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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帝篇-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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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言马上明白这是为何昭宇开脱,「我等全是石岭关将士,并未见到其它的人。」
「果然是聪明人,前途无量。」转向月明,冰冷的脸忽然化成了温柔的春水,「沧海,我们走吧。」
月明面寒如霜,一语不发,和金风、碧湖扶起那两个重伤的人,当先便走。
朱言忙道:「何大人和白大侠伤势沉重,先随我们回石岭关救治,怎样?」
冰冷的声音犹如刀刺,「你想让何昭宇落一个擅夺军权的罪名吗?」
朱言不敢再多说,只能遗憾地目送他们离去。
恍惚间,只听那黑衣人的声音传人耳中:「你准备留着庞琪的手下进京告状吗?」
朱言一凛,目光飞快地和众将一碰,彼此心领神会。
一声令下,早已恨之入骨的士卒们一拥而上,顿时将庞琪的亲信全部砍翻在地。
朱言沉痛地道:「庞将军为萧远所害,大家有目共睹,咱们万不能抹杀了庞将军的功劳,先向庞太师告捷,再报丧吧,可得大大宣扬庞将军是如何英勇战死的事迹。我们这帮活着的兄弟,也要效仿庞将军的精神,再接再厉,打败辽军,哈哈哈……」
哄笑声中,宋军整队返回石岭关。
朱言向何昭宇等离去的方向投以最后一瞥:心下甚是恋恋不舍,「何大人,多保重啊……」
初升的太阳照在无边的雪原上,红白相映,分外妖娆。
帐篷中,月明用蘸了水的白布轻轻擦拭着何昭宇血肉模糊的伤口,再敷上药。或许因为太累,那清俊的面容始终没有一丝清醒的迹象。
苦笑了一下,月明伸手便去拔那十枚银针。
一只手飞快地拦下了她。
月明火气「蹭」的冒起,浚厉的目光直射向黑帝,「你到底想怎样?连我救何昭宇也不允许吗?」
黑帝低声下气地哄道:「好妹妹,妳用沧海月明珠有泪救人,就会送了自己的命……」
月明冷笑,「你折磨得他不够?还要他终生痛苦?」
黑帝俊秀的双眉一扬,「怎么会?我马上就替何昭宇解千情和万艳。」
她怀疑的看着黑帝,「你又打什么主意?如果你再敢伤害何昭宇,我……」
黑帝直叫屈:「我要伤害何昭宇,还用得着在万马军中救他出来?」
月明一字一句地道:「你是救了何昭宇,可是却故意不让我们救皓铮,是不是?」
黑帝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说到底,妳还是护着皓铮。对,我是不让你们救他,因为救他的人只能有一个,那就是我!」
「你……」月明一时没会过意来。
黑帝洋洋得意,「这一辈子皓铮只有这一次倒霉机会,我如不抓住,怎么能叫他向我低头?我救了他出来,他还有什么话在我面前说?」
月明大怒,「你为了和皓铮比高低,居然不顾他的死活,用这种手段,要是他出了事,我绝对饶不了你!」
黑帝迟疑了一下,哼了一声,「那个萧远对他有兴趣得很,不会把他怎样的。」
月明瞪着黑帝,虽然这个哥哥一直和皓铮相争,但是最后的分寸黑帝还是知道的,也从不敢欺骗自己。
「你又发什么好心要救何昭宇?可疑。」
黑帝嘿嘿一笑,「我喜欢他啊,所以要救他。」
「喜欢?」月明变了脸,「你以为抢到了何昭宇,就胜过皓铮了?」
「妳真聪明,不错,如果我得了何昭宇的心,皓铮在我面前便永远抬不起头了,哈哈哈……」
月明想起了白帝经常骂黑帝的一句话,「白痴!」
「别做梦了,何昭宇会喜欢你?你对他伤害太深了,就是替他解了千情和万艳,他也不会原谅你!」
「皓铮能做到的,我为什么就做不到?再说我还没有对何昭宇怎么样……」
月明厉声道:「住口!」再忍不住心中怒火,一把将黑帝推出帐篷。
走到帐外,月明才发现跪在地上的碧湖,还有陪在一边力劝的金风。
看见黑帝出来,碧湖跪爬了几步,「宫主,所有的错都是碧湖的,求宫主别杀金风……」
金风怒道:「别求他,白帝宫的人几时怕过死?」
黑帝森然道:「你背叛玄武宫,还敢替别人求情?」一脚踢向碧湖。
金风大惊,抱住碧湖一转身,这一脚正中后腰,摔在地上。
月明抢上前横身一拦,「秘道的钥匙是我给的,我也算背叛了玄武宫,你怎么处置我?」
周围几十名玄武宫的人,一看这兄妹两人又开始惯常的争吵,知趣地退出老远,以免受黑帝的无妄之灾。
「月明,别再和宫王吵了,这次是妳不对啊……」星河低声地劝。
一想到星河挟持自己离开辽营,月明就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理会星河,只是看着黑帝:「碧湖他们四个人少一根头发,我立刻上白帝山。」
黑帝立时气得脸都黑了。
寒光一闪,长剑已疾刺而至。阳光下,星芒闪耀。
黑帝侧身一闪,星芒融进了对方神采飞扬的眼眸中,灿亮迷人。
「白慕飞,你敢跟我动手?」黑帝优雅的声音流露出一丝危险。
轻轻吹一口气,星魂发出嗡嗡的声音。
「黑帝,你给猫儿下千情和万艳的这笔帐,白爷爷我要跟你算清楚。」
「就凭你这三脚老鼠的本事?」黑帝一脸的不屑。
白慕飞冷笑,「江湖快意恩仇,生死何惧,大不了同归于尽。」
「好啊,你们只管拼个死活,谁也不用救何昭宇。」
一语便转移了势同水火的两人的注意。
「千情和万艳有解药?」白慕飞一把抓住月明,语音止不住微微发颤。
黑帝暴跳,抬手挥开了白慕飞,「不准碰我妹妹。」
月明忍俊不禁,如花的笑容重新绽放在清丽的容颜上,「解药没有,但是有解法。白慕飞,这是我们玄武宫欠你和何昭宇的,怎么也要解了千情与万艳。」
「有妳月明这句话,我白慕飞绝对放心。」等到猫儿的药性一解,再想法子暗中对付黑帝,非讨回这个公道不可。
黑帝也在想,先救人,日后悄悄除去白慕飞这个碍事的家伙,何昭宇不就归自己了?
两个人同时心下盘算,又彼此狠狠地瞪了一眼,一脸的嫌恶。
沉睡的人十分平静,呼吸缓慢而微弱。
轻轻抚上白帝苍白憔悴的脸,下巴上的胡须已经开始扎手了。
夜伽无声地叹了口气,虽然病重至此,依旧神姿高傲,英风清骨,叫人无法放下。
难怪我为你痴迷十年,始终不改……
慢慢解开白帝的衣衫,一身的伤令人不忍卒睹。
强逼着夜摩交出可以解尸毒的冥绿膏,也不管他当时脸绿得几乎可以和冥绿相比。
只要是为你,下地狱我也无所谓。
但是,永远也想不明白,何昭宇哪里值得你如此付出?
绿色清香的药膏涂上去,暗红色的伤口很快便流出了水。
一遍一遍不停地擦拭,不敢让毒水沾染到完好的皮肤,否则会再引起溃烂。
连擦好几次,拔除了所有的尸毒,再敷了去腐生肌的药膏,小心地用白纱布缠好。
「昭儿……」几乎听不清的一声低喃,手无意识地伸出,似乎想抓住什么。
夜伽只觉心头苦涩,猛地握住了白帝的手。
在高烧昏迷的时候,你居然能认出何昭宇,现在你还认得出吗?
手指相缠,夜伽有点恍惚,梦里,十年前便已如此相牵……
白帝手心里尽是冷汗,手指却无力地松开了,身体不安地挣扎起来。
夜伽震惊不已,白帝对何昭宇真的是刻骨铭心吗?连身体也有这样的感应?
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和悠闲,他焦躁地压住了那挣扎的人。
为什么,十年等待,换来竟是这样被漠视的结果?假如我早点去找你,你会喜欢我,一定会喜欢我……
温软的嘴唇印在那苍白干裂的唇上,一瞬间,什么理智都没有了,只想独占他,独占他的一切……
昏迷的人不再有反应,气息渐弱。
我在做什么?
夜伽倏地醒悟,慌忙放开白帝,一掌贴在他膻中穴,真力直输过去。
良久,白帝的脉搏重新跳得平稳有力。
又是一声低沉而执拗的呼唤:「昭儿……」
夜伽浑身一颤,怎么也待不住,踉舱着奔出帐外。
一丝温柔的微笑浮现在白帝的脸上。
清瘦的手臂上,一滴银色的珠泪闪闪发亮。
这就是月明的命珠。
黑帝凝视着珠泪,怱的一笑,「沧海月明珠有泪这门功夫既不能杀敌,也不能防身,妳辛辛苦苦练成,都是为了我吧?」
月明一怔,也不回答,只是仔细地检查何昭宇的伤势。
「妳怕我打不过皓铮,最后关头,将妳的命珠分一半给我,妳我同命,那家伙就不能把我怎样!」
轻轻挽起月明鬓边的乱发,「妳为我着想,我都知道,这些日子苦了妳。」
月明眼圈一红,小时候黑帝常常这样替她梳理头发,丝丝怜爱,记忆犹新。勉强压抑住翻腾的情绪,「说那些有什么用?你能放下与皓铮的争斗之心吗?」
「我答应妳,从此不再和皓铮打斗,不过别的嘛,那就看各人本事了。」
月明心中轻叹,黑帝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看见月明微露笑靥,黑帝知道她已原谅了自己,「沧海,妳不要离开玄武宫,好不好?」
「那要看你以后的表现,我再考虑。」
黑帝「啊」了一声,「妳这口气不像我妹妹,倒像我妈似的。」
月明「噗哧」笑了,「少胡扯了,还不快点准备救人?」
黑帝垂头丧气,「千情与万艳是阳刚之毒,须得用妳的珠泪,加上我的玄武神功第七重的纯阴之气,以阴阳大转移之法,先将妳的珠泪转为我命珠,再和何昭宇互相交换一半真气。不过从此之后,我的一半命就系在这只猫身上了,谁死了,另外一个都要死。」
「谁要你滥用千情与万艳?如果你不服,我照样可以分一半命珠给何昭宇。」
他怎么会想到有一天要救何昭宇?否则怎么也不会用这个以他半条命才能解的毒药。
所以才会有千情与万艳无解药的说法。
扶起昏迷的何昭宇,三人的双手连环相抵,黑帝慢慢运起玄武神功第七重,与月明的沧海月明珠有泪合而为一,将何昭宇手臂上的珠泪吸引过来,先转给月明,周游一遍大周天,再传给黑帝。
片刻之后,银色的珠泪渐化为黑色,移至何昭宇和黑帝相抵的掌中,黑帝逆运玄武神功第七重,不停地将涌过来的千情与万艳化解。
帐篷外,白慕飞大步走来走去,焦急异常。
里面良久都无声息。
猫儿到底怎样了?白慕飞越想越不放心,按捺不住性子,抬腿就向帐内闯。
碧湖忙拦着他,「你不能打扰他们运功啊。」
「谁知道那黑心肠子的黑帝在干什么?」
金风冷冷道:「你不相信那个没天良的黑帝,也要相信月明啊。」
星河脸一沉,突然一记擒龙手抓向金风的咽喉。
金风怎肯示弱,顿时掌风翻飞,打作一团。
碧湖也不理睬那两个乱打的人,「白慕飞,沉住气,万一进去的不是时候,他们三个就全完了。」
白慕飞强自按捺住纷乱的心绪,咬牙立定在原地等候,一夜苦战,至今未曾休息,全身伤口开始火烧火燎的痛,冷汗顺着额角流下,雪后的阳光格外刺目……
「白慕飞……」碧湖抢上前扶住了跌倒的人。
真气迴圈,玄武神功的纯阴之气化去了何昭宇体内千情与万艳的阳刚之毒。
一粒浅黑色的滴水形珠泪显现在何昭宇的手臂上。
月明松了口气,精疲力竭,撤回内力,闭目静养。
黑帝脸上怱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左手划开右掌劳宫穴,将血口压在何昭宇的珠泪上。
珠泪竟源源不绝地吸入鲜血,很快转成了艳红色。
「你干什么?」月明睁开眼便瞧见这一幕,惊得立刻甩手打开黑帝。
黑帝嘿嘿一笑,「没什么,不过何昭宇从此和我血脉相通,可以感同身受而已。」
第三章
黑暗漫无边际,何处是出路?即使坚强如钢,也有疲倦的时候,很想这样睡下去,不愿醒来……
谁在凝视我?沉静如水,幽深似海,柔和,清澈,纯净,却隐藏着深深的悲伤……
不,请让我安宁,别搅乱我好不容易才平和下来的心境……
朦胧的面容渐渐清晰起来,昭儿?
伸出手,想抓住他,人恍似水波一样碎乱,消失无痕……
别走,你曾经的冷漠让我几乎绝望,我不能再一次失去你!
白帝猛然挺身坐起,吓得伺候的小兵尖叫着逃出帐篷。
天旋地转,无数点火星飞舞。
「总算醒了。」惊喜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凤目秀异,清潇脱俗,漫不经意的笑容,如水似风。
「夜伽?」白帝一凛,无尽的杀气顿时散发开来。
夜伽微微一笑,「恭喜你从鬼门关转回来。」
发生过什么事吗?恍惚忆起那一声刻骨的呼唤,是真,是幻,是梦?
「何昭宇来救过我?」炯炯的目光直射夜伽。
凤目中波光流动,掩藏了所有的情绪。
「何昭宇是来救过你,只是后来又放弃了。」
放弃了吗?白帝心头划过一丝淡淡的苦涩。
「你两天两夜没吃过东西了,喝点牛乳吧。」
白帝接过碗,一饮而尽,甘甜的液汁滋润了枯干的肠胃,现在最需要的是尽快恢复体力。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何昭宇不是受了重伤?」
夜伽耸了耸肩,「为什么我要回答你?」
白帝淡漠地转开目光,「你当然可以不用回答。」
盯着那风采依旧的面容,夜伽终究还是不忍,「他是受了重伤,不过死不了。」
白帝心一颤,那个单薄又坚强的人,怎么受得了一次又一次的重创?
试着运气,可是经脉阻塞不通,丹田空如虚谷,冷笑一声,「你们给我吃了酥骨软筋散?」
夜伽轻笑,「你连昏迷时都能杀得人仰马翻,醒过来谁能治得住你?」
霎时间,昏迷时一幕幕情景旋风般在白帝脑中闪过,一种幸福温馨充溢了心胸,那相握的手,虽然只有一瞬,也够自己回忆下半生了……
夜伽一下子呆了,这是冷漠无情、孤傲自许的白帝吗?那温柔的笑容,似蓝天云影拂,海宇扬澄波……
可惜这笑容只为一个人而绽放……
什么叫又酸又苦,为情所困,自己算是尝到了。
心中的疑问一定要问个清楚,「还记得十年前你的登基大典吗?」
白帝微怔,陷入了沉思。
「冥教在那次典礼上大举出击,结果双方杀得天昏地暗,当时,你才十八岁,却神勇无敌,凡是与你对敌的人无一活命……」
久远的记忆鲜活起来,那是在父亲初丧、自己发誓永不出江湖之后举行的典礼,当时的心情极度痛苦,几乎无法自制,一腔愤怒全部发泄在来袭的冥教弟子身上。
那一战自己杀了多少人,根本记不清了,漫天的血光遮住了眼睛,每一个与自己对敌的人都不放过……
夜伽悠悠道:「我那时只有十四岁,第一次接任务,混在人丛中看你的登基大典……」
十八岁的白帝长发飞扬,白衣飘摇,潇洒俊逸,神清似水,登基的一刻,夜伽只觉得见到了九霄之仙自天而降,从此心头深深刻下了这个身影,魂梦长相随……
十年后再见,飞仙已成天神。
「那天,你杀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已经吓呆了,根本不知道还手,可是你竟然只看了我一眼,就这样走开了……」夜伽直看进白帝眼眸深处,「这十年来,我一直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多年的疑问就快有了答案,夜伽居然紧张得直冒汗。
白帝淡淡一笑,「我不记得了!」
如此残酷的回答,「哗啦」击碎了十年美梦。
夜伽爆发地大叫:「不,你记得,白帝聪明绝顶,过目不忘,冥教八天王你只在十年前见过六个,可你认出了夜摩,在千军万马中也叫出了我的名字,你根本没忘!」
「好,换个答案,我没看见你。」
夜伽倏然呆住,半晌,方惨然一笑,「白虎无情,我今天领教了。不错,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哪能妄想你天下无双的白帝记住我?就算记住,也不过是敌人,是我自己自作多情罢了……」
白帝微叹,良久,冷淡的神色渐转为怜悯,「痴人,你既知是我的敌人,又何须了解那么多?对敌人有情就是对自己残忍……」
夜伽耳边嗡嗡直响,他听见了什么?
狂喜如巨浪滔天,不问了,白帝竟为他着想,这一生,死而无憾!
帐帘一挑,萧远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双目熬得通红,粗豪的眉宇间满是疲惫。
白帝立时明白,萧远肯定吃了败仗,身为主将,罪责不小,定然是为了紧急制定对策,以资补救,才弄成这样。堂堂武狂居然败在何昭宇手中,想想就禁不住要笑。
萧远当然看出了白帝讥讽之意,喝命夜伽:「你出去。」
夜伽迟疑了一下,慢慢走到帐门,又回头深深看了白帝一眼,便退到帐外,静静地守候。
那一眼充满了关切和忧虑,令萧远本来就沮丧的心情更加败坏。
帐中只剩下两人,气氛一时僵硬沉默。
萧远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突然停在白帝面前,想说什么,却又忍住,然后继续踱步。
反复几次,白帝终于不耐烦了,「一国之将,何必如此拘束?要杀要砍,有话直说。」
萧远长叹一声,「你烧我粮草,杀我士卒,毁我大计,若换了从前的萧远,早已狠下杀手,岂会这般优待于你?只因我敬你足英雄好汉,处处留情,你反不识我一番心意吗?」
白帝冷冷一笑,「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才暂时不杀我的吧?」
「我是想留你诱何昭宇等人,可也不必这样厚待你。」萧远轻轻摇头,神情颇为落寞,「自古英雄多寂寞,知己一个也难求。我纵有征服万里江山的雄心,无人共勉,也是枉然。看尽天下英雄,也只有你和我当得起。你我如能连手,势必无敌于天下。」
说到激扬处,萧远全身散发出豪气干云,大仆睥睨天下,傲视群雄之势。
「还有,你与黑帝之间的事我多少也听说过。虽然黑帝是大辽的玄武神使,受到皇帝和贵族的器重,不过,只要我一开口,必能将你的白帝宫封为辽国的护国神宫,地位势力远在黑帝之上,岂不遂了你战胜黑帝之意?」
白帝双眉一轩,一种奇异的光渐渐笼罩上脸庞,忽然掀被下地,身体摇晃了几下,强自稳住,一步步走到帐外。
萧远莫名其妙,「你要干什么?」伸手欲扶,却被白帝挡开了。
一见白帝出帐,左右的辽兵全吓得向后退。
此时残阳如血,雪原似困脂初染。天空碧蓝,彩云朵朵,霞光万道,景色如画。
白帝向远方一指,「这就是你要的万里江山?」
萧远一怔,「是又怎样?」
一层霞光染红了白帝的脸颊,反射出柔和的光芒,「一将功成万骨枯,就算你打下万里江山,又能坐稳多久?自古至今,只有周朝坐了八百年,最后也不过被秦灭六国,改朝换代。你能保证你的大辽江山相传多少年?一百年,还是一千年?」
萧远从未听过这样的言辞,一时竟答不上话。
「人生不过百年,离乱多,聚合少,百姓也只想过两天安稳日子,却被那些整天梦想万里江山的人弄得家破人亡……」
白帝倏地回过头,「我和黑帝只是个人恩怨,岂能祸及苍生?」
萧远茫然若失,「你是天下英雄,难道没有扬名天下的抱负?」
白帝微微一笑,「我自认不是英雄,也无意扬名,只要能与平生所爱平淡相守,于愿足矣。」
雪原寒风拂起白帝的衣衫,西山的落日红光渐淡,黄昏中只看见白帝的眼睛亮若晨星,一种悠远的思念在眸光中暗暗酝酿。
这样的白帝,格外动人心魄,连萧远都迷惑了,只听见心脏「怦怦」的跳动声,越跳越响,几乎要冲出胸膛。驰骋疆场、纵横无敌的大将军平生第一次像青涩少年般感觉无措、慌张……
站在远处的夜伽默默看着白帝修长的背影,早已痴了。
白帝仰望天空,一丝淡淡的笑浮现,「今天,又是月圆之夜了……」
解了毒的何昭宇仍然昏睡,连日来的奔波、劳累、受伤,铁打的人也支持不了。
月明小心地拔下了何昭宇胸口的银针,这一次,不但解了千情和万艳的毒,连心脉的伤也愈合了五、六分,假以时日,细加调养,还有治愈的可能。
只是百日之期未满,何昭宇又接连受伤,元气大损,将来必会折寿,如今黑帝与何昭宇同命,这层忧虑便更深了。
白慕飞守在旁边,紧握着何昭宇苍白无力的手,不时向黑帝投以杀人眼光。
「你到底要赖在这里多久?猫儿根本不愿看见你,你最好早点滚出去为妙,免得猫儿醒过来对着你恶心。」
「白慕飞,我看在沧海的分上不跟你计较,别以为我怕了你。如今我和何昭宇生死同命,留在他身边照顾他是应该的,你不服?」
「卑鄙小人,是你下毒害猫儿在先,居然还自鸣得意,简直厚颜无耻!」白慕飞向来口齿伶俐,骂起黑帝来更是不留情。
黑帝刚要还口,何昭宇口唇一动,皱起了眉,低低地呻吟了一声。
「他想喝水……」白慕飞和黑帝异口同声。
月明诧异地看着两个人,端过水,两只手同时来接。
被月明狠狠白了一眼,黑帝只好讪讪地缩回手。
细心地喂猫儿一点一点喝下清水,本来辗转不宁的人果然安静下来。
白慕飞越想越气,「你怎么知道猫儿要喝水?是不是又动了什么手脚?」
黑帝嘿嘿一笑,「他有我命珠,又吸了我的血,血脉相通,感同身受啊。他感觉什么我都知道。反过来,我感觉什么他也知道。」
白慕飞脸色铁青,难道猫儿和自己亲热,这个该死的黑帝也能感觉?真恨不得一剑杀了黑帝。
「想杀我?我死了,你的猫儿也活不成了。」
「别理他,白慕飞,你想想,从此以后,玄冰处处都得顾着何昭宇,同样受制于人。」
白慕飞一想不错,「原来猫儿是多了一个长随啊,还是免费的。」
「你说什么?」黑帝咆哮,一掌便挥来。
「猫儿最关心的就是我,你不是和他感同身受吗?」白慕飞嘻嘻而笑。
黑帝一呆,一种不安浮上心头,仿佛有什么阻止一样,这一掌怎么也挥不下去。
白慕飞拖长了声音,「这才叫搬石头砸自己脚呢。」
黑帝气得暴跳起来,碍着月明又不敢发作,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月明,这家伙真的什么时候都能感同身受?」白慕飞十分烦恼。
明白他的想法,月明忍不住好笑,「放心好了,不过见面时才有感应,一旦分开,气息不通,什么都会消失的。」
白慕飞一颗心方才落下,偷偷地擦了一把冷汗。
「你好生看着何昭宇。」终究放不下黑帝,月明转身去找。
夜寂静,寒声碎,冷月似璧,素华如练,清辉雪光,一时相映,天地一片清莹。
远远的一个人矗立在月光下,身后的影子拖得很长。
月明好奇地走过去,「金风,你瞪着月亮干什么?」
「我恨十五的月亮……」金风突然醒悟,勉强一笑,「月明,这么晚了妳还不睡?外面太冷,妳回去吧。」
月明轻叹,「我一直想知道皓铮这些年过得怎样,可是始终都没有机会。」
金风低下头,「知道了也改变不了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事。」
「你们四个其实心里都在怨我吧?」
金风苦笑,「我们怎会怨妳?妳是主人最心爱的妹妹。当年妳去了玄武宫,主人为此自闭于极乐园三年。极乐园除了主人谁都不能进,那三年主人是怎么过的,我们没一个知道……」
月明霎时面白如纸,「你说皓铮自闭极乐园三年?」
「对不起,主人不准我们跟妳说这些事,可我憋在心里太久,不说就快疯了。」
月明失神地抓住金风,「一定还有其它的事,你快说。」
金风一语出口,无法再改,只好全说了出来,「最糟糕的一件事,是主人入极乐园一个月后,青帝枫叶就被冥教所杀,我们没法通知主人,直到三年后主人出园才知道。」
「妳最清楚主人和枫叶情同手足,主人痛苦得差点疯狂,要强行出江湖。我们四个拼命苦求,闹得白帝宫几乎全拆掉,才算阻止了主人。」
月明再忍不住心头的悲伤,泪珠一颗颗滴在衣襟上,「都是我的错……」
「这不能怪妳,只是命运弄人。」金风摇头,「主人虽然没出江湖,却大病了一场,缠绵病榻近一年。」
「病好之后,人就全变了,沉默少言,冷酷无情,除了练白虎神功,什么都不关心,脾气也越来越乖戾。到了后来,连我们四个也不敢靠近他,如果不是遇上了何昭宇……」
他虽然没明说,月明也明白,心中酸楚更甚,虽然何昭宇改变了白帝,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只怕将来白帝更苦,到那时又该如何?
「青帝枫林一定会利用皓铮对枫叶的歉疚大做文章……」月明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
金风一哆嗦,不禁寒毛倒竖。
「告诉我,你为什么这样恨十五的月亮?」
金风沉默,目光似乎要烧熔那一轮明月。
似炼狱之火灼烧,肌肤仿佛焦裂开来,真气沿着经脉反噬,寸寸如割!
如此高热中,骨髓里却透出无尽的寒气,游窜全身,与灼热的真气混和成一团,啮咬着身体,仿佛是火与冰狱的双重煎熬……
大滴的汗如雨滚落,视线早已模糊,唯有死死攥着拳,方保持着神智的一丝清明。想嘶吼、咆哮、吶喊,心中的郁结之气翻滚,几乎胀裂胸膛。
上天既然让我遇见你,爱上你,又为什么这样捉弄,让你已经爱了别人?我恨,可我不知道恨谁……
也试着放下你,可是做不到,连一天、一时、一分、一秒也做不到……
我已快疯了,就像随时爆发的火山,连金风也知道我的疯狂,拼命想拉我出漩涡……
处处都是火,烧得我睁不开眼睛……
你回答我,昭儿!
心口喘不上气,呼吸艰难无比。
我不后悔见到你,可我后悔你中千情和万艳时没杀了你,陪你上天堂下地狱都无所谓,只要不再这样痛苦……
忍耐,非我本性。现在,我已忍不下去!
压住了白帝不停翻滚的身体,眼睁睁看着他因为痛苦而痉挛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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