼,瞧见狼寨被烧为焦土,洪水长流,立可掌握到默啜难以久留,因欠缺粮资。那时只要选地筑阵,不予对方有施展平野马战的机会,默啜别无选择下,唯有渡河北返,此时郭元振的机会来了,趁其渡河之际,纵兵全力强攻。
  在如此形势下,鹰旅的河阵实多此一举,徒令默啜有着力的好处所。
  龙鹰等人的撤离,无招胜有招。
  符太吁一口气道:“我的娘!说就容易,勿说走直线,连如何选取路线也教人头痛。”
  龙鹰、宇文朔、符太和荒原舞组成的快速高手团,翻上狼山一座山峰,寻路觅径。
  前方奇峰簇拥,群山耸峙,重峦叠巇,蜿蜒千里,粗犷雄奇,壮观是够壮观了,却宜观不宜游。
  旭日在大后方,升离后套河原的地平。
  荒原舞思索道:“你们猜,鸟妖能否估到我们舍默啜而追杀他?”
  他所想的,与符太同样属担忧,似是不同的两回事,实异途同归。
  两人均是望山兴叹。
  眼前广袤的土地,有高耸入云的山系,身披银甲的雪峰,广阔的盆地,深切的河谷,茂林草野,要在这么复杂的广大区域内,寻找不知所终的鸟妖,无异大海捞针。
  龙鹰兴致盎然的道:“太少的问题,暂且搁置一旁,先来答原舞的疑问,愚见以为,以鸟妖为人,又与他的小命有关系,不论机会如何微乎其微,亦必做足预防工夫,以防给我们追上。”
  宇文朔道:“如果在下是鸟妖,当晓得自己成为了鹰爷的头号目标,否则不应在毛乌素欲杀他而非默啜。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会猜测鹰爷在何处下手伏击他,以定应付之策,大致言之,就是在抵后套之前或后。”
  符太冷哼道:“我们杀鸟妖之心,天下皆知,所以参骨才拿鸟妖的行踪做交易。鸟妖之中途开溜,此为主因,怕默啜若再次在战场上失利,殃及池鱼。而这个可能性比以前任何一个时候更大,因大帅的大军正锲着尾巴追杀狼军。”
  又向龙鹰道:“有感应吗?”
  龙鹰断然道:“他已康复。”
  荒原舞道:“若然如此,他会用尽办法,逃避我们的追杀,包括所有诈敌、惑敌的手段,因此,即使我们紧追在他后方,用的是一般追踪的手段,仍大有上当的可能,遑论现在连他何时开溜、目前的位置,一概不知。”
  稍歇后沉声道:“其中一法,是采迂回曲折的路线,绕个大弯才往凉州去,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若在凉州东面的路上苦候他,将是白等一场。”
  符太同意道:“他是个不可低估的人。”
  宇文朔道:“尽管他本来没想过,可是一旦凭猎鹰发现有人在后方追来,且像晓得他朝凉州的方向走,将猜到密函落入我们手里,而太少则是两人外能读懂密函者,如鸟妖仍要往凉州去,就是正蠢材。”
  荒原舞骇然道:“对!”
  别人改变目的地,因约好了接应,会陷于进退失据,但于鸟妖绝构不成难题,以鹰儿送出鹰书便成。
  鸟妖和侯夫人数十年形影不离,后者更得传他的操鹰奇技,他们间远距连结的方法肯定花样百出,超乎任何人的想象。侯夫人因应形势重新部署布局,务令鸟妖逃离险境,避开龙鹰等人的追杀。
  更可虑者,是田上渊亦赶往凉州,又或从北帮的手下处收到新讯息,将令追捕出现不测之变。
  截杀鸟妖,还须与他斗智。复元后的鸟妖,堪称天下间最难追杀的人,当年在那么恶劣的情况下,仍能成功溜往不管城,是有力的证明。
  现时关系到的,再非战争的成败,而是龙鹰“长久之计”的成败。如被鸟妖成功遁逃,虽赢得战争,却将天下赔了进去。
  荒原舞倒抽一口凉气道:“若他舍凉州往别处躲,我们对他的去向更是无从揣测。”
  符太笑吟吟的道:“技术就在这里!”
  接着向龙鹰道:“本太医有说错吗?鹰爷。”
  龙鹰欣然道:“太少真知我心,他奶奶的,只要小弟请出他老人家,任鸟妖胁生双翼,仍逃不出我的指隙。”
  荒原舞如在黑夜怒海浮沉的挣扎者,看到远方的光明,大喜道:“对!忘了鹰爷的魔种上身。”
  龙鹰道:“所谓请出魔种,并非厉鬼上身,而是小弟登上精神上有异平常的更高层次。似若造梦,又或佛家的禅境、道家的坐忘,均为较日常起居饮食提升的境界,因而灵觉天机,一一而来。”
  宇文朔道:“鹰爷这番话,与天竺古老的精神法无上意识不谋而合。可知自远古而来,智人早对此有认识。”
  龙鹰道:“我的‘魔奔’和‘弹射’,是魔种有成后,与生俱来般的本领,不用去学,天然发展,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直到我们须寻路去奇袭狼寨,方是第一次有意的作为,发挥魔奔的威力。”
  第一次的魔奔、第一次的弹射,在仙子的追杀下,接连发生。当年他策骑雪儿横跨千里的去刺杀契丹之主尽忠,事后回想,也是魔奔的一种形式,发生时往上嵌入魔种神通广大的奇异天地,能人之所不能。
  符太道:“如今次再凭魔奔截得鸟妖,你的魔奔将变成你另一门看家本领。唉!问题在若如上趟般,变成魔种后六亲不认的,肯定将我们全撇在后方。”
  龙鹰不慌不忙,从囊内取出一捆牛筋索,道:“幸好小弟早有准备。哈!”
  三人目光落在牛筋索上。
  符太失声道:“你要将我们捆绑到一块儿?”
  龙鹰赞道:“太少确善解人意,当惯皇上太医的果然善揣上情。技术就在这里,魔种神通广大,可感应到千百里外的事,知我们所不知。当我提升往其层次,我即魔种,魔种即我,自然而然可作出最明智的决定,每走一步,均是魔种的脚步,也会因应形势,迁就三位大哥,不用怕给小弟扯得跌跌撞撞,又或行差踏错。最重要干粮和食水放在最易取得的位置,那即使要穿过沙漠,仍不虞渴死或饿死。哈!”
  荒原舞点头道:“此为名副其实地骑上魔种的虎背,除非割断牛筋索,没得退出。”
  符太苦笑道:“你可否保留少许清醒?”
  龙鹰道:“那将变成以道心对抗魔种,怕影响了魔种的超凡能力,弄巧反拙。”
  宇文朔赞成道:“这不单是没办法里的办法,且为破鸟妖潜踪术的唯一手段,我们不得不试。”
  符太目光梭巡反映着晨光、起伏绵延、无有穷尽的崇山峻岭,深吸一口气,道:“刺激!”
  龙鹰道:“就这样决定如何?”
  荒原舞看看符太,又瞧瞧宇文朔,道:“大家准备好哩!”
  龙鹰悠然醒来,一时间忘掉了为何在这里?在干什么?到记起时,猛地睁眼。入目的是美丽动人的星夜,耳闻水响,野外草林湿润的气味,充盈鼻腔,刹那的光景,他融入了天地去,然后重新走出来,记起正进行重大任务。
  龙鹰坐起身,发觉躺在一个小水池旁,溪流自东北流过来,注入池里,再由西南角蜿蜒流去,疏密有致的白杨树,散布池水四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盘膝默坐的宇文朔,于离他二丈许的疏林内默坐。
  符太和荒原舞两人脱掉衣服,泡在水里,非常享受的模样。
  符太向据小池另一边的荒原舞道:“那家伙醒来哩!”
  龙鹰难抗诱惑,学他们般脱个精光,跳进池内。
  池水没想象中的冰寒,温暖如春,对其筋骨起着舒缓的作用,感觉棒极了。他整个人浸进水里去,好一会儿再从高与腰齐的水冒出来,问道:“我们在哪里?”
  挨着岸旁大石而坐,只将头露出水面的符太叹道:“不要问我,老子刚刚睡醒,并铁了心,永远都不和你这个着了魔的家伙捆在一起走路。”
  左边的荒原舞叹道:“若你再走下去,我肯定要割断牛筋索,我的老天爷,这一生人从未试过这般艰难辛苦,你却像可这样子永远持续下去,幸好时缓时快,尚有喘息回气的机会。”
  又道:“经此磨练,我的意志大有裨益,不过!确像太少般,不想尝第二趟。”
  龙鹰哑然笑道:“千万个对不起,小子不是蓄意的。哈!我们走了多久?”
  符太闭上眼睛,呻吟着道:“上山下山,穿林过野,太阳升起来、落下去,被你这家伙扯野猴似的,至少扯着昼夜不停地跑了七天七夜。这是第七夜。”
  龙鹰失声道:“七天七夜?”
  荒原舞道:“开始时还可以计算方向路程,到第二天已晕头转向,只知筋索扯往哪一方,就随着筋索攀高跃低,不但脑子没法思索,腿子也没了感觉。真奇怪竟可陪你走这么远。”
  符太咕哝道:“大混蛋不是人来的。”
  荒原舞续道:“幸好昨天黄昏,你抵达此处后,忽然将牛筋索震得碎裂,就那么倒在池旁,沉沉睡去。我知太少和宇文兄的情况,剩晓得倒往地上,接着不省人事,睡醒时的感觉棒极了。”
  龙鹰喃喃道:“七天七夜,岂非奔了过千里?”
  符太哂道:“勿高估自己。起始的三天,仍是在山区内奔奔跑跑,又有大段时间是穿过沙漠。你还似乎感应到远方某处的动静,不时调整方向。”
  荒原舞道:“我首次认识到,不论心内多么想,原来仍敌不过身体的疲倦,非是不想到山谷外看环境,而是连指头都动不了。”
  符太问龙鹰道:“感应到鸟妖吗?”
  龙鹰默然片晌,道:“没丝毫的感觉。”
  又道:“却感应到很多人,附近该有座城或镇,魔种领我们到这里来,应有关键性的作用。”
  符太叹道:“真有趣!我们盲人骑瞎马的来到这里,却完全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
  宇文朔的声音传过来道:“如此方合理!”
  他站起来,一边舒展筋骨,做着超乎人体极限的诸般奇异动作,来到池旁,半蹲下来,道:“想想吧!假设鸟妖猜到密函落入我们手中,那不止须警告侯夫人,还须警告钦没晨日,着他撤离凉州避祸,任魔种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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