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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十九妹-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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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灯光火把渲染一片,数百人刀剑兵刃出鞘,喊杀声声震天地,看上去确是气势惊人!
甘十九妹出手拔了头筹,眼看着大军登陆,她一时倒可稳押后阵,不必亲自出手,把眼前攻敌的责任交给了“黄面太岁”花二郎,她却从容步入了手下抬来的小轿之中。那使在眼前这般冲杀陷阵的情况之下,她依然保持着原有的雍容华贵和从容不迫!
小轿翠帘轻卷,抬轿的轿夫,依然是过去的两人,红衣人阮行单手持着一盏红纸灯笼走在轿后押阵,向前迈进。
阮行眼看着这番胜利,不禁笑遂颜开地向着轿里甘十九妹道:“姑娘可真有一手,银心殿看来是保不住了吧!”
甘十九妹轻轻摇了一下头道:“你也不要把事情看得这么简单,敌人说不定还有什么花招。”
说话之间,花二郎为首的百十名先头健者,已攻破了敌人第二道防线。
银心殿方面,想象已经感觉到敌人的威胁严重,自己方面临到覆亡命运,是以各人拼死应战,双方二度交接,遂即展开了较前一次更猛烈的拼杀!
这一次由甘十九妹这面人数占了优势,再加上乘胜进击,士气大盛!是以双方在交战不及一盏茶之久,遂即己分了胜负!
花二郎,莫三畏,孔翔这几名厉害杀客,无不振奋有加,敌方兵败如山倒,被杀得丢盔弃甲,尸横遍地,很快地败逃撤离。
于是,甘十九妹这方面乃占领了银心殿半池江山,夺下了颇具气派的“分水厅”,与银心殿前后对峙,形成一个新的局面。
甘十九妹立刻颁下命令,暂时按兵不动。于是,分水厅,银心殿就成了双方对峙的大本营。妙的是这两处大厅之间仅有一道长廊衔接,只须顺廊踏过,即可一鼓作气拿下了银心殿而占领全局,甘十九妹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叫了暂停,不免令人大存不解而莫测高深了。
分水厅。甘十九妹高踞首座,花二郎以次九人左右相陪,其他数百人席地以坐,占了满满一厅!甘十九妹一只手由面前几上,轻轻端起了一个青瓷盖碗来,里面大半碗茶水尚还留有余温。揭开了碗盖,她留意的看了一下碗中茶,遂即将茶碗放下,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含蓄着浅浅的笑意。
阮行躬身请示道:“姑娘发现了什么?”
甘十九妹道:“我刚才由这碗茶的温度已经断出敌人的狼狈逃窜。这碗茶,显然就是对方那个高人留下来的,他已经看到了我们进攻神速而乱了心,这一仗,我有绝对信心,我们打赢了!”
阮行喃喃道:“姑娘何以看出这人乱了心?”
“这还不简单吗?”她侃侃地道:“你看这只青瓷盖碗,乃是何等名贵珍细之物,必系他随身心爱之物,我方才又略查了一下碗中茶,水,无不甚是上选,足证这个人是个斯文养性之人,在两阵交锋之间,他犹能从容品茗,讲究如故,可见他平昔养性之深,然而一旦败逃,竟然连这心爱之物也忘了携走,又足见其退仓促,兵法有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很显然的,在心理上,我们已经战胜了他。”
阮行在旁不解地说:“既然如此,姑娘又为什么不乘机作势,一鼓作气地拿下对方的银心殿,把这些人彻底消灭干净?”
“所以你就又不懂了!”甘十九妹冷冷地道:“敌人所以胆敢逃入银心殿,当然是有恃无恐,你且看周围,”一边说,她站起身未,手指向窗外那条长廊道:“分水厅与银心殿仅一廊之隔,其间并无明显之据守,这就显示出其间大有名堂,我们好不容易占领了这个据点,一击不胜,可就后退无门了。”
“黄面太岁”花二郎听她这么一说,心内大是钦佩,当下频频点头道:“姑娘卓见,属下钦佩之至,如属下之浅薄见识,亦认为如此,属下不才曾习过‘六合奇门遁影’之术,以之打量眼前这条长廊颇觉有些名堂,只是见识浅薄,竟然看不出什么名堂。”
甘十九妹向着他微微点头笑道:“花兄这么一说,虽不中,也相去不远,足见高明!”
花二郎躬身道:“姑娘夸奖!”
甘十九妹道:“这奇门遁影之术是最深奥不测,虚虚实实,变幻不一,只是先天上却有一个显著的弱点,你可知道?”花二郎怔了一下,摇摇头表示不知。
甘十九妹说道:“那是,只能守,而不能攻。”
“哦,”花二郎恍然大悟,点点头,说道:“姑娘这话,说得诚然是有所见地了!果然不错。”
“所以,敌人如果真的以此术布施,也就证明了他们内部实力的空虚。”微微一顿,她才又接道:“话虽如此,要想看透这种遁影之术的奥妙,却是大非易事!”
说话之间,就见那长廊一端,也就是银心殿那边亮起了两盏明灯。即见一双银衣童子,各手持着一支火把,远远地行走过去。甘十九妹立时目光注视过去,不再说话。
却见那两个银衣少年,每走几步,遂即用一枝松油火把,将悬在两廊间的灯笼点燃。那条长廊少说也有百十丈远近,这一溜子灯点燃下来,须时甚久,二少年却是不慌不忙慢慢行来。
看到这里,阮行忍不住道:“这是在弄什么名堂?”
甘十九妹向一边的花二郎道:“花兄你可注意到了?”
花二郎脸色一红道:“姑娘明示!”
甘十九妹道:“你看左面那人点的灯乃是顺序而下,右面那人所点却是间隔而前,你注意到了吗?”这么一说,自然各人都看清楚了。
原来是黑黝黝的一条长廊,忽然经过两串明灯点缀其间,顿时现出了绮丽的一番异彩,妙在左面那行灯光一经点着,却是婉转如龙,右边那一条却是直伸而下,一曲一直看来饶富趣味。
自然这其间绝非事实的表面所显示的那么单纯,有心者如甘十九妹目睹之下,顿时有点领悟,而阮行与花二郎诸人,却宛如置身十里雾中,简直莫测高深!
花二郎不明白地道:“以姑娘所见,这又是什么意思?”
甘十九妹那双澄波眸子,一直注意地盯视着对面,忽然冷笑道:“敌人这一手不过是警告我们不得轻举妄动,暗示他这长廊内布有杀着,是‘左弓如龙盘云雾,右箭穿心最难防’!哼!敌阵之中的这个人,居然明显地跟我叫起了字号,我倒是想要会他一会了!”
说话之间,那两个手持火把点灯的人,已把长廊内的两列灯光,相继点起,同时转身步回。
甘十九妹向阮行一点头,道:“你缀下去!”
阮行应了一声是,刚想跃身而出,忽然却又似有所顾忌地回过身子来。
甘十九妹道:“你大可放宽了心,我方才说过了,这一阵是个虚阵,你只要按我传授你的‘五五进身’之术前进,到不能前进时为止,再行原路转回。”
阮行躬身应道:“是!”
当下身形伸缩之间,快如脱弦之箭,飕一声,已跃向窗外,身形再躬,疾若飞鸟般地已扑向长廊一端。是时那双银衣人仍在前面不慌不忙地徐徐前进,阮行存心想在主人甘十九妹面前卖弄一下,是以足下一经踏上长廊,即遵照甘十九妹指示,以五五之数向前踏进。果然,不消一刻,已遁进前二人身侧。一双银衣少年,顿时面现惊惶,突地站住脚步,回过身来。
阮行狞笑一声道:“不知死活的两个娃娃,看你家二爷擒你们下来。”话声一落,突地飞身跃起,直向二少年身后扑去。
站在大厅内的甘十九妹看到这里,轻叹一声道:“糟了!”
花二郎不解道:“怎么了?”
“唉!”甘十九妹纤手轻轻在窗栏上拍了一下:“阮行不听我话,自乱了阵脚,活该倒楣,只怕要被困在眼前这‘奇门遁影’阵势之内了。”
花二郎道:“属下对于这种阵势,尚能略通一二,或可能对他加以授手,救他出来。”
甘十九妹点点头道:“你先少安毋躁,我们静以观变再定取舍之道:“一面说,她缓缓在位子上坐了下来。
一阵轻风吹过来,微微揭起了她脸上的那一袭面纱。
花二郎情不自禁地却又窥见了她娟秀压倒群芳的美丽面颊,顿时神色为之一凝。虽然是身外人的一个细小动作,却也逃不过甘十九妹那双观察人微的眸子。似怜惜又似厌恶,她看他一眼,后者顿时垂下头来,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甘十九妹目光四下里转了一转,身后虽有别人,但却距离甚远,却只有花二郎一人在身侧!忽然甘十九妹微笑一下:“花二郎,我原以为你是一个正人君子,想不到你仍然脱不了一般男人的通病,可惜!”
花二郎先是一惊,可是忽然发觉到甘十九妹语气里亦不曾带出责怪之意,一时有些意乱情迷,只是甘十九妹所留在他心中的威仪,却不容许他心存非分之想!他也只能窥伺着对方的语气,作试探性的探询挑逗!花二郎喃喃地道:“这只怪姑娘长得太美了,属下无心冒犯,尚请姑娘海涵!”
甘十九妹摇摇头道:“我当然不会怪你了,只是为你可惜而已!”
“属下不明白姑娘言中之意!”
“这个道理很明显,”甘十九妹那双眸子,仍然一瞬不瞬向着廊子注视着:“我虽然对你认识不深,可是观你气字根骨,以至于出手威仪,都颇有可观,如能善加培育,你前途诚乃未可限量的。但是,一旦你沉溺于女色……”说到这里,她的脸色微微红了一下。当然,隔着这层面纱,花二郎是无所发现的。
甘十九妹苦笑着摇了一下头,接下去道:“要是那样,你就完了,而且,在本门之中,这种所为是极端犯上的,一旦触爆,你只怕性命不保。”
花二郎聆听到后来,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脸上一红道:“卑职不敢。”
甘十九妹反倒有些不忍地笑了笑道:“什么事情,越是神秘,也就越能启发人们的逻想,其实揭穿了,往往不过如此,对我的容貌来说,也是如此。”
花二郎唯唯称了声“是”,即又大着胆子道:“那么姑娘你……”
甘十九妹缓缓地道:“江湖武林之中,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而我却常常发觉到自己并不能适应这个环境,所以希望自己在这个圈子里,越不为人所知,才是越理智,基于这个原因,我才不希望人家看见我的脸相呢……”
“可是姑娘甘十九妹……甚至于甘明珠三字大名,江湖武林中却是无人不知。”
“名字只是代表人的一种符号而已!”她那么侃侃而谈,似乎并不曾把阮行的单身人困看在眼睛里:“有一天我放下了手上的剑,改换另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名字,那么再也不会有人认识我是谁了。”
一刹那她那双美丽的眸子里,涌现出一派和谐与无限的向往……似乎对于她嘴里所说的充满了深深的憧憬与期盼……
“黄面太岁”花二郎顿时吃了一惊……
“这么说,姑娘莫非有退出武林的打算?这……似乎太不值得了!”
“为什么不值得?”甘十九妹美丽的眸子斜过来看着他。
“因为,”花二郎结巴地道:“姑娘如今正逢大业告成,如日中天,只须登高一呼,普天下将是唯我独尊之势,此时此刻,轻言退出,岂不是太……”
甘十九妹冷冷一笑:“水满而溢,月圆即蚀,人也是一样的,看好八分就收,才是最最聪明的!”
花二郎扬了一下眉毛道:“这……对姑娘来说,却是太划不来了!”
甘十九妹脑子里原有许多话想说,忽然她发觉到“此论非人”、“此论非时”,此时此刻畅谈这些,简直不切时宜,简直是不智之极。以她之明智,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傻话,岂非大悻常情?她立刻警觉到了不妙,因为花二郎无异是眼前这些人中的首领人物,对他宠络尚恐不及,岂能在他面前,吐露真意,而动摇他的归顺之心?这么一想,她顿时改口笑道:“你切莫把我刚才说的这些话当真,慢慢你即能体会到。”
“体会到什么?”
“体会到我们丹凤轩的纪律严明,绝不容许人叛离,”微微一顿即接下去道:“甚至于对之心生二念也是绝对不容许的。”
花二郎心中一寒,抱拳作揖道:“姑娘但请放心就是,只要姑娘不轻言求去,属下等永远是姑娘忠心不贰之臣!”
听他这么一说,甘十九妹那双眸子,倒不经意地向他看了过去!
她的心未始不曾为花二郎的至诚所动!
花二郎六尺开外的身材,阔口直鼻,长眉俊目,古铜色的肌肤,显示着另一形态的男性美。
花二郎虽不及那个“尹心”给自己的印象那么深刻,但到底在芸芸众多男士之中,亦称得上是一个别具典型的人物。
甘十九妹情不自禁地动了动心!
然而,立刻她又警觉到这种情绪的滋长是非常不智的。
甘十九妹一向目高于顶,尤其是对于她自己未来所属的对象,一定要选择一个非常非常合乎自己理想的人物。
这么一想,脑子里情不自禁地浮出了一个人的影子:尹心!
那真是阴魂不散的一个影子!
她真不知这个鲜明的印象,是什么时候种下来的,如其说那一夜与他交手对搏,发觉到他的武技至为杰出,倒不如说是夜静更深时与他的两情缱绪。必然是后者!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尹心那个人真称得上是当今的柳下惠!想到这里,她的那颗心怦怦地跳得很厉害。
羞死了,窘死了……抑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怨气!正因为如此,那尹心也就在她内心里留下了更深刻的印象。
得不到的,永远是美的!不知是谁说过这么一句话,可算是富有极高的人生哲理,也许就是基于这个原则吧,那个尹心已经根深蒂固地长在了她的心里!想得太痴了,太过了,太不合时宜了!
三十二
甘十九妹那双眸子慢慢地由“黄面太岁”花二郎的脸上转过来,再次投向外面长廊。
“啊……”花二郎惊道:“阮总管呢,怎么看不见他了!”
甘十九妹淡淡地道:“无妨,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对方这遁影阵势,只是防守性质,而无攻敌之力,阮头儿平素刚愎自用,今天叫他尝尝苦头也好!”
花二郎道:“可是万一敌阵里出现了高手,阮总管说不定可就要吃亏了!”
“那还不至于,”甘十九妹道:“我之所以把阮行调进去,并非没有作用,我们等着瞧吧!”
她的话果然有些道理,事实上,阮行眼前,确实已经遭遇到了困难!
他原是循着那一双银衣童子前进,只是走到了一段相当距离,忽然就见二童子一左一右,霍地跃向长廊两侧,遂即消逝无踪。阮行冷哼一声,心忖道:“你哪里走?且待我擒下一个,回去也好交差……”
心念激动,可就忘记了长廊内外有着显著的差距,甘十九妹嘱咐他其实是限于跟踪于长廊之内,并不包括廊外。阮行一心一意只想着擒下敌人阵营内之一人,好在甘十九妹面前表功一番,却没有顾虑到廊外重重危机!心里这么想着,遂即不再迟疑,瘦躯轻飘,已掠身子廊道之外。
他身子方自落下来,就觉得足下一坠,仿佛落身子十数丈的一座深渊之内,同时眼前一片漆黑,如坠五里雾中,登时心知不妙,急忙回身,再看那道燃有明亮灯光的长廊,平白无故地似乎高出了足足有数倍之多,以阮行之轻功造诣,竟然不能一次纵落其上。
乍见如此,阮行禁不住心里大吃一惊,这才知道自己好强逞能,眼前只怕着了对方的道儿!心念方动,正待施展功力,向廊上跃登上去,不意就在这时身后一股金刀劈风之声,直袭头顶之上。
阮行身子向左面一个快闪,手中竹杖施了一招“横架铁门栓”,只听见“当”的一声,已把来人掌中的一口铁剑挡开一旁!
那人冷笑道:“你个活僵尸,我看你真是找死!叫你来得去不得。”
说话之间,他身子向下一塌,掌中剑横扫过来,划出了一道碧森森的光华,直劈阮行上胸!
阮行只觉得对方少年剑术不弱,只是要想制胜自己却是不易,当时闪身避开,掌中竹杖第二次递出,却是贯足了内劲之力。这根竹杖一经挥出,顿时形成了一股巨大力道,银衣少年登时被这股杖上力道逼得后退了一步!
阮行也测出对方功力较诸自己要差得多,决心要把他擒到手里,遂冷笑一声,足下一垫步,右手“云龙探爪”直拍对方后脊!
那名银衣少年挡不住如此巨力,顿时被这股力道冲击得向前一跄,几乎栽倒。阮行再一垫步,掌中竹杖,朝着这人背后就点。可是他的竹杖方自递出一半,猛可里背后一股生平绝少领受的巨大力道,直向他后脊梁上袭了过来。
阮行一惊之下,再也顾不得伤害地上的银衣少年,慌不迭疾点足尖,“飕”一声把身子飘了出去!饶是如此,背后的那个人却较他更加快捷十分,那只递出的手掌,简直如影附形,阮行虽然用足了全力纵出了丈许,依然躲不开背后追附的掌力!
这一掌,显然因为阮行的奋力纵前,而避开了身后掌力的主锋,只是尽管如此,却也令他大大地吃受不起了。当时只觉后心上猛烈地震动一下,由不住向前一栽,差一点跌倒在地!这一掌有如一个晴天霹雳,登时把阮行由梦中惊醒,才想到了敌人阵营里,敢情还藏有如此罕世的高手。他嘴里怪啸一声,就势一个滚身,右掌斜着向后面推出,却由五指之内发出了“一掌金钱”!
这一手暗器,端的称得上十分高明,一出五枚,由上而下,事实上却已将对方这人全身上下都罩实在内。
借着暗器出手之势,他身子已闪出了丈许以外,等到站实身子之后,才看到了来人面扎黑巾,身躯伟昂,背后紧扎着一口长剑,却并未出鞘。他似乎只是抬了抬手,己把阮行所发出的一掌暗器接到手上。
阮行惊心之下,竹杖平伸,怒声道:“什么人,胆敢袭击你家阮二爷?”
“阮二爷?”那人有意压低了喉咙:“不过是人家一个支使的奴才,也敢在我面前叫卖字号!”
阮行怒哼一声,足下一垫步,再次把身子冲了过去,掌中竹杖使了一招“拨风盘打”,直向对方脑门上猛挥了下来。蒙面人浅笑一声,身子说蹲不蹲,说站不站,两只手交叉着比了个姿式,向外一送!阮行来得快去得更快,登时就像是撞在了一个弹簧垫上一般,霍地摔了出去!虽然摔是没摔着,出丑却是难免!他在地上打了个咕噜站起来,心里那股子纳闷与窝囊可就别提了。
“姓阮的,你家大爷最近学了几手新鲜玩艺儿,很想拿你来试试手儿。”那人笑嘻嘻地道:“你要是不怕摔的话,咱们就比划着来玩玩!”
拍了两下手,这人身子微微一蹲,随时等着阮行的上前。
阮行真是气炸了肺,偷眼一瞧,四下里黑黝黝的,倒不见什么外人,他要是不挣下这口气、简直不如一头撞死算了!心里一经动念,哪里顾及其它,怪吼一声,霍地身躯腾起,掌中竹杖高高地抡起,其力至猛地直向着面前蒙面人顶门上力打下来!
“哼!”那人冷笑一声,道:“这一手更差了!”
眼看着他仁立的身子,忽地扭了个转儿,就势左手向外虚推一掌。
虚实之分,阮行自然是分得清的,眼看着这人递出的手掌软绵绵的简直不着丝毫力道,他也就不曾特别注意,掌中杖往侧面一抡,改向蒙面人腰上揭去。哪里知道,对方那只看似无力的虚有掌势,忽然指尖一挑,变虚为实,速度之快,简直出入想象。“噗哧”一声,阮行手中的竹杖实实地捣在了地上,同时腰侧上一阵发痛,已吃那人一把抓了个结实,就势向外一抡,“噗通”给摔了出去!
阮行的脸可真丢大了!
自从他有记忆以来,固然吃过几次败仗,但是败得最惨,最莫名其妙而又最丢人的,却只有两次,一次是在积翠溪吴老夫人手中吃过一次败仗,再就是眼前这一次了!他简直不敢想象,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打法,似乎对方的防守攻击大脱当今武术的睦畦,举手投足都令人莫测高深!一刹问,阮行真有点害怕了!
他双手握杖,虎视眈眈地瞪着正面的这个蒙面人,喃喃道:“你这小子……你是谁?”
蒙面人冷冷笑道:“姓阮的,你何以如此健忘,我们不是见过面吗?”
“见过面?”
“不错,”那人眸子里涌现着凌厉的颜色:“非但见过面,而且还曾蒙手下留情,那一丹凤毒签,差一点要了我的命,今天特地等着来会你的。”
阮行登时神色一惊,睁大了眼睛。
“哦,”他退后一步道:“这么说,你就是依……”
“依剑平。”蒙面人冷笑着道:“奴才,你们不是正要找我吗?”
阮行吓了一跳,左右看了一眼,急呼道:“甘姑娘!”
“没有用的,”蒙面人冷冷地道:“这里附近已为主人迷宫遁影封锁,你错在不听你家小姐的话,不该离开长廊,现在就算你叫破了嗓子,也不会有人听见的。”
阮行嘿嘿一笑道:“放屁!我才不相信你这些鬼话。”
说时,他遂即展开身法,很快地在这附近转了一周,果然只是在这附近打转,等他站定了身子之后,才发觉到仍是站在原来地方。心中一惊,这才晓得对方依剑平所说的果然不错。
“你……你这小子,真他妈的是阴魂不散!”阮行紧紧地“咬”着一嘴牙:“你到底打算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你难道还不明白?”
一面说,这个蒙面人,缓缓向前跨进了一步。
虽然他身上一切,看上去都是黑的,但唯独他那双眸子看起来却是黑白分明,映着星月闪闪而有光度。
阮行退到了一个相当程度之后,遂即立定了架式,脑子里却在盘算着应对之策。
蒙面人冷冷地道:“丹凤轩早年在武林中声名狼藉,如今不思反悔振作,反而大肆屠杀,扫荡中原,不才有生之日,绝不容你辈如此猖狂!那甘姑娘虽然是手段狠辣,倒还有几分人性,不似你这个狗才,专门为非作歹,狗仗人势,今夜落在了我手里,却是饶你不得!”
说话之间,阮行早已蓄势以待,忽然怒啸一声,陡地跃起身来,掌中竹杖搂头盖顶地直向蒙面人当头顶门上猛地直挥了下来。
然而蒙面人此刻显然已摸清了一种新的出手形态,每出一招看似平常,其实无不怪异十分。眼前就在对面阮行忽然扑进的一刹,蓦地双手交叉着向外一递,一拍对方面门,一抵对方小腹。显然又是一招前所未见的怪招。
阮行来得快退得更快。
不知怎么一来,他腾起在空中的身子,竟然会自行乱了阵脚,蓦地一个倒折,掌中竹杖,几乎砸在了自己头上,身子一个倒仰,“噗通”一声,倒摔了出去!
这一次又摔了个不轻!
就见他身子在地上迅速地打了个滚儿,蓦地跃身而起!头上的帽子也歪了,衣服也脏了,后胯撞着了石头,痛得他龀牙咧嘴,看样子确是不轻!
“好,你个小子!”
到了这个时候,这小子还忘不了发威,总以为对方不是凭真功夫取胜,心里自然是老大的不服气!当时定了定神,把全身内力贯注于竹杖杖身,忽然向前跨进了三步。
蒙面人冷冷一笑道:“你还不服气吗?这一次我将要取你性命,你要注意了。”
一面说时,他的一只手已经紧紧抓住身后剑把。一蓬寒气,阴森森地直袭了过来!
须知改名为“依剑平”与“尹心”二人者,实只是一个人:尹剑平。他必须要试着在不同场合出现,而亦须以不同的装扮、身分,甚至于还必须以不同的声音出现,这样才能予对方以错觉,达到他混淆敌人的目的。
唯乎此,尹剑平时时都必须提高警觉。
即以眼前而论,即使是最细小的关键,他都必须要顾及。他备有两口长剑,一口剑是传自师门,也就是岳阳门长老冼冰临终时所授予的玉龙剑,另一口剑是得自巨寇“云中鹤”手中的宝刃“海棠秋露”,两口剑分别代表了他不同的身分。
如果说他是以依剑平身分出现的话,那么就必须持玉龙剑应敌,反之,如果以尹心面目出现的话,则就须持“海棠秋露”应敌。虽然这是很细小的问题,可是尹剑平得知敌人甘十九妹是个十分细心的人,所以丝毫也不敢马虎大意。眼前,他显然是以依剑平其名出现,是以所佩之剑,也就是传自师门的那口玉龙剑了。
阮行猝然受袭于对方剑上寒气,不禁心中一惊,立时明白到眼前自己所处的困境,可是目前已是势成骑虎了,后退无路,也只好放手与对方一搏了。心里这么盘算着,右手悄悄探入胸衣,摸索住了缠在腰间的一条“蛇骨索子鞭”。
自从他此次陪同甘十九妹出道江湖以来,还不曾施展过别的兵刃。这条蛇骨鞭由于其上招式独特狠厉,出手即有制对方死命之危,是以他轻易不曾一用。眼前面临大敌,他已别无选择。当下,一面聚力于竹杖之上,一面观察着对方动静。他在想,如果一杖不中之后,即使改换一个姿态,仍可以及时将腰间的“蛇骨鞭”递出。他是这么打着他的如意算盘的。
两个人四只眼凝视在一起,彼此注视了一段相当的时候。
阮行嘿嘿笑道:“姓依的,你可知我家姑娘已率领众家英雄押阵在后,哼哼……你眼前已是瓮中之鳖,若想要逃命,看来是千难万难了!”
“你说的也许不错,”尹剑平冷冷地道:“但是如果真的我活不了,你就更活不了,而且一定还会死在我的前面,你可相信?”
阮行心中又是一凛,可是转念一想,这人武功虽然不错,到底也不见得比自己强多少,且昔日还中了自己一丹凤毒签,虽说甘十九妹对他评价极高,但是到底如何,自己却还是不知,数月不见,也不见得他就真的强到了哪里。心里想着登时胆力大壮,手中竹杖忽然向上一抬,高高指向对方的眉心。
尹剑平冷笑一声道:“奴才,你想以‘气杖’之术点我气窍可是?”
阮行登时一愣,赶忙垂下杖棍,心中不胜狐疑,却将真气分向竹杖两梢,他流目四盼,找机会向对方身上出手。
不意此举亦落在了对方眼睛里。
“还是一样!”尹剑平紧握剑把冷冷地道:“你不妨放棍过来试上一试,看看能奈我何?”
阮行早已按捺不住,霍地足下一顿,身如箭矢似地扑了过去,掌中竹杖上击天庭下捣丹田。这一式棍招的确施展得高明之极!无奈尹剑平智珠在握,他如今已陆续对于吴老夫人草堂壁画秘功,渐有心得,很多奇招异式,亦都能随机运用。
这些奇招的映现,正如前文所叙,常常是得力于智灵的涌现,乃先前不能确知,即以眼前情形而论,就在阮行的杖势方自扑上的一刹那,尹剑平似乎才得到了自然反应的暗示。即见他身子一个快速的旋转,就在旋转中途的一刹那,右手已向外挥出!好漂亮的一式风扯大旗!就在这个姿势里,只听见“呛啷”的一声龙吟脆响之声,身后那口玉龙剑已经展出剑鞘。
阮行只觉得身上一阵发冷,已吃对方长剑所泛出的一片剑气将身子紧紧缠住,阮行只感觉到仿佛身上忽然加多了一个钢箍,简直一时连转动也是不易。这一惊,由不住使得他吓出了一身冷汗。所幸他早已有备在先,就在身形侧滚的一刹,左手蓦地抖出去,“刷啦啦”一片串响里,己把盘绕在腰间的一根蛇骨鞭抖了出来。
他的鞭身出得快,对方的剑势,似乎较他更要快上一筹。两个人交会的一刹那,无论攻防闪躲,看来都快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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