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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劫-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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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太子侍读,他凭的,又是什么?
越想,便越觉得这个皇宫里,真的是处处皆秘密,处处皆危险;越想,她越思念身在锦府的妹妹,和虽然清贫却安宁的芫荽村旧屋。
如此辗转半夜方才入睡,锦段感觉没有睡多久,在她入宫后便负责服侍她的大宫女初雪就惊天动地地推她,“锦姑娘,锦姑娘……”
她头脑昏昏地睁开眼睛,声音含混不清地问:“怎么了?”
“荷花……荷花……荷花开了!”惊喜的声音直直地劈入锦段的脑海。
那一池荷花开了!
她忙坐起身,问:“全开了吗?”
初雪瞪大眼睛,满脸欣喜,大力点头,“开了,全开了!您快去看吧!”
锦段垂眸,想起成郢温柔如三月熏风的那句话:“会开的,我一定会让它们在今夜盛开的。”
郑太后那时傲然地说:“古时曾有则天皇帝下令一夜百花开之典故,今我孙儿也要一夜荷花盛开……我这老太婆,就且拭目以待吧!”
他们都用极确定的语气,说荷花一定会一夜盛开,似乎成郢说会开,那荷花便一定会开。
锦段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问初雪:“你入宫有多久了?”
初雪羞涩地笑,“奴婢入宫两年了,之前在怡和殿做洒扫,姑娘来了,奴婢便和燕丝一起被太后娘娘亲自挑来伺候姑娘了。”
怡和殿——左才人所居的宫殿。这位左才人曾经因貌容殊丽而盛宠一时,但却因为恃宠而骄,不识好歹地冲撞了木皇后,从而触怒了皇帝。怡和殿一夕之间华屋秋墟,变成了冷宫。
燕丝,是另外一名被郑太后找来侍奉她的宫女。
“那你可知道福明宫里的荷花何时开?”
初雪摇头,“奴婢不知道。”
锦段咬了咬下唇,知道她问错了话。这样大咧咧地问出来,岂不是摆明了怀疑成郢摆乌龙?就算是成郢算清楚了花期,有意玩闹,她也必须要站在一旁拍手称太子果然得天之命,一令既出,万物莫敢不从。纵有天大的怀疑,又怎能表示出来?
太子一言,荷花盛开。不出一个时辰,整个皇宫便要传遍了吧?也许更会传到宫外去,天命所归的太子,还有谁能够动摇他的地位?
“锦姑娘不出去看一看吗?太子说过,若荷花开了,便要摘来送给您呢!”初雪语气里不无艳羡。
是啊,太子是谁?天朝未来的君主。若得他喜爱,将来一步登天又有何难?
锦段起身穿衣,由初雪服侍着梳洗了,才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万般思绪,迈出门去。
入宫两个月,倒似过了两年一般,成长得如此迅速。
刚出了房门,还没走两步,就看到素红笑嘻嘻地走过来,见了锦段忙拉着她便走,一边笑道:“锦姑娘可听说了?满池的荷花都开了,清艳艳的一池子,可真是好看!太后娘娘特地要奴婢请了姑娘去看呢!”
锦段低眉浅笑,“劳姐姐走一趟,我还是先觐见太后吧!太后可起了?”
“太后已经去荷花池了呢!”
锦段“哎呀”了一声,忙拉着素红往荷花池的方向跑。
素红气喘吁吁地跟着她,“姑娘不要急,太后娘娘宠爱姑娘,不会责怪姑娘的!”
锦段不理会她的叫嚷,提着裙裾飞快地往荷花池奔去。郑太后是不是真的宠爱她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身为太后身旁服侍的宫女,竟晚于太后起床,这是会要命的!
还没到荷花池,她便已看到内侍宫女们围成一团,虽远离荷花池,却不掩脸上的惊喜,窃窃私语着。荷花池旁,不光有郑太后,居然还有景粹宫的敬妃,仪元殿的丽妃和景延宫的沈婉仪、陈德仪。
如此阵仗,锦段人尚未至,便已先气短了七分。
一夜花开,太子跟谁说不好,为何偏偏要跟她说?如今花开虽好,于她却已如洪水猛兽。
素红跟上来,见她怔怔地站在白玉桥上不动,便催她:“姑娘怎么不走了?”
锦段深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嘴角,举步向郑太后走去。
此刻郑太后正笑呵呵地与站在身后的几位妃嫔说着话,看样子,她心情极好。锦段在宫女们艳羡的目光中垂首快步走到郑太后身旁,屈膝跪了下去,“奴婢晚起,侍奉太后娘娘不周,还请太后娘娘责罚。”
郑太后一边示意素红扶起锦段,一边笑眯眯地道:“傻孩子,我满宫的宫女们守着我一个老太婆,哪里还要你来侍奉了?快快过来。”说着拉过锦段的手,指着面前满池的荷花,“你看,这荷花!我那孙儿要它们开,它们果然就听话地全开了!这热热闹闹的,多好看!”
锦段随着她的手望过去,果然见在绿油油的荷叶的映衬之下,素粉雅红的荷花热热闹闹地开了一池子,一眼望去清极,艳极,盛极,美极。
“则天女皇想要一夜花开,尚且需要一道圣旨,然我们太子却只是一句话,便可令这满池荷花尽开,可见那则天女皇与我们太子不可相比。”沈婉仪向来会说话,果然拣了“一夜百花开”的典故来说。
她话音刚落,一旁的丽妃却先笑了,“那武氏乃挟媚以窃天下的狐媚之妇,岂可与我们天命所归的太子殿下相提并论?”
敬妃也笑道:“荷,出淤泥而不染,自古便有花中君子之称,为天地人神之共爱。荷花又是我佛门圣物,乃八宝之一,释氏用为引譬,妙理俱存。是以,太子殿下一言,荷花尽开,实是既为天命,又为天意。”
锦段情不自禁多看了这位敬妃一眼,可真是个会说话的!
太后似是突然想起,侧头向敬妃道:“皇后潜心向佛,既然你说这荷花是佛门八宝之一,那如此荷花争艳的盛况,皇后岂能错过?去,请了她来吧。”
敬妃笑容微凝,稍顿,才含笑称是离去。
锦段规规矩矩地站在郑太后身旁,不敢乱说乱动。
仅一盏茶的工夫,敬妃便随在木皇后的身后,自白玉石桥上施施然走了过来。
沈婉仪见此忍不住“咦”了一声,那声音里满是讶然,但立即反应了过来,飞快地掩住了口,将满心惊讶咽了下去。
锦段用眼角扫向郑太后,却见她声色不动,脸上浅笑不减,仿佛木皇后能被敬妃请来,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了。
不过,见识过木皇后性格的锦段却如沈婉仪一般,满心惊讶。从木皇后之前的种种表现来看,她从未将郑太后看在眼里,绝非那种只要敬妃去请,她便会来的人。
难道她也是被荷花吸引来的?
“太后娘娘。”木皇后虽端起了端庄淑雅的皇后仪态,却仍旧一脸的淡漠,仅仅是轻轻欠身。
郑太后则是满面笑容,示意素青搬来了锦杌,放在她的身侧后方。待诸妃向木皇后见了礼,才笑着向木皇后道:“皇后身子不好,先坐下吧。我是看这一池荷花开得着实热闹,想着你当喜欢,才叫了你来的。”
木皇后动了动嘴角,似笑非笑,“多谢太后美意。”果然坐了下来,盯着荷花认真地看起来。
身后的沈婉仪与陈德仪一唱一和地逗着趣,惹得郑太后掩口直笑,也没有人再与木皇后多说话。
锦段在木皇后到来之时,就一直试图隐藏自己,尽量不让她留意到自己。并小心观察她,却没有发现她做了什么有违身份之事,只是望着一池荷花,双目中隐隐透着肃杀之气。
肃杀……
这是木皇后决定来看荷花的真正原因吗?
正想着,突然听到内侍高宣:“皇上驾到——太子殿下驾到——四殿下驾到——”
锦段忙随着素青、素红及一众宫女内侍下跪,口呼万岁。心中却是惊疑不定:竟然连皇帝都给引了来,难道这一池荷花真的有这么吸引人?还是……此事另有文章?
直到被郑太后叫出来时,她仍旧没能想通其中关节。
“我那孙子可是说了,若是荷花真的开了,他便将荷花送给你。锦段,这池荷花,便是你的了!”
笑呵呵的一句话,却让锦段瞬间瞪大了双眼。为什么突然转到了这句话上?将一池荷花送给她?当着皇帝和木皇后的面?她猛地抬头,看向成郢,却迎上他暖意融融的眸子。
锦段一怔。难道是他当了真?福明宫里的荷花,岂是说赏给一个宫女便能赏的?这岂不是烈火烹油,将她放到了火上烤?
悄悄抬头**建元皇帝成渠,却见他并未留意郑太后的话,只是望着端坐在锦杌上的木皇后。挺拔的身材,配以一身云龙红金条纱织成的绛纱袍,更显气宇轩昂。他肃着脸,眉目间的凛冽之意气势逼人,平日暗藏锐利的如鹰般的眼眸,此刻却出人意料地变得恍惚。
而木皇后,却自始至终,连眼睫都未曾抬一下!
也许是察觉到了她窥视的目光,皇帝神色一沉,双目间的恍惚瞬间消失不见,眼神如利刃般锐利,充满了寒意,直直向她射来。锦段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几乎下意识地要跪倒在地。杀伐狠厉的皇帝陛下,仅仅一个眼神,便可要了她的小命。
皇帝此时开口:“可是不满?”是质问的语气。
这样冷峻的语气,她若敢答一个“是”字,可还会有命在?
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她伏在地上高呼:“奴婢谢皇上赏赐!”
皇帝冷声道:“赏你的是太后!”
锦段已经吓得无法思考,哪里会去想自己又错在了哪里,忙匍匐着转向郑太后,“奴婢谢太后娘娘赏赐!”
郑太后笑呵呵地道:“不要谢我,不要谢我,你该谢太子的恩典才是!”
锦段便又闷头转向成郢,“奴婢谢太子殿下恩典!”
成郢温和地道:“起来吧!”
许是她的狼狈与慌乱取悦了郑太后,先是她掩口轻笑,而后敬妃、丽妃都跟着笑起来,直至四下一片轻笑声。
一池荷花,果然让锦段身陷流言。甚至连郑太后有意选她入东宫为太子良娣之语都传了出来。
小宫女们看着她,越发地带了几分恭敬。
锦段却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不过是她与成郢无意的一段话,怎么一夜之间就演变成了这样?惊动了太后,惊动了皇帝,甚至还惊动了木皇后!
谁的默许?谁的纵容?又是谁在推波助澜?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真的仅仅是想要表达太子天命所归,为太子造势?
如今成郢的太子之位稳如磐石,难道还有谁能够动摇不成?竟然需要如此大张旗鼓地造势?
四皇子成德?
不,年幼的皇子动摇不了即将成年的太子的地位。
那么,又有谁?又是谁?
而这件事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成郢、郑太后或皇帝,他们又得到了什么?这些锦段怎么都想不明白。
在一众宫女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中,锦段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又一天。她甚至已经分不清什么是不安,什么是害怕。
直到有一日,郑太后突然着素红去花园里找她,说是锦夫人崔氏在含章殿。
锦段有些忐忑不安,她虽不知道崔氏这个时候来做什么,但直觉告诉她,崔氏之所以入宫,定然是那一池荷花引起的。她来只有两种可能:帮助她,或警告她。
急匆匆地赶回含章殿,刚进殿门,就正好听到郑太后带笑的一句话:“太子向来喜欢锦段那个孩子,那日他说若一夜荷花都开了,便要将满池的荷花送给锦段。我们也都当作笑话陪他们玩闹。只没想到连那荷花都当了真!如今那池荷花果然就是锦段的了!”稍顿,“要说锦段那个孩子呀,倒不像你是个胆大的,当年杀人的修罗场都敢硬闯!那孩子就是胆子太小了。”
锦段迈过门槛的脚顿了一顿。她倒也想要胆子大一些,只是皇宫不比修罗场,不是胆子大就可以活命的。
崔氏身着黛青色菱锦刻丝锦衣,绾着高髻压扁方,插着一枚云脚珍珠卷须银簪,秀丽的面容中透着端庄,只是一双凤目中却隐着几分凌厉。听了郑太后此言,她仅仅迟疑了一下,便带笑道:“臣妾当年闯修罗场,那才是傻大胆儿,凭着一腔热血便敢豁出了命去!如今我们天朝已是太平盛世,臣妾的傻大胆儿却是再也要不得的了!”须臾,又换了语气,“锦段少不更事,能入宫侍奉皇上、太后娘娘与太子殿下是她的福气。只是这个孩子自幼便是个胆子极小的,惹太后娘娘不快,还请太后娘娘责罚。”话虽谦卑,语气却不卑不亢,且从头到尾不提木皇后。
锦段正迟疑着,身后的素红已然越过了她,进去通禀:“太后娘娘,锦段姑娘到了。”
锦段按下迟疑,硬着头皮进了殿。
锦家要她代替真正的锦段入宫做什么,她至今未能弄个清楚明白,甚至连崔氏与锦础元都与她说得含含糊糊。
入宫侍奉太后?之后入东宫侍服太子?做良娣、良媛?但为什么她却隐隐觉得……锦氏夫妻并不希望她在宫中过得好?连木皇后都是一样的,不愿意看到她被郑太后喜欢,甚至不愿意她出现在宫里!
这中间究竟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进到殿内不敢抬头,她低着头见了礼后,便垂手退到了一旁。
锦段感觉到了崔氏在看她,也感觉到了她目光之中隐含的窥探之意,只是这个时候,在郑太后的面前,她不敢抬头,更不敢与崔氏对视。
素红的通禀声,锦段的见礼声,都没能阻止郑太后脸上的笑随着崔氏的话淡下来。她端起茶碗来,拨了拨杯盖,在轻轻的碰瓷声里,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曾听过一句,叫‘软弱者怕强硬者,强硬者怕横行者,横行者……怕不要命者’。如此看来,还是大胆的好!”
换句话说,人不要命,天下无敌。
那句话说到最后,郑太后的声音已趋尖锐,听得锦段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也许是因为见了锦段进殿,崔氏笑了笑,没有与郑太后分辩的意思,只是顺着她的话,低眉称是:“是,您说得对。”
郑太后放下茶盏,由素青扶着站起了身,淡淡地道:“说了这么久的话,我也累了。就由锦段陪着你吧,走时不用特地来见我了。”
崔氏忙站起来,“不敢扰了太后,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等郑太后进了暖阁后,崔氏看了看锦段,率先出了含章殿。锦段亦步亦趋地跟在崔氏身后,送她离开。
一路上,崔氏都不曾开口说话,只是将脊背挺得笔直,分明是悠然而行,却因步子迈得过大,而走得有些快。锦段几乎要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她。就要走出福明宫的时候,崔氏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似乎是有意在等锦段跟上来。锦段见状松了口气,看来崔氏果然是有话要跟她说。
她有意跟上去,错开了一步,走在崔氏的身后左侧。
崔氏也不看她,仍旧看着前方。嘴唇轻启,冷冷淡淡的几句话便顺势飞进了锦段的耳朵。
“你一个人在宫中,我们帮不了你什么,但我劝你凡事还是三思的好,莫要引火烧了自身。”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锦段霍然抬头,望着目视前方的崔氏。抿了抿嘴角,把涌到嘴边的话硬是压了下去。
妹妹还在锦家。
“是夜如的错,让夫人担心了。”她的声音亦是冷冷淡淡的,但许是年纪不够,到底泄露了几分掩饰不住的愤懑。
崔氏突然停下脚,转头看着她。面容依旧端庄,目光却不复以往的凌厉,幽深中带了几分复杂,她敛下眉目看着眼前的姑娘,冷淡地反诘:“锦段就是锦段。怎么,入了宫就不认我这个娘了?”
锦段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这里是皇宫,到处都是耳目的地方,有些话是要烂在心里,到死都不能说的!她立刻低眉,“母亲,我错了。”
“听闻你在宫中常与程洛山走得近?”一句普通的问询,却带着十分的咄咄逼人。
锦段动了动眉峰。听说?她也不过是与程洛山见过几面,说过几句话罢了,怎么称得上是“走得近”了?且崔氏是听谁说的?难道这宫中,有锦家的人?她摇头,“我没有与他走得近。”
崔氏低低的声音狠厉逼人,“在这宫中,你想做什么都行,就是不许你接近程洛山!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该做和不该做的事情,你自己当明白才是。否则若是闯出了什么祸事来,你就是百死,也不足以赎罪!”稍顿,她缓了缓语气,“我已将你妹妹收做了义女亲养在膝下,并请了西席授学,你只管放心吧!”
锦段抬起眼睫望向崔氏,发现她眼睛里的复杂已经退去,除了凌厉之外,还有许多冰雪。这个“母亲”,并未因为自己长得像她的女儿,而待自己有所不同。
崔氏只是在警告她:她的妹妹在他们手上,她必须要好好做一个替身,不要惹是生非,否则她的妹妹将会发生什么事,她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是,锦段谨记母亲教诲,不敢再惹是生非。”
崔氏满意地点了点头,略提高了声音教训她:“在宫里要好好侍奉太后娘娘,切不可惹是生非,亦不用惦记为娘,我在家里好好的。”
锦段躬身称是。
送走了崔氏,锦段慢慢展开一直紧握着的双手,扣在掌心里的拇指已经将掌心掐出了一道深深的红痕,她盯着手掌,费尽力气压下心中的激荡。
她并不恨锦氏夫妻,因为他们从头到尾并没有逼着她替代真正的锦段入宫,一切都是她自愿的。是她抵不住富贵的**,是她想要妹妹吃饱穿暖过上富贵小姐的生活,是她向往这个全天下的女子都想要进的皇宫。是她想要入宫的。
她与锦家,不过是互利罢了。
可是……可是……这个皇宫,这个处处隐藏着秘密和杀机的皇宫……她已经发现了它其实并不美好,在这里过活,步步惊心。她悔不当初。
可是后悔已无用,她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崔氏……其实她想要的只是崔氏的一句稍稍温暖的话罢了。
可惜……崔氏入宫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警告她不要给锦家招来祸患。想一想也是,她入宫,锦氏夫妻从未要求她一定要为锦家做些什么,如今也只是要她不要给锦家带来祸端。原本就是互利、两不相欠的事情,她又怎能奢求崔氏给她温言暖语的安慰?
回到含章殿,郑太后身旁的二等宫女纹绣正在殿内等她,见她回来,便迎上来,带着笑道:“锦姑娘回来了,太后娘娘正在暖阁等您,您快过去吧!”
忐忑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锦段咬了咬嘴唇,随着纹绣进入暖阁。
今日崔氏确确实实惹怒了郑太后。崔氏前脚刚走,郑太后便已派了人在等她……会是要迁怒她吗?
带着满心不安进入暖阁,青铜鎏金的熏香炉燃着沉香,袅袅青烟散于室内。但锦段却并未因这安神的熏香而放松心神,反而比以往更加的小心。
她如今是锦家的女儿。崔氏得罪了太后,锦家不遭殃,那遭殃的就只能是身在皇宫中的她了。
不得不小心。
一直在一旁服侍的素青、素红带着一众宫女悄悄退出了暖阁,锦段捏了捏裙裾,打起了十二分的谨慎。
“过来,”郑太后慈眉善目地笑着,朝她招了招手,“过来这里坐下。”
锦段小心留意郑太后的表情,却见她一副笑呵呵的模样,脸上无丝毫怒容,就连那眼睛里,也都是浓浓的笑意。
并不是……要迁怒她?
她满心疑惑,慢慢走过去,跪在郑太后脚下的踏脚上,拿美人槌不轻不重地为她敲着腿。郑太后半靠在榻上,微眯着双目,一只手放在榻旁的小几上,赤金嵌翡翠滴珠的护甲轻轻地点着,发出“哒哒”的声音。
锦段一下一下地敲着美人槌,心里默默数着那“哒哒”的声音,觉得那一下下仿似敲在了自己的心上,断金裂玉一般,压抑而又带着让她心惊的回音。她战战兢兢地沉默着,甚至连呼吸都小心压制,生怕郑太后突然发难。
“你入宫多久了?”
郑太后突然开口,锦段双手一哆嗦,美人槌便掉在了地上。她大惊失色,忙跪伏在地上,惊呼:“太后娘娘饶命!”
郑太后轻轻笑起来,“这孩子,我不过是问你一句话罢了,什么饶命不饶命的,真是胆子太小了。你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儿吧!”
锦段悄悄抬眼,见郑太后面带笑意,神色间并无不悦,才稍稍松了口气,低声道:“奴婢不敢。”
“什么敢不敢的,我要你坐你便坐了吧!”
郑太后此言一出,锦段不敢坚持,轻轻地半坐在了踏脚上,提着一颗心等郑太后下面要说的话。
“入宫三个月,你感觉如何?”
感觉?锦段眨了眨眼。太后问她在宫中的感觉如何?为何会有此一问?
“很……很好。太后娘娘很慈祥,奴婢……”她吃不准郑太后突然一问的真正含义,回答得磕磕巴巴。
然而,还没等她说完,郑太后的双目便猛然迸射出精光,打断了她的话,“你的感觉并不好!”锦段还来不及吃惊,郑太后的话已经一字一句如刀一般飞进了她的耳朵,“你每日都要战战兢兢地提防着每一个与你说话的人,包括我和太子!你很害怕,你害怕有人要害你,你害怕自己会因为做错事或说错话而遭惩罚!你害怕自己出挑,害怕被人注意……宫里的一切你都很害怕!你说,我说的是也不是?”
郑太后的话说得飞快,一声声“害怕”打进锦段的脑子,她瞪大了双眼,不知是惊呆了,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直直地看着郑太后,一动不敢动。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锦段这个身份,让你在宫里免了其他宫女的欺负,你可高兴?”郑太后俯下身来,与她对视,一点一点地逼近,“毕竟,太尉府的千金比荒村孤女要高贵得多。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看着郑太后慢慢逼近的脸,看着她眉梢眼角深深的纹路和从略微浑浊的褐色双眸中射出的寒锋星芒,锦段的牙齿开始忍不住上下打颤,她张了张嘴,试图叫出声来,或者动一动,逃跑。可是身体似乎不是她的了,她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
“李夜如,你,露了太多的破绽出来,让我想忽视都难。你以为锦维真有腿疾吗?他压根就没有,可是你瞧你,当时答得有多顺溜啊。”
李夜如这个名字被郑太后轻轻巧巧地念了出来,锦段已经一片空白的脑子里只闪出了一个念头:一切都完了。待郑太后说到用锦维试探的时候,她已经彻底僵在了那里。
过了好半天,她动了一动,想要跳起来逃跑。
“害怕了吗?想要逃跑吗?但是孩子,这里是皇宫,你能逃到哪里去呢?只要我一句话,你连这个暖阁都出不去,小命就得交待在这里了。”
锦段刚动了一动的身子,立刻又僵住了。
郑太后轻轻笑了笑,那笑容一瞬间竟显得比太子的还要温和,她看着锦段,“不要怕,孩子。我不会杀你的,我喜欢你。我的孙子也喜欢你。”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锦段的脸,如同慈爱的祖母抚慰孙儿一般,宠溺又慈蔼,但小指上套着的锋利护甲却立刻随着她的动作,划破了锦段的皮肤。那护甲冰冷的感觉甚至随着伤口渗进了她的血液、骨头里,冷得她全身发抖。
恐惧已经完全占据了锦段的身心,除了恐惧之外,她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郑太后……她要干什么?
“不要担心,不要害怕……从你一入宫,我便知道你不是真正的锦段。但是又怎么样呢,我喜欢你这样的孩子,只要我不动你,这天下间又有谁敢动你分毫?”
锦段死死地将拇指扣进掌心,努力压下恐惧,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还是未能说出话来。
郑太后却不急,温和地笑着,面带鼓励。
“你想要说什么,孩子?说吧,我不会伤害你的。”
锦段颤抖着嘴唇,终于吐出几个字:“欺……欺君……之罪!”
郑太后听她说完,放声大笑,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她道:“傻孩子,我想要你活着,有谁敢要你死?就是皇帝,也不能!”
无关理智,求生的本能让锦段不顾一切地一把抓住了郑太后的衣摆,连声问:“太后娘娘不杀奴婢?太后娘娘不想要奴婢死?可是当真?”她急切地想要一个保证。
郑太后笑道:“我这样一把年纪的老太婆,欺骗你一个孩子做什么?”
锦段跌坐在地上,只觉得几个月来一直重重地压在她心上的那些要命的东西一下子随着郑太后的这句笑谈,都烟消云散了。整个人轻松得有些怔怔然。
郑太后知道她是李代桃僵,不但不怪罪她,而且还不责罚她……她,不会获罪,不会死,不会有事!一瞬间,她犹如做梦一般,竟分不出真实与虚幻,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真,还是假。
“我……不会死?”
郑太后笑着接口,“放心吧,你现在不会死!”
锦段苍白的小脸在听到这有力的保证后,陡然绽放出光芒来,紧接着问:“不会因此获罪?”
“不会!”
“太后不会怪罪?皇上、太子殿下都不会怪罪?”
“这事是咱们俩之间的秘密,他们谁都不知道!”
“太后娘娘……会帮我?”
“我不让旁人知道,自然是在帮你。”
锦段咧了咧嘴角,终于吐出最后一口压抑在心头的气息,笑了出来,“我……我……”她支吾了许久,却因为激动,突然又说不出话来了。
郑太后笑眯眯地望着她,道:“终于高兴了吗?可是,你还不能高兴得太早。”
锦段一怔,不明白她这话里的意思。
“你只顾着自己欢喜,却忘了你的妹妹吗?”
妹妹……
夜茗!
锦段心中一紧,着急忙慌地道:“太后……太后娘娘帮我!”
如盲龟遇到浮孔一般,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她已将郑太后当作了皇宫之中,唯一可以信任之人。
郑太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你放心吧,我会帮你的。你是个好姐姐。”
心中恐惧尽退,郑太后的夸赞让锦段羞涩地抿嘴轻笑。但是很快,她便由妹妹想到了锦家,她轻声问郑太后:“那……锦家……”
“锦家啊……”郑太后的眼睛眯了眯,遮住了眼中的寒芒,面带微笑,“我不怪罪他们,他们也是无奈才做了这移花接木之事的。我便权当不知道罢了。”
锦段彻底放心了,她想要妹妹好,也不想毁了锦家,郑太后的这个决定,是她最想要的。
“不过,”郑太后话锋一转,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你妹妹却不能再留在锦家了。”
锦段心头一慌,忙问:“为什么?”
“因为……我既然明知道你不是锦家的女儿,又怎么会让你留下把柄在锦家,以供他们利用呢?谁知道他们会利用你做些什么事情呢?我可不能太过放心了。你说是不是?”
锦段眨了眨眼珠,想要替锦家辩白一句“他们不会”,但一想起崔氏冷厉的眼神,那些辩白的话,便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看出了锦段的犹豫,郑太后道:“你放心吧,只要锦家不起歪心思,我便不会动他们。”
锦段双眼一亮,“真的?”
郑太后点头,“真的。”
锦段又迟疑,“那我妹妹……”
“你妹妹……我将她也带到宫里来陪你,好不好?”
闻此言,锦段先是一喜,但立刻想起她在宫中这几个月担惊受怕的日子,便迟疑起来。但转念一想,有了郑太后的保证,她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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