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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星-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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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有惊天动地的大事非告诉小姐不可,小姐知道了肯定会吓得掉了下巴的。”她绽放出光采的变瞳,压下不淑女的结巴和喘气。也幸好她太专注自己带来的第一手消息,忽略了黄蝶的不自在。
“哦?”黄蝶微抬的下颚光洁柔美,那聆听的姿影沐浴在微光中,简直就是一幅古典精致的画面。
即使是天天陪着她,跟她寸步不离的斑斓也闪了下神。她心头想当红娘的意愿更强烈了。英雄配美人,自古皆然,她的小姐跟独孤吹云更是个中翘楚,不将才子佳人撮合成一对佳偶,太对不起他们俊逸无俦的面目了。
打定主意,下个步骤就是进行游说。
“小姐,你知道独孤公子是堂堂当朝的皇帝,皇帝耶!”
“你从哪里听来的?”一颗焦雷炸了下来,不知名的情绪堵住了黄蝶喉咙口,焦躁似有还无的潜伏在她向来自制力坚强的心间。
斑斓心虚地伸了伸舌头。
“刚刚我替拉肚子的小子送茶去大厅给客人时听到的。”偷听这档子事要是被她一板一眼的小姐知情,一顿唠叨肯定是跑不掉的,为了避免耳朵遭受荼毒,自动省略不必要的情节定必要的措施。
“你偷听人家说话?”
哇!英明,可是──“小姐,事情的重点不在这里,重要的事是你要入宫享受荣华富贵去了,可喜可贺啊!”她一副乐陶陶、心向往之的模样。
“你确定?”
“小姐,斑斓我的耳力是一等一的好,每晚就寝前我都掏过一遍呢,你怀疑我没关系,怀疑我的顺风耳就是一种侮辱了。”她嘟嘴,明知她的小姐看不见,但芝麻大的自尊还是需要维护。
“你啊,什么都好,就爱挖人家壁脚的习惯改不了。”她对三姑六婆的事最感兴趣,串门子是她最大的生活情趣。
“你别训我了小姐,我斑斓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好女人,太过于完美老天爷会看不过去的,所以拥有完美中的小小瑕疵是被允许的。”她说的天花乱坠,大言不惭。
“算了,我反正说不蠃你。”黄蝶竖白旗投降。
“那你是答应跟当皇上的独孤公子进宫喽?”兜了一圈,斑斓还不死心,非问到她想要的答案不可。
“皇上?”黄蝶细碎的呢喃,扬起的眼又垂下了,那如扇翼般的睫毛关住所有的心事,清清如水的笑容荡然无存。
“小……姐?”她试探。
硬要说黄蝶这主子有什么难相处的地方,斑斓会说就是像现在这种什么都不说,露出教人分不清喜怒哀乐的表情,最使人忐忑。
那是再明显不过的距离,和任何人都拉得远远的,封闭的自我。
“小姐,这是天大的喜事呢,你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喜从何来?”她轻问。声音冷淡得教人发抖。
“只要皇上将小姐接进宫去,小姐再也不用辛苦的过日子,他又对你百般温柔,天下所有的便宜事,都给小姐占尽了呢!”她单纯的心眼净往好处想。
“如果我是你就好了。”黄蝶幽幽地迸出这话来。“天真、单纯、快乐,还有──健康的身体,那都是我没有的。”
“小姐……”
黄蝶涩涩地弯起优美的唇线,眼中流露着让人不轻易察觉的向往。
“不是你的错,我的命生来便是如此,我不怨谁的。”
“小姐,斑斓不懂小姐的意思?”她承认自己的脑容量有限,但,更重要的是,她拥有不耻下问的绝佳美德。
“你不会懂的。”她的心,从小就是残缺的,遑论养儿育女,就是嫁为人妻都是不可能的事。
她竭尽所能的去爱独孤吹云,却不包括成为他的妻子。
不管他是一国之王,还是沿街叫喊的卖油郎。
“小姐,你什么都好,就是爱钻牛角尖。”
“或许是吧!”她从小到大所吃的苦够她受的了,她只想安分的守住现在的生活,度过她不知道剩下多久的生命,这样就好。
“小姐?”斑斓还想说什么……“够了,斑斓,我不在乎吹云是怎样的身分,是万人之上的至尊也好,乞讨的乞丐也罢,我都不会嫁给他,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难言的情绪在她胸腔翻搅起来,她说得简单潇洒,只有胸口逐渐尖锐起来的疼痛,才是她真正的心情。
一个皇帝,他可以是属于国家人民百姓的,却独独不可能专属任何一个女人。
假使他是天子之外的任何人,她会用尽所有手段留他下来,可他偏偏是那个例外。
她黯然的脸看在斑斓水灵生动的眼睛,不禁自责。
“小姐,斑斓不是故意要惹你难过的,我掌嘴,好吗?”说时迟那时快,她真的左右开弓在自己的粉颊上甩了好几个耳刮子。
清脆的耳刮声刺进黄蝶脆弱的耳膜,她慌乱的起身。
“住手!斑斓,你这是在做什么?”她起得又急又快,双手紊乱地往空中挥着,她怎能让斑斓伤了自己?她根本没做错什么!
在匆促间一脚绊到了裙摆,使得她狠狠摔了一跤。
一时间惊呼和自责声交叠在混乱的空气中,直到一双健硕的臂膀分开她们,抱起了跌倒的黄蝶。
“皇……独孤公子!”斑斓顾不得身上的灰尘,又忙着捂嘴,可叹她爹娘没多生她两只手,根本不得闲。
独孤吹云将黄蝶放在躺椅上,头也不回的吩咐斑斓。
“小姐擦破了皮,去拿金创药来。”
“哦。”她傻傻的回答,飞也似的出去。
独孤吹云什么都没说,只是身体力行的动手检查她可能受伤的部位,任何可能的地方都不放过。
“我很好。”她从先前的混淆清醒过来了。
独孤吹云专注又不失温柔的将她掉到额前的发丝拢回耳后,不理会她的推托。
“动动手脚,看有没有不舒服或感觉奇怪的地方?”从双臂到小腿,他修长的指腹按着她白袜上的一截耦色肌肤,力道适中的轻触。
黄蝶的脸一片瑰红,她试图拉住裙摆盖起自己的腿。
“别动。”独孤吹云触手滑过她如丝缎光润的小腿腹,着迷的脱下她的绣鞋。
这哪是在诊视伤口,根本已经是脱轨的情挑了。
甫进门的斑斓看得脸红耳热,不禁清清喉咙。
“公……子?”
“出去!”独孤吹云哑着嗓音。
“我?”斑斓指着自己的鼻头。她才回来耶……她这红娘要被踢过挢了吗?
也罢!有什么不可以的,嘻──她放下那瓶没啥作用的金创药膏,识趣地退出这两人世界,拢上房门。
“你知道吗?我曾有过不少嫔妃,却对你一见钟情。”独孤吹云被她屏息的美丽勾勒起荡漾的心,不自觉地凑近她的樱唇便是一吻。
黄蝶下意识的摸摸自己被封上印记的唇,轻吐一声。
“可想而知。”
“我从来没有想要隐瞒我的身分,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已经隐瞒了。”她的纤指仍留恋着沾有他气息的唇瓣。
“你在气我?”他问得小心之至。
“有点。”她呢喃的声音好听极了,可却让屏息聆听的人流了一缸子的汗。
“然后呢?”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对等待的他来说如一辈子的煎熬。
“没有了。”她简短的做了结论。
“什么意思?”他向来是发号施令的人,在她面前却成了打破沙锅,只为要求一个让自己安心的答案的普通男子。
他不在乎的,在一个自己心爱人的面前他也是可以脆弱的。
“我爱的是一个对我百般温柔的男人,他就是他,不需要特别的解释。”
她爱的是他的人、他的声音、他耿介多情的个性,不是披着任何荣耀冠冕的什么人。
独孤吹云泪湿眼眶。他一语不发地重新封缄梦寐以求的樱唇,倾注他迫切的渴望。
黄蝶嘤咛一声,滑至肘子的水袖缠住独孤吹云的衣摆,衣衫缠绵围着两个密不可分的身躯。
他的吻一点亵渎的意图都不敢。
她的唇一如他想像中的甜蜜,那带醉的感觉掳掠了他的欲望,他伸出强壮的胳膊拥她入怀,同时加深了吻。
黄蝶任由他带她翱翔,他的吻像张扬的羽翼,将青涩不懂情事的她带进绮丽的云端。
她生涩的热情刺激了一直凌虐自己欲望的独孤吹云,怀中细嫩的娇躯,和她曲意承欢的温柔在他的下腹燃起一把火来,那火迅速的蔓延向四肢。
他抬头,忍着苦苦压抑的欲望,粗着声音说道:“你愿意把自己……给我,不后悔?”
黄蝶星眸半张,吐气如兰。
“不悔。”
独孤吹云战栗了,他喘息的克制自己,他的手在发抖,就像初尝云雨的少年。
他太爱她了,爱到不敢随意轻慢的地步,然而,从今以后他的蝶就是他的了,为此,他欣喜若狂了起来。
他的食指笨拙地解开她的盘扣,一片如指的凝肤和若隐若现的亵衣就展露在独孤吹云的眼前,他呼吸加重,五指滑过她的锁骨,来到她半解的胸前。
“我要定你了,今生今世都不会放开你。”他浓郁的呼吸喷在她敏感的胸前,肚兜姗然掉落地上。
独孤吹云也迅速的卸除身上的负累。
她玲珑剔透的身子乍然接触到冷空气不自觉的寻找温暖的依靠,汗水淋漓的他发出愉悦的狂吼,然后硬生生停住,他沉重的红着眼看她。“蝶……如果你……”
他皮肤上闪动的汗珠滑进黄蝶跟他交握的掌心,她可以感觉到他强烈的痛苦和渴望。
“爱我……”她的承诺让独孤吹云残存的理智失序崩溃。
他艰巨地对准她最灼热柔嫩的部位,他不想伤她,在任何情况下。
她紧缩炙烫的包裹粉碎了他仅有的理智,他开始在她身上律动,汗如雨下。
原先黄蝶以为会接踵而来的痛楚,变成混合着意外的欢愉和沉醉,她细小娇弱的呻吟,天衣无缝的配合将两人带上欢爱的巅顶,独孤吹云爆出狂喜的喊叫,甜蜜的热流从他被禁锢的坚硬中解放,让两人倘佯在灵肉合一的狂欢……
从万丈星空回到红尘,男欢女爱后的独特气息飘浮在四周,两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紧紧相偎。
片刻后,回过理智来的黄蝶想遮掩自己仍在独孤吹云掌握中的酥胸,不料,他却孩子气的用光裸的腿环扣住她,心满意足地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完全没有离开的打算。
“我情不自禁,弄痛你了?”啃啮着她圆润的耳垂,他眼中激情犹存。
听出他的不安,她毫不迟疑的安慰他。
“现在没有刚刚那么疼了。”
独孤吹云用空出来的手将她湿汗的刘海往发心拨。“跟我进宫去,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刚才的欢愉让他浑然忘我,现在她的体贴给了他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那强烈想怜惜她的情愫一发不可收拾,他再也无法离开她了。
“不要说,至少,现在不要说。”她打个哆嗦。原始的本能让她内心交战着。
那些在她心底盘旋胶着的事情因为独孤吹云的提议,全部发酵成泡泡涨满她的胸腔。
疲倦和骤然的压力使她开始觉得窒息。
以为会过去的疼痛没有因为她的停止思量而缓和,一波波袭来的昏眩如同以往发病时的尖痛俘虏了她。
不要!她不要这样!!
黄蝶骤然转冷的娇躯和青凉的颊让眼神时刻不离她的独孤吹云警觉起来。
他全然放松的身体一霎时紧绷冷缩,他一跃而起,前一刻的松懈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悸的神色。
“蝶?别吓我!蝶……”他瞳孔张大,冷汗泛出发鬓不自觉。
尖锐的痛楚还停留在心脏,黄蝶气如游丝。“我──不──好──了──”
“胡说!”他断然驳斥,一个转身,套上底裤,又一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卷起床上的凉被裹住黄蝶赤裸的身子,双眼通红的踹破房门,狂奔而出。
弯弯曲曲的回廊顿时响彻独孤吹云如野兽受伤时哀嚎的叫声──“戈……尔……真……”
“除了该诊疗的地方不许多看她一眼。”严厉的声音像要噬人似的,教人不紧张都不行。
“还有没有?”还嘴的人头也不回,迳自弯腰消毒透明器皿中的医疗用具。
“救活她!”
“我是大夫,不用你罗唆。”他从来不给患者的家属太大的希望,就算现在站在他身边的人是天子、是他歃血为盟的大哥也是一样。
“她对我的意义不一样,我不能没有她的。”独孤吹云蛮横的要求。他生来是天之骄子,从来没求过人,但是,如今的他钳住戈尔真的手腕,几近无赖的纠缠,就为了一句安心的话。
戈尔真深邃又狂妄的眼凝聚了一些不一样的情感,可是他跋扈表情还是不变。“大哥,你再婆婆妈妈下去,活人也会变死人的。”
独孤吹云火速的放开手,面色颓废。
戈尔真狡滑的掀眉。
原来权倾天下的霸王沉浸在情海也跟一般凡人没什么两样,又痴又癫,蠢得可以。
想他神医戈尔真跟三脚猫工夫就出来闯江湖的庸医可没得比,他是绝世奇才,阎王要人三更死,要是他不同意,阎王老子也得卖他的面子。
“大哥,我现在如果趁火打劫要你给我采邑封地,你会答应吗?”他还没玩够,不怕死地捋着虎须。
“只要你开口,我连王位都可以送给你。”不愧是掌权者,暂时的惊惶掠去,独孤吹云已经恢复平常的镇定,可是,稍加注意仍可以从他不安定的眼神中看见停伫的慌乱。
戈尔真提起随身不离的一只黑箱,微微翘嘴。“就冲着你这句话,我会还你一个如花似玉的绝世美人。”语音还飘浮在空中呢,他的人早钻进临时医疗室内,留下独孤吹云。
第六章
那股味道最先钻进努尔北都的鼻扉,说他久病成良医对药物存在着近乎尖锐的灵敏也无不可,总之,那味让猛鸷取代他向来闲散的表情。
是“失魂迷魄香”的味道。
“大家快住鼻子,不对!”他边咳边叫。
那“失魂迷魄香”产自图们江流域一带,是生女真人才知道的一种棘草,游牧的他们为了避免毒蛇野兽的侵袭,总会随身带着,他们将棘草磨成粉末洒在蒙古包的周围,当然,事前他们会服下解药,以防自己也中毒,又因为失魂迷魄香药性太过霸道,他们的族人早在多年前就禁制不用,没想到如今会重出江湖。
“怎么回……”才多吸那么一口气,独孤吹云就被遽来的头晕目眩给敲痛了脑门。
江湖中最下三滥的手法──迷药。
聚在这里的全是武林一等一的武功高手,无需提点,即使已吸入少许的迷香还是立刻闭住呼吸。
阴的没来成,意在偷袭的来人索性踢倒门户,一拥而入。
特殊布材的面罩蒙住他们的脸,夜行衣,长架、铁鞭、马刀,亮晃晃的刺着众人的眼瞳。
“有备而来啊!”努尔北都瞧了瞧偌大的阵仗,不正经的咋舌。
面对一干凶神恶煞,他还是全无惧意,我行我素。
他俏皮的摇头晃脑,却不经意瞄到独孤吹云、胤和戚宁远不约而同以身体为屏风将他挡在中心。
他们在保护他呢。
心中大受感动的他不笑了。他往后退。“小心这些人,他们来路不明,刚刚能烟是他们放的。”
与其逞口舌之快,还是把场地留给能挺身解决事情的人。
“哼!十八贝勒,我们奉命行事,得罪了。”终于发话的人见形迹败露,坦白承认,诡谲的是他的眼神却滴溜溜飘过独孤吹云器宇轩昂的身躯。
有违常理。独孤吹云蹙眉。
“我们的底被摸得一清二楚喔。”努尔北都欲走还留。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一板一眼的回答,不畏不惧。
恁地大胆的歹徒,他们不会不知道杀手者多做事少说话的金科玉律吧。莫非,他们在拖延什么?
灵光乍现的念头一闪而过,无暇仔细整理,敌人杀将了过来。
刀光剑影,人影纵横,交手约莫过半炷香时间,独孤吹云心中的疑团更加扩大了。
这些人太不够拚命了,贴身的缠斗,遇凶招就躲,像是事先串通好绊住他们,一点地不像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的死士。
潜藏在独孤吹云脑中隐微的不安渐渐明朗了起来。他虎眼大睁,对着离他最近的独狐胤低吼:“事有蹊跷,我去看老五,这里交给你。”
独孤胤挡掉劈头一刀,换了剑花划出无数流星。
“知道了。”解决了手上的两个蒙面人,一个鹞子翻身截去想追独孤吹云的追兵。
“想往前走?先过你祖爷爷这关再说。”
临时搭就的诊疗室里一片狼藉,医疗用具散了一地不说,执刀的戈尔真正险象环生的应付如蚂蚁般拥来的杀手。
即便他骄勇善战、神针例无虚发,面对一波又一波拥入的敌人,猛虎难敌猴拳,更何况还惦记着躺在床上的黄蝶。
他可不怕什么万一的,可黄蝶不行。
独孤吹云的加入,让他精神一振,双龙连手,所向披靡。戈尔真如蛇般灵动的身躯贴住独孤吹云的背,他微喘,用溅了血的手封住前胸。
“大哥,黄姑娘的刀动到一半,要不继续她会血流不止而死。”
“这里我来就行,你安心开你的刀,就算天塌了都有我在。”独狐吹云豪气干云。
此时此刻,性命垂危的不是只有黄蝶,这群兵分两路、来意不善的不明敌人,想一举歼灭整个桃苑的野心太明显了,若不全力以赴他们会全部葬身在这里。
有他在,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大哥!?”
“快去!”
戈尔真咬牙。“知道了。”
跳出格斗圈,他迳自奔向黄蝶。
旋风般的柳叶镖如影随形想偷袭戈尔真的后背,一阵叮叮当当响,悉数被独孤吹云脱下的外袍打偏了方向,钉在泥墙上。
“你们不是胡人。”胡人个个人高马大,使上手的武器也以剽悍霸道为主,暗器对他们来说太小巧了,对难挥洒自如的暗器,他们一向弃而不用。
“果然是当今圣上,文韬武略都不凡,连这种微末枝节小事也了若指掌,令晚生们不得不佩服。”嘴上说的是阿谀奉承,剑光却斜往独孤吹云的胯下反刺上撩。
好阴毒的招式。独孤吹云冷哼。
他双腿骤然往上缩,以匪夷所思的姿态弓身,用布履夹住剑端断对方来势,同时他的手也没空着,趁来人错愕的当儿,宝剑往前一递送进他的咽喉,结束他的小命。
独孤吹云以戈尔真为中心,清除想靠近他的敌人,他杀得眼红,尽管也多处负伤,还是顽强的抵抗。
一阵难分难解的恶斗,对方业已看出想在一时之间取胜是不可能的事,为首的头子迅速退至角落掏出黑黝黝的弹丸往地下便扔!呛人的气味跟烟幕很快遮住了一切。
独孤吹云心中的警钟大响,他掩鼻返到戈尔真身旁,以自己的身体做肉盾,深怕那些贼人暗袭他要保护的人。
果不其然,数把尖刀对准的是动刀到忘我境界的戈尔真。
独孤吹云以背护住他的兄弟,那些刀剑不由分说深浅不一地全刺进他的身体各处。
自独孤吹云身上喷出的鲜血滴到戈尔真的手腕上,他全无感觉,他的眼、他的心只专注在手下的躯体。
即使那有毒的黄烟沁人他的双眼,眼角不停的渗出水雾,全身肌肉不停的抽搐,他的双手还是稳定如昔。
是独孤吹云那一撞让他分了神,这一跌使他感觉到剧烈的疼痛,他壮士断腕地抓起一把银针就往自己的大腿扎下去,厉吼一声,意识整个清楚了过来,十指如飞的进行最后缝合手术。
尽管独孤吹云武功盖世,临敌经验却不多,对方使出的又都是江湖人最不齿的下三滥手段,明的打不过,或毒棘藜或天罗地网,无所不用其极地要置他于死,中毒渐深的他眼看就要惨死在乱刀之下……
模糊中,有一群人破门而入,纠缠的杀手从他身边被分担了,来人揽尽他的敌手,他重吁,如水的汗从眼睫滴入眼睛也不自觉。
他用剑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身躯,最在乎的仍是生死未卜的黄蝶。
“总算……不负所托!”戈尔真睁着狂乱的眼不改桀骜地撇撇嘴。他原来是想笑的,只可惜,力不从心,伟岸的身子仰天一倒,筋疲力尽──
海棠逸率领着御封侍卫菁英跟打前锋的蓝非赶到,替惨烈的杀戮作了终结。
被生擒活捉的人坚不吐实,一个个咬破藏在牙齿中的毒药自杀身亡。
一场骤来的恐怖活动遂成了谜。
“不,还有迹可寻的。”心思缜密的海棠逸在看,成排成排的尸体后推翻众人说法。
其实,死人才是最坦白的。
他撕开其中一人的肩袖,赫然在肩胛骨处发现贲起的厚茧,还有的是在手心处的烙印。
“你看,这些被烙上印记的人应该全是奴隶,也很可能是被流配边疆的流刑犯。”海棠逸不放过任何可能的线索,检查得异常仔细。
也只有十恶不赦的罪犯会被烙上这种终生都洗刷不去的记号。
然而,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这些异常突出的茧又是怎么回事?”蓝非有疑必问。
“枷锁。”海棠逸沉重的回答。
既然是重刑犯,手铐脚镣铁定少不掉,伤上结疤、疤上加伤就变成层出不穷的茧,那是熬过酷刑的人所留下的印记,熬不过的人就是乱葬岗里野狗的食物了。
“谁能调动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杀人魔?”蓝非有着不好的预感。
“不知道。”海棠逸坦白得很。这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怎能随便说说?
一切总要等水落石出再说。
至于如何水落石出,那就是他的工作了。
海棠逸指挥手下将成排的尸体处理掉,转头就走。
他并不想多谈,多说无益。
昏迷不醒的戈尔真、全身都是伤的独孤吹云、浴血的独孤胤和挂彩的戚宁远,唯一在独孤胤羽翼下得以幸免的努尔北都也受了些许的皮肉伤,情况空前之惨痛。
海棠逸直奔独孤吹云身边。
“大哥!?”他心痛地无法言喻,扑通单膝跪下。
“别自责,这不关你的事。”
“我知道,一切都是因为那红颜祸水的女人。”他迁怒于黄蝶。他怎能不迁怒,他最挚爱的人差点没命,为的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
“不许这么说她。”独孤吹云少见的郑重颜色教人一凛。
海棠逸抿起不敢苟同的唇,却也不敢强辩。
“老五跟大家都好吧?”经过包扎,他血流不止的伤势渐趋和缓,然而他的伙伴们也令他担心不已。
“他们都没事。”
上好的药、训练有素的军医,只要稍作休憩,过几天又是生龙活虎了。
比较麻烦的是戈尔真的眼睛。当然,目前他不会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大哥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没有人的身体会比独孤吹云更重要!
“那就好,可问出什么口供来?”
“没有,全部吞毒自尽了。”
“是谁指使的?”
“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查明的。”海棠逸承诺。
“有劳你了。”
“这是我分内该做的事。还有,为了不让今天这样的事再重演,请皇上起驾回宫,您不在的这段日子皇太后频频问起呢!”
“她一向对我不闻不问的,曾几何时一反常态地关心起我来?”有什么在他不怎么清楚的脑子里成形了,不过,他绝不希望成为事实……
“这……”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臣子,皇室的家务事哪有他多嘴的余地?
“算了!”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到时候再说!
“大哥,你要做什么,有事臣子服其劳,您下旨意就好了。”独孤吹云剧烈的移动让他胆战心惊。
“我要去看蝶。”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他只记得被一堆人强迫安置到这精致的房间来就昏沉至今,他的黄蝶呢?
“大哥,别去。”
独孤吹云着上鞋,颠着步伐,态度坚决地朝门口直去。
“大哥!”
“你敢拦我?”谜样的晕眩罩着他的头,那是余毒未清的后遗症。他不在乎这些,他要见到黄蝶是好好的,这比什么都重要。
海棠逸再度欲言又止,挣扎半晌还是选择闭嘴。
独孤吹云在原来的屋子里看见一动也不动的黄蝶。诡异的是除了昏迷未醒的戈尔真,所有的人全挤在里面。
“大哥?”
几手是有志一同的,原来面向黄蝶的人迅速地转身齐向独孤吹云,像在掩饰什么的排成行列对外。就连最顽桀的独孤胤也闪身挡住独狐吹云的视线。
遥不可及却复杂的情绪出现在独孤吹云透明的眼瞳里。
“你们不下去疗伤休息,全耗在这里做什么?”
“大哥……”众人无言以对。
海棠逸瞟过大家的表情,浩然长叹。
“我就知道你们会把责任推到我头上,大哥坚持要来,我没办法。”他嘟嚷。
独孤吹云显然不在意大家说些什么,他分开挡箭牌似的人潮,走向依旧躺着的黄蝶。
她的脸有点模糊,他试着要看清她,但是更难了。
“大哥,你要节哀,黄姑娘的手术没有成功。”戚宁远一脸恻然。
她的脸一片莹白。
“老五已经尽力了。”不知谁替戈尔真求情。
黄蝶就如睡着一般。独孤吹云痴痴看着,充耳不闻。
他自然地伸出食指探测她的鼻息。她的鼻头有些微凉,显然是在这地方躺太久了。
他又碰碰她的脸颊和额头。唔,还好!
她总是这样,比平常人略低的体温,美人自是清凉无汗,冰肌玉肤,古人都说了不是嘛!?
独孤吹云轻柔小心地抱起娇躯,温柔地搂紧黄蝶。
“大哥?”海棠逸喊住转身往外走的人。
“不要紧,她只是睡着了。”
“大哥。”众人齐声。
独孤吹云颠踬了下,他没有停止,只是笔直的往前,英挺的背影在决然踏步离开的同时看起来竟变得非常单薄……
“追!”海棠逸最先反应过来。
“还是让他去吧!”戚宁远不忍。追逐,只是增添他大哥的负担,应该放手才是。
“不行!他这一去,恐怕是再不会回来了,我们不能失去他。”
“我去。”缄默不语的蓝非接下这吃力不讨好的任务。“我轻功最好,我跟着大哥不会让他发现的。”
“一定要带他回来。”努尔北都脸色灰败,情况不乐观。
“我尽力。”一句不像蓝非会说的话,却是事实。
他大哥重情重义,是性情中人,被情伤,这伤一时之间恐怕是难以痊愈了。
蓝非背负着众人的托付追出桃苑,然而,四顾苍茫,独狐吹云早已不知去向了──
有股像岩浆灼烫滚热的火舌奔窜在独孤吹云焦躁狂窜的胸腔,他必须迎着萧飒的风不停奔跑,才能稍稍浇息心口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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