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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之坂道 作者:流幻泽-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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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我听见不怀好意的笑声,这一切如同绳索紧紧勒住我,让我一步都不得前进。我用力抵住胃部,疼痛令我的头脑不得清醒,我睁开眼睛也眩晕得看不见。
“你没事吧?送你去医院好吗?”有人扶住了我。
医院?
去到医院的话,他们又会找到我,那我为了逃出过去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不,我不去医院……”我遥遥晃晃地口齿不清。
“可是你好象生病了……”
“不行!”
我怒喊道,这时 我才看清那张清秀的脸,是常秘书。他有点被我的过激行为吓到,不知如何是好。
“对不起,”我不想再被常秘书讨厌,我不想再被更多人讨厌,“求你,我不能去医院。”
“那我送你回家好了,”他是眼神也许是怜悯,“反正你一个人也走不回去。”
我点点头,有一瞬间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
常秘书好象很习惯照顾别人。他把我送回家里,又弄了中药给我喝,药很苦,但是很暖和。
“我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他腼腆的解释道。
“那一定,很有意思吧?”我端着杯子微笑。
“还好了,虽然有时吵吵小架,但他们其实都很听话的。”说起他的家人,他的表情变得不可思议的柔和,“群溪先生是独生子?”
“呃?”我搔搔头,“很少见吗?”
“那倒没有。只是,群溪先生给人的感觉就像个独生子。”
“不会与人相处。”
“不会照顾自己。”
他是说法听来很新鲜,但仔细想想也很有道理。
“你的家,很有品位嘛。”为了找些话题,他环顾四壁着说,“不是才搬来一个多月吗?已经很有生活的味道了。”
“朋友的房子。”我随便地应道,突然发现他也知道我的行踪了,有可能会泄露出去。
“你不想说的话,我是不会透露给他 什么的。”仿佛看穿了我的疑虑,他说道。
“谢谢你。”
这一刻 我决定相信他,因为就算我不相信他,他想说还是可以说出去。
“他也找了你一个多月了。”常秘书几乎是语重心长地说,“找到你也是迟早是事,连私家侦探都出动了。”
“我没想过真能躲一辈子,我只要等到他放弃的时候就行了。”
“真消极啊。”
“我并非在躲他一个人,我只是想过清净的生活。”
“一天工作十五个小时?”
他淡淡地说,我迅速瞥了他一眼:“你也在监视我?”
“因为我想知道,为什么他会喜欢上你。”他脸上的表情可谓凄楚,“我和他一起生活了两个月,自认为是他的恋人了吧,他又爱上别人。我第一次见你时,总不明白我那里比不上你,所以也嫉妒你。”
然后他带有自嘲意味地笑了一下。
“现在我没那么想,我知道,他离开我和喜欢上你是两码事。他也曾周旋于众多情人之间,是个没节操的花心萝卜。的确他是腻烦我了,一声不响从我家搬走了,他总是这样,谁也给不了他想要的。”
我没认真考虑过百川到底是不是真心,但直觉上不觉得是说谎,反正这于我,也 没什么要紧的。
“群溪先生,喜欢他吗?”
常秘书突然这样问,我不知怎样回答,咬着下唇,摇了摇头。
“可是你从来没有明确地拒绝过他,所以他没有死心,我也没有死心,我还可以留在他身边,一旦你们在一起,我就得离开了。”
“不会有那种事情的。”我否认道。
“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常秘书以西装模特一般的姿势看向窗外,一时令我真以为他在看窗外的山茶。但是我错了,七月没有山茶花。
我本以为像常秘书这样的人优秀得趋近于完美,他却意外地脆弱。常秘书的伤感,令我莫名其妙地怨恨起百川来。是谁给你这样的权利,可以伤害一个如此爱你的人?
他却 不以为然:“要真怎么说 的话,群溪先生不也在伤害副总吗?”
从一开始谁也没有开口提到百川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讨厌同性恋嘛。”
“你不是吗?”
“我不是。”
我说完低下头去喝药,常秘书的眼睛紧盯着我。
“你是。”他说。
我把视线转向关着的CD机,想去打开它,但这时候去有些不妥。
“你讨厌同性恋是因为你讨厌自己,你伤害副总是为了伤害你自己。”
“你……”我对于他的直白有点难以置信。
“郑海宁回来了。”他直视着我的眼睛说。
我的胃痛得死人。
和郑海宁的见面是常秘书安排的,这是他的职业。郑海宁穿着就他的努力而言过于深沉却又被他穿出独特风格的西装,准时出现在约定的酒吧。他对名牌没有偏好,纵使廉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会彰显出他的气质。他在我的对面坐下来时,我看见他两鬓斑白的发丝。
“你老了。”
我叹了口气。
“是你长大了,小群。”他露出长者特有的和蔼表情,我们坐得离空调很近,冷风吹动我的发丝。他俯过身,把我的乱发绕到耳后,拍拍我的肩。一切都很娴熟而自然。他坐回位子上,掏出烟盒,打开递过来。DUNHILL雪茄。
我摇摇头。
“戒烟了?是好事。”他取出一根点上,“可是就得吸二手烟了。”
我不记得我是否说过他抽烟的样子很有型,总之我现在想这么说。他招来侍者,给我点了加冰威士忌,他自己则是墨西哥烈性的SUUZA。酒到我手上时他扬了扬眉:“说说看?”
我了含一口,将杯子放到桌上:“JOHNIE WALKER 黑带威士忌。”
“没有退步嘛。”他象征性地鼓了掌。
“很久没喝了。”我用中指搽额头。
“戒了烟酒,莫非在谈恋爱?”郑海宁笑道。
“已经结束了。”
“哦,”他饮了一口烈酒,也不怕待会神志不清回不了酒店,“是个怎样的男人?”
我翻了个白眼:“是女孩子。”
这回他把脸都凑了过来:“你怎么这么大变化啊?”
“托您的福。”
“还在生我的气吗?”
“哪有。”
我避开他的眼神,担心一不留神就被他吸引过去。
“怎么是常秘书呢?”我换了个话题。
“那孩子在纽约念书时常来我的店,是个好孩子哩。”他脸上满是怀念,“那时他也就十几岁,我一看见他就想起傻不隆冬的小群。”
“谁傻不隆冬啊?”我小声嘀咕。
“所以我回国前拜托他帮我找小群的行踪,顺利找到了。”他好象很开心。
“难怪他那么清楚我的事。”
“我们可是忘年交。”
“老少配吧?”我脸色发青。
“我们没有那种关系的,放心吧。”他一个劲儿搓着我的头,像对待小孩子一样。
“我才没有担心那种事。”我抚平被弄乱的头发。
“哈哈,小群还是一样心口不一。”他笑起来,连杯子里的冰块都发出好听的声响。
墨西哥烈酒就是劲大,到第五杯时连郑海宁也有些晕乎。借着酒劲,他也越发地随性,搂着我的肩膀大侃他在美国的奇遇,末了他讲累了,问起我的住处。
“你回酒店,我回家。”我把他的酒杯拿下,放在桌上。
“这么久不见,你不想和我温存吗?”他故做暧昧状。
“不想。”
“你生理期吗?”
“我还内分泌失调哩。”我头上青筋暴起。
“小群果然有意中人了,对我都没兴趣了……”他装成很伤心的样子。
“哪有。”我挥开他,“你醉了。”
“恩,醉了才好。”他站起身来,身形有些摇晃。他用运通卡付帐,然后带着他独特的气度离开。
我稍微发了一会儿呆,总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始终想不出头绪,遂离开酒吧,坐计程车回去。
第二天,我打电话给李先生辞职,他十分为难,但还是没有办法。他要我再去他店里拿这个月十一天的工资,我拒绝了。若是他当面请我留下来,我恐怕没有办法拒绝。
我不善于拒绝别人。尤其工读生到了考试季节,小刘也不象要继续工作下去的样子,李先生的确也有难处。可是我不想再回到那里,纵使小刘不在了 ,我也依然被她讨厌着。一想到这个我就胃痛。
反正插画的工作还在,我不必担心会饿死,唯一担心的是郑海宁突然回国,不知道目的何在。他决不至于是良心发现,对我有所忏悔而来,他不是那样的人,我早就知道了。
我坐在马桶盖上想这些问题,墙上全都是四级英文单词。我不记得丹是否过了四级,总之他是个爱翘课的优等生没错,回忆是一种很不可思议的东西,有些早已忘却有些历历在目。我甚至记得在令人不耐烦的英语课上,我饥寒交迫,前面的坐椅上写着:
天使:你爱我吗?
魔鬼:爱,但又能怎样?
天使:我想做件坏事。
魔鬼:为什么?
天使:那样我就可以下地狱了。
我不知道当初坐在我这个位子上的人是出于何种心态写下了这种语句。我们学校是一个工科学校,两千多个男人济济一堂,少见的女人也是食堂的欧巴桑,所以某个班若有不到两位数的女生也算幸运,更有土木系和尚班一片,常常直勾勾盯着别班的女生表现出一副性饥渴状。我们学院敢建在推平的坟山上,就是因为阳气重。所以写文这位老兄的寂寞是显而易见的。也是因为寂寞,大学课桌文化才十分盛行,满桌子都是征婚广告,据说校工用很高级的清洗剂也没有洗掉过。
当我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回溯时,电话铃声把它拖拽回来了。我打量着周围,最后才想起电话的所在。
是常秘书。
”这一阵多得您的帮忙,十分感谢。”隔着电话,我可以很礼貌。
“哪里哪里。”他礼貌性地活回答,“我今天打电话是来确认一下,郑海宁先生已经与您见面了吧?”
“是的。”
“那太好了,你们许久没见,应该有许多要聊的……”常秘书的尾音弱了下去。
“还有什么事吗?”
“不,没有了。”
“那再见。”
“请等一下。”他的声调变高了,有些颤抖。
我没有放下电话。
“我,昨晚看到,一个不认识的男孩子上了他的车。”他象是没有什么把握,象是期待我的结论。
“阿尔法罗密欧?”
“啊?……是,是的。”
我不知道我的叹气有没有被他听到,他有些惊慌失措地为自己的唐突道歉,然后挂上了电话。CD机里在放卡侬的大提琴部分,一遍一遍,象做考前训练的音乐生。
一切太平。
我要说,终于太平了。百川总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客观地说,以他的地位和魅力,即使找寻的是同性伴侣也并非难事。我仔细回想,我应该没有在什么原则性的问题上作出让步,我的尊严还在。
我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摊开四肢,直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久而久之觉着房间开始旋转起来,然而我并不害怕,因为,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莫斯科没有被攻打下来,不会被攻打下来。
下午居然有快递送到,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接下佐川急便的箱子,很重,还是热的。莫非是烤火鸡?
我用很凶残的方式破坏了纸箱的上盖,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从里面无辜地瞧着我, 还汪汪叫了两声。是狗,而且刚满月的样子。我高兴得,连忙把它抱了 出来。这是一只正牌的土狗,还附有血统证明书,上面写着:“此物为狗,学名为犬。”
“哪,犬,就是你。”我竖起右手食指对犬讲,“群,就是我,明白?”
犬睁着可爱的圆眼睛盯着我,伸出舌头添我的手指。
没有寄出人的姓名地址,所以我等着电话。十分钟后,果然打来了。
“收到了吗?”郑海宁用他可以跟电台播音员媲美的声音问。
”恩。”
“喜欢吗?”
“喜欢得不得了。”
“取了什么名字?”
“犬。”
“犬?”他反问了一句,“还真有你的风格。”
“那是自然。”
“注意事项我也一并寄来了,还有床和狗粮,你要好好照顾它哦。”
“那是自然。”
放下电话,我一整个下午都在和犬一起玩。小动物真是可爱啊。
犬是不是一只特别有灵性的狗我不知道,反正它每次大小便都会去厕所,吃饭也不挑食,虽然在洗澡时有点小抵抗,但它还不讨厌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犬稍微大一些的时候,我会带它到附近散步。它对追单车似乎有极大的热情,常常追了这辆又看另一辆,在路上东窜西跳,辛亏没出过交通意外。再大一些时它对单车失去了兴趣,开始追汽车了。我简直拿它没辄,又不能拿条绳子栓住它,因为它是我的犬嘛。
上午天不热的时候,我会坐在地板上看R·特里尔写的《毛泽东传》。我不太喜欢对已经过去的事发表现在的观点,我只是很欣赏毛泽东的词,其气势非常人可及,非历代帝王可及,非其他各国领袖可及。他的气度是独一无二的,民族的。读着这样的文字我认识到我的羸弱,风把门吹开也让我受惊。我不期望成为王者,但至少是个强者,我讨厌这样软弱的自己。
丹家里不只有这样的书,也有《尼采传》、《弗洛依德传》之流,我甚至找到《山海经》和《圣诗复仇》。我个人基于对历史是偏爱,看的大都是史书。犬在我身边绕来绕去,最后枕着我的腿睡觉。
郑海宁说我对犬过分溺爱,我不以为然,依然每天和它出去闲逛,不走上十里路不回。
回家时可能已经十点了,我掏出钥匙开门,犬在我脚下转圈圈。门刚开一条缝,它就滑了进去,我也跟着它走了进去。不知是不是错觉,黑暗中的客厅里有些异样。我屏息凝神,等视觉适应环境。终于,沙发上浮现出一个男子黑色的轮廓。
“丹?你回来了?”我摸着门边的墙壁找开关,“怎么不开灯?”
他走了过来,在没有光线的情况下准确地按住我还在摸索的手,另一手撑在我头的旁边。
“丹是谁?”
听到这熟悉而陌生的声音,我背后一股寒气升起。
百川。
“你没说过你有恋人的,你突然搬家原来是和这个人同居啊?”
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犬在黑暗中呜呜叫着,眼睛发着荧荧绿光。
我开始从最初的慌乱中镇定,决心毁掉丹的名声。
“没错。”我慢慢地说,“我对你这种人没兴趣,你死心吧。”
他愣了一下,可能没反应过来。然后他咬牙切齿地说:“那么,被那个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也无所谓吗?”
“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
我知道这句话可能激怒他。他果然生气了,握紧我的手发痛,我的身体微微地颤抖,因为感应到他的盛怒。他开始咬我的脖子,极敏感的地方,也从我短袖衬衣的下摆探进来,抚摩我的脊背,我便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
“你认为,你的话可以站得住脚吗?”他舔咬我的耳朵,让两人的身体贴得亲密无间,“就算能够,你现在也站不稳了吧?”
我闷不吭声,因为发不出声音来。 我咬着嘴唇,无法抵抗这种让人熔化的热度,几乎要晕倒在他的怀里。
“再让我听你那甜美的声音啊,让我感受你的灼热啊,我要证明给你看,你是属于我的。”
“不……”
我再一次痛恨起这样的自己,在他的技巧下溃不成军。
“你这个人……就只会使用暴力而已……”我喘着气,不连贯地说话。
“你不也一样?”
他带着恨意地说,我不禁睁大了眼睛。
“你就只会用语言来伤害我。”他的嘴唇贴在我的面颊上,“但你的身体从不拒绝我,我知道的。”
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瞪视着这个男人,泪流成行。他明显发现了,不断吻着我的泪滴,我对于这个人急剧变化的心境感到不可思议,本来我该破口大骂,可是没有说辞。
为什么他会如此温柔呢?
为什么我会哭成这样呢?
我哽咽着,摇着头。
“你不应该这样的,秘书那么爱你,你却抛弃他。”
“你要我对江好,自己却这样对待我。”他不甘心地说。
“哈哈,”我不知自己在哭在笑,“这么说都是我的责任?”
“群,”他紧紧抱着我,“你不可以相信我吗?”
“相信你吗?”我尖刻地笑着,“相信强奸犯的你,还是花花公子的你?”
“说到底,群是在嫉妒罢了。”
“谁?”我反问。
“群是对过去我的情人嫉妒,包括江在内。”
“太可笑了,”我叫道,“我之后你不是还让别人上过你的车吗?”
他没有反驳,但我感到他的脸在笑。我恼怒地挣开他,他却把我抱得更紧。
“群,我好高兴哦,你为我吃醋。”
他竟象个小孩一样开心,这令我极为不爽,顺手一巴掌往他脸上扇。
啪!
被他拦下来了。他握着我的手,把灯打开了。灯光下,我看见他有些黯淡的脸,但也许只是光刺激我视网膜的缘故。
“你扇不到的。”他得意地说,“除了我高中时的单恋对象扇过我一耳光就再没有人能够做到。”
我吃惊得发了呆。
耀眼的明媚阳光下,春风旋舞着,吹动我的衣炔与头发,我一直走到学校里最古老的树下,早有一个学生模样的人等在那里。一见我,便露出灿烂的笑容。
“我喜欢你。”
啪!
我抬手就是一巴掌。
我受不了他一脸被伤害的表情,受不了他就一个男孩子来说太美的眼睛的泪意。我仰起头,任风猛烈地吹,最好就把我吹到空无一人的世界去。
“你那是什么表情?”他问道。
“不可能……”我自言自语。
“不会吧?”他也难以置信地说,“那时候就是群?”
“不会,”我否认,“我又不和你同年。”
“可是,我那时候喜欢上的是一个高年级的。”
我们面面相觑,没有下文。
夏之坂道 罂粟森林(8)
其实百川和郑海宁的对决是迟早的事,我没有预料到的只是交锋地点会在丹的家门口。早晨我听见门铃响,打开门就看见这两个人左右站开,一边是玫瑰一边是百合,几乎同时推到我怀里。
“闲着没事送什么花?我又不是女孩子。”我把花都扔在玄关的地板上,犬赶紧跑出来迎接郑海宁,冲着他摇尾不止。
“这个人,就是丹吗?”百川斜眼看着郑海宁。
郑海宁则以同样的姿态藐视百川:“这不是常江的爱人同志吗?想对我的小群做什么?”
“你认识他?”我想常秘书不至于这么长舌罢。
“小江每天带着他的照片,我怎么会不认得。”
“那已经是过去式了。”百川自我辩护。
“即便那样,你凭什么追求小群?”
“我十年前就开始追求小群了。”
“哦?读高中时?”郑海宁不相信的反问,“你在哪个学校啊?”
“凤凰中学。”
“哼哼。”郑海宁冷笑。
面对百川的不解表情,我垂下了眼睑。
“我从初中到高中,念的都是定王中学。”
“没错,凤凰台的念凤凰中学,定王台的念定王中学。”郑海宁落井下石。
我看着震惊的百川,不知怎地感到难过。
“我不是你找寻的那一个人。”
我捡起地上的玫瑰,交回他手里。
而今,又是那一年那一刻的时节,光亮的绿叶折射着阳光,被风吹着,哗哗地响着。我站在定王中学漆得十分难得是黄围墙前,企图翻墙进去。突然想起我已经不再是中学生了,也不用害怕迟到了。我直接从开着的大门进去,过于安静的环境令我想起今天是星期天。瞧我这日子过得,已经没什么次序可言了。放眼看去,教学楼都重新装修过,铝合金的窗户防盗的铁门,花坛上加了一围栏杆。原本的仓库改成了科技楼,一条塑料跑道从中延伸出来,直抵围墙的尽头。原先那样古老的梓树已经不见了,上面盖起了两层式的厕所,男女标牌看上去没有区别。
十年了。
没有什么不可以改变的。曾经有六个年头,我每天要在这个地方被囚禁十二个小时。那时候我向往自由,向往一个开阔的视野,甚至想从六楼的窗户跃出,只为接近天空。然而,等我离开校园,却发现没有地方可去,没有地方可回,我流转于这个城市千万人口中,一刻也未曾停歇过。
“喂,你是干什么的?”
我回过头,校工已经换人了。
“这里是不可以进来的,赶快出去。”
校工没好气地赶人,我也只能转身离开。反正,我也只是来看看而已;反正,已经没有剩下什么了。
走出校门时,郑海宁和犬等在门口。
“你爱上那个男人了吗?”他问。
“怎么可能。”我弯下腰摸着犬的头。
“那么和我回美国吧。”
“呃?”
“你在这边也过得不好,去那边我可以照顾你。”他顿了顿,“而且,那边没有人认识你,你可以重新开始生活。”
离开这里,真的会改变一切吗?我不知道能不能再相信郑海宁,他却在这时候伸出了他的手掌。
“好了,回家吧。”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的话我就把手放到他的手心里,一刹那他的温度传了过来,还是那么温暖。
我把钥匙还给丹,行李也随他处理。
“你想清楚了吗?”他不信任地问,“去美国?”
“不存在这个问题。”
不管是美国、德国、日本、几内亚、乌干达,郑海宁在那里召唤我,我就没有办法不去。
“那,保重。”
“恩,多得你照顾了,谢谢。”
“你怎么突然这么客套?”他不太习惯的样子。
“就要走了嘛,怎么也该留下点好印象。”
“狗怎么办?”他指着在旁边嗅着什么的犬,“不能带去吧?”
“呃?”我拍脑门,“你不说我给忘得干干净净。”
我软磨硬拖地逼着靖岚的总编辑,要她照顾我的犬,她却毫无同情心。
“我们家里有陵雅英哦,他可是会虐待动物的。”总编辑威胁道。但我怀疑所谓被虐待的动物就是她。
“总不能把犬扔掉啊,你随便找个人也得让它有个着落。”
“随便找个人?”她继续威胁我,“变成火锅也无所谓吗?”
“不行。”我把犬抱起来,“这么可爱的小动物你要吃掉它?”
“你做好了我都不会吃。”她这么说是因为她不吃狗肉,她喜欢兔子肉。
“这么着,送给未央吧。”她为了摆脱我的纠缠,最后转移我我的注意力,居然告诉我未央的地址。
“这只狗对你很重要吗?”他开了瓶菠萝啤给我,天够热的。
“这个我不知道,”我老实地回答,“我一直很喜欢犬,但是要它坐飞机去美国似乎太辛苦,也不安全。”
“那么,交给我吧。”
他爽快地答应了。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就好象你准备好提十斤重的东西,提在手里却只有一斤一样。
“你是说,你愿意照顾它?”
“如果能够相处得好的话,”他朝犬招招手,犬慢慢走过去,嗅着他的手,“我早就想要一只狗了 。”
“为什么没有呢?”
“在等吧。”他似乎开玩笑地说,“等你的狗啊。”
“真的,麻烦你照顾它了。”我把犬的床和饭盒放在未央家里的地板上,犬就算搬家了。
“叫什么名字?”未央问。
“犬。”
“犬。”未央重复了一遍,“没错,就是犬。”
“再见了,犬。”
虽然不觉得会再见,但却只能这么说。犬不明白这么多,只冲我摇尾巴。
“路上小心,群溪老师。”
“你也多保重,未央老师。”
我和未央握了握手,和别人握手的感觉都不一样,像是什么都没有握到一样。
晚上我拖着两个旅行箱住到郑海宁的隔壁。十一点之间我在他那边殴打他的枕头。
“好玩吗?”他泡好了咖啡放在桌上。
“好玩。”
“向朋友告别了吗?”
我停止拳击游戏,横抱着枕头:“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朋友。”
他看了我两秒,然后说:“你跟他告别了吗?”
“没有那个必要。”
郑海宁不再说什么,端起杯子喝着咖啡。
“群你知道吗?你从小就这样。”越表现得不在意就越在意。”
我坚持回自己的房间睡,不过拖了郑海宁的一个枕头。
”你就把它当成我吧。”郑海宁故作怨妇状。
“殴打?”
“切,”郑海宁把我推出门外,“你一个人自慰去吧。”
“你真是个好笑的大叔。”我呵呵笑着走了出去。
“小群,”他收起玩笑的脸,“你有没有正式地叫过我?”
“……”我不禁露出微笑,“舅舅。”
夏之坂道 丹和左知的番外WINTER IN JULY(9)
我本人不是一个会使人留下印象的人物,头脑普通,相貌普通,家世什么的更无从谈起。完小毕业后考入二流中学,无所建树地混了六年之后又考入一所二流大学,读着毫无使用价值可言的专业。也因为没有实用价值,所以课程特别少,下午几乎没有上课的记忆,记得的只是GORILLAZ,久石让,跳房子的音乐,以及这个城市所特有的寒冷空气。可以确定的是,这并不是个北方城市,所以冬天也必然有着南方的潮湿味儿。城市小且人口稀少。学校也并非建在闹市区,所以寒冷便填进空荡荡的建筑物中,就算开春两个月后也不会回暖。因为冷,我穿了四件衣服,尽管如此依然手脚冰冷,我靠着墙吸了吸鼻子,遂把门关上。
十一月的街没有一点颜色,灰蒙蒙的像是洗不掉了。十分安静,鞋子踩在透着潮气的地上没什么声响,丹眨着浅色的眼睛,在寒冷中吐着白气。一如往常地,丹穿着黑色的长风衣和黑色的牛仔裤,短短的头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我说,上我那里去好吗?” 丹这么说着,眼睛看向路边的荒草。
“可以啊。”我喜欢丹的咖啡。
我经常去到丹独居的房子。多半的情况,是和丹一起深夜散步,沿着河边的护堤走上几个小时,一直走到护堤的尽头。宿舍的门禁早过了,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所以和丹一起蜷在单人显大双人嫌小的床上。丹的睡癖不好,经常让我体验鬼压身。我常常在呼吸困难中醒觉,可以听见工地上打桩的吭吭声响还有被屠宰的猪发出的足以刺破黑暗的哀号,不能确定自己的存在,不知道身在何方;直到眼睛逐渐习惯黑暗,眼前浮现出丹沉睡的影子,才安心下来,遂钻进被窝的深处,和丹一起睡到天亮。
睡觉对我而言是一件大事。我在宿舍里基本是最早一个睡,最后一个醒。倘若睡眠不足我一定会头痛欲裂,浑身毫无知觉,外加食不知味,这样的状况会持续一整天,直到我把睡眠补回来。
在丹收拾得过分干净而显得很空旷的房子里。我揉着有黑眼圈的眼睛,看着丹烧开水时倚在厨房的门边。
“别揉了,有细菌。”
丹这么说着,眼睛看向浅蓝色的火苗。
“哦。”我把手放下来,随即打了个喷嚏。
“没感冒吧?”
“放心,不会传染给你。”我吸吸鼻子。
“马哲课去上吗?”
“ 不去。”
“你很喜欢哲学吧?”
“那老师令我对哲学的兴趣锐减。”
丹端上咖啡和巧克力饼干,我在CD机上放进了左眼丽莎。我们已经很习惯在BGM中谈话,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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