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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林海-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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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想到三眼井胡同里曾经细细栽培又被司徒衍辣手摧残的那几盆菊花也不知命运如何,能不能被后来住在那里的人看上。
20互利(修)
第二十章互利
自薛老爷子上京后,薛家在京里的诸多铺子掌柜和管事一通烦乱,有三成直奔西山表忠心的,也有一两成立马写信给江南表忠心的,剩下的只埋头苦干,管你上头风云变幻,该做的买卖还是得做不是?咱既有这一门手艺,卖于你薛家门下混口饭吃,没什么忠义可言,只是银货两讫罢了。更兼在京城经营,谁背后没个头头脑脑的,任主家当家人如何变化,京城的买卖都一样得做!京城可不似江南,江南那些商铺,要倚重薛家之名成事,京城可说是正相反,薛家反要倚重这些人维持大夏重心之地的形势,因此上到有一半稳坐钓鱼台的。偏有几个不知所谓的,不去想薛家还没倒呢,到直接四散贴子另寻买主了。
自从景德帝亲政以来,司徒衍便是大夏朝除了皇帝之外第一等的尊位,但因着自己早年间身份尴尬,景德帝又实在是个英明之主,如今执政多年,早将朝堂尽览,因此除了皇帝弟弟隐秘的情史被自己首先撞破不得不搀和到其中外,绝不主动参与朝政。不过在天京城里,人人皆知忠顺亲王是个“厚道”人,他的门下若接纳了哪家商户,那便真正视为自己人给予庇护。因此就有那自恃买卖做大了的,怕单凭薛家罩不住自己,思忖着倒不如投身到忠顺亲王的门下,可惜薛劭傍上了忠顺亲王本人,几个心思大了的掌柜、管事只落得个鸡飞蛋打,不单丢了安身立命的买卖,有的还被逼得离了天京城。更有个气性大的,直接上了吊,留下几个孤儿寡母,为谋生路不得不投身到公侯府上签了死契,为奴为婢,从此再与“良民”二字无缘。
薛劭也不似一般少年,他年纪虽不大,又突遇贵人,可喜的是心中报仇谋位之念大过一切。那一日老爷子进城办事,留薛劭在别院,让他可自去西山赏玩,虽然交代了几句此处贵人甚多,何处不可擅入,何处不可乱看之类的,但少年人游兴一起,也顾不得许多了。他到得一处流泉出,但见水流虽细,又澄澈透明,听跟班的随从说这是山上御泉的分支,只因天京城里多是苦水井,宫中贵人一向只用西山的甜水,因此内务府将几处上佳之水圈起来号为御泉,除了每日为宫里供水外,倒也不禁游人。薛劭一时兴起,便要顺着这细小支流顺流而上,看看那御泉是何模样。
他素来习文,加上这些时日照顾生病的老爹、心神劳损,又跟着薛老爷子从扬州奔波到京城,体力着实不支,往山上爬了不多时便气喘吁吁。薛劭本家本非大户,他刚举完父丧便只身一人跟着薛老爷子上京来,身上吃穿用度、一草一纸都是薛老爷子的,到得京城史家别院,老爷子方给他指派了两个长随,还没有习得御下之术。如今既是他自己非要爬山,那两个长随嘴里说得好听,却真让他一个人上去了,两人自在山下歇着躲懒。
薛劭气喘吁吁之时,回头看不到那两个长随,想要打扇又想起折扇在长随那里,只能找了块略平整的石头坐着,拿手绢擦擦汗,干扇风解一解罢了。他仰头看此山并不高,自己已经爬了一半,虽则口渴难耐,又出了满身的汗,可毕竟已经爬了一半了,若是连座小山都爬不上,半途而废,又何谈其他?忽的想到这一点,便找到了继续爬山的气力。他猛然站起,却是体力消耗得大了,起得猛了便觉眼前一片漆黑,竟摇晃着软倒在地。
待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被路过的忠顺亲王别院下仆所救,背他从另一处小路下山时又碰上了司徒衍正好来自家别院。司徒衍奉御驾前来西山行宫赏秋,待司徒偃入住了行宫,他便回转自家别院,正发愁此处没有美人安置,这些时日又不好天天回转京城,没成想便遇上了个娇娇弱弱的美少年。
薛劭醒来时,从下仆的背上抬眼,正好看到了司徒衍可称浩荡的亲王卫队和如云的仆从,他自幼生长在扬州,圣驾南巡时也曾开恩允民众围观过一次銮驾走御道,那时他便知道了真正的贵人出行是个什么样子。如今又得薛老爷子提点,自然想到了这人肯定是个贵人,自己有此机缘遇上贵人,又得贵人开金口允他在此休养,自然能赖便赖,要是能与贵人交好,那就是天助我也!
待得他得知这贵人乃是圣上兄长忠顺亲王,又想起薛老爷子交代的京中诸贵人的八卦,一开始有些懵,不过很快便想开了。既然王爷肯留自己住下,看这几日服侍的人的暗示,显是王爷看上了自己。自己是个大男人,学不来那三贞九烈的女子,何况那可是忠顺亲王看上了自己,人家是什么人,自己又是什么人?容得自己说半个“不”字么?况且若得了亲王的眼缘,对自己将来谋得薛家自然大有好处……他辗转了几晚,终于在王府别院的医生已经对他没病找病的行为快怒了的时候,借着想要亲自拜谢主人的名头,进了忠顺亲王所居的内院。于是一个有心,一个有意,很快变成了好事。
可惜忠顺亲王是个没长性的,没多少时日便对薛劭失了兴致,再没找过他,让薛劭的诸般谋划落了空。
只是这风月一场仍让薛劭有所得,比如那两个把人弄丢了的长随,已经被薛老爷子不知送到哪里填坑了。之后不再给他指派下人,而是让他从薛家在京里的老家人里自己挑选,薛劭自知这举动显然是对他更加信重了,不管是因为和王家女儿定了婚事,还是因为自己攀上了忠顺亲王,反正对自己而言都是好事。因此打点起精神,精挑细选了几户,开始培养自己的底盘。
到是薛老爷子那里,虽没想到薛劭爬个山竟把自己爬到了忠顺亲王的床上,但也是乐见其成的。大夏盛南风也不是一两天了,男人嘛,有几个男的相好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对方是忠顺亲王!只恨薛劭手段太差,轻易便被王爷上了手,连几个月的露水情缘都留不住。不过他深知忠顺亲王是个讲求好合好散的,便是这露水情缘也要从中谋得好处。于是通过层层关系,往王府长史那里挂了号,不论将来,先将那几家意图作反的整治了了事。
司徒衍这厢与薛劭、贾赦速速断了,又因一时良心发现放走了风如正,景德二十二年的冬日便有些难熬,幸而薛老爷子物色了几个绝色美人,辗转通过旁人献往王府,解了司徒衍心头之火。于是他也投桃报李,对薛家对那几个铺子的赶尽杀绝视而不见。
司徒衍也知道景德帝因之前杀伐过盛,近几年来好求仁名、少动杀刑,如今自己既摆明了不参朝政,便是私德有亏,也不过是叫进宫去训斥几句罢了。门下依附之辈整死几条人命什么的,更不在他的眼里。
可人若做得过了,纵然贵为亲王也有被阴的时候。待他知道薛家那几间铺子不光是要投靠自己家,还往忠敬亲王甚至是太子那里投过贴子且曾有回应时,那几家人已经走的走、死的死。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在忠敬亲王司徒循而言,自己和司徒衍不对付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如今出了这等事也不过就是仇上加仇,不差这一出罢了。司徒衍心中气的是太子司徒遥,他本以为这孩子是个好的,没成想手下竟有这么不开眼的,竟拿太子的名义在京中私相授受!
21贵妃(修)
第二十一章贵妃
乾清宫东暖阁里,太子司徒遥端端正正跪在父皇司徒偃的炕桌边,大概是跪的时间长了,小小的身板虽然还是挺直,但额头已经渗出点点汗水。他也不敢伸手去抹,只干受着罢了。总算是司徒偃还记得儿子是太子,为了给儿子留点面子,东暖阁里只留了高有道一个,余者早在司徒遥被传进来的时候就被赶出去了。司徒遥往日里少有被父皇如此严厉责罚的时候,一开始还想着让高有道寻个机会出门一趟,找他在东暖阁相熟的小太监小良子去向吴贵妃求助什么的。可虽然正月里司徒偃本也没什么朝政要理,却忽然想起来要看套间柜子里的那两盒子信,结果看起来就没完没了,一会儿看窗子,一会儿看炕桌上的灯,一会儿展颜而笑,一会儿皱眉而不自知……慢慢竟仰身靠到软榻上,闭上了眼养起神来,似乎浑忘了脚边上还跪着个大活人。
高有道实在不是想得罪未来的皇帝,但司徒偃不发话,他稍微试探着提了一句“太子已经跪了一刻钟……”,就得了两声冷哼,再不敢搭腔。更因司徒偃身旁暖手炉、燃着火的小茶炉之类的小物件一应俱有,他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出门去顺便通风报信,只得戳在那里,只当自己是根木头桩子。
好容易看着琉璃窗外的日头已经偏西,套间外间的自鸣钟响了几声,司徒偃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睁开眼,他略抬手想坐起身来,高有道连忙凑上去扶着他坐稳,将他身后软垫放好,同时轻声道:“陛下,已经一个时辰了……”
司徒偃看了看跪得辛苦的儿子,微微点了点头,高有道便扶起司徒遥。待给司徒遥搬来小凳,让太子坐好后,司徒偃方徐徐道:“你可知错?”
司徒遥一听立马又要从凳上弹起跪下,可方才跪得时间着实有点长,他只在凳上摇晃了一下,司徒偃皱眉道:“别乱动了,只说就是。”
司徒遥连忙坐稳,低头道:“儿臣不该受人蛊惑,被人蒙蔽而不自知。”
司徒偃道:“你受何人蛊惑?又被什么人蒙蔽?”
司徒遥张口想说什么,眼珠转了转,忽又改口,道:“是格物师傅尤本时,他平日教导儿臣货殖之学也是国之根本,若能明白银钱如何运转,自对儿臣理解户部、工部如何运作,天下商品因何往来,四民安境而品物繁荣有好处。儿臣便动了心思,尤师傅说他有处做刻瓷买卖的铺子,可以交予儿臣打理,还说……”
司徒偃道:“还说什么了?”
“还说治大国若烹小鲜,儿臣可从小见大……”司徒遥的声音越来越小。
司徒偃眼看着这个孩子开始在自己面前玩心计,他一向看重太子,发觉长心眼了倒也不恼,只恨这孩子又不会笼络人心,轻易便被人告了出去,又被老师随便说了几句便热血上头,竟想以太子之尊去经商!
司徒遥是元后挣命生下的儿子,彼时司徒偃心思全在西北战场,虽然得了儿子很高兴,但忙着御驾亲征的事宜,第一次当父亲的感觉和第一次领兵上战场的感觉混杂在一起,加上那次亲征战果不佳,让他对这个小娃娃感情很是复杂。
因着生母已丧,司徒偃又不想立后,便将芳嫔吴氏册为贵妃,将刚出生三天的司徒遥养育在她身边。等他亲征回来,司徒遥都半岁了,却连个小名也没人敢起,只大皇子、大皇子地叫着,听得司徒偃终于心中愧疚了一回。待他抱起那孩子,孩子灵动的眼神看着他,也不认生,只咧嘴笑着,司徒偃方才有了些做人父亲的自觉。
此后父子互动日多,感情日益亲厚。待到司徒遥四岁时,司徒偃又要亲征,这次亲征前,他将司徒遥立为太子,并留下密诏,倘若他有什么意外,自有良臣辅佐太子登基。这一次亲征虽然危险重重,却终于灭了心头大患,疆土又阔充不少,让他心情大好,好到回京之后发现朝中忽然就有了太子一党也没甚在意。
……
这一日父子对谈直至晚膳时分。高有道不待请示,便将太子的膳食也安置在乾清宫里,果然司徒偃并没说什么,携着司徒遥的小手一同坐下。
司徒遥刚出了乾清宫,想要大出一口长气,忽又想起这地方是父皇的眼皮子底下,便把那口气又憋了回去。回到东宫还没坐下,便有吴贵妃那里的大宫女过来传话,要太子明日一早千万记得去给贵妃娘娘请安为上。司徒遥一听便觉得烦,可吴贵妃毕竟是他养母,老是拖着不去请安也不好,可是想起吴贵妃娘家给他惹来的祸事,就实在提不起精神头儿来应付这位养母。
贵妃吴氏,本是太后宫中的女史,被太后看好赐给了司徒偃,短短几年间便升为嫔,即使太后仙逝,也没能阻挡她在后宫的上升态势。更加上她与元后亲厚,让司徒偃在元后死后第一时间想起了她当司徒遥的养母。
当时她因此越过妃位直接封了贵妃,不光养着元后的儿子,还在宫里代掌凤印,一时风头无两。别说她自己梦中,就是宫里其他的妃子们,也都认为吴贵妃变成吴皇后只是迟早的事情了。
却没料到司徒偃根本就没想再立后,没多久便以她养育皇子辛苦为由,另封了个刘贵妃,让两个贵妃共同协理后宫。更渐渐地,宫中皇子、公主一个个出生,她身边虽有大皇子,却始终没能生出自己的孩子来。本来她还想用些妙法让自己怀孕,却在延医问药的过程中,不小心得知不让自己怀上孩子正是圣上的意思,说是有人向圣上进言,怕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便会对元后之子不利!
司徒偃无可无不可,他对后宫之事本就不甚在意,既然有此进言,那便防微杜渐好了,至于吴氏若是知道了会如何作想,根本不在他的考量范围之内。
刚得知这个消息时,吴贵妃只觉五雷轰顶,总算她还记得假装不知道。但此后对待司徒遥时,心里便有了根刺。
即便司徒遥被立为太子,宫里人都说,即使吴贵妃没能当上皇后,但凭着太子养母的身份,将来太后的尊位准跑不了。这些羡慕嫉妒恨都没能让她对司徒遥再次真心实意起来。
小孩子最是敏感,你是否真心待他,他似直觉一般都能感受得到。于是,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司徒遥便不再缠着母妃问这问那,也不再非要母妃给自己讲故事、拍拍抱抱了,待他搬进东宫,年纪渐长,与吴氏母妃更渐渐似只剩下每日请安的仪式了。
直到吴贵妃得家人警示,方察觉自己犯了大错。既然那个薄情寡义的现任皇帝是指望不上了,那还不抓紧未来的皇帝?
于是又是嘘寒问暖、送汤送水,又是牵线搭桥,让太子能时常得知外界消息而开阔眼界。司徒遥也不是笨蛋,他自知生母娘家已经被父皇打压得没用了,那吴氏母妃这里就是自己外家了,自己渐渐年长,最忠心的班底可不就是他们了么?
两相便宜之下,这母子二人的感情又好了起来。因此这回司徒遥被司徒偃责罚,首先想到的就是去找吴贵妃求助。
第二日,司徒遥去给吴贵妃请安之时,得了贵妃道歉的眼泪数滴,空头保证一箩筐,这次被忠顺王伯捅刀子的事情就算是揭过了。况且过了几天,司徒偃寻了个由头,把他的格物师傅训斥一顿,革职查办,这让司徒遥心里更为高兴。却是因为尤本时本是个忠心的,可行事太过张扬,竟然在天京城里倚仗是太子的师傅便公然受贿,在他的另一个师傅提点之下,觉得这人不能留,便借着这次的事情告了黑状,没想到一告就准,可见父皇对自己还是信重有加的。一时间,父子之间的感情也好了很多。
22问信(修)
第二十二章问信
这几年来,随着与林海的通信的增多,乾清宫里,放信的渐渐从小匣子变成了大盒子,又从一个大盒子便成了两个。司徒偃并非儿女情长之人,可自从与林海相识、通信,尤其是这两年来,他时不时便要将这些信拿出来看看,看看林海写的那些或奇怪、或有趣、或深沉、或欢乐的文字,时常看着看着就忘了时间,往往要高有道提醒方能回转心思。
初时他也很抗拒这种做法,自觉自己身为天子,富有四海,更应心怀天下万民,他自问自己是个敬业的好皇帝,即便不是千古明君,至少在往这个方向努力着。可心底深处,他却知道自己最记挂的并非这天下亿兆万民,而是单独一个叫林海的臭小子。
四年前,景德十八年的春天,司徒偃从扬州行宫微服出游,本是临时起意,加上他自恃登基日久,天下承平,又是在江南帝国腹心之地,自己也是弓马娴熟、有些身手的人,便没带多少护卫。却没料到,他这里临时起意白龙鱼服,那厢就也有人临时起意要行刺于他。在姑苏遭伏中毒之时,他心中的惊怒郁结实在不能言说,要不是遇上了林海,给他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天地,只怕在他勃然大怒之下,又会有不少乌纱被摘,更不知多少人头落地。
司徒偃正值年轻气盛,岂能遭此大祸而善罢甘休?不过他善于谋定后动,便放出风声,只说圣驾身体不适,在扬州养病。一边在姑苏小庙享受和林海的相处,一边命江南忠臣与京中随驾重臣坐镇扬州,又指挥禁卫军的精华、锦衣府的缇骑四散而出,很快便查出这场刺杀既是当年金陵科场舞弊案的余波,也是江南几个官员生怕圣驾南巡捅破他们欺上瞒下的阴私而选择的铤而走险,却不是真的要谋朝篡位。那真正动手的人也不知下毒要害的是当今圣上,只知道是自己恩公的大仇人……
于是司徒偃满腔怒意慢慢消散,他深知当年江南屡兴大案,本以为已经十年过去了,往昔之事无人提便也揭过。却不想京中礼部汪次生的抑郁转为狂悖就在自己眼前,何况当日死于狱中、法场之人的家人、旧故更有许多尚在人间!他本不是心软的人,却知江南不稳则天下难安,便有了偃旗息鼓之意,只是咽不下去这口气。
一日他曾假装不经意间,告诉了林海一些案子的细节——自然是粉饰过的。他却不知林海那时已经在怀疑他的身份,只不知他就是皇帝本人罢了,早就脑补了无数情节出来,那时林海正是心气极高的时候,便胡乱说上一堆诸如连坐的风险、法律的漏洞、政策和执行者之间的关系之类的奇谈怪论。将司徒偃说得几乎愣了,虽则登基日久,也知道大夏的官场沟壑,但林海前世所在,实在是世界上官僚体系最为完备、公务员系统最为发达的一处,即使林海初初入门,但那些理论上的东西也着实记得不少。林海那里说得天花乱坠,司徒偃暗暗记住了些有用的东西,他那时正愿意听林海说话,看小小少年神采飞扬的模样便觉得有趣,心里就很高兴,便不自觉间将林海有些实在不靠谱的话自行忽略了,并不曾往心里去。
许是如此,这一场遇刺,让朝中一些重臣心惊肉跳,却终于没有兴起大狱,只以旁的名义除了首恶,并将几处弄的实在不像样的地方官员撤职拿办便算了事,并没有将皇帝遇刺在姑苏休养的消息扩散出去。这却又有意外之喜,却是几家老臣得了消息,连连上密折称颂。实在是江南官场几经大狱,人心思定,凡事“稳”字为上方佳。他们经历风雷,见圣上如此仁厚,实是官民之福,此后更加尽心奉圣不提。
在那姑苏小庙的一个多月,司徒偃由一开始的刻意与林海结交,渐渐成了习惯,他那时并不知这种情绪是什么,只觉得和林海在一起,便什么外务都能抛开,甚至脑海中还曾划过些“我若一直是徒景之,与如海弟如此为友也很好”的想法,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待被兄长、忠顺亲王司徒衍戳破了林海的小心思之日,却又是两人不得不道别之时。待司徒偃困在皇宫里天天心里翻腾的时候,他又不似林海前世刚发现自己性向与大众不同时,身边有爱护自己的祖父可以倾诉,并从中得到安慰和开解,司徒偃身边可没有这样的一个人与自己有商有量。
忠顺亲王虽然是朝中有名的好此道的,可在司徒偃看来,司徒衍更加精通的是如何在朝堂上生存,而非那些情情爱爱上的事。
那年秋天,在司徒衍的力邀之下,他也曾去过忠顺的王府和别院几次,甚至天京城里的南风馆也曾跟着司徒衍去探访过了。忠顺王府里,忠顺精挑细选进上的诸位美少年,虽然各有千秋,可哪一个都不是林海。至于南风馆中,单是那些脂粉气便让司徒偃倒了胃口。司徒衍当然不敢说带着来挑人的是当今皇帝,可天京城里知道司徒衍身份的并不少,因此推及司徒偃身份的就更软了腿。猜到他身份的自不用说,就算不知他的身份的,也仍是战战兢兢的多,那些眼神里的或惊恐、或谄媚,别说开解了,只让他心里更加烦闷。偶有一两个胆子大的摸上身来,司徒偃更觉难受,当场便起身走人,只留司徒衍处理后事。因此虽然京里的隐秘八卦流传了些时日,却是以“皇上和忠顺亲王日益亲厚”作为了结的。司徒衍是个有眼力的,见皇帝弟弟并非如自己一般享受美少年的侍奉,便也很快偃旗息鼓,不再去动进献美人邀宠的心思。
司徒偃从忠顺那里得不到答案,余者更没法言说,他倒也机变,也曾叫人暗中买来些市面上的话本。高有道和锦衣府的几个重要人物一边派人搜罗市面上的各类话本,一边去揣测圣心,可除了高有道猜到了些微外,根本是南辕北辙。他们也不敢把那些带春宫图和描述太露骨的拿给皇帝看,挑挑拣拣的找了些朝中文臣化名所著,文词既佳、印制又精美的本子送进宫去。锦衣府向来一动天下皆动,不多时便又有了“朝廷怕是要清理出版市场”的流言,唬得各家书肆翻检自家卖品,生怕有什么违禁的言语被人挑出,更有几个本来写些小说自娱自乐顺便补贴家用的朝臣,有的就此搁笔,有的连忙换了笔名,好一阵子不得安宁。
司徒偃当然不会知道这些,可他看了些小说话本,翻来覆去也看不出那些才子佳人怎么就“一见钟情定终身”了呢?多是些偶然见了一面连话都没说过就爱上了,偶有那有救命之恩的,也是几句话之间无论男女就此死心塌地、情之所至乃至以身相许,可不像他和如海弟一般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或是单看着如海弟写写画画也觉得心中安稳。这些多是锦衣府进上的,另有些高有道弄来的叙写男子之情的,更是直来直往,往往是美少年遇上大商人,便有那见色起意弄出些事来的,和才子佳人之类的比起来也无甚本质不同。也有本子上说到两人定了情要一生相守,便将其中一人假为女子,做出那虚凰假凤的样子来糊弄世人。——却是大夏虽不禁南风,市面上颇有些男色话本,可多是些直白露骨的描写,那些买书的也不是要看心中情爱,图的只是一时痛快罢了。高有道也不敢直接拿那露骨的给司徒偃,因此司徒偃看到的实在不是上品。
看了些小说话本,司徒偃思来想去不得要领,却又觉得林海的书信里张狂太过,便想着也将林海视作禁脔,就安置在扬州行宫也是一法。反正既然自己已经陷了进去,自不能让林海脱身便是。
可也自从景德二十年初夏之后,林海照样与他通信,信里却再少有以前的张狂,反多了些自己生活琐事的叙说,让司徒偃跟着林海的喜怒哀乐一起动心,那诸般狠厉的心思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那一年春夏相交之际,林海的信又多又厚,往往不待徒兄回信,扬州和姑苏便又有来信。里边既详细说明了假国使之设想,泰西、东洋诸国之事,更不隐瞒自己来历,只道今生已为林家子、大夏人,前尘往事再无干系。幸而司徒偃早从锦衣府密使那里知道了那一僧一道的事情,后来又得了精演先天神数之人的指点,知道这些世外高人与朝政无涉自是心安,又知道林海就是大夏林家的林海,终究不会突然化成一阵烟消散,更是一喜,便在回信中只是安慰,并稍稍流露了些思念之意。可无论之前还是之后,司徒偃并不曾从林海那里得过只言片语的情话,让他每每收到信时,一边惊喜于林海的心思澄净,一边又总有些不足之处,心中更添惆怅。
如是又是两年,司徒偃早就不再挣扎。凡有朝中烦心事处理之后,他便要拿出林海的信来看上一看。
却是薛老爷子带着薛劭进京周旋之事,因着事牵三家公侯及朝中大臣,便有锦衣府的人循例上报,却又勾起了司徒偃对江南的思绪。忠顺前些日子的胡闹他也看在眼里,贾家贾代化和贾代善都算能用之人,若是要送贾赦勾连忠顺亲王,那就心太大了,都不能留;若只是忠顺一时兴起,玩弄公侯子弟,也会伤大臣的心……总归不是好事。司徒偃便将忠顺叫来打击了一番,得了忠顺的保证,后来又看忠顺确实与贾赦再无来往,才算放下心来。至于薛劭,只不过当时刚好都住在西山,听高有道说了些八卦,也顺带着提上一句罢了。
待到锦衣府和林海都传来消息,说安平侯林谨知自从夫人杨氏病逝后,在姑苏总是见物思人,遍地伤心处,便封了老宅,举家搬到扬州清风朗月别院居住,司徒偃便有些坐不住了。
这几年来,景德帝朝政处理得更加得心应手,更兼江南本是财赋重地,又多有农桑之利,实在是大夏的重心,不由得朝廷不重视。
于是景德帝静极思动,景德二十三年开年后的大朝会上,宣布了自己再次南巡的决定。
23杨氏(修)
第二十三章杨氏
安平侯夫人、大夏的三品诰命夫人杨氏,自从生下儿子林海,许是月子里将养不好,身子一向有些毛病。不过景德二十年突发心疾以致卧病在床却是第一次,家中人急忙修书前往扬州召唤林海。
林海自扬州回转姑苏,果然过不几日,杨氏的病就好了。不过无论是做父母的还是林海这个当儿子的,都不曾谈论过在扬州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林谨知那里,也不知朱轼、杨氏都他说过些什么,林海回来给他请安时,他也无旁的话,只督着林海继续苦读,争取早日中举,将来为国为民出力,不要堕了林家的名声就行。
杨氏这边却也并非完全的装病,她一边更加看紧儿子,着急上火地要给儿子放几个房里人,另一边却在房里偷偷独自一人抹了几回泪。
因着林家宗族不盛,人口更少,当日林海祖父林老侯爷尚在时,为林谨知谋亲时特意避开那些高门大户,求娶于仅出过一个举人,大半宗族都在务农的姑苏郊外乡绅的杨家,着实让杨家意外。安平侯府在姑苏已有数代,虽也有自家产业,却能在商言商、在官言官,少有与民争利的情形,因而名声很好。杨家那时在姑苏郊外有些宅田,不过因着杨氏的父亲中过举,虽未曾做得朝廷命官,却也可以被人尊一声“老爷”就是,与林家比起来便是天地之别也有了。单有一样被林老侯爷看中,那就是杨家的女儿出嫁后都生了儿子,这对于数代单传的林家来说便是天大的好处了。加上杨家教养女儿亦如儿子,从小除了女红之外,也教她们识文断字,且还教些算学,以备将来出嫁管家。那时林老侯爷也不知道自己儿子还能在自己死后再袭一代爵,看儿子林谨知素来看不起那些说一套做一套的腐儒,偏自命“纯人”,从小便读不进书。幸好林老侯爷也不在这方面强求于他,略说过几次便为儿子另谋出路了。看林谨知读书科考没指望了之后,便谋算着找个能帮他一起操持产业的女子,让林家即使没了官身,也要有安身立命之所,因此看中了杨家。
杨氏自小受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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