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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在天下 by 白萱-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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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暻为什么这样做……随着今日留下的梅花暗香,还有什么想不明白。
林原心里,或者是爱聂暻的……他得到那杯御赐的毒酒,该怎么伤心断肠呢?可聂暻听到他的死讯,却只有淡淡一句:“哦,原来现在才死。”
曾经的深情蜜意,竟然连流水也不如了。
也许,林原一直和聂熙暗中欢好,从没指望瞒过皇帝罢?聂暻怎么折磨他,他便怎么和聂熙纠缠。得不到的爱情,困顿不堪的真心……不管是谁折磨了谁,林原终究不肯一直受人所制,落在下风的。在聂暻和林原的眼中,大概这场游戏里面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傻子——聂熙。
聂熙机伶伶打了个寒战,心里似乎冷到了极处,却又有种烧灼般的情绪狠狠折磨着。是这样吗?是这样吗?林原……林原啊!
他自然不甘心就此困住,不住盘算对策。可这广袤深沉的宫廷中,无处不是聂暻的势力,一个瞎子能有什么作为呢?聂熙皱紧了眉头。
忽然想起朱若华的话。
“若有甚么不习惯之处,但凡下人不如意,用度不合心等等,吴王尽管开口,妾身忝为六宫之主,自当代为周全。”
聂熙心里一动,忽然明白了朱若华那次来访的真实意思,她能在短短一次交谈留下如此多的安排,令他不禁暗暗佩服。朱若华如此,其父朱太傅的城府之深可想而知。当年两个皇子势均力敌,各擅胜场,聂暻得朱若华为妻,无疑为天下之争赢取最重的一个筹码。
可是,朱若华这样的举动已经超过一般政治爱情的底限,把自己推到危险的边缘。感觉得出,她对聂暻颇为有情,否则她贵为皇后,何苦冒此大险,愿意帮助聂熙。宫廷爱情本来是很微薄可怜的东西,朱若华却下了这么多的心思来保护它。
聂熙深深吸口气,镇定的吩咐下人为他煮茶。等一杯清茗端上来,他只略饮了一口,便一反手尽数泼到地下,摔得杯盘淋漓狼狈。
“什么陈年茶叶,一股子霉味!”聂熙怒形于色,大发脾气。
诚惶诚恐的宫人连忙跪地求饶,不多时呼啦啦跪倒一地的人,聂熙却余怒未熄:“感情我呆在这里,连你们这些下作奴才也如此怠慢?我今日倒要和你们立个法度!别以为我拿你们没办法,皇后掌理六宫,总可以治得了你们!”
他霍地站了起来,喝令:“去请嫂子来!”众宫人向来觉得吴王温文尔雅,哪里见过他如此疾言厉色地发作,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无奈去请皇后。
不多时朱若华的銮驾来了,人未到,款款笑语已经如春风般飘入:“吴王为甚么事情生气呢?这些奴才不合心,妾身着人换一拨就是了,何必气坏身子。”
聂熙知道她八面玲珑,听着这番做作,仍觉佩服不已。他只在林原面前脑袋变成浆糊,平日价堪称精明强干,闻言道:“些许小事,劳皇后亲自处置,罪臣心下惭愧。只是近日心魔尤胜,总觉着这些阉奴个个不怀好意,十分不快。”
朱若华作色道:“好混帐,竟敢对亲王不敬,来人,把他们都下去等候发落。待妾身问过吴王,下人怎么不怀好意,再做处置。”
众人吓得魂飞天外,纷纷告饶,朱若华却不容情,让力士把众宫奴都拖了下去,候在外院,只留了两个亲信宫女在房外侍奉。
聂熙听得四下清静了,拱手道:“谢嫂子日前提醒,熙感激不尽,今日还请嫂子明示万全之策。”
朱若华叹道:“我不过是为我自己。”这话虽平静,忍不住带上隐隐凄苦之意。
聂熙连忙谢罪,朱若华却凄然笑了笑:“怪不着你。”聂熙听得一阵细碎的衣衫响动,似乎她忍不住擦了擦眼泪,越发不忍道:“皇后不必伤心,此事能善了是最好,纵然不能,熙断无屈志折节之理。”说到后来,言下便带上金铁之气。
朱若华冷笑道:“这么说,若你皇兄定要逼迫于你,你便无计可施,宁可效法妇人女子,自尽以全清白不成?我只道吴王天下英雄,昔日便看好你有风虎云龙之气,还特意要家父向你示好许婚,以期来日。不料你如此懦弱无能!倒是我瞧得你忒高了。”
聂熙能统率千军万马,养气功夫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听出朱若华是激将法,并不动气,只意外道:“原来当年朱太傅许婚是皇后的意思……”心念急转,他自然不信朱若华这样聪明绝顶的女子会是看上了自己,这话定有缘故。
果然朱若华道:“不错。家父虽威严,往往问计于我。当年吴王温厚威严,有王者之风,燕王深沉多谋,可惜失之阴鸷。论来原是吴王更有人君气象,择婿如吴王,可共富贵。如燕王,只得共患难而已。若非吴王如今大丧志气,今日我仍是此断语。见吴王今日之状,我只惭愧当初识人有差。”
这话大大褒贬聂熙一番,聂熙明知是激将法也觉得脸上发烫,沉吟着说:“原来皇后以为熙一介废人尚有可用之处。”心里倒是佩服朱若华,当年只是一个深闺弱女,却已经知道透过两个皇子风光无限的传言看出二人的性情好恶。朱太傅养出这样一个女儿,怪不得自认奇货可居,能巩固朱家下世富贵。
“不错,如今你一个废人,被他算计得身败名裂,武功全失,双目尽毁,杀父之仇夺爱之恨全然不报,有甚么可用之处?”朱若华毫不留情,一句句如利刀般刺出。
聂熙倒不在意她的讥刺,听到言下不测之意,惊得吸了口冷气,沉沉道:“算计?杀父?皇后……你胡言乱语,便是毁谤君皇的重罪啊!”
朱若华淡淡一笑:“原来时至今日,你还不知道当初那场造反是怎么回事。”
当日朝政风云激变,林原星夜潜逃,亲自带来消息,皇帝即将召聂熙罢兵权入京面圣。吴王党不甘兵权旁落后被皇帝一一剪灭,忽然发动,效法宋太祖陈桥兵变故事。聂熙尚且蒙在鼓中,被众将劝酒,一场大醉之后,已是反旗高举、黄袍加身,连林原也力劝造反,聂熙无奈之下只得一横心将错就错,以兵谏名义挥师京华。
一路势如破竹,可他并无颠覆江山的决心。连一力为他出谋划策的林原似乎也失望了。一杯毒酒,令聂熙几乎丧命。他毕竟武功绝伦,好歹逼出毒性,可一身内力却毁去了十之八九。
林原的叛乱直接打击了吴王大军的基础,聂熙更没想到的是,林原再次出现的时候,身份竟然是负责平息叛乱的铁翼军大元帅。某些摇摇欲坠的东西终于彻底崩毁了……
所谓信任,所谓情意,所谓知己,所谓缠绵,都是假的,空的,骗人的。
心灰意冷,痛不欲生,兵败如山倒。
在刑部大狱中,他就像一滩腐朽的枯骨,平静地等待命定的末日。没想到,等来了笑容镇定的林原。一袭青衫,连官服也没穿,还是那么漫不经心的样子,还是没有任何解释,就连调侃的笑容也一如昨日。
聂熙终于彻底崩溃,几乎要扼死这个令他发疯发狂的男子。可他中毒之后已经没什么内力了,林原轻而易举摆脱他的钳制,却微笑着说:“恨不能死掉是么?我带了毒酒来,今日先到地下等你。”原来他带来了一壶酒,就这么满不在乎地自斟一杯,自嘲一笑,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聂熙冷冷看着他,他就温和地微笑着看聂熙,眼中万千思量明灭不定。那是让聂熙发痴发狂的迷离和忧郁。
过一会,林原开始不住呕血,慢慢地,他的笑容变得越来越苍白,忽然无法支持地倒了下去。
聂熙一直冷冷瞧着他,手上溅到血花,眼中便也透出痛苦。
“呕血三次就死,等你第三次呕血的时候,再来找我吧。”他近乎冷酷地说,抱起了半昏迷的林原。
那么恨他,却还是用残存的内力给他吸去毒力。脸上汩汩流淌的,并不像泪水,带着淡淡的铁腥气。是血吧?没什么,只要不是为那人流泪。
绝不、爱他。
绝不、为他——伤心。
双目、口鼻的血水越流越多了。就这样,眼前越来越暗,最后变成一片静止的黑色……
此生漫长而苦痛,若就此结束,多么好……
或者聂熙的生命力实在太强韧了,这次凶猛的毒发并没有取去他的性命。病愈后,他武功全失,双目失明,靠皇帝的手下留情,在白梅书院继续残存在黑暗中的生命,直到林原病危的消息惊动了他钝重冰冷的心。
如果说真相,其实聂熙并不想回忆。往事似乎只能证明他的痴愚不堪。
但朱若华今天说,“原来时至今日,你还不知道当初那场造反是怎么回事。”
是怎么回事?还能怎么回事?某种可怕的预感隐约笼罩上来。朱若华要说什么?
聂熙缓缓道:“熙秉性愚顽,请皇后明示于我罢。”
朱若华等的就是这句话,冷冷一笑:“林原星夜报警,指使吴王党黄袍加身逼你造反,以及后来林原叛逃,奉旨征伐吴王乱军……这都是皇帝的意思。你也知道……他和皇帝是什么关系……”最后这句话说得有点声音发抖,大概毕竟忍不住伤心了。
聂熙的身子不禁剧烈摇晃了一下,过一会说:“胡说八道,皇帝就不怕我当真夺了江山?”心里却涌起强烈的恐惧之感。
这种事,聂暻不是做不出。吴王手拥重兵,足以威胁朝政,偏偏处处严谨,几乎找不到贬斥的理由。可对聂暻来说,留这么大一个威胁,总不是长久之计,说什么也得剪除。
朱若华笑笑:“你说呢?有林原在,他随时取你人头……留了林原在军中,你造反注定不成的。我也觉得很可笑,吴王平日何等精明,怎么就信了林原。”
若回答说什么爱情,只怕会被朱若华嗤笑,连他自己都觉得痴迷可笑了。
聂熙默不作声,昔日冰冷的心却慢慢燃烧起来,痛得几乎痉挛。他不想让朱若华发现失态,只微微弓起身子,忍耐忽然而来的剧痛。晕眩一阵,思绪反而越来越清晰了。
原来如此……被弃之泥泞的真心,那是自己愚蠢给出去的。
他果然很可笑……一直很可笑……
只是,今后再不要任何人愚弄他,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不管对方是林原,是朱若华,还是……聂暻。
聂熙慢慢挺直了腰,端然坐正,静静道:“明白了,多谢皇后指点。只是,所谓杀父之仇,又作何解?”
朱若华窒息般沉默良久,似乎终于下了最后的决心,慢慢地说:“先皇雄武英伟,百万军中也能取上将首级,一向身子康泰,却因急病驾崩,从发病到宾天不过短短一日。事出仓促,只得太子侍奉在侧。”
聂熙忍不住牙关格格作响,一字一句地问:“你……想说什么……他当时已经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你想说什么!”最后一句,说得竟是严厉之极!
朱若华却没有被他带着杀气的声音吓倒,微微一顿,一横心又说下去:“很简单……据说,先皇驾崩之前月余,陆续有吴王党上书,指摘太子之过,吴王之贤,请求废长立幼。先皇虽未回答,亦没有斥责。一个月后便病故了。吴王……这样你总该明白为什么了吧?”
聂熙身子一晃,纵然早有猜测,这时仍是如中雷击。
朱若华或者是因为怨恨聂暻才说出这些,可是……聂暻那样的人,恐怕也没什么做不出来的。可以那样对付弟弟,便也可以辣手对付亲父。
夺走朱后,再夺江山,那是聂暻向来的雄心和手段,倒也罢了。
算计自己,也没什么……算他聂熙自己蠢吧……
赐酒林原,虽令聂熙心痛,但也知道是受自己连累,甚至难以指责聂暻……
但聂暻竟然弑父,是可忍,孰不可忍?
记得父亲曾经大笑着说:“暻儿,还不谢过熙儿的好诗?这可夸你得很了,梅花之精神,那是铁骨君子之风。这里就改名白梅书院罢。”君父的心肠,对两个儿子都是一般慈爱,并深以为得意罢。可现在想来,一切都那么荒谬而残忍。
梅花之精神?铁骨君子?苍天呵,这是怎样的笑话!
聂熙脑袋轰轰作响,一身的血液都变做了滚烫的火。
“那么……皇嫂,你到底要我作什么?”心火烧得越烈,聂熙竟然越清醒,昔日杀敌斩将的镇定萧杀似乎迅速回到了身上,平静地询问情绪激动、微微颤抖的皇后。
他忽然觉得手上一沉,多了一件东西,摸了一下,是个沉甸甸的瓶子。
“皇后?”聂熙疑惑地问。
朱若华沉声说:“你武功被废,双目失明,其实中的是同一种毒,只不过一连两次,程度太深,所以第二次药效更狠。要不是你武功实在好,不能活下来。我给你的药也许能以毒攻毒化解,每日一粒,你连续用上一年试试看……如果不解,大不了被毒死。”
聂熙大惊,听明白了她的话,猛然一阵狂喜窜过,好一阵才冷静下来:“皇后如此待我,要什么回报?”
朱若华轻轻一笑:“我要你发誓,日后若能出头,不要杀你哥哥。不管你再恨他,他是我的人,留给我。至于别的……随便你了。”
聂熙心念一转,迅速明白了。朱若华不愿有一个强势而薄情的丈夫,宁可得到一个毫无能力的聂暻,只要能夫妻相守就够了。这女人的痴心……真是狠毒而痴狂得可怕啊。对雄心勃勃的聂暻来说,被赶下龙庭也许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报复。
聂熙便问:“难道你不怕我现在答应,日后反悔?”
朱若华悠然道:“其实你不答应也无所谓。当日你造反,皇帝不曾杀你。日后就算你得志,若杀了他,不管找什么理由,对比之下都会大大有损名望。你自然不会作这么自损的事情。”
聂熙见她对答如流,暗自称许,便说:“我答应你无妨,但我现在困在宫中,难得机会……”
朱若华自然听明白他的意思,接口道:“我尚须做些安排。半个月之后的子时,你设法到后花园追月亭后,我派个侍卫带你出宫。相认暗号是,‘欲与东风相伴去,一攀一折向天涯。’”
聂熙苦笑一声:“我双目已盲,如何去那追月亭?”
朱若华微微一笑:“你自行设法。我的人不方便直接来停云阁。这点事也做不到,吴王不用争锋天下了,一杯毒酒自行了断也罢。”
聂熙知道她对自己颇有心病,并不奇怪朱若华的口气,只说:“皇后今日如此助我,竟是为了对付自家夫君。论说,就算皇兄心有所属,皇后六宫之主的地位总是巍然不动,实在不必如此自毁长城。莫非另有意思?既然皇后有心合作,有些话还是明白说的好。”
朱若华一顿,婉然笑道:“看来吴王也不是全然不动心眼。”她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父威权太重,皇帝几度筹谋,似有剪除之意。果真我父一倒,我这个皇后自然没什么意思了。”
聂熙淡淡道:“如果我真有得志之时,定会对皇兄取而代之,皇后难道觉得很有意思?”
朱若华说:“所谓得志之时,没有合适助力,谈何容易。不过……你若双目恢复,可以试着向我父求得我家二妹朱颜为妻。以他今日之处境,或会答应。”
聂熙恍然大悟,这才是朱若华最后的意思。看来聂暻羽翼已丰,对朱太傅的势力颇有不满,而这种杀气,已经让朱家产生严重的不安,意图寻找新的可用之人。吴王是先帝仅有的两个儿子之一,如果要取代聂暻,自然是最好的人选。朱若华刚才那些情深怨重,未必不是真的,但她要保全朱家势力,却更是真的。
聂熙左右输了个精光,倒也不怕冒险,想明白此节,立刻爽朗答应:“既然如此,如皇后吩咐。”正如朱若华所言,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被毒死而已。不管她是什么打算,试一下解药决计没错。
朱若华点点头:“那好,你多加小心。”淡淡留下一句,拂袖而去。
聂熙对着皇后脚步远去的方向徐徐一礼,沉声道:“多谢。”他抓紧了手中的瓷瓶,觉得手心滚烫,心跳更是激烈。
朱若华做事果然不留痕迹,把停云阁的宫人以怠慢吴王之罪被斥责了一番,两人碰头的真实原因就这么被盖了下去。
聂熙借口心情不好,顺势将宫人们都赶到了外院,悄悄摸索那瓶子,原来里面是满满一瓶药丸。到了现在的情形,就算朱若华给他的是一瓶砒霜,他也会吞下去。当下先服用了一粒,他怕被人发现不对,索性把瓶子放在最当眼的小几上,料也无人会猜到他敢如此大刺刺做事。
药丸下去不久,聂熙就觉得翻肠搅肚地剧痛不止,冷汗直流,忍不住跌跌撞撞前冲一步,全身都在激烈颤抖,身子一软,跌倒在地上,头重得几乎抬不起来。他怕惊动宫人,并不叫喊,就这么咬牙死忍,只咬得嘴唇出血。
眩晕剧痛的感觉越来越重,聂熙觉得大概自己就要死了,极度昏乱之中,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叫“皇上驾到”,他一惊,出一身冷汗,反而清醒了些,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就听脚步快捷,却是聂暻一路当先进入。
“二弟,身子可好些了?”聂暻还是那样平和亲切的声音,只是不知为何,聂熙总觉得其中带着某种压抑着亟待喧嚣的情绪。
聂熙实不知如何面对聂暻。仇恨和迷茫一起在心中翻腾不已,他怕露出破绽,便喘息着简单说一句:“罪臣参见皇上。”才要跪下,一阵头昏,几乎直挺挺倒下去。忽然身子被人一捞,却是被搂入了一个坚硬的怀抱,这自然是聂暻了。
“竟然还是这么虚弱……太医是怎么看病的。”聂暻的最后一句,已带上隐约杀气。聂熙心里有数,他向来态度随和,待下人也并不严厉,但谁要逆他龙麟,聂暻决计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为了自己的病势,皇帝一口气杀了这么多太医。也许是关心爱惜的意思吧……可这种关心爱惜,竟带着太多的血腥!父亲的,林原的,其他人的……也许对聂暻来说,都漫不在意……
想着朱若华的话,再想起那日半梦半醒中发生的事情,聂熙额头青筋又冒了起来,心火烧灼。他定定神,不动声色推开聂暻:“一时头晕而已,皇上勿怪。”话一出口,喉咙一甜,吐了口血。奇怪的是,隐约觉得血里带着点药味,肺腑间的剧痛也平息不少,整个人反而精神了一些。
聂熙暗暗一喜:既然没有被毒死,大概朱若华没有骗他,这瓶子里的说不准真是解药。
忽然嘴上一暖,却是聂暻用指头轻轻刮过他的嘴唇,粘一点血水,放在嘴里尝了一下。这动作甚是轻柔暧昧,周围人都看得倒吸一口寒气,可这两兄弟之间更离谱的事情都有过,众人看了也不敢说什么,没皇帝许可又不敢擅自退下,只好一个个心惊胆战地呆着,权充泥塑木雕。
聂熙心知不对,就听聂暻声音变得冷峻不少,隐约带着风暴的气息:“一时头晕吗?这血好重的药味。二弟——”
他轻若无声地笑了笑,忽然狠狠把聂熙搂在怀中,近乎轻狂地说:“你吃了什么?我的二弟?”身子一近,聂熙发现他带着很大酒味,大概来这里之前已经喝醉了,袖管中的白梅气息被氤氲的酒香一冲,竟成了一种极暧昧极馥郁的气味。
聂熙心下一凛,缓缓道:“自然是吃药调养。”他内力没了,近身格斗的手法可一日没忘记,一记霸王卸甲,不动声色脱身而出。一出手,自己也觉得比往日轻快一些,朱若华给的药果然管用。
聂暻倒也没强留,只是笑了笑:“别是吃药求死罢。朕要你活着,二弟死了,朕怎么对得起祖宗。”
聂熙一听此言,怒气更甚,原来聂暻也知道祖宗的。他忍了一会,简单地说:“我不会死。”
聂暻不住地笑:“那就好,二弟要是死了,我一定活不了的……所以……”他长长叹了口气,灼热暧昧的气息吐在聂熙的脖子上:“二弟……二弟……不要总是折磨我,总是生病……你晕迷的时候,我连饭也吃不下。二弟……”
聂熙气色青白不定,聂暻亲昵地啃着他的脖子,他竟也浑若不觉,缓缓道:“原来哥哥心中如此看重我。”
聂暻见他不曾推拒,又叹出一口长气,柔声说:“二弟,我心中待你如何,你是真的不懂,还是一直装糊涂呢?”他的口气越是轻柔,熟知皇帝性情的宫奴越是听出其中嗜血的味道,忍不住暗自寒战。
聂熙竟然浑若不觉,只冷笑一声:“自然是兄弟之情,可昭日月。”
聂暻便缓缓一笑,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脸:“这么说,二弟定然不知道了。呵呵,没关系,你总是狠狠折磨我……令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却又总是无辜得紧。左右都是我错,也不在意多错一次。”
聂熙深吸口气,按下激动的心绪,冷冷道:“皇帝,你喝醉了。”这口气越来越刚硬,再蠢的人也听得出意思,何况聂暻。
“呵呵,怎么会醉。所谓酒壮色胆而已,二弟刚正,自然听不懂了。是不是?”聂暻居然自嘲一笑。
聂熙不料向来淡漠阴鸷的哥哥醉酒后竟然如此直截了当说出心事,一时反而被堵得不知道如何回答。
“可笑我堂堂天子,领有四海八方,竟一直不敢对你稍有造次……如珠如宝,如痴如醉,也就不过这样。二弟……你……却从不领情。”
皇帝性情孤高冷酷,竟然低声下气说出这等温存无比的蜜语,那真是用情极深。可一想到父亲和林原的死亡,这些话听在聂熙耳中,却只有厌恶了。
聂暻的手指在聂熙长长的睫毛上慢慢卷弄着,缓缓笑道:“你说要娶朱家小姐,你可知道,我回府饮酒一夜,忍不住呕血……你只管兴高采烈,从来懒得推敲我想什么……是么?”
“皇帝……你……”聂熙心头一惊,总算硬生生忍下顶撞言语。难道聂暻娶朱若华,还有这层缘故。
“我只道,自己娶了朱若华,这事也就罢了……不想你竟然爱上林原,一下子就混得如胶似漆。那时节我正在亲征北戎,你可知道,我接到探报之时是何滋味?呵呵,你在白梅书院双宿双飞,我却在归途生了场大病。初愈之日,听说你修史出来,我便亲自来接你……想不到,接到你和林原双双而出。便是你终于禁不住林原的撩拨造反,我也不忍杀你,宁可作大臣心中的糊涂天子。你在白梅书院心如死灰,我在宫中,竟也无一天好过,日日夜夜,无穷煎熬……若对你直说,你眼中就知道林原,断然会瞧不起我罢……呵呵……真想忘记你,让你在白梅书院烂成灰算了。呵……可惜我舍不得。二弟……二弟,你待我如此,我却从无半点怨恨,呵,你还要我怎样呢。”皇帝带着酒气的话一句又一句撩在聂熙脸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聂熙没想到他说出这么激烈一番言语,想着过去那些事情,真相一点一点清晰起来,可却一点一点地更加难堪。
那日被他紧紧抱住的聂暻,真是瘦损得厉害,否则也不会被他当作林原……
日日夜夜,无穷煎熬么?
这个人,把别人都玩弄于掌股之间,难道他自己也带着苦楚?兄长的心里,到底藏了多少隐秘?
可是……纵然如此……父皇的性命,林原的性命……难道就是活该?
聂熙觉得脑袋犹如被钝重的大锯子来回拖拉着,疼得无法开口,咬紧牙关沉默,却忍不住手指都在哆嗦。
聂暻见他沉默,以为他略有动心,笑容便带上浅浅的喜气。纵然聂熙看不见,一边战战兢兢的宫奴们却忍不住低下了头。皇帝真心笑起来的时候,便让人不能仰视的。
“二弟……”伴着温存的叹息,聂暻的嘴唇落到聂熙双唇上,柔和得好象一夜落梅轻轻拂过,清淡的梅花气息更近了。
16
聂熙无神的双目冰冷地正对着陷入迷醉的皇帝,一点点掰开聂暻的脸,缓缓道:“此事绝无可能,请皇帝自重罢。”
聂暻一怔,声音慢慢冷硬平静,犹如风暴将至的冰海:“若朕说可能呢,二弟。”
他狠狠一用力,硬生生将聂熙困在怀中,几乎令聂熙的脊椎发出格格的响声,一字字冷冷道:“二弟,柔和安顺,才是存身之道,你说是么?”
“不好!救驾!”宫奴们忽然惊呼起来,呼啦啦一拥而上!
不知何时,聂熙的手已鬼魅般扼在聂暻的脖子上,面无表情地缓缓道:“哥哥,战阵之中,短兵相接时往往近身搏斗。臣弟这一招断喉斩,至今杀过五百一十三人,哥哥要做第五百一十四个吗?”
聂暻再是潦倒,光凭手劲也足够扼断彪形大汉的咽喉。纵然中毒后内力全失,动手仍是快捷无比,就是绝顶高手也难抵挡这近鬼通神的锁喉一拿。只是病后委实虚弱,稍一动静,便一阵头昏,只能靠一股怒气死死挺住。
聂暻被他扼得忍不住一阵咳嗽,却示意宫奴不要惊惶,居然笑着说:“咳……好狠的二弟。杀了我罢,很早之前我就想,我做事阴损,大概不能长寿的……如果我会死去,但愿是你动手……呵呵。”
聂熙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一怔之下,更加头昏,说不出是何滋味,想着过去那些恩怨纠缠,肺腑之间顿时痛得难当,就觉得一腔心血在胸口滚来滚去,似乎随时冲口而出。他怕聂暻看出虚弱之状,一时不便开口,只是轻轻喘息。
聂暻何等机敏,立刻出手,在他关节上一扣一拿,同时肩膀狠冲。聂熙早已没了内力,顿时手腕酸麻,几乎不能举臂。他武功废掉后全仗变招奇快,让聂暻内力一冲,立刻不敌,被硬生生制住,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两兄弟已经局势易位。
“二弟,你还是安稳些罢。”聂暻一笑:“你已经不是勇冠三军的吴王。”
伴着这句话,聂暻牢牢扣住他的麻穴,一只手将他稳稳抱了起来,深深压在怀中,另一只手轻佻地抚弄上他的脖子、胸口。
聂熙听到那些战战兢兢的宫奴们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涌过强烈的羞辱之感,只恨不能死在当场。只是刚才虚弱欲死,这时候怒气一来,血行加快,引发朱若华所赠的药力,居然求死也不能了。
他虽记得朱若华的交代,到这时候却已无法自制,嘶声道:“皇帝……你杀了我就好。聂熙虽钝,尚知道清臣劲节之理。陛下如此作为,臣甘心就死。”
“哈哈,做什么清臣,要什么劲节。我偏生要你作个嬖臣。反正……也不会更糟糕罢。”聂暻醉意半存,近乎讥诮地微微一笑,酒气徐徐熏上聂熙的脸:“二弟,你不是要杀我么?真狠心。我该罚你一下,你说是不是?”
他灼热的手摸对位置,便隔着衣服,揉弄着聂熙的一处乳尖,有一下没一下,轻一下重一下。聂熙闷闷吸口气,脸上现出奇怪的忍耐之色,似乎很痛苦,也似乎有些难忍,咬紧牙关不说话,额头上汗水涔涔。聂暻隐约有种报复的快意,便微微一笑:“二弟……你好象有些喜欢这样?”
聂熙暗中咬了一下舌尖,借着剧痛清醒一些,越发感觉到周围之人的错愕,只觉羞辱如狂浪般一层层涌上心头,便冷冷回敬道:“没有人喜欢被狗咬到。陛下今日的作为,正是猪狗不如。”
聂暻身子激烈颤抖一下,森然道:“原来是猪狗不如啊……”
他发抖的手停止动作,静了一会,居然也不动气,淡淡笑道:“既然如此,二弟,我又何苦留情。再如何珍惜爱重……你也弃若敝履吧?呵呵呵……”
聂熙只求速死,斩钉截铁答道:“不错。你再如何作孽使计,我看到你……只觉得恶心。”这话一说,众人忍不住暗暗打个寒战,知道吴王彻底激怒皇帝了。
聂暻如中重锤,忍不住闷哼了一声,竟然直不起腰来。聂熙感觉到他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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