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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邪(豆子)-第2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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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血腥,还有恶臭,那股味道让沈河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正在腐烂就算真的在腐烂,他也要说过最后一句、提振‘执妄’发动最后一阵:“离山”才说了两个字,嘶哑声音戛然而止,一声大咳、一块碎肉猛从他口中喷出,那是他自己的肉,来自五脏!随即浓稠到几近凝固的金红色鲜血涌出,沈河的话被自己的命精血彻底湮灭。

红景脱口一声哀呼,起身想要去救护师兄,可她又比着他好了多少,不等站起就跌倒在地。

想要去救护掌门的又何止红景一人,那是怎样的一阵哀呼,来自公冶、来自龚正、来自虞长老秦长老雷当老风长老申屠长老来自所有离山第二代弟子!人人想动,可人人动弹不得。

疯子的战役,疯子的透支,疯子的坚持终告崩溃。所有这些离山二代精锐,早都结连做一个整体,用今生所有的修行彼此扶持、咬碎牙关支持着这座大阵,抵至这灯枯油尽一刻,再没了坚持的办法,一溃尽溃。

拼劲全力了啊。

功亏一篑。但共水阵中其他修家并无埋怨,若非这十几人,共水大阵根存留不到现在。

离山大修力量远胜阵中同道,可是他们对大阵的付出也一样远胜旁人。

虽败犹荣,他们无愧于无愧于所有一切。

唯一遗憾,共水做酒,未能喝到第三杯就在红景摔倒一刻,忽然觉得肩膀一紧,一只手稳稳扶住了自己,熟悉声音传来:“歇一歇,我来了。”

不等红景抬头看清搀扶自己的人是谁,眼前突然强光绽放,那雷霆来得如此凶猛如此突兀,狠辣无匹,落于来者头顶!

红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贺师伯”

贺余破关!

一尊与三分身齐齐入阵,分别替下了阳门红景、阴位公冶、主阵沈河和辅位樊真照。

分身救护的是三个伤得最狠、也是身在大阵最最重要的穴窍的长老;尊救护的则是掌门沈河。

沈河只觉一阵厚重的同源水行力量自天灵灌入,顷刻游走身体、镇住了他的伤势、遏止他命精血的流失,元基受损但因救护及时,至少沈河不会死。来日仔细调养脚下的飞仙大路仍在。

修元枯竭,但心智不曾沦丧,沈河全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奋力甩头想要摆脱贺余传力的手:“不可啊。”

贺余闭的是什么关?

三劫十二境最终一境。大逍遥问的智慧领悟关,他自封于法阵自灭灵识与五听,若不能成功破道便会枯死关内;能破关就说明:他破道,悟透了自己的‘大逍遥’究竟是什么、究竟在何处。

破关。即为破道!

天大喜事。

只是勘破最后一境时,最后一劫也如影随形。

贺余破关一瞬,就是修行人最后一道飞仙劫数降临一瞬!

最后一劫,何其严酷何等可怕,全神全力以对尚嫌不够,何况尊与分身一分为四,舍却自己的力量去救护晚辈?

但贺余要做的,又岂止救护几个晚辈?

贺余破关一瞬,也是沈河修元崩、离山共水大阵堪堪崩溃的一瞬

云锦第二击时。沈河听到的闷响就是贺余明心见性、领悟大道而引动的自身修元振鸣之声。那时贺余已然缓缓回神。掌门提振‘执妄’之言入耳。当时听不到但破关后能立刻回想起来。

贺余何等心智,破关后见了眼前的情形、回想沈河之言、再追忆‘噩兆’前因,又怎会想不通发生了什么?

与这中土所有生灵不同的。贺余有的选。今时此刻,中土阳间千万修家。只有他一个人可做从容选择:

专心迎抗自己的飞仙劫数,成功则永享逍遥,即便失败又有何妨,结局还能比着眼前情形更糟糕么?说穿了吧,他已勘破天地,所以他和这天地再没丁点关系了。

至于另一个选择除非他是傻子。

他就是个傻子,被飞仙雷劫追打于头顶仍要救护晚辈不算,他还要入大阵,要还要去迎抗另一道劫数。

几道人影闪动,沈河、红景、公冶、龚正四个人得贺余灵元相护后,被接连扔出了大阵,他们的阵位,贺余坐稳了。

飞仙劫数因人而异,是以贺余领受的考验与蓝祈不同,大师娘的劫数为‘寂静杀灭’,旁人不可见,只有她自己能感知;贺余的劫数则是‘冥煌雷火’,恶雷炸于尊与分身的天灵顶盖,人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无论什么的劫数,都只对悟道修家一人,旁人就算立足身边也不受伤害,贺余入阵于同道无害。

有望飞仙之人,自寻死路之人。

身体落地,摔在阵外的松软泥土横纵,之前对天劫傲然以对的沈河,此刻嘶哑痛哭:“恭喜恭喜贺师叔领悟大道破逍遥逍遥关!”

他知道师叔要做什么,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唯有恭喜恭喜师叔破逍遥关。

头顶处恶雷凶悍,炽烈光芒遮掩了贺余的身形,阵中人看不到他,眼中只有一团团雷光绽放。

但阵中人都能‘感受’到他:那充沛水元流转,四大主位得巅顶大修重新入主,共水大阵正迅速稳定下来。

劫数雷光中,贺余的声音缓缓响起:“天机不可泄露,我参悟的天道从未告知旁人现在无所谓了,告予你们知道,我参悟的天道为:气运。”

“自破无量算起,两千六百年,我都在参气运,想我的气运何在,想如何才能让气运更上层楼,当然我也曾领悟,我自己又何尝不是旁人的气运。我行善,仗剑于天地,不少人因我偶然行至某处而得惠,我得人间气运同时,我也是旁人气运。”

“但我从未想到,有朝一日,我竟会是这天地、这世界的气运所在。我破关时,决战最后时,乾坤存亡系于贺余一念。我心砰然、血沸腾!神祇待我不薄,贺余何其有幸,能以我身躯,换天地气运永昌!”

“参悟气运之人,能化身乾坤气运此刻我所见之‘逍遥’,比着先前我所悟之‘逍遥’,更要逍遥万倍大逍遥!”贺余的笑声响了起来,无尽欢快无尽惬意!稍顿片刻,声音再度传出:“龚正,我徒;沈河。红景,樊真、公冶、申屠我侄。得晚辈如此,贺余畅怀!孩儿们。”

“弟子在!”离山长老尽做回应,有人白发苍苍。有长髯齐胸,有人满脸皱纹,但无论如何年纪,他们都是孩儿。贺余的晚辈孩儿。

雷光中的声音缓缓:“仙途漫漫,好好修行吧。来日飞仙,替我看看宇宙颜色、仙庭景致。而”贺余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甚至有些严厉:“三祖死因未明,还等你等来日飞仙查个究竟,如今贺余心中只剩一问:若凶手是那仙庭神皇,该当如何?”

“杀!”沈河失声痛哭,离山弟子失声痛哭,齐齐应喝,声动云霄!

笑声响亮。天雷之下贺余放声大笑:“好!共水做酒。第三杯。敬奉我家儿郎。个个好儿郎,贺余不负离山九位先祖,死亦足。云锦第三振,起啊!”

就在一道道雷光的轰动之中。大阵行运,流云凝结再化坚冰,云锦第三振!

法术做酒,共饮三杯!

敬天地。

敬同道。

敬儿郎。

挟人间震怒天、裹天地威严,浩荡仙阵反攻,巨阵必杀必灭,破碎星天,第三击!

三祖仇魁,高足贺余。

师徒两人,一为离山自毁身躯,一为共水弃命弃身星天崩碎。

正午时分天下齐动,至此两个时辰过半,正是黄昏时分。

星空灭,流云散去,天穹重归清宁,东方天空清澈如洗,那蓝色干净得、深邃得让人目光深陷;西方天空隐透金红,夕阳半沉,火般云霞灿烂,美艳至不可方物,真真正正好天光。

离山半沉,陷落七百丈,其余五天宗与妖家天酬地谢楼山基毁灭,灵山秀水化作深深巨坑。

正道、妖精、隐修、魔门尽遭重创,但因乾坤相护扛下一座座大阵的反噬力量,绝大多数人都保住了性命,伤虽重,可迟早有痊愈那一天!

欢呼声响起了,村镇城池,东土南荒,几乎所有人都在欢呼,凡人看不清这一战的真相,不过至少他们看懂那陨星碎了、那星天崩了,世界繁荣不变,人间锦绣未改,谁都不用死,你、我、亲、友,皇帝、乞丐、富翁、贫农都还能继续活,继续活。

就在四面八方不断涌动的欢呼声中,离山弟子嚎啕大哭:天地清静、离山清静,当星空破碎时,共水大阵中的煌煌雷霆也告散去,贺余没了踪影。

以我性命,换世界繁荣;以我仙途,换天地气运。

修正道、参气运的人间翘楚离开了。离山贺余,走得悄无声息也走得惊天动地;走时未留半字道别却留下了万万声欢呼——万丈荣光莫过于此。

忽然间风起云涌,阳世间、离山界,乌云笼罩暴雨滂沱,天地有灵犀,陪这八百里离山的弟子们一起悲戚大哭。

劫数退散,人间依旧。唯一一点变化仅在于,离山的一代弟子又少了一人。

幽冥世界,不津城东天剑尊府后园,正闭目结坐的绝美男子忽然睁开眼睛,口中低低一声惊呼:“贺师兄?”旋即单手结印、在印堂正中一划:慧目开、辨真相,片刻过后尘霄生一声长啸,身遁剑光急急向着东北方向飞去。

飞天同时,尘霄生又扬手打出了一道剑讯

又三天之后,褫衍海中七寸褫依约而为,与族中长老合力,将小世界破开一线,苏景一行人终于脱困,自化境中重返幽冥世界。

不过他的青龙、十二煞将和十七迦楼罗尚未将云海深处的凶气尽数炼化,暂时还要留在其中,七寸褫和苏景说好,待它们炼化完毕就把它们送出,届时苏景自有感受,再来把它们领走便是。

三尸、戚东来、阴阳司差官、几位鬼王猛将都高兴不已,苏景更是惬意开怀,可还不等他面上笑容完全绽开,忽有变作惊诧,扬手一招,将一道剑讯接在手中,口中对同伴道:“尘霄生师兄来了幽冥?传讯于我!”

剑讯只有一句话:随讯指引,速来。急急急!

莫说阳间发生的事情,就是幽冥最近的动静苏景也全不了解,收到剑讯心中既惊讶又不安,立刻登上云驾,以剑讯指引向着东北方向赶去。

楚三桓与沉舟兵余部;王灵通和方家兄妹要返回自家王宫向鬼王复命,不再追随苏景,其他人都与苏景同行。

火红云驾快如光电,一边疾飞苏景一边传讯不听和留守不津的尸煞猛将,向他们讯问缘由,随即又是一场大惊:传给不听的剑讯脱手后就来回乱转、并不远行,会如此只有一个原因:它找不到不听。

小妖女不在这个世界了。

回去了还是死了?苏景只觉阵阵心悸。

正在惊疑不定时,突然他的云驾上,一蓬烈焰翻腾开来,一个金衣女子显身,篷帽宽大,戴在头上阴影深深,完全遮掩住了她的容貌,只有一双金红色的眸子明亮,女子目光阴冷,盯住了苏景。

第六二三章这孩子,浑得很

三天疾驰,倾力追踪,划破幽冥惨绿天空的那道剑光终于一顿,缓缓落下,尘霄生来到一片自己也不知是何处的荒山之间。

巅顶大修,各有秘法修行,尘霄生自不会例外,除了水法剑术双绝外,他还以自己猛鬼阴身另修得无数妙法,萦魂之术是为其中之一。离山‘弃徒’眷顾同门,曾在贺余当年造访齐凤妖国、替掌门传谕受尘霄生重归门宗时,对贺余施展了此术。

对贺余,这法术益亦无损,效用仅在于:尘霄生随时能够探明他的所在。

那时离山,天地两重祸患,三祖死因未明,任夺被迫‘入魔’去追杀六耳,尘霄生担心师兄会遇险,为他做下了这道法术。

可是尘霄生万不曾想到,他在幽冥中,竟通过‘萦魂’探到了贺余师兄的气意。

又哪会有半分迟疑,尘霄生急急赶来。至于他传给苏景的那道剑讯,只求碰个运气,万一这段时间里苏景显身幽冥世界,剑讯便会主动找上他,引他赶来。

三天之中,尘霄生连连传讯于贺余,可惜全无回应,以尘霄生之智,至少能明白师兄遭遇了什么,那四个字:身死道消。

锐利目光扫过荒凉山峦,尘霄生朗声开口:“离山弟子求见极乐川阴阳司判官,事关紧急,务请现身。尘霄生感激不尽。”

修行之辈陨丧,一缕幽魂入幽冥,阴阳司中有专门衙门看押,人间修士入极乐川;妖孽鬼灵入无穷春。既然师兄的游魂在附近,那此处必是极乐川阴阳司所在之地。

询问声音一遍一遍回荡开来,荒山野岭全无动静。

“情形急迫,尘霄生得罪之处。务求判官体谅。”尘霄生不愿多等,话音落处背后长剑出鞘,铿锵长鸣之中高悬九霄,接连三次猛震,千道锐气播散如潮,横扫荒山!

尤朗峥对苏景说过的‘修家游魂’下落尘霄生如何得知?但他听尸煞阿二阿七转述过十花判对付修家的手段,他只恨自己飞得不够快、来得不够早。

剑气呼啸,纵横八方,破尽隐遁法术。盏茶功夫过后空气中陡掀涟漪,浩大司衙再也隐藏不住,轰轰显于荒山巅顶。而阴阳司显现瞬间,荒凉到寸草不生的重重山峦林生草长,转眼尽披新绿。

天空里祥云流转。风吟啸仿若仙乐飘荡说不出的悦耳,还有来得毫无征兆却丝毫不突兀的异香弥漫于空气中,此地有哪有丁点幽冥寒冷,只有无尽薰暖无尽柔美,置身其中顿觉身心惬意,无以言喻地舒服,恨不得躺倒在地酣然入睡。再不愿想起任何烦恼事情。

只要肯躺下、很入梦,深藏于心的所有都能自梦中得来此地名唤极乐川。

尘霄生定心定念,全不为环境所扰,扬手将剑诀一招。高悬云霄的好剑立刻收敛气意,重返于鞘,重复道:“求见判官大人。”

阴阳司大门紧闭,无人出来相见。连个小差官都见不到,只有一个冰冷回应:“何事?”

尘霄生说道:“吾兄人在贵司。求请判官大人慈悲,允兄长随我离开,从此尘霄生欠下阴阳司千年情义,但有判官大令所至,无论水火万死不敢请辞。”

冷笑声自司衙内传出,仍是两个字:“妄想。”想把游魂从阴阳司里带走,笑话中的笑话,美梦里的美梦。

尘霄生神情不变,绝美男子昂首独立于巨大司衙门前,再度开口:“尘某师弟苏景,亦有红袍加身,曾为十花大判借法五年,勉强算得对阴阳司有一点功劳,求请大人”

“阴阳司铁律高悬,莫说是你,便是尤大人亲至、十花判随行,也休想官放人。”这回不等他把话说完,司衙中人就将其打断:“尘霄生,你好歹也是离山高位弟子,阳世间数得上的高人,居然说出此等疯癫言语,不嫌无趣么?”

阴阳司主掌轮回,对阳间闯入之人多有留意,从司衙中人说话中就晓得,此间判官功课做得不错,知道尘霄生的来历。

尘霄生垂目、躬身,认真行礼:“求请大人慈悲。”

“少在啰嗦,速速离去!再有半字妄言,即刻拿你问罪!”司中断喝森严,腾腾猛鬼气势弥漫开来。

尘霄生摇了摇头,笑了下,无奈之情溢于言表:“大人当知晓,尘霄生曾是离山弃徒。”说着,他扬起了手。

“异想天开之辈,离山弃你不惜!快走!”

尘霄生的手握住了背后长剑:“大人可知,尘霄生为曾被离山所弃么?”

当年他私自去解救一个邪道弟子,被发现后犹自不退,甘愿领受八祖一剑只因那邪道人物的爹,救护过尘霄生的长辈。

为了一个邪魔修家,为了一段往事有缘,尘霄生不惜触犯门规,不惜放弃大好仙途甚至大好性命,何况今日落难前方的是他师兄!

刺耳的摩擦声,充斥天地间,尘霄生拔剑。不同于之前的剑诀一转长剑飞天,他此刻拔剑再也‘规矩’不过,手握剑柄,把自己的长剑一寸一寸拔出剑鞘。

仿佛好剑锈蚀于鞘似的,拔剑拔得尽是令人耳鼓生疼、牙龈发酸的怪响,而这摩擦声音越来越响亮,长剑出鞘未般,怪响已经化作九霄雷动真的有雷声,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乌云密布,封天三百里,明媚香软的极乐川就此变得阴沉森森。

三百里云,蕴三百里雷霆,振鸣不休,呼应尘霄生拔剑!

仍是当年,被八祖打碎身躯后又得八祖相救、炼化鬼身,陆角八曾对他说道:“打完你之后,我跟你师父说‘平时没看出这小子这么倔强’,你猜老七怎么说?”尘霄生愣愣摇头,陆角八笑道:“他说:倔强就算了,那么好的词,快别糟蹋在他身上了,你不晓得,这小子平时都好得很,就是犯起性子时这么说吧,尘霄生啊,这孩子,浑得很!”

尘霄生拔剑,目光望向阴阳司,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尘霄生,浑得很!”

话音落,长剑出鞘,三百里乌云疯漩,雷霆如暴雨倾泻。那漫天怒雷并未如想像那样轰入阴阳司,而是尽落于尘霄生手中利剑,旋即绝美男子动剑,怒斩阴阳司!

尘霄生。

这孩子,浑得很。

师兄剑荡极乐川时,师弟正迎上金衣女子的目光。

宽袍大帽,遮掩了身形与容貌,可苏景等人又怎会认不出她来,阳三郎。

苏景救了犹大判,便是小鬼差妖雾的大恩人,当即踏上一步,厉声喝道:“阳三郎,苏景是犹大判保下的人,还不速速退下!”

顾小君也随声开口:“犹大判不在时,你违令造次,擅闯不津阴阳司,旧罪未清近日还敢再添新恶么?”顾小君平日里为人迷迷糊糊,但在阴阳司中,她算得对阳三郎比较了解的,晓得她既然敢显身,只凭大判之名怕是吓不回去她了,当即一拍锦绣囊,一片金铁交击声中,七十三链显身。

前一次七寸褫开化境只能容两人离开,犹大判未能将链子带走,将其留在顾小君身边。

三年远不够链子复原,但至少他们休养得‘看上去好像复原了’,宝物祥光氤氲于身,锐金气意行布于外,七十三人个个森严,隐透天威!

阳三郎的目光明显一惊,她又哪里想到七三链子会在此地,不过很快她就笑了起来:顾小君失算了,她想借链子威风惊走阳三郎,却未算到‘金乌辨真’的神奇。

或许比着阳三郎战力更强、修持更深的猛鬼都看不住链子是‘表面光华’,但阳三郎稍一凝神就发觉了他们的虚弱。

阳三郎的笑声惬意:“我只杀苏景一人,与旁人无涉,让开吧。”

小鬼差妖雾反手亮出惊堂石用力一拍,巨响绽放以添声势:“犹大判的吩咐你也敢”

“少要再提尤朗峥,”不等小鬼差说完阳三郎便冷笑打断:“幽冥判官何时曾凌驾于天乌之上?莫说只是‘吩咐’,就算他人在此处,苏景也得死。”

“这么说,你造反了?”妖雾反倒收敛了怒色,尺半高的小矮子竟透出无尽威严:“如此,阴阳司也不用为你祭炼神魂了,金乌?休矣。”

阳三郎不过是一道‘成了精’的神识,真正的金乌游魂始终在阴阳司内,由七位星判以香火炼化不休。

若阳三郎真敢造反,判官一击就能抹杀了金乌游魂,阳三郎自也活不了。

妖雾的话已说得极重,可阳三郎仍在笑应无翅不晓得,阳三郎前阵闭关修为突进,游魂中的灵犀尽数归入她的身体,那段游魂亦然没用处了,阳三郎虽还不是金乌,但已真正转活,由念入魂,变做真正‘在’!

阳三郎真的造反了,阴阳司再也管束不住此人,尤朗峥闭关前曾传下令鉴,着阳三郎修炼出关后立刻去封天都相见,但她根不予理会,待探到苏景的气意,一是为报上次受辱之仇,二则仍要夺他修为充实自身,就此火遁赶来。

第六二四章惹不起,不留情

沈河缓缓张开了眼睛,眼前一片模糊。

过了片刻,视线才渐渐‘凝聚’,周围情形清晰起来,九鳞星峰首座静室,他正躺在软榻上。

深吸一口气,奋力坐起身来,无可抑制地一阵天旋地转,随即‘咕咚’一声,堂堂离山掌门、御风踏云穿梭雷暴只当闲庭信步的巅顶大修,从床上摔了下来、额头磕中地面,疼疼疼。

真疼,把沈河给疼笑了。

掌门摔床的动静不算小,很快有人抢进屋内,鹤发鸡皮神仙气度的老者上前,躬身搀扶沈河:“掌门人可还好?”

沈河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无需弟子搀扶、自己扒着床边一点一点站起身,口中问道:“樊翘,其他人怎样?”

神仙似的白发老者正是樊翘:“诸峰长老与真传弟子都还昏睡中,尚未醒来,但请掌门放心,我曾做仔细查探,伤势皆重,但性命无碍。”浩劫过后不久,离山诸位高人便再也支持不住,陆续昏迷过去,转眼三天过去,沈河最先醒来。

稍加停顿,樊翘继续道:“内外两门和记名弟子尽数脱力,他们伤势较轻,尤其外门和记名弟子,力量浅薄,入阵时所受反挫力量也更轻些。另外其他几大天宗和天酬地谢楼也都有消息传来,门宗重地被毁,所幸伤亡不重。”

“还有一事,两个时辰前,不津阴阳司那位鬼差马喜来过,我未做隐瞒,把阳间发生事情尽数讲与他知,此人刚刚离开不久。”樊翘一口气地说了下去:“再就是阳间无大碍,大战时天地摇晃,少不得引出些灾害。不过伤害有限,弟子自作主张,传去了朝廷一封信笺,请他们处理赈灾、善后之事。”

林林总总,阳世间经历大战后的情形,樊翘大概说与掌门知道,但有一个人的下落他始终未提。

而沈河又是何等心思,听樊翘说过所有事情过后,反问:“林师叔没消息?”

樊翘不欲提及此事。可是掌门已经问起,又怎还容他再做隐瞒:“三天之中,弟子七次传出剑讯皆无回应,又请八对比翼双鸦飞赴剑冢附近查看”说到这里樊翘摇了摇头:“可惜一无所获,林师伯下落不明。”

沈河叹了口气。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再度开口:“大家还在离山?”

樊翘明白掌门口中‘大家’指的是四面八方赶来离山入共水大阵的外宗同道:“他们现在无量湖畔休养,修为高的重伤、修为浅的脱力,状况比起我们也强不出半筹。”

“请他们快些离开。五天之内,务必送走所有外门同道,另外裘婆婆若也要走,就请乌鸦卫沿途护送;你也辛苦一趟,替我送鳌家诸位大妖返回西海。他们领袖西海群妖来助阵,费心尽力,这道礼数不可怠慢。”

全都伤得一塌糊涂,才休养三天离山就要赶众人离开?掌门说什么就是什么。樊翘抱歉躬身下去办差了,不多时就转回来复命:“鳌家前辈已然动身,西海群妖尽随行,别宗修家也得我宗传讯。正在准备行程,天斗山一脉一个不走。”

沈河皱了下眉头:“鳌家前辈离开。你为何不送?裘婆婆不走便罢,离山就是她老人家的洞府家园,你带上乌鸦卫速速去追赶”

说着,掌门见樊翘笑了,他说不下去了。

“掌门谕令,莫敢不从,”樊翘收敛了笑容,但哪有动身的意思:“只是师尊去往幽冥前,也曾传下一道谕令,着我看好乌鸦卫,认真祭炼光明顶。两下里有些矛盾,我为难还是听师父的好了。”

离山掌门刚下了个不近人情的命令,轰走山中休养的同道;因苏景而辈分直升的樊翘,又明目张胆地违背掌门谕令,居然还笑——只因离山弟子心中都清楚一件事:

迎抗天星劫数时,正道、魔门、散修、妖精几乎所有能数得到的阳间修家尽数出手了,唯独一家不曾动法分毫,邪修玄天大道。离山为正道翘楚、诸天宗就只剩下离山还有‘山’,离山元气大伤!玄天道怕是已经按捺不住了吧。

离山门下诸多精修高手战力沦丧不提,就连那两环、三重护山篆都投入了共水大阵今日第一天宗,几乎空不设防。

驱逐同道是为让他们免受池鱼之灾;着樊翘与乌鸦卫离开是为苏景留下一套‘底子’,不久之后离山倾灭无妨,还有个苏景、有个尘霄生,迟早会再回来!只要这世上还有离山传人,离山剑宗便不会倒。

樊翘早就不在是当年那个狂傲少年了,掌门的心意如此浅显他岂会看不透,他不走。

爱咋咋地,轰也不走。

四十九对乌鸦卫嘴巴是恨人了些,但它们的忠心绝不会错,若此刻苏景在离山,他绝不会离开;既然主人不会走,乌鸦卫就不肯走。

沈河也笑了,无奈摇头,如今离山最厉害的就是樊翘了,掌门加上所有长老所有真传再连着内门弟子一起,联手都打不过此人。

掌门拿他没办法,他是惹不起的樊翘。

各路修家散去,没力气飞就用走的,走不动就去周围城镇买马雇车,附近郡县的父母官很会做人,先是大令传下,大车、脚夫若载了仙家离开不得收钱、差旅盘缠全都有官家贴补另外再加一份嘉奖;后来更干脆,直接有地驻防军营供上车马天地有灵犀、正道有所持,人间自也有情有义。

一时间离山周围热闹非凡,数不清多少车马坐轿来到山门附近,等着仙家登车妖精入轿,也算是亘古未见之奇异景色了。

就在这片喧哗热闹中,被冠以‘魔头’之名的消瘦老者,身披画皮隐没气息,来到了离山脚下。不惊动同道更未联络门宗,孤身一人寻得一个偏荒角落,静静坐于其中,闭目养神,开始了他的守护。

一场劫数了了,何尝不是另一场风雨即将到来的前兆。

任夺回来了,但不入山。

离山剑宗,自有离山弟子守护。

幽冥,小鬼差妖雾的目光完全阴沉了下来。正想再说什么,苏景开口接下了话题,对阳三郎道:“我有急事在身,请你今日通融一次,下次相见。你报仇也罢、夺力也好全都依得你,且我会让你动法三击不躲不抗,可好。”

阳三郎显身后,苏景的云驾并未停顿,以剑讯指引继续疾飞不停,苏景不敢有片刻耽搁,阳三郎也只是站在云驾上说话。并未纵法阻拦他行进。

阳三郎语气轻松:“什么急事?说来听听。”

“兄长有传讯急召,当是出事了。”苏景未做隐瞒,如实回答:“我很着急,无心与你一战。”

阳三郎似是沉吟了下忽然一蓬阳火自她脚下翻卷开来。顷刻将苏景的金红云驾焚烧得干干净净。

云驾被毁,但众人未受伤害,自也不会就这样掉下去,各自施法跃入空中。小鬼差愈发恼怒:“你作甚!”

阳三郎笑得更开心了,不理会小鬼差。宽大兜帽下透出的目光直视苏景:“有急事?很好看你有急事却办不得,受同伴召唤却去不得,我惬意得紧。你兄长那里你且放心吧,他快死了,斩杀你后我就去杀他冒犯金乌之罪,只死你一个人填不回来的。”

言语歹毒,但那份修为绝不会错,苏景的云驾就是阳火真元所化,阳三郎的火却能把苏景的火烧掉,火焰纯烈的差别已然分辨得明显了。

苏景的面色一沉,但随即长吸一口气重做镇静,稍作沉吟、似是下定了决心,背后火翼微振、来到阳三郎面前二十丈处悬停稳当:“让你动法一击,我不避不挡,之后一决生死,各安天命。”

阳三郎‘咦’了一声,笑吟吟地语气不变:“你是阳身人,却对我说鬼话。平白让我一击,你以为我可会相信么?”

“前一世你损丧于我家长辈手中,”苏景的语气平静:“受你一击,是为还账,你应得的。”

阳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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