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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劫-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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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任谁都救不了你。”
林安宓看着锦段矜贵淡然的模样,突然像满身的力气都抽干了一般,再也不复方才的凶悍,双膝一软跪在了锦段面前,大哭道:“皇后……皇后,臣妾求您了,您把孩子还给臣妾吧……他才出生啊,他离不开臣妾啊……”
锦段任由林安宓伏在自己脚边,揪着自己的裙裾。锦段低眉看着她失声痛哭的样子,道:“这是皇上的旨意,你求我又有何用?”
林安宓哭着,语无伦次地道:“您去求求皇上吧,求皇上把孩子还给我。我……我什么都不争了,我也什么都不抢了……皇后,我是他的亲娘啊,你们不能让我们**这般分离啊……”
锦段闭了闭眼,强自忍耐,“惠妃,你知道皇上为何封你一个‘惠’字吗?”不等林安宓发问,她便接着道,“他本认为你有颗仁慈的心,又向来聪敏柔顺,认为你堪当此字,是以才赐你‘惠妃’的封号。可是你看看,你又哪里有半点聪敏柔顺的样子?三天两头地来我这里哭闹,岂有妃子的仪态?”
林安宓道:“那是我生的孩子,是我身上掉下的肉,皇后如何能让我平常视之?若换作是皇后,又能否做得到?”
锦段道:“这后宫里,子女被送给他人为养子养女者比比皆是,可有哪个如你这般不顾一切哭闹的?况且,我既为皇长子的嫡母,自当会好好教养他,你这般哭闹,难道是怕我会害你孩儿不成?”
林安宓立刻抬头,目露悲愤,张了张嘴,却咬紧了牙关,最终也没有将那句“我怕的便是你会害我孩儿”说出口。
这时,守在殿外的内侍高声通禀:“皇上驾到——”
锦段皱眉向林安宓道:“你若不想以后都见不到你儿子,就快点起来!”说罢也不理她,就直接绕开了她。
果然,成郢看到林安宓面上来不及擦干的泪痕时,皱了皱眉,冷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是来向皇后问安,还是有事通禀?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成郢在神明殿是如何对待朝臣的,锦段不知,但他这般疾言厉色地与内宫女子说话,锦段却还是第一回见。眼看宫女们都在,锦段忙道:“皇上……”
成郢却不容她说完,便驳了她的面子,“你也不必替她说好话,这是最后一次。日后她若再敢这般到坤德宫来闹,你便直接禁了她的足!”
今夜的成郢,与往日很是不同。
锦段不敢再多言,连声称是,示意灵则扶起已经怔呆的林安宓离开。
锦段这才问:“皇上似乎心情不好,可是朝堂出了什么事?”
成郢淡淡地道:“朝堂没有事,是惠妃。她三天两头地来你这里大闹,实在没有一点妾妃的样子!”稍顿了顿,又添了一句,“与她姐姐,不遑多让。”
锦段沉默不语。
成郢不欲再说这个话题,而是四下望了望,道:“怀谦呢?”
锦段忙笑道:“乳母抱着去内室了。”说着,便让灵则去抱孩子。
等孩子抱过来,锦段接过了,递给成郢看。成郢逗了他两下,触到孩子温暖的面颊,才忽觉手凉,再次四下打量,皱眉道:“怎么没有笼炭盆?”
锦段道:“是臣妾怕笼了炭盆对孩子不好,便没让烧。您若是觉着冷,臣妾让人再烧起来便是。”说着便要灵则起火烧炭。
成郢却忽然面色一黯,制止了她,“不必了,这殿里暖和,不冷。”说着,便握了锦段的手,轻声道:“你……会是个好母亲的。”
锦段笑了笑,没有作声。她的确是怕炭火烧得久了孩子会不舒服,才不笼炭盆的,但却并非真心是为孩子的身体着想。她只是怕孩子在她这里得了病,被有心人一宣扬,在成郢这里,她便落不着好了。如今给成郢这样一说,反倒让她生出了些羞惭之心。
但成郢的心思显然并不在这上面,只是问了两句孩子这两日如何,最后说:“你带孩子,我放心。”之后便也不再多说些什么。
锦段将孩子交给乳母,陪成郢用了午膳,便与他商量晚上宴请亲王宗室之事。
还没等她说两句,灵波突然面色苍白地跑进来,看到成郢与锦段,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看到她这个样子,锦段心中一凛。这坤德宫里,除了灵则是掌事宫女,平日助她打理后宫之外,便是大宫女灵叶、灵波处理坤德宫里的事。因跟着她的时间长了,她们便也都养成了持重的性子。能将灵波吓成这般模样的……锦段心中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
灵波看了一眼锦段,屈膝跪在地上,低声道:“皇上,皇后娘娘,福明宫……太皇太后……宾天了。”
锦段手中蘸满了墨汁的紫毫笔啪嗒一声掉在了桌子上,墨迹瞬间晕染了整张彩笺。
成郢问了一句:“你说什么?”声音极是平淡,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灵波不敢抬头,伏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颤声道:“一刻钟前,太皇太后娘娘……宾天了……”
锦段忽然长长地出了口气。她果然死了,还选择在这时候死了。看来,她是不想让她的孙子好过了。
“此事还有谁知晓?”
灵波道:“除了福明宫里服侍太皇太后的宫人们,就只有奴婢一个人知晓了。”
成郢点了点头,道:“你现在回福明宫去,告诉他们,此事不允许传出只言片语。否则,朕唯你是问。”
灵波愣了半晌,没有明白成郢的意思。
锦段看着成郢面色沉下去,忙向灵波低声道:“还不快去!”
灵波反应过来,应了一声便往外跑。锦段对一旁的灵则使了个眼色,灵则会意,悄悄跟了过去。
待殿里恢复平静,锦段再看成郢,发现他已然恢复了平日里温润如玉的模样。她忍不住问了一句:“皇上,此事……该如何是好?”
太皇太后郑氏于大年三十宾天,这本就是极不祥的事,再加上这一年里先太子妃林安澜、孝献皇后、先皇、德烈太后陆续死去,况且孝献皇后死前还留下了诅咒……不要说朝臣百姓,连锦段都觉得太过不祥。德烈太后死时已经引起了百姓的不安,若今日郑氏宾天之事再传出去,只怕天下都会大乱。
成郢饮了口茶,目露坚毅之色,“福明宫里的事你好好安排一下,秘不发丧,一切都要待这个年过去再说。”
锦段点头,此事也只能这样了,只是……
“如今虽说天寒地冻的,停放久了,却也不好……皇上还是要想想办法。”
成郢道:“此事你不必担心,前日陀历国进贡了一件翡翠玉衣,我让内侍拿来给你,你给她穿上,便不会有问题……”话说了一半便没有再说下去,他沉默了半晌,起身要离开。
锦段自然知道他心中难过。虽说是阳玉人生了他,但他却是在郑氏身边长大的,郑氏如珠似宝一般地疼爱着他。虽然成郢因为阳玉人之死而对郑氏有了心结,但如今郑氏死了,成郢心中还是不好过的。
锦段起身送他,低声说了一句:“皇上节哀。”
成郢原本想要离开,听到锦段的话,却又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你随我去看看她吧。”
锦段忙拿了玄色刻丝银狐大氅给他披在了身上,又拿了手炉给他,低眉笑吟吟地道:“皇上急着要去给太皇太后拜年,可也得穿暖了才行。否则太皇太后必定会责怪臣妾没能伺候好皇上。”稍顿,她半是玩笑地道,“您可不要再让太皇太后对臣妾心生不满了。”
成郢叹了口气,握了她的手,道:“你自己也穿暖些吧。”
锦段笑着称是,由小宫女服侍着穿上一件与成郢相同款式的湘色绣金线牡丹花样的刻丝银狐大氅,捧了手炉,随成郢出了坤德宫。
外头下了雪,锦段与成郢各自坐了轿辇前往福明宫。轿子里笼了炭盆,因怕风雪灌进来,又在内壁裹了一层毡毯。虽不太通风,锦段却不曾感到憋闷,而是觉得身心舒畅。
这种感觉从听闻郑氏宾天的那一刻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就如同一块压在心口数年的大石,突然被搬开了一般,让她在轻松之余,又有些不适应。
不知怎的,锦段忽然想起了李夜茗,一时不知自己是该悲还是该喜。
福明宫里的宫女内侍许是因为得了灵波的信儿,早早地候在了含章殿前,每个人都似是在强自压抑着内心的恐惧与害怕,身子瑟瑟发抖。
锦段随成郢进了含章殿。内室的大床上,早已没了呼吸的太皇太后郑氏安静地躺在那里。想到一切因果,几乎皆由她而起,锦段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万事皆休之感。
自从知道了当年那件事的完整经过,锦段便一直在心中固执地认为:太皇太后郑氏,才是真正的铁腕之人,她若身为男子,恐怕这天下姓什么都作不得准了。当年,她让成渠入益州与程臣浅结拜,发展属于自己的势力;在程臣浅有了登基称帝的能力之后,她的儿子成渠便成了她实现抱负的不二人选,于是,杀程臣浅、废阳玉人、强占木葳蕤……所有人的一生,都被她改变。
她如愿得了江山,却也造就了今日所有人的悲剧。如今,她就连死去,也要给自己的孙子制造一道障碍。这样的一个女人……锦段心中百感交集。
她这边沉思着,一旁的成郢却忽然撩起衣摆对郑氏跪了下去。锦段反应过来忙也屈膝跪下,随着成郢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后,才站了起来。
“从今日起,福明宫里的宫女内侍,不得出福明宫一步。”成郢看了眼郑氏,转身吩咐锦段,加重了语气,“此事是第一要紧之事。”
锦段点头,道:“皇上放心吧,臣妾省得轻重。”
成郢点点头,走出含章殿时对灵波道:“今日除夕,你们要好好伺候太皇太后。”
灵波忙下跪称是。
离开福明宫后,成郢去了宣室。天将擦黑时,谷大有送来了一个玉匣,什么话也没有说。锦段命灵则收了,待谷大有离开后,才打开玉匣,果然见里面整齐地放着一件流光溢彩的翡翠玉衣,整件宝衣以玉做成。锦段伸手抚了一下,玉石特有的冰凉之感一下子自手心沁入了心底。她叹了口气,这样一件宝衣,活人是没有命穿它的。
她嘱咐灵则:“你将此送去福明宫,要亲眼看着宫女把它穿到郑氏身上。”
灵则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便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了,往福明宫走去。
除夕的饮宴,锦段照旧例办在了景福宫。因服大功,便未曾安排歌舞,只是宗室亲眷及内外命妇们同聚一堂罢了。
待成郢与锦段到景福宫时,诸亲王、宗室、外臣、命妇早已到齐。在众人的参拜声中,成郢看了看四周,问锦段:“怀谦呢?”
锦段笑道:“因外头风雪大,臣妾并未将皇长子带来。”
成郢道:“把他抱来吧。”
锦段含笑称是,示意灵则回坤德宫去抱皇长子。
饮宴开始时,锦段留心看了一眼坐在一处的程洛山与长信,他们看似一对神仙眷侣,却始终给人一种貌合神离之感。
锦段微叹,他们过得果然不好。
若论身份尊贵,这里除了成郢,便是锦段了。第一杯酒,自然是要由锦段来敬。她笑吟吟地端起酒盅,向成郢道:“在这辞旧迎新的时节,臣妾恭祝皇上恩泽四海,并祝我天朝国祚绵长、永世不衰。”
成郢含笑饮了酒,说了一句:“借皇后吉言。”
待锦段敬过酒后,诸王、宗亲便开始轮流向成郢敬酒,一时间殿内极热闹。当乳母抱着皇长子过来向成郢与锦段参拜时,整个大殿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有人看向锦段,也有人看向林安宓。
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立太子一事,在锦维立了军功、成郢将皇长子交由锦段抚养后悄无声息地结束了,其中的缘由让人猜测不已。
锦段却不管他们心中是怎样想的。她伸手抱过皇长子,浅笑着逗了逗刚睡饱了睁开眼的孩子。她心中对这个皇长子是十分满意的,这个孩子吃了就睡,在坤德宫里极少哭闹,不曾给她带来过任何麻烦。
当她看着这个孩子的时候,便也从之前的不喜,渐渐地有了些喜欢,偶尔也会抱一抱、逗一逗他,但不会时常抱着。因为她知道,这不是她的孩子,她的亲娘早晚会将他要走,所以,她不肯让自己对这个孩子产生感情。今日当着宗亲之面抱一抱这个孩子,也不过是以示她这个皇后对皇长子的疼宠爱护。
说笑了一会儿,她将孩子交给了灵则。还没等她拂衣坐正,坐在下首的林安宓突然掩口浅笑,道:“皇后这般宠爱皇长子,果然是后宫垂范。”
锦段浅笑,“这是应该的。”
林安宓又道:“臣妾听闻皇上今日赏赐了一件陀历国上贡的玉衣给皇后。听闻那陀历国自古便有佛国之称,那玉衣想必也曾贡给佛陀开过光。今日辞旧迎新,正是天下尽欢之日,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锦段自然明白她要做什么,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神色阴翳的成郢,缓缓勾了勾唇角,微笑道:“惠妃有话,但说无妨。”
林安宓果然道:“今日这般好日子,皇后不妨将那玉衣拿出来让臣妾等人饱个眼福,看一看这佛陀所用之物,与我们平日所见有何差别,也可为今天这等吉日锦上添花。”
锦段笑了笑,道:“不巧得很,那玉衣我已供在了佛前,只怕不方便挪动。”
林安宓微叹息道:“看来是臣妾没有这等眼福了。”
这时,一直不曾多言的成郢忽然道:“景福宫不是斗富场,惠妃想以皇后比石崇,可惜朕无那两尺高的珊瑚树赐你。”
此言一出,林安宓面色惨变,抿唇低下头,不再言语。
锦段微笑举箸,示意诸宗亲继续饮宴。
饮宴结束后,锦段与成郢同回坤德宫。
第31章:皇上的心在谁身上?
锦段脑子里想着,就算林安宓得知了郑氏已经宾天,若她还没有疯,是绝不敢在筵席上说出玉衣之事的。再说,她又是如何知道成郢送了翡翠玉衣到坤德宫的呢?
她看了看面色不善的成郢,暗暗摇头。难道不管多么温婉柔弱的女子,为了自己的孩子,也都会变得如同疯狂的母狮一般不顾一切吗?
这一夜,成郢躺在锦段身旁,一动不动。昏黄的烛光透过床帐照进来,锦段睁着眼睛盯着床顶,她看不清上面刻着的百鸟朝凤图,也看不清一旁的百子戏婴图,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虽然只是轻轻一叹,在这静谧如水的夜晚却显得异常清晰,似是有着山川载不动的悲愁。
成郢仍旧一动不动地躺着,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好好的,做什么叹气?”
锦段不欲瞒他,淡淡地道:“臣妾只是在想这一年里发生的事。”一个不经心,岁月已静凋了一年。而她觉得这一年,犹如十年一般漫长。
成郢沉默着,并不接话。过了许久,锦段以为他已经睡着了,他的声音才幽幽响起,“可是想起李夜茗了?”
锦段沉默了。她不愿意与他谈起李夜茗,光是提起这个名字,她都难以忍下心头那些无法平复的怨恨。任何人都能与她说起李夜茗,独独他成郢,不能。
成郢似乎并未想要与她多谈。他伸出手,在昏暗中抚了抚她的脸,让她的侧脸靠近他的肩膀,为她掖了掖锦被,淡淡地道:“睡吧。”
是的,他也不愿与她谈及李夜茗,因为那会引起她的怨恨、他的隐痛。
次日一早,成郢用完早膳便回了宣德殿,锦段在坤德宫接受四品以上的命妇的朝拜。灵则早上在锦段耳边嘀咕过,昨夜林安宓要求锦段展示玉衣而被成郢呵斥一事,已然在命妇之中传开了,故今早入宫时,林夫人颇为沉默,不曾见她与谁说笑过。
锦段听过一笑置之,并不多言,只是嘱咐了灵则:“外头雪还没有停,太师夫人来时,你早早将她请进来,不要让她在外头受了冻。”
灵则抿嘴笑道:“奴婢早已交代了内侍和小宫女了,待太师夫人与少夫人来时,先将她们请进侧殿。”
锦段听了赞许地笑了笑。只是在受众人朝拜时,她多看了林夫人一眼。
朝拜结束后,锦段留了贺持松的夫人孙氏和崔氏婆媳,各赏了一碗百合莲子粥。孙氏知道锦段与崔氏有话要讲,便携了周氏一起退出了大殿。
待殿内只剩下锦段与崔氏时,锦段着急地问道:“太师的病,夫人可找大夫看过了?”
崔氏点头,“悄悄地找人看过了,但仍旧看不出什么来,与那尚医局的太医说的一样。”
锦段皱了皱眉。
崔氏接着道:“我还是不放心。你父亲早年领兵时曾结交过一位名医,我已找人去请他。只有让他为你父亲诊一诊脉,我才能放下心来。”
锦段点了点头,“多一个人诊断,便也多一重放心。”
“待人请来了,我便借口你父亲身子不好,想见你。你与皇帝说一说,回去一趟,让他给你也诊一诊脉。”
锦段点头。
“皇帝已经召了你哥哥回京,只怕是要将他留在京里了。”
“夫人与太师有何打算?”锦段问。
崔氏道:“此事急不得,待你哥哥回京后再说吧。”
锦段点头,她自然知道这样的事急不得,就算是要做打算,也要先弄清成郢的态度才行。
崔氏与锦段坐了一会儿,便带周氏离开了。
午膳时,灵则告诉锦段:“林夫人今日在兰林殿待了两个时辰。”
锦段笑了笑,并未说什么。
林安宓失去了理智,林家其他人却并未失去理智。为了孩子,林安宓已然惹怒过成郢两次,想必林夫人这一回入宫,是来规劝她的。
用过膳,锦段正要歇下,宫女却来传:“惠妃娘娘求见。”
锦段皱眉,无奈地叹了口气,“叫她进来吧。”
林安宓这一次却是规规矩矩的,连面上的表情都十分恭顺。她请过安后便拘谨地站在一旁,只是那眼睛里,却带了一抹让锦段看不透的决然之色。
锦段让人给她看了座,淡淡地问:“惠妃有事?”
林安宓道:“臣妾……是有事想问皇后娘娘。”
一直站在旁边的灵则冲宫女们使了个眼色,将人都带了出去。殿内只余下锦段与林安宓二人。
“有何事,惠妃只管说吧。”说着,锦段又笑了起来,“若是还想看玉衣,只怕是不能了。供在佛前的东西,岂能说动就动。”
林安宓道:“皇后说笑了,昨晚是臣妾蒙了心智、犯了糊涂,今日清醒过来,又岂敢再犯第二回。臣妾只是有一句话想问皇后。”
锦段道:“你说。”
林安宓紧了紧放在膝上的双手,过了好一会儿,才一字一句地问:“皇后早些日子曾说,若要将皇长子记于皇后名下,便必须要去其生母与母族外家。此言,可是当真?”
锦段皱眉,林夫人才走了不久,林安宓就突然跑到她这里来与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是林家的意思?只要能让其子身世煊赫,其母与外家,都可做出牺牲?
不,锦段不信!林家汲汲营营这么些年,为的可不是这些。他们定然还有旁的企图。
“皇长子之事,皇上已做了定夺,皇长子也已经养在了我这里。你今日又何来‘去母’一说?若是给皇上知道,指不定又惹出什么风波来呢。惠妃,你说话可要当心。”
林安宓突然屈膝跪在了锦段面前,面色凄厉,“皇后,臣妾如今什么都不想,只想护着自己的孩子。皇上既然已经将孩子养在了您这里,若您愿意将他记到您的名下,臣妾愿意一死!”
听她这样说,锦段立刻厉声喝道:“惠妃糊涂了!孩子是你自己的孩子,我从来未曾想过要与你抢,你又何必说这些死呀活的!”
林安宓凄然一笑,“您当然未曾想过要与我抢,您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可是,我却不得不将孩子给您啊……”
她的话让锦段眉峰忍不住一跳,什么叫“我却不得不将孩子给您”?林夫人与她说了什么?还是她自己作了什么决定?难道林安宓并未与林家说过留子去母之言,而林夫人却在今日劝林安宓将孩子交给她来养,所以林安宓才做了今日这般决绝的姿态?
想到这里,锦段冷冷地道:“我不管你们林家打的是什么主意,惠妃,你听着,我不稀罕你的孩子,这个孩子,我也没有准备帮你养。”
林安宓突然面带不忿地问:“你既然不曾想过要他,又何必弄出这些事来,害得我们**分离?你……又凭什么不要他!”
锦段啼笑皆非。这些事究竟是谁弄出来的?自己又凭什么非要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凭什么人人都得喜欢?
“我又凭什么非要他不可?”
林安宓死死地盯着锦段,因牙咬得太紧,而显得下颌紧绷。她恶狠狠地道:“这天下谁不知道,你是锦家的女儿,而锦家最为皇上所忌惮!皇上又怎么可能容许你生下太子,将来好让锦家坐拥半个江山!”
林安宓的话一说出口,锦段的一颗心立刻跌入了谷底。是的,没有错,成郢忌惮锦家她是从来都知道的,可是为什么她从来不曾往这上面想过?为什么她从来都不曾怀疑过自己一直不孕的原因?成郢这般忌惮锦家,为什么还要这般看似温柔宠爱地对待自己?难道仅仅是为了笼络锦家?
不!
崔氏要她出宫诊脉,难道不也是因为这个?!
是她傻了,是她糊涂了。
“还有,皇上的心在谁身上,臣妾不相信皇后会不知道。李夜茗,你的亲妹妹,皇上心里的人就是她!否则你以为仅仅是因为锦家,皇上便非要立你为太子妃不可、立你为后不可吗?不,他为的不是锦家,而是为了你的妹妹李夜茗才这般待你的。否则,你以为他凭什么容你坐大!”林安宓还在一字一句地说着。
锦段将手指死死掐进掌心,她苍白着脸,强装镇静,微微一笑道:“你说得没有错,惠妃。皇上之所以这般对我,多半是因为我的妹妹李夜茗,她曾在临死前恳求皇上这一生一世都对我好,给我这世间最尊荣的身份,让我永远幸福。我的一切都是我妹妹给的。所以,”想起昨夜成郢摩挲着她的脸,将她的脸颊靠近他的肩膀时的悲伤与温柔,锦段微微抬了抬下颌,冷然一笑,“既然这个后位是我和妹妹两个人的,那我便必须要坐大,我必须要强大到任何人都动我不得。皇上,他也必须容忍我坐大!因为自始至终,他心怀愧疚。”
只要成郢一直对她心怀愧疚,就算是为了李夜茗,他也一直不会动自己。这一点,她自始至终都十分清楚,这便是她的立足点。
林安宓看着她冷然的模样,皱眉惊道:“原来你都知道?”
锦段微笑,“我一直都知道。”
林安宓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你是爱他的,我知道。但他这般对你,你又如何忍受得了?!”
锦段嗤笑,“你以为我是你吗?你又以为,成郢是程洛山吗?”忍受不了?这世上的一切,在死亡与绝望面前,有什么是不能忍受的?爱吗?可是在看尽了那些以爱之名而生出的悲愤与怨怼之后,她又怎么可能还会以为爱便是一切?在生死与权势面前,爱,一文不值!
林安宓抓紧了她的裙裾,急促地道:“可是他不会让你生出他的孩子的!一年两年你能忍受得了,十年八年呢?没有孩子的皇后,连妃嫔都不如啊!”
锦段低眉看着她惨白的脸,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弯起唇角笑了笑,“可是,你不是送了一个孩子给我吗?”
听完她的话,林安宓的面色先是一僵,随即又狂喜。她反手抓紧锦段的手,一迭连声地问:“这么说,你肯将我的孩子记在你的名下了?你肯要他了?”
锦段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起身走了两步,再回头看着仍旧匍匐在地上的林安宓,“你说了这么多,连揣测皇上的心思都敢说出来,为的不就是我能从此以后依赖你的儿子?我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将来便只能一心一意地对你的儿子好,用尽心力将他捧上太子之位,甚至以后的皇位……你的目的不就是这个?”
林安宓慢慢站起身来,抹掉脸上的泪,道:“皇后从来都是最聪明的。当年在东宫时,不管姐姐如何薄待你,你都能忍受。后来你受了诬陷,差点丧命,妹妹也死了,但你还是站了起来……从那时起,我便知道,你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是必然能走到最后的。所以,孩子交给你,比跟着我强。”
锦段不禁冷笑,奇道:“那你前些日子为了跟我要儿子又哭又闹的,唱的又是哪一出?”
林安宓道:“那只是我傻,不曾看清楚形势罢了。”
锦段嗤笑,“只怕不是你没有看清楚形势,而是林夫人还没来得及向你面授机宜吧。”
林安宓低眉道:“就算是吧,反正什么事都是瞒不过皇后的。”
锦段没有心情再与她说话,于是淡淡地道:“你走吧,孩子我会好好抚养的。”
林安宓沉默地向她叩首,起身离开。刚走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过些时候,百官只怕会上疏请求充盈后宫。皇后……还是当心些的好。”说罢,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充盈后宫……
既然此话是自林安宓的嘴里说出来的,那只怕是林数年带头上疏了。自己这个没有儿子的皇后,自然是要当心的。锦段死死地咬着牙,直到口中有了血腥味,才勉强将情绪压了下去。
林安宓离开后,锦段一个人在大殿里坐到了天色黑透。林安宓的话,她不愿意相信,可是她太过了解成郢,又不得不相信。如今她希望回锦家诊脉后的结果,不会彻底寒了她刚刚回暖的那一颗心。
锦段心中却又再明白不过,若无绝对的把握,林安宓何敢在她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此事若是传与成郢知晓,不要说林安宓,纵是整个林家,只怕也都逃不掉一个死字。但既然林安宓敢这般说给她听,便是没有十成的把握也有九成,并且笃定了她会生不出孩子来,笃定了她必然会养这个孩子。
林家,逼人太甚!
成郢,欺人太甚!
灵则带着宫女们在大殿里上灯,她问灵则:“皇长子呢?”
灵则道:“乳母抱了他在长年殿。”
锦段靠在软枕上,无力地道:“去,把孩子抱来。”
灵则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担心地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从惠妃走后您便是这个样子,可是她与您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锦段无声地笑了笑。有没有说不该说的话有什么要紧,关键是她有没有说出事实,而自己又能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去吧,把孩子抱过来,我想看看他。”如果她真的不能生了,那这个孩子从此以后便真如同是她的亲生儿子了。不论想什么样的法子,她也要与这个孩子死死地绑在一处,努力让他既是长,又是嫡,还要最尊。
灵则称是,赶忙去长年殿抱皇长子。待她将孩子抱回来,锦段伸手便将孩子抱进自己怀里,在烛光下仔细地看着孩子的小脸。
眉目间颇有几分林安宓的柔弱模样,但那鼻梁与薄薄的嘴唇、高高的额头,却是似足了成郢。只是不知道,他将来会不会是第二个成郢?虽温柔如熏风,但却最是冷血无情。
她抱着孩子,起身下榻,慢慢地走到殿门口,看着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映着宫灯散发出来的柔和的光,美如画卷。但此时的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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