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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不到的心-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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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护?”清荷讶异。
“有个从前对她很好的恩人受伤,她去照顾他了。”沈意飞解释。
原来如此。清荷领会地点头,心头蓦地掠过一抹兴奋。这么说,罗恩希有好一阵子不会出现在这里,那她……是否更有机会接近他?
一念及此,她的心跳不禁急促地加速。
她想得不错,到了晚餐供餐时间,店里忽然来了一群客人,沈意飞一个人忙不过来,有点手忙脚乱。
她主动起身,从吧台边取走玻璃水壶,为客人们一一斟水。
沈意飞刚从厨房端出一盘简餐,见她的举动,惊讶不已。“小姐,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没关系,举手之劳。”她淡淡一笑。“这么多客人,你招呼不来吧?我可以充当一天的工读生。”
他凝视她,彷佛想看出她为何这样做,她怕他从她眼里读出自己深藏的情感,微慌地别过脸。
“还是你觉得我……愈帮愈忙?那我先回去……”
“不,请你留下来。”沈意飞语气坚定。“我很高兴你愿意帮忙。”
她怔了怔,回头迎向他隐约含笑的眼眸,不觉有些脸红。
接下来,她努力帮他招待客人,试着让自己显得有些用处,但她毕竟不习惯做这些事,即使是简单的端餐送水,也偶尔会出错。
当她捧着客人用过的脏碗盘丢进洗碗槽时,还差点打破一只碗,幸好他及时伸手接住。
“对、对不起。”她窘得不知所措。“因为我……平常很少做这种事。”
“看得出来。”他眼神温煦,带着抚慰意味。“碗盘我来洗就好,今天谢谢你。”
“我可以帮忙擦桌子。”说着,她拿起一条抹布。
“不用了。”他阻止她,手指与她相触,短暂的瞬间好似通过电流。
她惊颤,他好像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两人僵了几秒,然后他抢过抹布。
“你不要做这种事。”他说,嗓音有些异常地沙哑。
“为什么?我、我可以做。”她急切地声明。
他深深地望她。“你的手很娇贵,以前一定没做过这种粗活吧?擦桌子洗碗这种事,不适合你。”
他说她的手娇贵,不适合做这种事。
清荷蓦地感到失落。她不适合做的事,罗恩希却做得很乐在其中;她不会做点心,罗恩希会;她看到脸上有刀疤的男人会存戒心,罗恩希却丝毫没有偏见。
比起她,那个纯善的女人是不是更适合他?
“我可以……学。”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倔强让她咬牙声称。“我在新加坡也有上班的,有时候一天也要站上几个小时,腿很酸,也会很累,可是……”
可是她还是撑下来了,只因为那份工作是他希望她做的,他说看她当个美术馆解说员很有趣。
第8章(2)
“你说你在新加坡工作?”沈意飞好奇地问。
“嗯。”
“你不是台湾人?”
“不是。”她摇头,谨慎地解释。“我是来台湾……算度假的吧,我想休息一阵子。”
“上班太累了吗?”他笑问。
“也不完全……是那样。”
“你在新加坡是做什么的?”
“在美术馆当解说员。”
“很适合你。”
适合吗?她心跳一乱,怔怔地望他。他会不会想起一些什么了?
但他平静的表情却显示他什么也没想起,新加坡与美术馆,这些关键词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说不定连她的名字,对他也没意义。
“我该怎么称呼你?”
才刚这么想,他就开口问了。
清荷呼吸一凛。“我是……我姓岳,岳清荷,清新的清,荷花的荷。”
“清新的荷花。”他咀嚼这个名字,眼眸因笑意而闪亮。
她几乎迷失在那辉亮的眼神里。“那我该……怎么叫你?”
“小刀。”他毫不犹豫。“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我的真实姓名,这是恩希帮我取的名字。”
“为什么不能说你的真实姓名?”她故意问。
“因为我忘了。”他答得很坦然。“我是个没有过去的人。这里,”他指指脑子。“可能撞伤了吧?失去记忆了。我不记得自己是谁,是恩希收留了我。”
“那你……不会想回想起来吗?你没有试着找回自己的身分吗?”
“当然有试过。恩希帮我在警局备过案,不过失踪人口的资料没找到与我相符的,我大概是个没人要的男人吧。”他半开玩笑。
“怎么可能?”她惊叫地反驳。“不是那样!”
他愣住,狐疑地望向她,不解她为何那么激动。
她这才察觉自己失态了,脸颊发热。“我……我是说你的家人一定很想找到你,说不定他们花了很长的时间都没找到你,很担心也很……伤心。”
他能体会吗?体会这两年来她日日夜夜祈祷的焦灼?每多过一天,绝望便多抓住她一分,她一直徘徊在崩溃边缘,却又不准自己放弃希望,他能明白这样的痛苦吗?
清荷垂下眸,心口纠结,双手得用力抓住吧台边缘,才勉强能控制住翻腾的情绪。
“你……不想回家吗?”她轻声问,不敢看他的表情。
“我当然想过。”他的声音有种奇怪的空洞。“不过有时候又会觉得或许什么都想不起来比较好,可能是过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对于找回过去的自己有点胆怯吧。”
她黯然咬唇。“你是不是怕过去的记忆很不愉快?”
他沉默几秒。“现在的生活很平静。”
他没正面回答,但这样的答案已透露了足够的暗示,他或许也害怕回忆起过去会对现在的他造成天翻地覆的冲击。
“而且,你也不希望自己的过去影响你跟罗小姐的感情,对吗?”她猜测他未说出口的理由。
他一凛,良久,怅然点头。“恩希对我很好,我已经决定照顾她一辈子。”
是吗?清荷呼吸梗住,噎着酸楚,泪珠悄悄在眼里成形。
“很晚了,我先走了。”她匆匆离开,不让他看见心碎的自己。
回到饭店后,柜台服务员转告清荷有来自新加坡的留言,她看了看纸条,是朱美凤拨电话给她。
她立刻回拨电话。“妈,找我有事吗?”
这两年来,清荷跟婆婆关系改善不少,或许是因为朱美凤看她两年来一直执着地寻找儿子的下落,颇觉感动,而她也试着去了解婆婆、关心婆婆,再加上几个月前朱美凤罹患癌症,整个手术化疗期间,都是清荷细心照护,两个女人彼此打气,走过这段日子,渐渐地培养出同甘共苦的感情。
“我想问问你,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意飞认得你了吗?”朱美凤语气温柔,对她说话不再尖酸刻薄。
听到这样温柔的问候,清荷稍稍抑止的悲伤情绪瞬间又泛滥,她强忍泪水。“他还想不起我,而且我今天发现他好像……并不太想回忆起过去。”
“为什么?”朱美凤惊讶。
她沉默不语。
“是因为那个叫罗恩希的女孩吗?”朱美凤不愧姜是老的辣,一语中的。
清荷咬唇。“他跟我说,他已经决定照顾罗恩希一辈子。”
“所以你更加不敢跟他说明自己的身分了?”朱美凤猜测儿媳的心思。“你真傻!难道你要一直这么拖下去吗?你迟早得把意飞带回新加坡,他不能老在那里糊里糊涂地当另一个人。”
她也明白,可是——
“你要是不敢说,我就亲自去台湾找意飞了,我来跟他说,他的婚姻关系还是存在的,不能不认你这个老婆!”
“不要,妈。”她连忙阻止。“意飞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书的,在他心里,我早就……不是他妻子了。”
“但在法律上,你们的婚姻关系还没解除啊!”朱美凤反驳。“不行,我一定得去跟他说清楚……”
“不要这样,妈,医生说您的身体还很虚弱,要多休养,不可以坐飞机来回奔波的。”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清荷,不过这也是你拖延的藉口,对吗?”
“妈……”清荷颓然地唤,不得不承认自己阻止婆婆前来台湾,不仅仅是担心她身子承受不住而已。“我真的不晓得该怎么跟意飞说,我想他知道真相后……一定会恨我的。”
“为什么要恨你?”
“因为是我害他变成这样啊!如果那时候不是我跟他吵架,他不会驾船出海散心,也就不会遇难了。”至今,清荷仍深深地自责,事实上,这两年来她一直活在无尽的懊悔中。“是我把他的人生弄乱的……”
“这怎么能怪你?那都是意外!”朱美凤不以为然,叹口气。“清荷,妈知道我以前经常对你说些有的没的,你是不是还放在心上?那时候我是心理不平衡,才会故意刺激你,因为你也知道……唉,都怪意飞他爸,因为我得不到他的爱,才会那么……钻牛角尖。”
但她并没说错,比起罗恩希,她带给意飞的只有伤害。
清荷幽幽暗叹,没将心里话说出口,免得婆婆自责。“妈,不是的,我没把那些话放在心上,是我自己……心里有结打不开,您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我一定会把意飞带回去。他现在过得很好,身体也很健康,您别担心。”
“我才不担心那孩子!光看你传回来的照片,也看得出他过得很好,居然完全不记得我这个妈了,也不记得你这个老婆,呿!”朱美凤嗤讽。
清荷听了,不禁轻声一笑。“妈你说得嘴硬,其实很想快点见到儿子吧。”她顿了顿,忽地又感到怅然。“我知道了,我会尽快把意飞带回家。”
“嗯,那你好好照顾自己,再见。”
“再见。”
挂电话后,清荷恍惚地出神,她在梳妆台前坐下,拉开抽屉,里头满满一叠彩色纸。
她取出一张,用心摺纸鹤——
第9章(1)
幸好婆婆的身体情况恢复得很不错,清荷无须在新加坡与台北两地奔波,她决定暂时居留台北,天天到咖啡馆报到。
虽然沈意飞说她不适合当服务生,她还是厚颜地在他每一次忙碌不堪的时候,主动要求帮忙,唯有如此,她才能与他有更深入的接触。
“你就当我是打工吧!”她提议。“我反正这段休假时间也很无聊,有机会劳动一下筋骨也好。”
“无聊的话为什么还一直留在这里?”他觉得奇怪。“你可以到别的国家走走啊,女孩子不都喜欢去欧洲?”
“我有……留在这里的理由。”
“什么理由?”
清荷一凛,握住托盘的手指抓紧,数秒后,她平定起伏的情绪,将托盘上的脏杯盘放进水槽,扬脸对他淡淡地笑。“这是我的隐私,别问好吗?”
沈意飞深深地望她,彷佛想从她眼里看出什么,她悄悄咬牙,命令自己不许逃避他的视线。
片刻,他耸耸肩,放弃追究。“好吧,你不肯说我也不过问。不过既然你要来打工,我想我得付你薪水才对,你要多少时薪呢?”
薪水?她愣了愣。“我不用啊!”
“怎么可以不用?”沈意飞微微皱眉。“你工作,就应该得到合理的报酬,不过我们店小,付不起太高的工资……”
“真的不用了。”清荷连忙回绝。她可不是为了赚钱才帮他的,而且她看得出来这间店经营得颇辛苦,可能还不到损益两平。“就当是我在这里实习学经验好了,因为我以后也想开咖啡馆……对了,要不我拜你为师,跟你学煮咖啡?”
“你要跟我学煮咖啡?”
“对。”她愈想愈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可以吗?”
“也没什么不行的。”他微笑,眼神闪亮。“只是很难想像你这样的女人开咖啡馆,为客人煮咖啡。”
她这样的女人?她蹙眉。“你是怎么想像我的?你应该……不了解我吧!”
“你别误会。”他似乎听出她话里的哀怨,急忙解释。“我是说你的仪态看起来很高贵,应该是出身好人家。”
所以她不适合端茶送水、不适合洗碗、不适合煮咖啡?
清荷咬咬唇。“我可以做,请你教我。”
他讶异地看着她坚定的神情,半晌,笑了。“你脾气倒挺倔强的。”
倔强?她吗?清荷愕然,没人这么说过她。
“既然要学煮咖啡,趁现在店里客人少,我来教你吧。你坐过来这里。”他指指吧台边的椅子。
她依言坐下,他从橱柜里取出一罐罐咖啡豆,首先教她辨认各种豆子的外形、味道与特性。
“你喜欢味道偏酸的咖啡豆吧?”他忽然问。
“你怎么知道?”她惊讶,心跳一停,难道他想起什么了?
“我有注意到,如果我今日特调的咖啡味道比较偏酸,你都会续杯,如果偏苦,你会喝得很慢。”
所以是观察的结果?她心一沉,原来并不是记忆给他的暗示。
“你都是这样观察每一个客人吗?”她问。
“基本上是这样。”
所以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清荷偷偷叹息,一面对自己感到懊恼,她究竟还在期待什么?
“你如果想自己开店,就要学会观察客人,试着去猜他们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也要记住他们的喜好。”他提出忠告。
她怔忡地望他。“这对你来说很简单吗?”
“你是指观察客人?”
“嗯。”她点头。“去猜别人的心思,记住他们的喜好,会很简单吗?”
他静静地望她。“对你来说不容易?”
“很难。”她苦笑地坦承,瞥向他脸上的刀疤,他察觉她目光所在,伸手抚向疤痕。
“这个,你怕吗?”
“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会。”
“也难怪你会怕,你一定想我说不定是黑社会流氓,跟人打架时留下的吧?”他笑着自嘲。
她垂下眸。“我是那么想。可是……罗小姐不会吧?不然她就不会收留你了。”
“不是每个人都那么轻易相信别人的。”沈意飞摇头。“我也常念恩希,她对人太好了,总有一天会让自己受伤。”
“所以你才想照顾她?”
“她太善良了。”
这句感慨,听得清荷好难受,胸口闷闷的,又有些止不住的酸意。
“你……一定很爱她。”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吐出话。
他沉默两秒。“我跟恩希之间的感情不是用『爱』这个字可以概括的。”
不能用爱来概括?那是什么意思?清荷扬眸望沈意飞,不知不觉流露出些许无助。
他怔住,心海奇妙地翻涌某种异样的情绪。
“以前,曾经有个人问我……为什么不懂爱?”她涩涩地开口。
“为什么会这样问你?”他的语音莫名地沙哑。“是你男朋友吗?”
“比男朋友……更亲近的人。”她困难地吐露。“他说亏我读得懂莎士比亚,怎么会不懂爱是什么?”
他默然,静静地听她说。
“其实莎士比亚里的爱情,经常都来得莫名其妙,罗密欧对茱丽叶是一见钟情——你知道罗密欧在爱上茱丽叶以前,本来是喜欢另一个女孩吗?”
他摇头。
“那个女孩叫罗瑟琳。”她幽幽低语。“罗密欧很迷恋她,经常思念她,为她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可是罗瑟琳并不喜欢他,也从来不回应他的爱。罗密欧的好朋友班伏里奥想治疗他这种无望的痴情,就带他去参加凯普莱特家的宴会,在那里,他见到一个闪亮动人的美女,那样的美简直跟宝石一样灿烂,她就是茱丽叶。”
“所以罗密欧就爱上茱丽叶了?”他沈声问。
她点头。“对,就是这样爱上的,只是那么一眼,罗密欧就忘了罗瑟琳,为茱丽叶神魂颠倒。”
“你觉得这样的爱很讽刺?”他敏锐地问。
“只是觉得……不懂。”她叹息,水眸迷蒙,彷佛凝着远方。“如果我是罗瑟琳,一定会很困惑,为什么一个人的爱可以这么漂浮不定呢?”
他定定地凝视她。“说你不懂爱的那个男人,你爱他吗?”
她一颤,惊栗地望他。
“你爱他吗?”他再问一次。
她惶然。
他彷佛也觉得自己问得超过了,有些困窘地别过视线。“抱歉,这不关我的事——”
“我爱他!”突来的冲动令她扬声喊。
他愣住,回头看她。
“我……爱他。一开始我不晓得那就是爱,后来我懂了,只有爱才会让我那么在乎他,因为在乎我才会吃醋,才会跟他吵架。他离开我以后,我终于明白自己有多么爱他,可是……”她颤嗓停顿,泪水刺痛着眸。“已经来不及了。”
他看着闪烁在她眼里的泪光,胸口奇异地疼痛。“为什么来不及?”
“因为他好像……已经找到他的茱丽叶了。”
因为他好像已经找到他的茱丽叶了。
为什么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他会觉得像是对他的控诉呢?好像他是那个漂浮不定的罗密欧,而她是无辜茫然的罗瑟琳?
为什么他听着的时候,胸口会觉得难受,甚至有些发痛呢?
男人郁闷地寻思,洗过脸后,拿毛巾擦拭,愣愣地注视镜中的自己。
他叫“小刀”,这是恩希替他取的名字。
因为他脸侧有刀疤,而且当她捡到他的时候,他身上空无一物,只带了把瑞士小刀。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台湾的,只约莫拼凑出自己大概是落海受伤,撞击到头部,昏迷醒来后发现自己被一群越南偷渡客救起。
那群偷渡客挤在一艘小船里,摸黑爬上一处荒凉的海岸,接下来便四散奔窜,谁也无暇理会他。
有好几个礼拜的时间,由于伤势反覆,他一直陷在发烧与清醒的轮回中,却不敢去看医生,怕自己的身分可疑,搞不好会被逮去坐牢。
是恩希救了他。
他不肯去医院,她便收留他住在咖啡馆内的一间小房间,细心地照料他,待他伤势痊愈后,见他无处可去,她又温暖地提议让他在咖啡店工作,换取食宿。
两年多来,他们由陌生到熟悉,宛如家人一般地相处,渐渐地对彼此都有了感情。
一开始,他还犹豫着该不该找回自己从前的身分,恩希也到警局查失踪人口的纪录,看看是否有符合他的资料。
时间过去,没有任何人出来指认他,他也不再抱期待,到如今,他已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决定用小刀的身分活下去,也跟恩希论及婚嫁。
“如果你已经有了女朋友,甚至已经有老婆,那该怎么办?”恩希曾经这样问。
“别担心,不会有那样的事。”他安慰她。“都两年了,还是没有人来找我,我大概真的是个来历不明的人吧。我想在这世上,我应该是孤独一个人,没有亲人朋友。”
“谁说的?你至少有我啊!”恩希不满地嘟嘴。
而他感到胸口融化一阵暖意。
没错,他还有她,她是他茫茫人生中唯一的明灯,若是没有她,他现在恐怕也只能像行尸走肉般活着。
与她成婚,对他而言将是新人生的开始。
他们说好年底结婚,可是……
一张清丽雅致的面容蓦地浮上小刀脑海。
最近他常想起岳清荷,恩希口中的“雨天小姐”,因为她总在雨天出现,带着一身融合清新与忧郁的矛盾气质。
当然,她现在不只在雨天出现了,为了帮忙,她天天都会来店里,为客人端茶送水,跟他学煮咖啡。
他习惯见到她,也期盼见到她,就算在见着她的时候,也莫名地想念着她。
他想,这女人究竟是怎样的人呢?她心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她凝望他的眼神,经常迷蒙着忧伤?
她有一双水汪汪的、会说话的眼睛,他常觉得她试着想对他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到底想说什么呢?
他想问,又不敢太追究,他有种模糊的预感,或许自己不能接受那个答案。
他有预感,这个女人将为他的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大变化,或者,“已经”发生了……
不可以!
小刀甩甩头,阻止自己继续想那个女人,他该想的是恩希,该关心的人只有她一个。
他走出浴室,拿起店里的电话,拨打熟悉的手机号码,铃声响了好一会儿,对方才接起。
“喂。”沙哑的嗓音。
“你睡了吗?”他觉得抱歉。
“还没,才刚要睡。”恩希打个哈欠。“怎么打电话来?有事吗?”
“问问你现在怎么样了。”他们有好几天没联络了吧?她都不想他吗?“还好吗?”
“喔,我很好啊。”
“那个少爷没找你麻烦吧?他对你还是很凶吗?”
“少爷啊,他还是那个臭脾气,不过你放心,他对我很好啦。”恩希笑道,提起自己的救命恩人,她语气总是有些娇。
她说过,“少爷”是她的恩人,也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仰慕的人,就算别人都说他变成了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她还是力挺他到底。
有时候,小刀也不免怀疑恩希对那个少爷究竟是怎样的情感?真的只是单纯的仰慕吗?
“他复健的情况顺利吗?”
“嗯,算满顺利的,一直有进步,应该过不久就可以正常走路了吧。”
“那你到时候就不用照顾他了吧?”
“嗯,是不用了。”恩希沉默两秒,忽地调皮地问。“怎么?你该不会是想念我了吧?希望我早点回去吗?”
他一震。他的确希望她快点回来,但原因比她想的更复杂,他害怕她再不回来,自己的心会动摇。
“总之你过得好就好了。”他又跟她聊了几分钟,才挂电话。
夜深人静,窗外,无声地落着雨。
他看着在玻璃窗上滑过的雨丝,心里空空的,忽然间有种深刻的感受,觉得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什么。
是什么呢?
第9章(2)
“就这样失去他,你不会觉得遗憾吗?”
坐在餐桌对面的男人,犀利地质问清荷。
她微微蹙眉,放在桌下的双手揪紧,表面却努力维持镇定,不让他看出自己的情绪。
这男人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面前,莫名其妙地约她吃饭,然后告诉她,他就是罗恩希最近在照顾的那位“恩人”,希望跟她进行一桩交易,合力拆散沈意飞跟罗恩希。
“我要恩希,而你也想要沈意飞回到你身边不是吗?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携手合作?”他理所当然地问。
她咬咬牙,面无表情地直视他。“夏风见先生,我实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别装傻了!”他冷笑。“我已经调查过了,小刀就是你的丈夫沈意飞,他在新加坡也算是个有名的商业俊才,因为驾游艇出海遇难才流落到台湾的,最有趣的就是,事实上你们的婚姻关系仍未正式解除。”
“那又……怎样?”
“怎样?”他挑眉。“我就不相信你不想把自己的男人要回去。”
“这关你什么事?”
“我刚不是说了吗?因为我要恩希。”夏风见的神色变得阴沉。“她跟沈意飞年底就要结婚了,在那之前,我要把她确确实实地抢过来!”
“你说什么?”清荷惊骇。“意飞跟罗小姐……年底要结婚?”
“你现在才知道吗?”夏风见嗤笑。“他们应该这两天就会决定婚期了。”
她惶然,心海涌起惊涛骇浪,一时说不出话来。
“所以,岳小姐,到底要不要跟我合作呢?动作再不快一点,你的男人可是会被别人抢走喔。”
“意飞……不是我的。”她困难地挤出嗓音,表情空洞,脸色苍白。“如果他跟罗小姐是真心相爱,那我……应该祝福他。”
“你见鬼的是在骗我还是骗你自己?!”夏风见怒吼。“你以为自己是圣女吗?爱情说让就让?”
“这不是让不让的问题……”
“没错,是你胆小的问题!你不敢告诉沈意飞他的真实身分,对吧?你怕他回想起过去会恨你,因为是你把他的人生弄得一团乱!”
“别说了,夏先生,请你别说……”
“我偏要说!你以为这样可怜兮兮地躲在一边,把自己搞得好像受害者,就可以求回你的爱吗?男人的心不是用求的,想要的话就争气一点,动手去抢!”
要她动手抢?清荷整个人冻结,说不出话。要怎么抢呢?她从没做过这种事。
“这还不简单?”彷佛看出她的疑虑,夏风见凑过来,邪恶地扬嗓。“跟他上床不就得了?”
她好几天没来了。
一整天,沈意飞总是心不在焉,不时望向窗外,奇怪那个最近天天来店里报到的女人,怎么会忽然不见人影?
她病了吗?还是出了什么事?
以后,她都不再来了吗?
心头升起一股难耐的焦躁,教他坐立不安,就连恩希难得地回到店里,都唤不回他的魂不守舍。
这次她不是一个人来的,一个她母亲在世时就很照顾她的阿姨跟着一起来了,催着小俩口办婚事、选婚期,还自作主张要办场简单却隆重的喜宴。
恩希拗不过她,只好择定了日期,才好不容易送走了热心的老人家。
阿姨走后,恩希见时间还早,决定留在店里帮忙,不知怎地,她这个决定令他更加心烦。
“你不用早点回去照顾那个少爷吗?”
“还早啊。”她清朗地笑,一面洗杯盘。“我不是说现在少爷白天已经开始回公司上班了吗?所以我空闲的时间多了很多,可以比较常来店里。”
“是吗?”他默默地擦她洗过的杯盘。
“啊,下雨了。”恩希忽然开口。
他跟着望向窗外。
“下雨了,那个雨天小姐不知道来不来?”
恩希是随口问问,他听了,却是作贼心虚地狠狠一震,手上的咖啡杯差点滑落。
她没注意到,继续洗杯碟。“最近雨天小姐还常来吗?”
“……嗯。”
“不知道她到底是做什么的?有什么心事?为什么每次都是一个人来?”
为什么对她那么有兴趣?
“恩希!”他忍不住烦躁。“我不是说过,别管那么多吗?她也不过是一个客人。”
“我没想管啊。”她愣了愣,彷佛被他严厉的口气惊到了。“只是有点好奇嘛。”
“那位小姐不关我们的事。”他重重地将咖啡杯放回杯架。重点是,不关他的事,不准再想了!
“可是……”恩希还想说话,门口叮铃声响,有人进来,正是岳清荷。
沈意飞整个人震住,近乎痴傻地瞪着那道盈盈飘进的清丽倩影。为什么她几天不来,偏偏这时候出现?
她扬眸,第一个望见他,浅浅一笑,然后当恩希的身影也进入她眼里时,那清淡的微笑霎时消失。
他的心蓦地沉落,在她笑与不笑之间,感受到某种恼人的惆怅。
“欢迎光临!”恩希还是一贯的爽朗。
岳清荷轻轻点个头,好像无法迎视那灿烂笑容般地收回目光,悄然走到角落,在她惯用的桌旁坐下。
恩希送上柠檬水。“还是老样子吗?”
“是。”她的声音好轻好细。
恩希回到吧台,对他灿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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