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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劫-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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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夜茗却不知道锦段此时心里正在想些什么,只是高兴地搂着她笑,“染霜姑姑今日给我轮了值,还说会和春雪一样有月俸拿,有一个小宫女服侍。若做得好了,得了皇后娘娘的欢心,还会有赏赐呢!”她喜滋滋地将脸颊贴在锦段的脸颊上,想让姐姐感受到自己的喜悦,“以后我便有时间来看姐姐了,还要把月俸都给姐姐攒着,以后都交给白衣姑姑。”
锦段听了这个消息也是高兴,她抛开心中杂念,拉着李夜茗的手,惊喜地问:“是真的吗?染霜姑姑是这样与你说的吗?”
李夜茗重重地点头,明亮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姐姐,你高兴吗?我也能挣钱了,能帮姐姐了!咱们……咱们可是宫里最尊贵的贵人的宫女呢!从前村里的秀儿姐姐进了知县家里做婢女,都不知让多少人羡慕呢!咱们可比秀儿姐姐强多了!”
锦段点头,毫不吝啬地夸赞:“夜茗真厉害,夜茗真能干!”
李夜茗高兴地弯了眉眼。
“是染霜姑姑亲自在教你吗?”锦段又问。
“不是,每日里都有管教的嬷嬷过来教我,也有春雪姐姐在一旁提点着。染霜姑姑近来已经不骂我了,还会赏给我吃的。”李夜茗高兴地探手在头上摸索了一番,在髻上摸出了一枚鎏金刻喜鹊梅花的珠花来,有些得意地放到锦段手里,“这个便是染霜姑姑昨日赏我的,姐姐你帮我保管着!”
锦段摸着珠花细细地打量,虽算不上十分的贵重,但在宫女们的发饰里,也是不错的了,便赞了一句:“真好看!”说着又仔细地给她戴回了头上,抿了抿她鬓角细细的绒发,“这个你要自己戴着,你戴着这珠花真好看,以后我也会帮你多存一些。你不知道,太后娘娘、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都会时常赏赐东西给我,我得的东西多着呢!”
李夜茗瞪大了眼,羡慕起来,“真的呀?”
锦段点头,道:“这些我都给你留着。将来我是要将你送出宫去的,你还要嫁人,这些我都要给你留着做嫁妆。”
郑太后已将话说得极明白了,她是再无出宫的希望了。但是她的妹妹不同,李夜茗只是小宫女,将来若能碰上大赦,总有出宫的一日。她总要为妹妹的将来细细思量一番,再不济,也要让她这一辈子无灾无难,平安喜乐。
李夜茗红了脸,伏在锦段怀里懒着骨头,越发地不愿意起来。锦段便搂着她笑。过了好一会儿,李夜茗突然“哎呀”了一声,跳了起来,手往袖袋里去掏。
是一块包在油纸包里的桂花糖蒸栗粉糕。只是被她捂到现在,又是压,又是碰的,早已不成形状。
看着那块糕,李夜茗有些沮丧,“本是想拿给姐姐吃的……”
锦段抬眉问她:“这是哪里来的?”
李夜茗捧着油纸包在她身边坐下,垂下眉眼,瓮声瓮气地道:“是今早皇后娘娘吃剩下的,染霜姑姑赏给了我,我……我就想拿来给姐姐吃……”
锦段心中感动,她的夜茗长大了,懂得心疼她了。伸手将那块已不成形状的桂花糖蒸栗粉糕拿起来,捏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眯了眯眼,细细地品着,叹道:“真好吃……”
李夜茗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一迭声地问:“真的好吃吗?真的好吃吗?”
锦段问她:“你吃了没有?”
李夜茗抿了抿嘴角,略有些羞涩地道:“我……我没忍住,先吃了一小块……”话未说完,嘴里便被锦段放了一块进去。甜蜜蜜的糕点入口即化,满口生津。她笑着也伸手捏了一块,放进了锦段的嘴里。
清秋阁的后窗被轻轻推开,成郢站在窗口,看着毫不设防的两姐妹,这样你一块我一块地分食着一块糕点,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
身后书案上,青玉石貔貅镇纸压着的宣纸被风轻轻地吹起了一角,“李夜茗”、“芫荽村”等黑色的字迹在那纸上若隐若现。
听宫中的老宫女们讲,每年的八月是宫中最热闹的一个月了,因为团圆节过后的第五日,便是太子成郢的寿辰。
皇帝崇俭,平日最忌铺张奢靡,后宫之中各宫各殿也多以端庄不失皇室体面为主,不挑奢华之风气。况且每至成郢生辰,他也多以“皇太后、皇上、皇后都还健在,每年的万寿节、千秋节也都是从简,做子孙的岂能越过了长辈而大肆举办寿辰宴”为由,拒绝铺张饮宴,每年只是由敬妃打理,邀了近臣入宫,在宫中举办家宴,向皇太后、皇帝、皇后磕了头后,吃碗寿面罢了。
虽只是简单饮宴,但却也是马虎不得的。
林安澜主动提出帮敬妃打理寿宴事宜,初时敬妃颇为惶恐。她膝下无子,自替木皇后受皇命协理六宫起,在宫嫔间虽得意,在郑太后和木皇后面前,却步步如履薄冰,纵有天大的手段,也不敢在她们面前使。而林安澜身为皇太子妃,虽身子病弱,但仍是敬妃将来要倚仗奉承之人,自然不敢直接驳了她,只好私下去禀了郑太后。
郑太后便命素红直接找了林安澜来,拉着她的手,满是慈爱地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一心一意都是为了太子。但是你自己的身子也是要顾一顾的,本就是个体弱多病的,平日多走几步路都要喘上几喘,又怎能去操劳太子的寿宴?”她拍了拍林安澜的手背,轻声道,“你想要给太子办好寿宴,让太子高兴,这份心意本是好的。但是你如果想要太子高兴,也可以用另一种办法。把身体养好了,照顾太子,早日诞下皇子,好让我早日抱上重孙,就比什么都好!太子也只有更加高兴,更加喜爱你的份。”
林安澜涨红了脸,低头讷讷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颤声道:“孙媳知道太后娘娘您是心疼孙媳,可……可……”她眼睛里一片晶莹的水光,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她十三岁入宫为皇太子妃,身子本是好的。但在初入宫的那一年,她于宫中诸事不解,往椒房殿请安时,因触怒了木皇后,被罚在外头站了两个时辰。那样漫天冰雪的天气,站上两个时辰,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她回去便卧病在床,之后不但未曾痊愈,反而一年重似一年,落了如今这副破败的身子。
她也不是不怨不恨,娘家爹娘亦曾在皇帝、太后面前哭过,但却因皇帝护得紧,除了一些补偿的赏赐外,她不曾撼动过木皇后分毫,反在皇帝面前落了许多的不是,只得就此作罢。于是她怨着恨着,便也过了这些年。
如今因着她的身子,不要说诞下皇嗣,太子就是在她的寝殿过夜的时间都屈指可数。入宫一年,身无所出,郑太后已然流露出不满之色,朝堂上又有朝臣上疏皇太子年岁渐长,而皇太子妃却仍无所出,应为皇太子广选良娣、良媛以保国祚之延续。她满心委屈,却也不敢阻止郑良媛等人入宫。
而现在,已经不单单是郑良媛等人了,东宫里,各色女子无数。她抬眉看了一眼垂首候在一旁的锦段,眼中闪过一抹怨愤,一抹悲切。
这个已经被郑太后送进了东宫的锦段,看似温良恭顺,却虎视眈眈地觊觎着她的位子。她知道郑太后还在观望,等着最后确定她是不是真的不能生,真的不能胜任太子妃之位。若确定了,只怕在她宫里的锦段,就真的要一步登天了。
她的处境已然岌岌可危,若最后她连成郢的心都失去了,那她就真的完了。所以,就算是拖着病体,就算是拼着病发,她也要为成郢做些什么,好让他看到她的好,让他忘不掉她的人,让他……不忍心弃她于不顾。
“我知道你的心。”郑太后满目慈悲地安慰着她,“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也是心疼你。可是你也想一想,你若因此事而愈发地病重了,岂不是非但给不了太子惊喜,反而给太子的寿辰添了晦气?让太子因挂心你,而过不好寿辰,岂不让天下臣民看了笑话?”
这话说得极重,若林安澜还坚持,便是不识好歹,顶撞太后了。
林安澜自然也明白,垂泪低泣,“孙媳只是……太子……”
郑太后强打起精神,耐着性子哄她:“你放心吧,太子本就是心疼你的,若知道了你的这番心意,他自然只有更喜爱你的道理。你身子本就不好,如今又这般重的心思,于病体无益,还是不要想太多了,好好养病才是真的。”
从头到尾,锦段将她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听林安澜话里的意思,似乎她与太子成郢,并非如自己眼睛看到的那么……美满。
到了八月二十日那一天,锦段跟在成郢与林安澜的身旁,带着一群宫女内侍,浩浩荡荡地前往景福殿。
成郢的寿宴便办在了景福殿。
外臣随皇帝饮宴于景福殿正殿,命妇们的筵席则摆在了偏殿——迎春殿。木皇后称病,郑太后亲自携敬妃和太子妃主持外命妇们的饮宴。
锦段自然是要留在林安澜身旁侍奉的。
她在外命妇中看到了安然端坐的崔氏。与满殿笑意盈盈的命妇们一样,她嘴角含着笑,与身旁的一名身形稍显消瘦的妇人谈笑。那妇人凑在她耳边,也不知说了句什么,引得她掩嘴轻笑,与那妇人很是亲密的样子。
那妇人她曾在锦府见到过,是大司空贺持松的夫人孙氏。
锦段自芫荽村到太尉府,再到入宫,与崔氏并未说过太多话,但崔氏每次给她的感觉都不一样。似乎她真就是一个恣意、随性又胆大的人,什么人都不怕,什么事都敢做。她看得出来,崔氏与孙氏,是真心的交好。
她听着殿中命妇们逗着郑太后的说笑声和郑太后的附和,垂下眉目,专心立在一旁。
到了戌时初,宫女们服侍着郑太后,带着众命妇前往流韵阁看戏,锦段跟在林安澜的身后随行。突然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扭头,看到小宫女的脸。
是在成郢身旁服侍的一个叫绿莪的小宫女。
“太子殿下请姑娘过去沉香水榭。”
锦段抬头看了一眼青白着脸却强自支撑的林安澜,和笑呵呵地拉着崔氏的手正在说笑的郑太后,低眉上前一步,躬身对林安澜道:“太子妃殿下,太子殿下命奴婢前往沉香水榭侍奉。”
林安澜青白的脸色愈加难看。锦段低垂着眉目,甚至看到了昏暗的灯光下,她紧紧握着碧泗的那只青筋突起的手,连骨节都是泛白的。林安澜没有开口,前面的郑太后却先听到了,扭头问了一句:“怎么了?”
锦段看了一眼太后身旁的崔氏,躬身回了话。
郑太后笑呵呵地道:“去吧,记得要好生服侍。”
锦段恭声称是,随着绿莪不动声色地垂首后退。
但却仍旧避免不了有人看到她,并且小声议论着。
“那位一直在太子妃身旁服侍的姑娘是谁?看样子倒不像是个小宫女。”
“这哪里是小宫女,她可是太尉府锦家的长女。听闻是被太后娘娘亲自挑入宫中的,在福明宫教养了几个月便被送到东宫去了。虽没名分,但那地位我看也不是一般的女官能比的。再说,有太尉府撑着,只怕将来,也是个富贵的命。”
“要这么说,那……岂不是……很是堪忧?”
“可不是……要不那林夫人……还准备找了……送到……东宫……”
锦段一路行过,对这些窃窃私语充耳不闻,只是感觉到盯在自己身上的其中一道目光凌厉中带了些森森的冷意。她不动声色地侧过脸去,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
站在命妇们中间的一名身着绛红色大服、品妆打扮的妇人,正满目阴狠地盯着她。
锦段知道,她是林数年的夫人、太子妃林安澜的母亲刘氏。方才在迎春殿,郑太后拉着她说了许久的话。
她想着这些看热闹的贵妇们,在这些人中间一传,只怕不出几日,就会有她在东宫与太子妃争宠的流言传出了,往后她要更小心才是。
由绿莪和两个提着宫灯的宫女引着,锦段心事重重地前往沉香水榭。
没想到却在那里见到了程洛山、锦维、林双关、贺家的二公子贺容玉并另外几家公卿公子,都陪着成郢在水榭端坐。与成郢一样,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
锦段施礼时,除了笑容温和不变的成郢之外,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成郢先笑了起来,“锦维,说起来你们两兄妹也有数月未见了吧?今日我特地将她叫了来,让你看看,你大妹在我这里,可有受了委屈。”
锦维抬头看了一眼锦段,目光中露出了适当的温和,浅笑恭声道:“锦段能在殿下身边服侍,那是她的福气,臣自然是再放心不过的。只是她少不更事,若是不小心做了错事,还望太子殿下宽宥则个。”
成郢尚未回答,一旁的一位公子笑着接口,“锦维,这便是你的不对了。自己的妹子品性如何,你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今日这么说,莫不是有意讨太子殿下的夸赞?”
这一打趣,在座诸位都笑了起来,有几人跟着打趣锦维,“你自小护妹子,这我们都知道,但护妹子居然护到太子殿下跟前了,你说倒是叫人说你什么好!”
锦维讪讪地笑,端着酒杯向成郢赔罪。成郢倒也不推辞,笑着罚了他一杯,顺便告诉他:“太后很是喜欢锦段,太子妃也时常在我面前夸她。”说着回头看了一眼低眉顺目地立在他身后的锦段,“她服侍得很是尽心。”
一众人又附和着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里都带了些意味不明的东西。不管有心,还是无意,成郢已让在座诸人都知道:她锦段,在东宫是极受宠的。
今日过后,也不知外头会传成什么样。
不知喝了多久,席间突然有一位公子捅了捅锦维,道:“锦维,能得太子喜欢,你这大妹可是个有福气的。”
锦段不由朝之前搭话的那位公子望去,却见他似笑非笑的样子,目光闪烁,喜忧不辨。他身旁坐着的便是程洛山。程洛山与众人一样赔着笑,只是那双眼睛目光复杂地望着锦段,森冷之中,似有深切刻骨的悲伤。她凝目向他望去,他却一眨眼,又垂下了眼睑,随着众人一道呼喝笑闹,与成郢说笑打趣,言辞无忌。
锦段心中微沉,但却不敢表露在脸上,只是想着:虽不知道自己何时得罪了他,但看他这个样子,怕是不肯原谅她了。
她只管一径低眉不语,却不知这筵席上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那里面又暗含了多少复杂的心思。
身前的成郢温和的声音如三月熏风,轻轻柔柔地飘入耳中,“锦段,倒酒。”
锦段压下心思,上前一步,“是,殿下。”
不过是他举了手,她投了足,往后还会引发多少人的揣测计较,只有他知道,而她却是不知道的。
第15章:身处北方
天朝帝都地处北方,气温经年偏冷,常常是小寒初过,别处尚且秋高气爽、气候宜人之时,帝都便已经是雪落半尺、压断松枝了。
建元十四年,冬。大雪枝头落,白皑皑地压境而至,帝都及周边的几个郡俱被大雪**,人迹灭,飞鸟绝。
锦段一身茜色宫装,领口和袖口都裰了一圈白狸毛,外面系了深色刻丝的滚边白狐腋斗篷,兜着风帽,双手捂着一个小手炉,带着初雪和燕丝穿过廊庑,小心翼翼地走在才被内侍铲干净了雪的夹道上,往清凉殿的方向走去。
此时,距离建元十年,已然过去了四年。
这四年里,锦段最为担心的妹妹李夜茗在椒房殿里侍奉皇后,并未有锦段想象中的那么令人恐惧。而木皇后自从亲口要了李夜茗之后,四年来也未曾再多看过她一眼,仿佛当初要了李夜茗真的就只是临时起意一样。李夜茗在椒房殿由染霜管教着、春雪帮扶着,时常还能空出时间来跑到清秋阁去找锦段,成郢每每纵容,染霜看在成郢的面子上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得倒也算得上是如鱼得水。
不管怎样,四年过去了,许多事情都平静了下来,且成郢待锦段并不算差。每日去福明宫请安,郑太后也未曾再多留意过她,曾经被无数人猜测的太子良娣一事,已经不再被提及。锦段自入宫到她认清楚现实起,便开始从每一个宫中女官或宫女的身上学习皇宫生存之道。她在东宫里以似女官又似宫婢的身份一点点地适应了下来,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行事说话便也愈发稳重起来。
但在这东宫里,除了成郢与林安澜外,没有人真的敢将她当作宫婢一般使唤。她的身份俨然比碧泗和绿泗这两个林安澜身边的一等宫女还要高出许多,就连郑良媛见到她,都是客客气气的,从不敢在身份上压制她。
这一切于锦段来说,算得上是最好的事情了,这让她在皇宫中,一点一点地扎下了根基。当然,她心里也是清楚的,她有这样的体面,靠的不光是锦家,还有郑太后和成郢。而她更清楚的是,他们愿意施舍给她这样的体面,最重要的原因是太子妃林安澜的病始终不见好转,并有日日加剧的迹象。
她知道皇帝与郑太后在等,其实不光他们在等,这朝廷内外所有公爵与四品以上的朝臣之家都在等,家里有适龄未嫁女儿的虎视眈眈,无女儿的私下结交,都在等着林安澜油尽灯枯的那个时刻的到来。
而她的存在,便带来了几分顺理成章的微妙。
太尉府嫡长女、郑太后亲自教养后赐到东宫、太子数年不改的恩宠,已向外界释放了太多的信息,让人想不猜测都难。这样的身份,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只是皇帝与郑太后迟迟不下旨,便更有甚者暗自揣测,是不是到时就要越过良娣,直接晋为太子妃了?但揣测终究只是揣测,只要皇帝和太后一日不下旨,锦段的身份便一日不会变。那些内侍宫女们,连巴结,都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锦段虽不知道郑太后与太子的真正目的,但确确实实是他们给了她今日的风光体面,她不是不心怀感激的。只是她心里更透亮地明白,此时被捧得越高,便越要将姿态放低,低到让任何人都挑不出她的错来。这是她在染霜的身上学到的。
就如同有一年在含章殿里,郑太后说给成郢听的那句话一样——“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她在东宫里每日战战兢兢,终于揣测明白:在这后宫之中,琴棋书画、针黹女红、诗词文章这些东西并不是稀罕物,哪个女子都会两手。若真说起来,这却是没有太多用处的。而她只要将“世事洞明”和“人情练达”这两样学会,在这四方高墙之内,即使是步步危机,她也能保得自己与妹妹的平安无虞。
走到清凉殿门口,她抬头看了一眼仍旧飘雪不止的灰色天空,四方宫墙黛瓦尽数被皑皑白雪覆盖,白茫茫的一片,干干净净。
早有站在清凉殿外的内侍举着伞迎了过来。
“这雪越下越大了,外头冷,姑娘还是快些进殿吧。”
锦段随着他到了廊庑下,初雪和燕丝忙给她拂净了掉落在身上的雪花。锦段问道:“太子殿下还在殿里吗?”
内侍道:“是,太子殿下还在,程少爷也在。”
两人说着话,早有机灵的内侍进去通禀,待锦段走到殿门口,里面便传来了温和中带着满满的暖意的声音:“这样冷的天,快让她进来。”
锦段微微抿了抿嘴角。待内侍掀开厚重的帷幔,便敛下眉目,举步入殿。→文·冇·人·冇·书·冇·屋←
随着帷幔被掀开一个角,屋外的光线透了进来,殿内陡然一亮,坐在殿内的两名男子同时扭头,看着眉目干净的姑娘安安静静地入殿,身姿娇小,态度恭谨。
太子傅被皇帝叫去宣光殿,清凉殿里只余了程洛山和成郢两人。
殿内燃了火盆,服侍的宫女忙上前替她解了斗篷,她才上前,将一直捂在怀里的手炉躬身送到成郢手里,道:“太子妃让奴婢给您送来的。”
成郢神色微黯,接过手炉捂在手里,轻声道:“她尚在病中,仍旧能够记着这些,真是难为她了。你回头跟她说,我这里服侍的人都是尽心的,让她不必再劳心这些,好好养病才是。”
锦段低眉道:“是,都是奴婢服侍得不够尽心。”
成郢淡笑,“你又妄自菲薄了。”
这时,一直端坐在一旁安然不动的人突然出声:“太子妃的病……”
成郢叹息:“这些年非但不见好转,反而日益加重,如今连下床都困难了。”
程洛山缓声道:“太子妃有太子殿下庇护,是有福大贵之人,定会好起来的。”
他这话出口,锦段不禁微挑眉梢向他望去,年轻的男子身躯笔挺,金冠束发,眉目疏朗,只是那眉眼间却早已不复少年时的轻狂恣意。虽仍旧是太子侍读,他这几年却不再像年少时那般随意出入后宫了。
她与他除了在清凉殿仍常见面外,交集渐少,交谈更少,逐渐便陌生了起来。也不知从何时起,他说起这般恭维的话来,老到又自然了。果然时间是公平的,她在后宫被磨炼得越发从容,而他也逐渐蜕变成了如今这副成年男子的姿态。果然,每一个人都躲不掉时间的炼造。
成郢听了他的话,和煦的笑容变得微苦,叹息一声,“但愿如洛山所说吧!”
这时,殿外有内侍恭声道:“皇上宣太子殿下到宣光殿。”
成郢起身,锦段忙将石青色刻丝紫貂斗篷给他系上,边高声问殿外:“雪可停了吗?”
在殿外等候的初雪回道:“不但雪未停,反倒又起风了呢。”
锦段替成郢又拢了拢斗篷,欲随他出殿。
成郢却将手中的手炉递给她,温声道:“外头风雪大,我去宣光殿不知什么时候才出来,你候在外头会受不住的,就不要跟去了,留在清凉殿吧。”
锦段也不多言,成郢去宣光殿不常让她跟随,她是知道的。便道:“奴婢这就回东宫服侍太子妃。”
程洛山亦起身道:“那臣就先告退了。”
成郢扭头看了他们一眼,微笑着说:“你们也听到了,外头风雪大,此刻出去定是要受冻的,都在这里等着吧,等雪停了再出去。”说完,便径自走了。
锦段忙追出去吩咐平日服侍太子的内侍好生伺候成郢,待恭送成郢离开后,才抬眼看着这被狂风吹乱的漫天雪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待要反身躲回殿内,却看到程洛山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眉目沉寂。
“锦姑娘好生体面威风。”一如既往的讥诮语气,带着淡淡的不屑。似乎这一眨眼间,他又回到了当年狷狂不羁的模样。
锦段侧头看着他,突然就想起了这些日子以来宫中的一些传闻,抿了抿嘴角,浅笑,“要恭喜程公子了。”
程洛山眉目一凛,冷冷地看着她,森然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锦段笑道:“这些日子,宫中一直有传闻,说皇上有意将长信长公主下嫁程公子,难道程公子不知道吗?”
程洛山眉峰不动,双目中凛然的光芒却比廊庑外的飞雪还要冷上几分,带着透骨的寒意。
“锦段,你在宫里也有几年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难道还要旁人来教吗?这有损皇室威严的话都敢乱说,你是真的不懂,还是无所顾忌?仗着太子的宠爱,便真就觉得自己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了?”说着皱了皱眉,面上略带了几分嫌恶之情,“宫中几年,未见长进,反倒越发的愚蠢了!”
他一开口便是这般言语。锦段恼怒,拇指死死地掐进掌心,冷冷地回道:“是锦段不知好歹,年少无知乱说话了,冲撞了程公子,还望恕罪。”说完甩袖就要离开。
她身形刚动,便有一只手抢先一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回首,看到程洛山冷硬的脸,和他身后初雪、燕丝惊恐的神色,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手臂狠狠一甩,将他的手震开,猛然后退一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程洛山的眼中燃烧着愤怒,最终却只是握紧了双拳,咬紧了下颌,冷漠地道:“外头风雪大,你还是听太子殿下的吩咐,回殿里歇着吧。我本外臣,怎可与姑娘同处一室。姑娘放心吧,我这就走。”说完便径自冲进了风雪之中。
锦段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动了动嘴角,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这样大的风雪,也不披斗篷,这人真是一如既往地让人难以心生好感。
身后的初雪轻轻上前一步,托住了她的手臂,叫了一声:“姑娘……”
锦段回头,看到一双干净无瑕却似乎洞悉一切的眼睛。
初雪这几年跟在她身边,早已看尽大大小小的事情。
她张了张嘴,最终作罢。
程洛山的匆忙离去,自然未能瞒过成郢。锦段欲做解释,但成郢显然没有多想,只是毫不在意地笑,“洛山的脾气向来如此,你不必放在心上。长信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她与洛山是自幼定下的婚约。如今他们都到了一定的年纪了,父皇也在做着打算。”
锦段惊了一下,说不出话了。
长信与程洛山自幼便定下了婚约?皇帝怎会如此草率?大司空贺持松向来并不受皇帝恩宠,这么多年一直坐在大司空的位子上,不曾有过升迁,手中一无兵权,二无朝臣势力。锦段实在想不明白,贺持松有什么可让皇帝笼络的,竟将宠爱的长公主自幼与程洛山定下了婚约。
只是这样说来,程洛山一直以来在宫里的恣意无忌、长信公主待他的情意、皇帝和郑太后的百般纵容,似乎都找到了最好的解释。自幼便被定为驸马,何况将娶之人又是最受宠的长信长公主,若论尊贵,他是帝王的爱婿,除了皇家成氏之人外,还有谁是比他更尊贵的?
这样看来,宫里的那些传闻并非空穴来风了?只是宫里有这样的传闻,对于长信长公主来说,并不是件好事吧?堂堂长公主,被宫人们这般私下议论,总是于声誉有损,难道她就这样听之任之?
“奴婢明白了,日后绝不敢再在程公子面前多嘴多舌了。”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日后是真的要避着些了。
成郢笑了笑,“你也不必特意避着,矫枉过正反倒不好。日常如何,往后仍旧如何便是。有些事情我自是心里有数的。”
锦段低眉称是。
过了一时,成郢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似乎……有些日子不见你妹妹夜茗过来找你了?”
锦段没有想到他会问起李夜茗的事,微微一怔,才想起来,似乎夜茗确实有一段时日没有来找过她了。入冬以来,木皇后称病,免了一切请安觐见,她便再没有随成郢去过椒房殿。也是因天冷之故,加之她也知道李夜茗在椒房殿过得很好,她去椒房殿看她的次数,就随之减少了许多。算一算,她们姐妹确有一段时日未曾见过了。
想到她这个做姐姐的,反倒不如太子关心妹妹,锦段不禁微微汗颜,愧道:“许是因为天冷,她不愿多出来走动吧。”
成郢温柔地笑了,略略带了些纵容的味道,“你是做姐姐的,自然要常去看望妹妹才是。”
锦段在他的笑容下,双颊生晕,低眉浅笑,“是,多谢太子殿下关心。”
次日,风雪终于停了。整座皇宫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
成郢听朝结束,在宣光殿随皇帝处理朝政。随侍的锦段立在大殿门外的廊庑下,将双手捂进袖子里取暖,看着外面地上铺着的厚厚的一层雪,一群内侍拿着铁铲和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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