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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劫-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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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着孩子,起身下榻,慢慢地走到殿门口,看着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映着宫灯散发出来的柔和的光,美如画卷。但此时的美景看在锦段眼里,却只是一片苍白,不管是心里,还是眼里,皆感寒冰彻骨。

灵则披了大氅在她肩上,轻声道:“娘娘,外头冷,您还是抱着大皇子进殿吧。”

锦段回过头看着她,半晌,微微笑了笑,“好。”

这华美如斯的宫殿啊,就如同这萧萧雪花,让人感到彻骨的寒冷。锦衣华服,却不如当年的褴褛衣衫温暖。

大年初四这一日,成郢突然与锦段道:“锦太师病了有些时日了,想见你一见,你这两日安排一下,回一趟太师府,探望一下锦太师吧。”

锦段做出惊诧的表情,道:“太师的身体不是一向健朗吗?”

成郢道:“年龄大了,多少总会有些不适。这些日子尚医院的太医们也都前往太师府看过了,只是总不见好。”

锦段皱眉嗔道:“夫人每回入宫,总也不给我说这事。你们都瞒着我。”

成郢笑着安慰她道:“原是想着过年,总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坏了你的心情。更何况……”他迟疑了一下,没有说出口。

锦段立刻警觉,成郢还不知道她就是锦家的亲生女儿,自然以为自己与太师府不亲,就算是过从甚密,自然也只是互利而已。但看着成郢那双盛满了关心的眸子,锦段怀疑他已经知道了此事。

“这样的事情,宜早不宜迟。那臣妾明日便派人去太师府通知,后日便过去吧。”

成郢笑着应了,没有再说话。

次日,锦段便命内侍前往锦家递消息,给锦家一日的时间准备接驾。到了第二日,锦段摆皇后仪仗,乘饰朱牙黄金重翟御辇归省。待凤驾行至太师府门口,太师府已中门大开,府中上自锦础元下至其孙锦素怀,统统在大门跪迎。锦段上前扶起了锦础元与崔氏,由他们簇拥着率先进了太师府。

待到了正堂,锦家上下再次对她参拜,她笑着让他们平身。她问了问锦础元的身体,崔氏只答并无大碍,不过是前些时候着了风寒,之后便一直缠绵着不曾好利索。锦段打赏了许多药材,又说了些让锦氏夫妻自珍的话,便遣散了锦家小辈众人,随着崔氏入了内堂。

进了内堂,锦段细细地打量着四周,心下感慨万千。当初她是自这里被接入宫中的,后来郑氏也是从这里接了李夜茗入宫,锦氏夫妻出言劝她好自为之。结果,她走到如今,想后悔却已无回头路。

锦段严肃地问锦础元:“太师可诊出是何病了?”

锦础元恭敬地道:“并未诊出是什么病症。”

听到这句话,锦段心中忽然一松,又骤然一紧。

崔氏在一旁道:“若只是一个小小的风寒,总不至于缠绵至今,我总认为还有旁的原因。”

锦段也道:“若真是查不出来,夫人不妨多多留心太师的饮食。”

崔氏淡淡地道:“这个我自然是会留意的,你难得回来一趟,时间并不多,这些便不要再多问了。”

锦础元站了起来,道:“我先出去了,你们母女说说话吧。”锦段归省的原因,锦础元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身为父亲,这样的事不是他该多问的。有崔氏在,他自应避开。

锦段起身送他,又道:“烦请太师帮我将灵则叫进来。”

锦础元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崔氏皱了皱眉,问道:“可是你的那个掌事宫女?”

“是的。”

“可信吗?”

“她原是司空府的旧婢,是程洛山送进来的。”

听到灵则是程洛山送给锦段的,崔氏怔了一下,嘴角微翕,到底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不一会儿,灵则便进来了。锦段嘱咐她将近旁守着的侍卫与宫女尽数调开,不许任何人接近这个院子,并要她亲自看守。

灵则点了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崔氏带锦段转过一道屏风,扶她躺到了床上,并亲手给她放下了帐子,轻声道:“你等一下,人在别室里候着呢。”

崔氏说完便要去请大夫。她刚要转身的时候,锦段忽然揪住了她的裙裾。她怔了一下,问锦段:“怎么了?”

锦段并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揪着她的裙裾,连骨节都泛白了。崔氏忽然明白了锦段是在紧张,她看着那只揪着她裙角的手,暗叹了一声,轻轻地将其握住,声音不自觉地软了几分,“莫怕,有我在,你不要怕。有咱们家在,有你哥哥、弟弟在,你什么都不必怕。”

她将这个女儿丢了十几年,如今自己的亲生女儿虽然回来了,却始终与她不亲。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这终究是她的女儿啊!没有关系,没孩子,她给她找孩子;地位不稳,就算让锦维和锦言托着她,也要将她托稳。

锦段在崔氏要去请大夫过来的那一瞬,的确是害怕、后悔了。也许是因为她在内心里终于将崔氏认作了亲生母亲,所以在崔氏要走的那一瞬,她才会失措地揪着崔氏的裙角,将内心的恐惧表露了出来。因为是亲生母亲,所以才不会担心,她会害自己。

只是她没有想到崔氏会说出这样的话。她说:“有我在,你不要怕。”

这一刻,锦段忽然释然了,她之前坚持的那些对崔氏的怨,有什么意义呢?想一想宫里的林安宓,但凡有任何一丁点的办法,一个母亲又怎会舍得将自己的孩子丢给旁人来养?

崔氏也有崔氏的无奈。

“娘,我怕。”隔着厚重的床帐,床里的光线极是昏暗,她看着床顶,慢慢闭上了眼睛,缓缓地吐出了这三个字。

崔氏握着她的手蓦然僵住。

过了好一会儿,外头才传来崔氏的声音,“不怕,有娘在。”说罢便松开了她的手,沉笃的脚步声一点点远去。

锦段的眼角渗出一滴眼泪,缓缓点了点头。

过了不久,室内再次传来脚步声,这一回是两个人。不一会儿,崔氏将她的手拉出帐子,在她的腕子上搭了一块冰冷的丝帕。接着,便有三根冰凉的手指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过了许久,那三根手指才离开。接着,手指便传来一阵刺痛,她感觉有血流了出来,手指忍不住颤了颤。很快,崔氏就将她的手放回了帐子里。锦段用手抚了抚刺疼的地方,果然摸到了一颗血珠。

这时,一个略嫌苍老的声音在室内响起,没有问锦段任何问题,而是向崔氏道:“夫人请跟我来。”

接着,脚步声响起,渐行渐远。

锦段坐了起来,拉开帐子,崔氏与大夫已出了内室。

她怔怔地在床边坐着,侧耳努力地听着外头的窃窃私语,却听不到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这时,外头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她的心随之一跳,往谷底跌去。

她想:鸟儿不愿成为凤凰,你却非要逼它**。成郢,你果然是想要将我逼到绝路上去。

人影一闪,崔氏面色冷凝地走了进来。

锦段抬眉,微微笑了笑。

果然,凡鸟总是要在**后,才能成为凤凰。

“你日常的饮食是谁在打理?”崔氏问。

“坤德宫里的小厨房。”锦段道。

崔氏沉默地坐下,一言不发。

锦段起身为她倒了一杯热茶,却眼尖地看到她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地交握着,微微发抖。

“可是查出了什么?”锦段主动问道。

崔氏面沉似水,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是在压抑着什么。她并没有接过茶杯,过了好一会儿,才颤声道:“陈大夫闻了你的血,他说……你曾不止一次服食过牵机毒。”

锦段眉峰一动,“牵机毒是什么?”

崔氏抬头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那是大毒之物,多食可令人丧命,少服则可令妇人绝育!”

锦段只觉得一阵头昏目眩,她有些站立不稳地扶着桌子踉跄了两步,手里的热茶尽数洒了出来。她死死地盯着崔氏,一字一字泣血般地重复着:“多食,要人性命;少食,令妇人绝育?”

崔氏自牙缝中挤出一字:“是!”

锦段抓紧手中的茶杯,手指因过于用力而绷断了指甲,鲜血直流她亦不觉,脑子里不停地回响着这一句话——多食要人性命,少食令人绝育。

她的牙齿咯咯作响,面色如纸,眼睛里闪动着疯狂又狠绝的凶光。崔氏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起身拉过全身僵硬的她,试图想要将她抱进怀里。

“锦段,锦段,我们发现得早,你还有救治的可能。你体内这些牵机毒还要不了你的命,我让陈大夫给你开了药,你服用些时候,总还是能生孩子的……锦段,我的儿,你不要怕,不要怕……”

锦段直着眼珠低吼了一声,用力挣开了崔氏,后退两步跌坐在床上,用手死死地扯住床帐。

就算不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可这么多年她陪在他身边……成郢,你何至于狠毒到如斯地步!

是了,她心里虽说怨恨着他,但那一丝希望的余烬却始终不肯熄灭。她仍旧对他抱有希望,总是在下意识地想着,也许在他的心底,自己终究还是有一席之地的。可是她忘了,先帝、孝献皇后、德烈太后,还有太皇太后郑氏……不,甚至在更久之前,郑良嫒、林安澜,还有李夜茗……她们死了,他表现得何等凉薄。而她,又怎能奢望他待自己会与众不同?

是她……强求了。

崔氏担忧地看着她,伸出手想要抚一抚她的发鬓,想要将她搂在怀里安慰。但此时的锦段犹如一只负伤的兽,独自挣扎着、嘶吼着,拒绝任何人的接近与抚慰。

“锦段,这儿是你的家,在这儿哭一哭,没有人会说你。”看着女儿悲伤难过,她唯一能说的,也只有这样一句话罢了。

此时的锦段已无理智可言。她忽然恶狠狠地看向崔氏,咬牙切齿地道:“这个时候,你终于承认我是你的女儿了吗?你可是心疼了,难过了?可是我……我自幼便是这样长大的!没有人可怜,没有人心疼,想要哭都没有地方可以哭!”她神思混乱,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不停地说着,“我从来都是被抛弃的那个人,我活着……可以被抛弃,可以被利用,可以……”她忽然凄厉地大叫,“我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崔氏被她的话击得后退几步,满目哀伤地看着她。眼前的这个人一刻钟之前还拉着她的裙裾,害怕地唤着她“娘”,此刻却满目绝望地问她,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个人是一生下来,便被她送走的女儿,从不与她亲近、不肯承认自己的女儿。

可是,她却不能责怪她分毫。

此刻锦段泪流满面、悲伤绝望的模样,犹如一把锋利的刀,扎在了崔氏的心口。

“活着就是为了活着,没有为什么。”

锦段颤抖着嘴唇,凄厉地看着她,“那你当初又为什么要生下我?”

如果崔氏不曾生下她,那她是不是就不必受这么多年的苦了?她活着已经毫无期望,不知道自己这般拼命挣扎着活下来究竟是为了什么。这样的人生,她即便是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可言?父不父,母不母,夫不夫,子不子……

“生下你、送走你,都是为了让你好好地活着。”崔氏慢慢后退,坐在了桌旁。她垂下眼睫,神色淡漠,悲戚地说道:“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我怎会不疼你、不爱你?我知道,你对我、对锦家都有心结,所以,我从未逼迫你一定要认我们。但你是我女儿啊,我又岂会不希望你过得好?”

锦段掩面失声痛哭。

“皇帝做出这样的事情,是往你心上捅刀子。你心中难过,想要发脾气,想要哭闹,便在我这里一齐发作了吧。但出了这个门,你就是威仪端庄的皇后娘娘,就算是心中苦若黄连,你也不能哭,不能闹,你只能笑着,笑着回去过你的日子。”

锦段哭着叫了一声,“娘,我心里真的好苦啊!”

崔氏再也忍不住,冲过去将锦段抱在怀里。她泪流满面地抱着锦段,悄声道:“我知道你苦……但是现在我们还没有办法。不过你放心,早晚我都会让你成为人上之人,不管是想伤你的,还是想害你的,我统统都不会放过他们!”

锦段在崔氏怀里哭了许久。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灵则用一贯淡定的声音道:“娘娘,该回宫了。”说罢,她悄无声息地退到了二门边。

许是终于淋漓地大哭了一场,又许是灵则的声音提醒了她,锦段终于渐渐清醒过来,她自崔氏怀里直起身,拿帕子抹干眼泪。她抬起头看着崔氏,低声道:“我太过痛心了,并不是有意要伤您的心。您……不要与我一般计较。”

崔氏抹了眼泪,抚平被锦段压皱的衣襟。她后退一步,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尽量使自己恢复了往日的淡然,道:“憋得久了,回来哭一哭、闹一闹也是好的。”

锦段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下,道:“大夫可有说我日后还能否生养?”

崔氏的面色沉了下来,道:“那毒想是掺在了你的饭食里,你已服用了多次,日后虽不至于绝育,但想再怀上,却也是千难万难的。不过我已让他给你开了药,你照着服用,总还是有希望的。”

锦段几乎将一口银牙咬碎。她忍了又忍,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药不能吃。”

崔氏皱了皱眉峰。

锦段接着道:“他冒这样大的风险给我吃牵机毒,无非是不想我生出儿子,不想我将来生个太子使他难以控制锦家。若我强自要生,只怕将来**二人都落不着好。”她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我便遂他的愿,不生!”

崔氏点点头,“就算是不能生,你也不必担心,我们总是会让你有儿子养的。”

锦段目露坚毅,“孩子早已养在我的宫里了。待郑氏下葬,我便想办法将孩子记在名下,立他为太子!”

崔氏微挑眉梢,“郑氏死了?”

“死了!”

崔氏点头,“现在后宫里,你就是最尊贵的女人,只要好好经营,日后便没有人能动摇你的地位。何况那孩子自出生便跟了你,只要你用心养育,他将来自然与你最亲。你在宫中看好林氏,不要让她出乱子,宫外的林家自有你的父兄盯着呢!”

“他这般做的目的,无非是想让咱们与林家互斗,将来不管谁胜谁负,得利的总是坐在朝堂上的他。您让父亲跟哥哥小心些行事。”

崔氏淡淡地笑了笑,“放心吧,林家,他们还不够资格与我锦家相争。”

锦段与崔氏在内室密谈了半个时辰之后,便唤来灵则为锦段重新梳洗。灵则看着锦段的断甲和上面干涸的血迹,叹了口气,道:“您纵是再伤心难过,也不该自伤身体。”说着,她发愁地看着断甲,喃喃自语,“得想个法子掩过去才行。”

锦段淡淡地道:“统统剪了,回去后重新用凤仙花染指甲,都包起来吧。”

灵则叹息,“也只得如此了。”

看着锦段哭得浮肿的脸,灵则再次无奈地叹气,只得给她敷了厚厚的香粉遮掩。

离开锦家时,锦段在正堂辞别锦氏夫妻。

锦础元扶起锦段,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放心吧,你爹还没死呢。”

锦段压着心中的那口气,眼神锐利,“是,女儿放心。”

锦氏一家人到门口恭送锦段回宫。

凤驾回到坤德宫。锦段面无表情地望着宣室的方向,暗道:成郢,你要斗,那我们便斗吧!

在坤德宫再次梳洗后,锦段由灵则陪着前往宣室。

成郢坐在玉案后温和地笑着,等锦段施过礼后,才道:“你回来了。”

锦段的心在滴血,却笑靥如花地道:“是,臣妾回来了。”

成郢看着她,目光越发温柔,“看你这样高兴,想来是太师的病无大碍了?”

锦段道:“父亲早些年领兵时落了一身的病痛,如今年纪渐大了,身体便吃不消了,也只得慢慢将养着,拿药吊着。”

成郢叹了口气,招手让锦段在他近前坐了,握着她的手,感慨地道:“太师为朝廷鞠躬尽瘁这么些年,是该要好好将养一下了。你放心,朕会时常派太医去瞧他的。”说着,他将锦段的手拿到眼前,“这手上包的是什么?”

锦段扑哧一笑,摆出一双玉葱般的手,十个手指尽数用布包着,“今日在太师府里陪着夫人散步,见到小侄女儿素娅身边的姑娘在给她染凤仙花汁,臣妾便想起当年与夜茗在一起,也喜欢捣了凤仙花汁染在指甲上……心中一时欢喜,便忍不住也跟着把手指头给包了。”她羞红了脸,“臣妾一心只想着玩,倒忘了皇后该有的仪态了……”

成郢看着她的手指,神色恍惚了一下。听到她认错,他笑得越发柔和,安慰着,“无妨的,虽说你应恪守仪范、凤仪天下,但与百姓同乐、亲近孩子,亦不失一国之母的慈悲情怀。”说完,他面色微黯,“你妹妹指若葱管,染了凤仙花汁……应当会很好看吧……”

锦段却不接他的话,反而问道:“今儿已是年后了,太皇太后那里拖不得了,皇上可定了何时戒鼓告丧?”

听锦段说起这件事,成郢的面色淡了下来,道:“后日吧,明日你着人准备一下。”

锦段笑着点头,“梓宫早已备好了。”

成郢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道:“福明宫里的那些宫女内侍,都给太皇太后陪葬吧。还有你宫里那个一直留在福明宫服侍太皇太后的宫女,也一并随太皇太后去吧!”

锦段心中一凛。郑氏早亡,秘不发丧,知晓此事之人尽数不留。锦段虽早有心理准备,可听到时,却仍旧心寒彻骨。福明宫里服侍的宫人一共有二百三十人,再加上灵波,这么多条人命要尽数去给郑氏陪葬……

灵波虽跟随她日子不长,且不如灵则与灵叶那般机敏聪慧,得她信任,可也毕竟是跟过她的。只因受她之命去福明宫照管郑氏,就落得如此下场,锦段心中不能不唏嘘。

心寒归心寒,她却不能有任何异议。

“皇上放心,臣妾必定办得妥当。”

成郢点头,若有所思地笑,“你办事,朕自然放心。”

所以你才这般算计我?

锦段捏着自己被断甲的手指,细微的刺痛让她更加清醒。她微微一笑,鲜妍明媚,“咱们是夫妻,皇上若对臣妾不放心,还能对谁放心呢?”

成郢也笑,“你说得是。”

锦段含笑告退。才走到门口,成郢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叫住了她,“明日锦维入京,朕要设宴为他接风。你们兄妹也有些时候没见了吧?”

锦维明日入京?为何崔氏今日未与她说?按道理崔氏没有瞒着她的必要。难道,此事竟连锦家都不知道?锦段想了想,笑道:“是有几年未曾见过了。今日见到我那侄子、侄女,臣妾也很是感慨了一番呢!”

“那明日你便与他好好说说话吧。”

“是。”

她与锦维,每回见面都不曾静下心来好好地说过话。如今他们兄妹面临这般境地,也是该要好好说说话了。

回到坤德宫,锦段只留了灵则在身边伺候,将其他人都遣了出去。

“在坤德宫小厨房里伺候的,一共有多少人?”

灵则凝眉想了想,道:“算上奉御和掌固,共五百五十五人。”

五百五十五人……

锦段皱眉道:“有多少人是你信任的,又有多少人是你不信任的?”

“约有一半人可信,还有一半奴婢尚未能腾出手来料理。”

锦段紧紧地攥着手里的貂鼠披风,咬牙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个月之内,你要将那个在我饮食中下毒的人给我揪出来。此事一定要做得不动声色,不能让任何人怀疑。”

她虽已经认命,却也不能任由给她下毒的人仍旧留在她的厨房里。若是哪天那人掌握不好剂量,多放了些牵机毒在她的饭食里,那她就会丧命。

她自己的厨房,怎能容许有人几次三番地给她下毒!

灵则神色大变,失声道:“有人在娘娘的饮食里下毒?!”

锦段勾了勾唇角,“牵机毒,多食丧命,少食绝育!”

灵则面色惨白,突然紧紧地抓住锦段的手臂,“娘娘,这是……”

锦段看着她,不语。

灵则死死地咬住下唇,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情绪,沉声道:“奴婢明白了。娘娘放心,小厨房,我必定给您料理得干干净净!”

“不,不要料理,你只要将那人给我查出来,不要惊动了他。还有,以后皇长子我要亲自来照料,你将乳母以及皇太子身边服侍的人,找机会都给我换了。在配殿里再开个小厨房,里面人不须多,十来个便够了,你亲自盯着,以后我只吃那里的饭食。”

“是,奴婢明白。这一回都是奴婢的过错,没能在一开始便打理好坤德宫,使您……”灵则说着便双目含泪地跪了下去,“奴婢犯了大错……对不起您,更对不起公子……”

锦段叹了口气,俯身将她拉了起来,道:“这不是你的过错。不要说你,就连我都不曾想到,他会做得这般绝情。况且,自我入这坤德宫以来,后宫便不曾安宁过,你既要管着宫人,又要代我看着福明宫……受了这么多累,我怎么忍心责怪你。”

灵则凝眸道:“您放心,以后坤德宫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锦段她们有何动作,必然瞒不过坤德宫里的守卫,如此一来皇后卫尉便是必过之关节了。灵则只得请示锦段,道:“江远静此人虽有能力,但私心过重,不可足信。”

锦段道:“皇后卫尉确是要换,只是此事不可操之过急,这江远静要过些时候才能动。你现在只需要将不干净的内侍与宫女都换掉,其他的人我们要慢慢地来。”

若要做一个不会被轻易动摇地位的皇后,不管是朝堂,还是后宫,都得有自己的人。既然成郢不仁,就不要怪她日后不义了。

次日,锦维果然回京了。他连家门都未入,便即刻入宫觐见成郢。成郢即刻下旨,封锦维为左翊中郎将,并在宣室设宴为其接风,锦段作陪。

锦段看着早已脱去少年的飞扬稚气,如今已变得高大伟岸的锦维。他虽带了满身风尘,但却如锦础元一般,眼神锋利,神态刚毅,薄薄的唇紧抿着,给人不苟言笑的感觉。

这种锐利,才是真正令成郢忌惮、令崔氏骄傲的吧?所以崔氏才会告诉她:“有你兄长、弟弟在,你什么都不必怕,什么都不必担心,他们会支撑着你,让你成为人上之人的。”

锦段微笑着举杯,向锦维道:“中郎将一路风尘,辛苦了。”

锦维忙举杯起身,躬身道:“臣为皇上尽忠,不敢言苦。”

锦段笑着喝了几杯酒,陪了一会儿,便借口不适告退了。临走前,她看了锦维一眼,却见他眼观鼻、鼻观心,并不多言。

出了宣室,锦段吩咐灵则:“叫人留意着这边,若是筵席散了便告知我。”

灵则忙称是。

回了坤德宫,锦段抱过皇长子逗着他玩。这孩子虽小,但却不是个爱哭闹的,不管谁抱都愿意。锦段有时不免抱着他叹息:若真是个好脾气的,也没什么不好,但就怕这孩子如他父亲一般,是个城府极深的。她呀,是真的怕透了城府深的人,钩心斗角、你死我亡的,真是一刻都不消停,她这等无能之人只能自叹弗如。

孩子的嘴里吐着泡泡,黑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锦段看着怀里的孩子,再冷硬的心也不自觉地变得柔软了。她是很难会有自己的孩子了,只怕将来要与这个孩子相依为命了。但愿等他长大之后,他的眼睛仍旧能如此刻这般纯净无瑕。

不一会儿,灵则来报:“宣室里的筵席散了,皇上与中郎将都喝了不少酒。”

锦段将孩子交给乳母,道:“去将中郎将请来。”

“是。”

第32章:拉拢人心

锦维来得极快,看面色也不像是如灵则说的那般,喝了不少酒。见到锦段,他恭恭敬敬地参拜见礼,相比从前面对锦段时的霸道凌厉,成熟了不少。

锦段想起自己在锦家时抓了一下他的手,心中不免感叹。

屏退了殿内服侍的宫女,锦段道:“这里就你我兄妹二人,中郎将坐吧。”

锦维躬身称谢,“谢皇后娘娘。”

锦段不再与他客套,径直问道:“你是何时回来的?可曾回家?”

锦维却丝毫不在意她态度的转变,恭敬地答道:“年前三十回来的,尚未回家。”

锦段的眉峰微微皱了皱,成郢怎么会这般急着召锦维回京?

“今日酒宴上,他可与你说了什么?”

锦维道:“只是叙叙旧,谈些旧日情谊,朝堂边关的事,只字未提。”

锦段勾起唇角笑了笑,道:“如此,哥哥也只与他叙了叙旧情吧?”

锦维道:“这是自然。”

“目前朝堂情况尚不明确,哥哥不宜风头太盛。”

“你且放心,这个我心中自是有数的。你在后宫地位尚不稳,至少在你生下嫡子之前,我是轻易不会容他动我的。”

锦段失笑,“嫡子?”

锦维平静地望着她,一字一句,说得极是淡然,“是。虽说现在无子,不过你不必担心,只要我活着一日,我便许你后位稳固一日。只要你诞下嫡子,我就会让你的地位无人能撼动。”

锦段闭了闭眼睛,忍住心底蔓延的寒意,嘲弄地笑,“可是……哥哥啊,只怕你还不知道吧?我是生不出嫡子的。”

锦维笃定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皱了皱眉,“为什么?”话问出口,他抿了抿嘴角。

——这样的话不该是他这个做哥哥的人来问的。

为什么?锦段侧脸看向一旁美人觚里插着的几株红梅。她的声音沉寂似水,“为什么?因为我是锦段,是锦家的女儿,皇帝不允许。”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锦维听到后却面色大变。他猛地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锦段,“他对你做了什么?!”

锦段微叹。做了什么又有什么关系?现在可不是计较成郢究竟对她做了什么的时候。

“皇长子如今养在我身旁,过些时候我会想办法带他去拜谒太庙,将他记在我的名下。哥哥以为如何?”

锦维已经从愤怒的情绪中清醒过来,听锦段这样说,他立刻道:“皇长子的生母不可再留,否则将来你会有更大的麻烦。”

“是。留子去母,这曾是德烈太后的口谕。”

锦维抬颌向着宣光殿的方向,“他是什么意思?”

锦段挑了挑嘴角,“既是口谕而无懿旨,那便可遵,也可不遵。”

锦维冷笑,“既然是可遵可不遵,那林氏女便也是可留可不留了!”

“没错,既然她的孩子要成为我的儿子,那他就只能有一个母家。我决不允许我们给他铺好了路之后,林家还要来分一杯羹。”

“他们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锦段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便问:“西北战事如何?”

锦维冷厉地笑了,目光逐渐变得锐利、深邃起来。他紧抿着薄唇,面容冷峻,身姿笔挺,浑身散发着逼人的气势。

“西北战事本就可大可小,想要一劳永逸也不是不能。只是既然他不想要你好过,不想要我锦家安心,那我也只好让他急一急了。”

锦段双目泪光一闪,不自觉地叫了一声,“大哥……”

锦维笑道:“你且放心,我不会让百姓遭罪的,不过是不会那么快结束战事罢了。我已将三弟调往定城,有他在那里守着,我放心。”

锦段这才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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