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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燃烧的岛-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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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尔特先生,您会写诗吗?”

“我?”魏尔特先感到惊奇,然而接着又发窘了。“您从哪儿知道这个的?”他低低地问道。

“我并不知道?”美德回答。

魏尔特叹了口气。莫德也叹了口气。她渐渐感到乏味了。真的,阅读描写约会的书要有趣得多!

“莫德小姐,我这就给您朗诵我的一首诗,只不过您别对任何人讲这件事,行吗?”

“要是我对准讲的话,就让猫学会游泳,我以洋底来起誓,把铁锚塞到我的喉咙里去!”

魏尔特惊恐地看了看姑娘。

“这些我是从上星期到我父亲这儿来的那个白头发的绅士那儿听来的。”莫德为自己辩解说,“好,请朗诵吧!朗诵吧!”

魏尔特站起身来,靠在树上,望着远方,开始朗诵:

无论是痛苦烦恼

留下的不灭的印迹,

或者是你心底

无限的悲哀,

微笑象颤动的披纱

无法将它们掩埋,

内心流露出来的忧愁

在昏睡中也不能遮盖,

微笑象颤动的披纱

无法将它们掩埋,

无论是痛苦烦恼

留下的不灭的印迹,

或者是你心底

无限的悲哀。

诗的下半首,魏尔特念得声音很低,而且显得十分忧愁。

莫德竭尽全力想使自己进入抒情的意境,但毫无效果。

魏尔特在姑娘身旁坐下,莫德没有动弹,而他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她的耳边感到了他呼出的发烫的气息。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他鼻子接连不断发出的呼哧呼哧的喘息声非常令人讨厌。

就在这时,魏尔特用手抱住了她的头,使她朝后仰去。她看到了他的嘴唇。姑娘的苗条身子象弹簧似地拉紧了。

魏尔特先只是用滚烫的嘴唇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面颊,接着又使了下劲,于是莫德猛地挣脱开,一下跳了起来。她的眸子里含着泪水。

“您怎么敢!……您怎么敢!……”她耳语般地说。

魏尔特也跳了起来。

“我们经常接近……我们常在一起散步……使我认为有希望……”他激动地说。

“您认为,您什么都可以吗?”姑娘愤怒地喊道,“您以为您父亲要是个百万富翁,您就可以在池塘边亲吻姑娘了,是吗?瞧着吧,我一定把这一切都去告诉父亲和克列诺夫先生。克列诺夫从来不令人讨厌地要接吻。”

魏尔特简直无地自容了。

“请原谅。”他一面弯起马鞭,一面说。然后他猛地转过身来,向低温实验室走去。

他离池塘愈远,愈感到愤恨。当他走近实验室时己愤怒欲狂了。

他激动的神情立刻被记在詹姆斯先生的本子上了。詹姆斯先生以办事异常认真著称,并因此而得到英国侦探机关——“英国国家侦探局”的赏识。

莫德在池塘边坐了一会儿,向水里扔着小石子。

很难确定,他父亲的两个助手中,哪一个她更中意一点,是魏尔特还是克列诺夫。要是克列诺夫也来试着亲吻她,那时,也许她就可以断定了。“然而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来尝试的!”她抱怨地想。

“应当去给凯德上课了!”莫德叹了口气,沿着小径走去。

詹姆斯一面注视着走过来的姑娘,一面在思索,仙怎样才能既监视在霍尔姆斯捷德教授身旁充当助手的“世界的主宰”的一言一行,同时又能打听明白那个威胁着大不列颠安宁的神秘的爱尔兰人的所在。

夹然,一件什么东西在他旁边飞过,落到了地上。詹姆斯先生本能地向上看了一眼。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圆形便帽掉了下来。就在他的头顶上空,在半透明的卷层云旁边飘过一朵四周镀着紫色烟雾的火云。它的光辉使周围的浮云镶上了一道道彩色的边缘。

詹姆斯先生闻到一股焦味儿。这种特殊的现象使他激动不安。他环顾周围,离他两步远的地方有个东西在冒烟。侦探弯下身去,他手里拿着的原来是只烧焦了的乌鸦。詹姆斯先生厌恶地把烧糊了的鸟儿往地上一扔。他的额角上冒出了冷汗。

当莫德·霍尔姆斯捷德走出实验室之后,汉斯带着鄙视的神情走到桌子跟前,一页页地查看起那些纸张来,一面满是凯德写的既不清楚又不工整的字迹。

“请放下达些纸张,汉斯先生!”凯德说。

“不,不,不!”汉斯笑起来了,“冷静一些,不然的话,胆汁流出来,你就更发黄了。”

“想干什么?想干什么?”凯德一面站起来,一面象说绕口令似地嘟哝着。

“我从来没想到,”汉斯接着说,“莫德小姐还有训练动物甚至教它们识字的爱好。”

凯德脸色变得煞白。他的颧骨周围突然泛出了红斑。

“再说一遍……再说一遍……你说什么?”

“我请求主人赠给莫德小姐一只猴子。凯德就有个同学了……并且,一定是个更有才能的呢!哈,哈,哈!”

头发花白的凯德怒发冲冠,就象发怒的猛兽全身毛发直竖。

“凯德忍耐了……凯德强迫……汉斯道歉……”

“什么?”彪形大汉哈哈大笑,“哎哟,你这个黄猴儿!”

他定到矮个儿凯德跟前,用手指在对方肥大的鼻子上弹了一下。

凯德躬起身子,低声发起狠来了。

汉斯挺直身子,双手叉腰,站在他面前。

突然凯德以难以觉察的闪电般的动作,仿佛轻轻地碰了一下汉斯的喉部。彪形大汉发出嘶哑的声音,挥动了一下双手,就摔倒在地板上。

这时门开了,魏尔特走进了实验室。

“你们在干什么?”他看到凯德在掐汉斯,就大喊一声。

凯德没有回过身来。失去知觉的汉斯的嘴角上流出了白沫。

“恶棍!起来!”魏尔特脸色发白,叫了起来。

凯德慢慢地转过身来。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冷冷的、使人感到不愉快的东西。似乎他冷笑了一下。

魏尔特杨起鞭子,但是他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了。指甲疼痛地扎入了手掌。凯德使劲把美国人的手甩开了。

“毛孩子!”他低声狠狠地说。

魏尔特暴怒万分。

“奴才!你这个有色人种竟敢抓白人的手?”

“您一定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凯德说,“我要求您道歉。”

魏尔特的鞭子掉到地上,人向后退去。

他的画前站着的人,他已不认识了,矮了脸上满是深红色斑点,撇着嘴,全身处于紧张状态,好象积蓄力量随时准备要扑过来似的。

“该死的东西!……凯德,您胡说什么!”

“不是凯德,而是片岛,弗雷德里克·魏尔特先生!”矮个子低声恶狠狠地说,“我要求您道歉,学者先生。您侮辱了一位日本皇军的军官!”

魏尔待一下子还没弄明白,站在他面前的是何许人。

“片岛……”他一面说,一面不由自主地向后退。

小个子日本人向他逼近。从容不过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副金边眼镜。以前这个识字不多的朝鲜人凯德从未用过眼镜。

片岛变了样的脸上露出了嘲笑的神情。魏尔特看见了向外突出的稀疏的牙齿。他感到很不自在。他的背靠到了墙上。

魏尔特的手伸向衣袋。片岛又冷笑了一下。顷刻间,魏尔特猛地抽搐了一下就跪倒在地上。矮个子日本人把他的手臂扭脱了关节。

“哎哟,‘白人’先生!您怎么脆在‘有色人’面前啦?”

魏尔特牙齿咬得哈哈作呐,但没有呻吟。

这时片岛敏捷地从魏尔特口袋里掏出了一支手枪。然后出其不意地用手掌侧面朝美国人喉部猛击了一下。魏尔特发出了嘶哑声,靠在墙上,慢慢地跌倒在地。他的两眼充血,向上翻着白眼。

“柔术,先生。一种日本式的角斗。学学吧!”日本人说,然后转身走到门边,迅速地用门闩把门插上。“让我们开始谈判吧!”他说着,一面左手熟练地从金色的烟盒中取出一支烟卷wωw奇書网。“您把我的事全搞糟了,我在巴科夫和霍尔姆斯捷德身边待了那么多年了,可你险些使我前功尽弃。科学家的求知欲提醒我,这里是对我的工作有益的地方。然而我应当向您讲清楚,同行,我的血管里流着的是不容侮辱的血液。古老的大和民族国家的子孙有自己神圣的法规。被侮辱的贵族,或是回敬对方,或是气度高贵地去剖腹自杀。但剖腹自杀——这是对敌人的一种最大的敬意。我不愿意向您表示这种敬意。如果能答应三个条件的话,您可以保住自己珍贵的生命……第一,我所需要的是关于克列诺夫先生的发明的实质的简要情报,我想了解,这个‘湖水蒸发家’手中掌握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第二,阐述一下火云的秘密。我要了解,火云同某个爱尔兰革命者的工作有什么联系。当然,他指望借助自己的发明使大英帝国灭亡,在这点上不能不同情他。最后的第三个条件,美国百万富翁的儿子弗雷德里克·魏尔特向日本皇军参谋本部上校雄幸片岛道歉。”

魏尔特默不作声。只是现在他才能喘上一口气。脑子里尽钻进些毫不相干的事儿。

原来躺亦地板上可以从窗子里看到树梢。这多奇怪啊!周围如此寂静,令人愉快,可是同时又使人感到可怕。实验室的门被插上了。实验室当然只从外面加以守卫。老头儿雇佣的自信的侦探詹姆斯正在巡视。天哪,多么愚蠢啊!

这一出其不意的情况在魏尔特看来是极其荒谬的,因此他反而忍不住地微笑了。

片岛从地上拾起鞭子。

“要是我没看错的话,同行,您居然还在笑,对吗?”他刻簿地说。

魏尔特没有回答。

响起了鞭子在空中挥舞的呼啸声,于是美国人的脸上,穿过左眼,出现了一条鲜红的伤痕。

魏尔特咆哮着,跳了起来。但他自己的那把手枪的小小的枪口正在瞄准着他。

“冷静一下,我的同行!您曾经袭击我,因此我打了一下,现在我们两讫了。您听到我让您活命的那些条件了吗?您愿意接受吗?”

“您错了,上校。我爱生命,但决不用它作买卖。而且我也不怕您,开枪打我,对您是不利的:密探们会到这里来并且抓住您……”

魏尔特不作声了。他们俩都清楚地听到,有人在外面碰门。

“您别企图叫喊,同行!那样我就豁出去了!”片岛低声说。

魏尔特摆出了拳击家的姿势。面临着一场生死搏斗。拳击对柔术。

魏尔特首先打了一拳。这是很漂亮的一拳。它本来可以将一头公个击昏在地的。然而日本人太轻巧灵活了。他只不过被撞退,背碰到门上。

“我对您估计不足,同行!”他声音嘶哑地说。

魏尔特争分夺秒,又进攻了,他的拳头象扔出去的石头似的向前猛击。日本人呻吟了一声,倒下了。魏尔特想要向他迈步过去,但忽然感到,他的双胸被日本人的两条腿夹紧了。他想用全身的重量压在对方身上,可是片岛躺在地上猛地一转身。美国人笨拙地挥动双手,咕咚一声摔了个仰面朝天,头一下撞在气体压缩机机架上,笨重的身躯只猛地抽搐了一下。

”完了!”日本人一面站起来,一面说,开始寻找跌落的眼镜。

眼镜跌碎了。片岛拣起碎片,藏在口袋里,走到对手身边,用脚踢了一下。然后,他把那变软了的躯体拖到一旁,用气体压缩机上的油纸盖了起来。他又用另一张纸擦掉地板上鲜红发粘的血迹。一直没有苏醒过来的汉斯的身体,他同样也用一堆纸盖住了。

他做完这些后,抖了抖衣服,又用自己近视的眼睛寻找着什么东西。在角落里找到了魏尔特的手枪,他把它拾了起来,检查了一下,塞在口袋里。

日本人走到门旁,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

只见惊慌失措的莫德站在他面前。她发现火云之后,就拼命跑到这里来了,但是门却不知为什么闩着。

日本人垂下了眼睛。他颧骨上的红色斑点使姑娘感到奇怪。

“小姐……把什么东西忘记在这房间里了吗?”凯德没有抬起眼睛,问道。

“魏尔特先生在哪儿?”

“魏尔待先生……快快地走了,”

姑娘打量着空寂无人的实验室。角落里的一堆纸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凯德执意要关门。莫德抓住了门把。凯德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恼怒神情,砰的一声把门关上,急忙将钥匙一转,随即把钥匙放进衣袋。

“凯德,您干吗呀!”

凯德既不吭声,也不回顾,径直朝别墅的大门走去。莫德紧跟在他后面。

凯德一走进大门,就从里面把门锁上了。

我的上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可怜的人儿一定出了什么事啦!应当马上打电话给克列诺夫先生,他现在该在自己的实验室里。

第四章 电椅

克列诺夫听到开门声,回过身来,看见了凯德。

“怎么,”科学家感到惊奇,“难道吃午饭的时间到了吗?您瞧,我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呢!”

“不,老爷……还早,还早……午饭还是生的……凯德来扫地的。”仆人用半通不通的俄语说。

“原来这样!……那好。那您别管我。我只需要求一个方程式的根。我很感谢您,凯德。真的,其实我自己能……这样……通积分……”

日本人绕到克列诺夫的背后,猛地把他连人带椅子一起朝后弄翻在地。

克列诺夫叫了一声,还没来得及清醒过来,手脚就被捆住了。嘴里塞了一块东西,把舌头压得很痛。

日本人在躺着的克列诺夫面前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他们默默无言地相互对视了一会儿。

日本人把手伸进口袋,但只掏出了一个眼镜框子来,他冷笑了一下,把它放回口袋里。然后取出一只烟盒,不慌不忙地抽起烟来了。

“您一定感到惊奇吧,伊凡·阿列克谢耶维奇?”片岛操着标准的俄语说,“情况,敬爱的伊凡·阿列克谢耶维奇,更确切地说——意外的情况迫使我这样仓卒地采取行动。请您把这些行动看成仅仅是种预防措施。我想我们会达成协议的,我为此感到自慰。”

日本人靠到椅背上,津津有味地深印吸了一口烟说:“啊,我做得俄国人,就如同我懂得俄语那样。我俄语掌握得不坏,对吗?您干吗不作声呢?哎,对啦!我都忘了,是我自己强迫您稍许沉默一会儿的。那么,我们来商定一切吧,伊凡·阿列克谢耶维奇!我把您嘴里的东西取出来,可您得向我保证不叫唤。顺便说说,这也无济于事。我同您的危险的朋友魏尔特已经清算过了。霍尔姆斯捷德教授,您是知道的,还没从第二实验室回来。一句话,只有咱们俩,伊凡·阿列克谢耶维奇。”

片岛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走了一会儿,外表异乎寻常的整洁端正。

屋里墙壁上镶有一块巨大的大理石的配电盘,上面是一条条垂直的黄色金属母线。根据实验室的需要这里可以得到任何一种电压。片岛的眼光对一块写着“2000伏特”的牌子瞟了一眼,冷冷地笑了。

“那么,克列诺夫先生,”他回过身来,现在他讲的是一口极漂亮的英语,“您必须马上对我说明巴科夫教授的出色发明的实质。您大概正打算借此获得声誉。我当然不会请求你讲爱尔兰科学家的秘密原理。对他,您的领导人是十分注意加以监护的。我清楚地知道,这一原理甚至对您都是保密的。总之,我对您称之为超级电池的那个东西知道得非常之少。我希望了解,通过什么途径可以使能量这样积聚起来,用物理的方法怎么做到这一点。我从一开始起就象注视自己科学界的同行的成果那样,密切注视着巴科夫教授和您所获得的成果。然而由于您的朋友魏尔特的恶劣的性格和日本贵族与众不同的自尊感,我失去了继续进行观察的可能性。这些观察纯粹是从科学观点引起我兴趣的。遗憾的是,我现在只有极少一点时间,因此不得不采取措施加速事件自然发展的近程。只要您讲出我必需的情报,您就有权斟酌安排今后的生活。克列诺夫先生,请开始讲吧!您可以不必回避科学术语。我曾在……剑桥受过一些教育。您已故的保护人巴科夫教授的图书馆里,有我的某些著作,可能您也曾经浏览过。”

日本人以一种从容不迫、有弹性的步伐走到克列诺夫跟前,稍微等了一下,把塞在他嘴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伊凡·阿列克谢耶维奇,我劝您接受我的,无疑是人道的条件。”他重又用俄语结束了达番话。

“嗯,是啊……先生……先生。”

“啊,请原谅!我还没有向您作自我介绍,我的同行!确实,这不礼貌。再一次请您原谅。和您在谈话的是日本皇军参谋本部片岛上校。您满意了吗?”

“嗯,是啊……十分……”克列诺夫沉默了一会儿,“《电容器作为能源的研究》,一九○七年剑桥大学出版,我记得。那么……片岛先生,我应当对您说,我从来没有打算把我的研究工作当成一种秘密。我认为可以达样说,我象巴科夫教授那样,只是为科学、为人类造福,为和平和进步的伟大理想而工作。”

“当然,同行,这一切我都非常清楚。”

“但是,片岛先生,您对我很不了解,我不习惯屈服于强力!”克列诺夫用英语说,看来,他不愿意改用祖国话言说话。

“哦,哦!同行,这种特性,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叫作固执!您大概认为我是在跟您玩那种俄国人叫作‘木雕像’的游戏?”他站起来,向克列诺夫俯下身去。“伊凡·阿列克谢耶维奇,为了不出响声,我不会向您开枪的,但是……我只提醒您一点,我们是在美国。这儿,博士先生,电甚至都能用来杀人。”

片岛直起身子,断然向配电盘走去,并且把电线接到通高压的母线上。

克列诺夫没有血色的嘴唇动了一下。他明白日本人想要干什么。

就在这一瞬间,电话铃响了。

莱克辛格顿牌小汽车在坎坷不平的山路上颠簸着。汽车里坐着霍尔姆斯捷德教授,他紧紧地抓住车身。

他是从自己的第二实验室回来的。实验之后,他在那里同自己的助手作了一次长时间的谈话。他的助手谦逊、温和,博览群书,很有学问。但是他经常烧从莎士比亚作品上撕下的书页,用来抽烟斗。他认为,不论是英国人,还是他们的文化,都应该遭到像莎士比亚作品这些书页一样的命运。他说:“只有到那个时候,爱尔兰才会独立。”他发表达样的看法时,并不提高嗓门。这是个可怕的人,但又是个优秀的科学家。

“这是什么样对时代啊!尔兰人和巴科夫——而且这两项发明同时在进行。我肩负着重大的责任!但是,既然我下定决心聘请过去政治历史上可疑的人来工作,也就只能如此了。”

老人叹了口气,向天空看了一眼。那里,在乌黑的阴云中间,飘过一朵火云,火云在这样的背景上显得非常突出、醒目。霍尔姆斯捷德似乎觉得这朵正在飞驰的云彩是个不祥之物。它正朝山那边飞去,体积逐渐变小。爱尔兰人在工作。

霍尔姆斯捷德有生以来第一次思路紊乱。他向车外看了一下,请司机转到乡间土路上去。

道路沿着湍急的山溪伸展。一股股不平静的水流微微泛起泡沫,莹莹绿波上延伸着一条条白色的涟漪。水面犹如一块大理石。

陡削的山坡下面是急流。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条小小的溪流能够在这么个厚度上给自己冲出条路来。

溪流渐渐地变得比较平静了,水面却愈来愈大,泡沫起伏的波浪终于安静下来了。转弯处道路从悬崖下穿过,后面出现了一座水坝。河流消失了。代替它的是一条象巨蟒般的金属管道向下蜿蜒着,消逝在一座用红砖砌成的不大的建筑物内。

汽车刹车下坡,制动装置嘎吱作响,然后在小门旁停下。霍尔姆斯捷德教授拄着手杖,向有瓦房顶的小屋走去。这个孤零零的座落在山里的水电站的工程师已出来迎接他了。

“喂,桑达斯!我上您这儿来有两个原因。第一:我就象一天里损失了不下一百万的交易所经纪人那样,感到很恼恨;第二;我应该预先通如您,已故的俄国教授的那位性情好动的门生所负责的那项工程,很快将这使我们大大增加一号实验室的负荷。”

工程师已过中年,脸刮得光光的,很沉静,他紧紧地捏了握教授的手,请他进去。

教授在一间很舒适的屋子里坐下来。玻璃挡板的后面,涡轮机几乎无声地在运转。

“您将不得不改为昼夜工作了!为了给新的克列诺夫电池充电,需要我们这样做。”

工程师微微抬起眉毛,将烟盒挪到教授跟前。

霍尔姆斯捷德把腿伸直,用急速的动作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切去雪茄烟的头,然后沉思起来。

莫德登上顶楼自己的那间屋子,急忙跑到电话机旁边。

久久没人来接。莫德焦躁不安地转动着振铃机的摇把,最后她听到了凯德的声音:“是,是,女士……凯德大大的不明白……他走遍了所有的房间。克列诺夫先生和魏尔特先生到处都设有。他马上快快地跑花园……”

话筒挂上了。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就是说,凯德现在在克列诺夫的房间里。他到那儿去干什么?他的脸色那样凶狠。怎样了解那里发生的事呢?难道克列诺夫有危险吗?怎么办呢!”

莫德在房间里坐立不安。

“唉,要是能看见……看见就好了?”

啊,真幸运!她怎么没有立刻想到这点呢!那儿,上面有父亲的天文台。从塔楼里,大概看得见实验室的窗子。那儿有望远镜……

一阶匆忙的脚步声,楼梯也吱嘎作响。

片岛把电话挂上后,重又走到自己的俘虏跟前。他手里拿若已经连接在高压母线上的几根线头,一声不吭地开始把裸露的导线绕在学者的左手和颈子上。

“伊凡·阿列克谢耶维奇,您明白我得赶快行动吗?希望您能理解。您愿意开始说明吗?不然我只好接通这二千伏特的母线了。”

日本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克列诺夫,向配电盘走去。

“您是个刽子手,凯德!您是个罪犯!”学者声音嘶哑地说。

缠在脖子上的电线将喉咙勒紧了。

片岛大笑起来。

“罪犯?刽子手?同行,这一切听起来多么天真幼稚。您知不知道,您在这个实验室里从事发明创造,是在为死神服务!您将成为进行无情的大规模屠杀的同谋者。如果您愿意了解的话,那么,您,伊凡·阿列克谢耶维奇是个比我狠恶一百倍的杀人凶手;要是将您除掉,我就拯救了几万人,也可能,甚至是几百万人。”

克列诺夫一阵瑟缩。

日本人抓住了闸刀把手。

“您讲不讲,同行?”

“不,片岛先生!”克列诺夫坚定地回答。“我现在还是在为科学,为它的祟高思想工作,我为人的生存而工作。是您在想迫使科学为死亡服务。我可决不做刽子手,片岛先生!”

日本人的脸抽搐了一下。

“我憎恨您,发明家!您做到了我多年梦寐以求的事……我憎恨您!”

莫德从望远镜后跳了起来。为了使自己不致于跌倒,她靠到了墙上。窗外可以看到高压电线。它们成为一个均匀的弧形,弛垂在鳞状绝缘体之间,从高耸的电线杆上通过变压器延伸到旁边站着这个可怕的人的那个配电盘上。

电线延伸到离窗不过十英尺远的地方,象几根粗壮的琴弦,甚至发出嗡嗡的声音,既轻且悲。这种声音会导致死亡!

姑娘突然不顾一切地扑向窗口。望远镜咕咚一声落在地上。莫德抓起铜制的望远镜镜筒,将它紧贴在自己的胸前。

下面是平地……铺了沙子的林荫道……

莫德把望远镜镜简拉出来并且喃喃地说着什么。

片岛微笑了一下。

克列诺夫最后一次看到了他那令人厌恶的牙齿,于是闭上了眼睛。

“我蔑视您!”他说了这句话后,便转过脸去。

片岛的颧骨上又重新出现了红色的斑点。一对小眼睛缩得更小了。

“好吧,同行。假使不是我……假使不是日本,那么其他任何人,任何国家也不会掌握您的发明了!”

克列诺夫全身用劲。他竭力想挣断捆住自己手脚的绳索。

这时,日本人推上了闸刀……

片岛用目光瞥了一眼弯成弓形的身体,不慌不忙地走出了房间。

霍尔姆斯捷德和工程师桑达斯震颤了一下。什么东西咔嚓一声响,小警报器立即就尖叫起来。红色信号灯也亮了。

工程师一下子跳了起来。

“跳闸,教授!”他说着向配电盘跑去,“教授!霍尔姆斯捷德先生!”过了一会儿听到他的声音,“我什么也不明白!虽然那儿并没有负荷,但实验室线路上的触头却脱落了。大概,发生什么情况了!”

“奇怪,奇怪……”老人不安望着仪表,低声说道。

通向白别墅线路上的油断路器“跳闸了”。当线路上遇到事故或超负荷时,自动关闭输电网的保险装置起作用了。

“是的,奇怪……奇怪……我很不放心,得马上走,”霍尔姆斯捷德一面说,一面找自己的手杖,但始终没找到。

“说真的,先生,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通常的短路。这是您的手杖。请原谅,教授,不是这个门。这儿走,向右。”

老人气喘吁吁,几乎是跑向汽车的。桑达斯手里拿着客人的帽子追上去。

单单根据教授的样子司机已经全明白了。霍尔姆斯捷德跳上踏板,汽车就猛地开动了。

桑达斯目送着他们,手中不知所措地转着教授的帽子。

学者的一头白发被风吹得飘了起来。一路上霍尔姆斯捷德向前弯着身子,仿佛想以此来加快汽车的速度似的。他那瘦弱的身体每逢转弯或遇到凹洼时就从一边倒向另一边。

终于来到熟悉的转弯处了,一个陡坡,铁大门……

司机拼命揿喇叭,但是小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出现。教授一只手按着胸口,下了车。

一个人很殷勤地跑到他跟前,举起了圆形礼帽。

“私人侦探所。”他自我介绍说。

老人盯着他看,好象要把他看透一样。

“发生了什么事了?”

“我们什么也没察觉,先生!”詹姆斯说。

教授神经质地摇着小门。围墙后边死一般的沉寂。詹姆斯先生和司机彼此对望了一眼。

霍尔姆斯捷德笨拙地把一只脚伸进有缕空花纹的小铁门上的空隙里,想钻过去。

“请等一下,先生!”詹姆斯讨好地说。

他跳到大门旁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串叮当作响的东西。搞了半分钟以后,他以戏剧性的姿势把围墙小门打开了。

脸色阴沉的霍尔姆斯捷德沿着小径快步走去。散乱的头发飘摆着。侦探和司机跟在后面。詹姆斯掏出了手枪,打开了小机头。

在紧张的沉默中他们向前走着。司机突然站住,向前伸出了一只手。

老人大叫一声,然后笨拙地跳着,向厢房跑去。他的肩膀古怪地向上耸起,两条腿显得似乎特别长。

他气喘吁吁地在厢房前的小径上停下来,然后向躺在沙地上的一个什么东西俯下身去。

司机和侦探脱下了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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