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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劫-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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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怎么与你说的!你们竟敢让阳玉人与我儿同葬!你们安的是什么心!”

殿外的素红听到响动,急忙跑了进来。锦段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她看了看正喘着粗气、怒气不减的郑氏,又躬身退了出去。

锦段转向郑氏,淡淡地道:“太皇太后息怒,德烈太后的谥号是皇上与三公商议后定下的。德烈太后在先帝尚为白衣时嫁与先帝,诞育皇上与长信长公主;先帝尚未称帝时,德烈太后追随先帝于军中,服侍先帝起居,侍奉太皇太后;先帝称帝后,为使孝献皇后得天下养而忍痛下旨废黜德烈太后,德烈太后亦不曾多言……惠和纯淑曰德,秉德遵业曰烈。臣妾以为,德烈太后配得上这‘德烈’二字。”

看着郑氏脸色青白地指着她、嘴唇直哆嗦的模样,锦段想起多年前,她刚入宫的时候,郑氏高高在上地坐在含章殿里,假装仁慈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小的她。那时的她,是何等的卑微,以至于为了一点看似吸引人的利益,就将李夜茗带进了皇宫,酿成了一生的苦果。

想到这里,锦段突然尖锐地冷笑了一声,“古时便有‘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之说。德烈太后身为先帝发妻,自是要与先帝生同衾、死同穴的。帝后合葬于帝陵,以示仪范,教化后世子孙。”

郑氏突然狠狠地朝她身上捶过来,“你给我闭嘴!我不听这些!你把皇帝给我叫来,我要见皇帝!”

锦段轻巧地起身避过她的拳头,弯起嘴角浅笑道:“皇上正忙于先帝下葬事宜,尚不得空闲。待皇上得了空闲,必是要亲自侍奉汤药于太皇太后床前的。”

郑氏阴狠地盯着她,“锦段,我的宫女不能出福明宫,这是你做的?”

锦段恭敬地道:“太皇太后面前,臣妾怎敢放肆。只是皇上听闻太皇太后沉疴日久、凤体违和,说身为孙儿,实不该再拿后宫里的琐事来烦扰太皇太后。是以,皇上命臣妾亲自守在福明宫里服侍您。”她笑着蹲下身,捡起被摔在地上的一只金碗,“太皇太后,您年纪大了,就好好地颐养天年吧,不要再操这些无谓的心了。”

郑氏阴沉地看着她,“锦段,你如今可是翅膀硬了。”

锦段低眉浅笑,“都是得益于太皇太后的教导,臣妾自是感激不尽。”

是夜,锦段要歇下时,灵则来报,“太皇太后身旁的大宫女素红试图往福明宫外递消息,已被侍卫拿住了。”

锦段闻言一怔,想起她原来在福明宫时曾与素青、素红两人笑谈无忌。只是……时移事易,她们都是身不由己啊!

“告诉卫尉……”她闭目咬牙道,“好好审问,如有一句不实之言……杖毙!”

“是。”

“另外,将此事告知福明宫上下,以儆效尤。如有再犯者,同罪论处。”≮我们备用网址:。。≯

“太皇太后那里……”

“瞒着吧……”锦段说完,又径直摇头,叹道,“素红是贴身服侍了她多年的,怕是瞒不住。”她长嘘了一口气,“罢了。”

锦段到最后也没说到底要不要让郑氏知道此事。

灵则叹息一声,垂首退下。

次日,郑氏果然向锦段询问素红之事。锦段用银勺搅着手中的汤药,淡淡地道:“素红不守宫规,半夜与宫人私相授受,被侍卫发现,已经按宫规杖毙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这句话听在郑太后耳中却犹似一道惊雷。

“你……你杀了她?!”

锦段叹道:“臣妾年纪轻,管着这偌大的后宫,本就怕出个什么差错。既有宫规,便只许宫人按照宫规行事。只**理,不讲人情。”

郑氏双手颤抖着指着她,“没想到我竟看走了眼,只以为你是个胆小怕事的,却没有想到,你藏着如此歹毒的心肠!”

锦段咦了一声,出声相询:“这宫规不是您当年定下的吗?臣妾不过是按宫规行事罢了,怎么就称得上是心肠歹毒了?当年您以宫规行事之时,可曾有人说过您心肠歹毒?”

郑氏一时语噎。

锦段趁机将银勺递到她嘴边,“太皇太后,喝药吧。”

郑氏拒不张口,只是恨恨地道:“你既然要立志逼死我,那我便如你的意,死给你看!”

锦段失笑,“太皇太后说笑了,臣妾一介妇人,要您的命做什么?”说着,她站起身,“您若实在急着寻死,臣妾也不拦您。皇上正在为朝堂、后宫里的一摊子事而焦头烂额,您若是心疼孙子,愿意赶在这个时候死了,好让他一劳永逸,臣妾绝无二话。”说罢,她拂袖离去。

以死相挟?自李夜茗死后,这世上她还在乎的人早已不存在了。左不过一死,她根本不在乎!何况,就算是郑氏想要以死相挟,那能够威胁的也只有成郢,而不是她锦段。

当夜,皇后卫尉江远静求见锦段,向锦段回禀:“那素红受不住刑,把所有的事都招了。她说在皇太后宾天前,兰嬷嬷一共去过福明宫五回,其中有两回是陪同皇太后去的,还有三回是孤身前往。太皇太后都是单独召见兰嬷嬷,并不许素红在跟前服侍。是以,她不知道兰嬷嬷与太皇太后都说了些什么。”

“那太皇太后开启高祖梓宫时,她可跟在太皇太后身边?”

“在。”

锦段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问:“可……发现了什么?”

江远静迟疑了一下,不敢言语。

锦段道:“你是我的卫尉,我问,你只管答便是。这事经你之口,过我之耳,说过便罢。”

江远静咬了咬牙,跪在锦段面前,道:“那素红在招认时,只有臣一人在场,所以,此事除臣以外,再无他人知晓。娘娘,臣若说出来,臣的生死可全在娘娘的一念之间了。”

锦段皱眉,“说吧,有我在,你怕什么?”

江远静又迟疑了一下,道:“娘娘……能否保证臣性命无忧?”

锦段有些不耐烦,“你若是再不说,我保证你立刻便有性命之忧。”

江远静哆嗦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道:“那素红说,从高祖的面色看,显然是窒息而亡。”

窒息而亡……

“那太皇太后如何确定系德烈太后所为?”

“宣室里有一名为得令的内侍,是太皇太后安插在高祖身旁的人。据他所言,德烈太后第一回在宣室与高祖发生激烈的争执时,太皇太后便已对德烈太后存有戒心。况且……高祖龙御宾天当夜,德烈太后曾到过宣室。”

“还有呢?”

“还有……德烈太后之死……”

锦段沉下脸,“有什么话统统吐出来,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江远静不敢再有任何迟疑,“那素红说,德烈太后并非吞金自杀,而是兰嬷嬷把金耳坠硬塞进她嘴里,捂着她的口鼻,逼着德烈太后将那金耳坠吞进了肚子里。这是她听兰嬷嬷亲口说出来的。”

兰嬷嬷……

锦段想起多年前自己被程洛山骗去冷宫时,见到的那个面相和蔼的白发宫女,和她说起福明宫里的那一池莲花时一脸叹息的样子。

原来人心,向来都是难测的。

锦段又想起了什么,问了一句:“那个名叫得令的内侍如今可还在?”

江远静道:“臣已悄悄前往宣室查了,他已经不在了。”

锦段叹息,“这么说来,皇上已经知道此事了。”难怪他会在得知阳玉人死后幽禁了太皇太后。

只是……锦段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他既然明知郑氏已晓高祖死得蹊跷,为何不想办法阻止郑氏离开福明宫去查看高祖梓宫?否则,阳玉人也就不会死了,不是吗?

江远静脸色突变,“皇上……皇上知道了?!”

锦段抬了抬手,示意他出去,“我还是那句话,此事出你之口,入我之耳,如若传出去了,就算我不动你,皇上也必不会轻易饶了你。这件事你就给我烂在肚子里吧,等百年之后,再带到棺材里去。”

江远静连连称是,之后又迟疑道:“那个得令,还找不找?”

“不用找了。”只怕早就死在成郢手中了,还怎么可能找得到。

江远静匆匆离开。

刚从福明宫回来的灵则向锦段道:“太皇太后已经不再寻死了,只想向您要兰嬷嬷。”

锦段现在还不清楚成郢的打算,自然不会轻易答应郑氏的这种要求,何况她要的人还是兰嬷嬷。她淡淡地道:“就说兰嬷嬷给德烈太后殉葬了。”

灵则垂首称是,正要离去,锦段又叫住了她,“这个江远静难成大器,我不喜欢他。你想办法与太师说一声。皇后卫尉,总得是自己的人才能放心。”

灵则微笑,“是,此事交给奴婢来办吧。”

是夜,锦段将素红之事告诉了成郢。成郢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不该留的人便不用留了。”

锦段迟疑了一下,问:“那兰嬷嬷呢?太皇太后在向臣妾要人。”

成郢看了她一眼,道:“福明宫里你不是都已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吗?”

锦段有些不解,“是啊……”

“福明宫里伺候太后的人既然都安排妥当了,那便不必再添人了。再说,兰嬷嬷到底是年纪大了,已不适合再留在宫里。看在她服侍过母后一场的分上,朕会送她去好好地颐养天年的。”

锦段点头。

成郢突然叹息了一声,“锦段,我没有选择。”

锦段笑了笑,道:“皇上,您不必与臣妾解释这些。就如您所说一般,臣妾是您的皇后啊,咱们是同体的。不论您要做什么,臣妾都会听从您的安排。”

成郢翻身揽住她,温柔地笑,“我若要你去杀人呢?”

锦段顺着他的力道伏进他怀里,嫣然巧笑,“臣妾说过了,臣妾永远都听您的安排。”

“那如果,我要你杀的人……是程洛山呢?”

锦段笑容不减,水眸笑成一弯明月,“皇上会这么做吗?”

成郢顿了顿,叹了口气,“现在不会。”

“如今咱们眼前有许多的事情尚未解决,又何必去想那些没影的事?”

成郢低笑,“皇后说得是。”

不论是他,还是她,人生都才刚开始,岂可郁于尺寸得失。成郢是早晚要动程洛山与锦础元的,这些锦段早就知道。只是如今他根基尚浅,不要说是动他们,纵是动太皇太后,都要花上十分的力气。高祖皇帝用了十多年都未能撼动锦家分毫,凭他一个新帝,三五年之内,又如何动得了他们?

“长信今日又提起要下嫁程洛山之事。”

“哦,皇上答应了吗?”

“公主府是先帝当年赐下的,只是因舍不得长信出宫,所以才什么都没有置备。待先帝与先后下葬后,你便着手收拾公主府吧。还有,查查前朝典仪,好好给她置办一份嫁妆。”他心绪黯然,声音带了些凄冷。

锦段有些诧异,“这么快?皇上,公主可是在服大功,若是如此行事,只怕会令朝臣不满。况且,百姓心中会作何感想?”

成郢微叹,“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一来,长信都这般年岁了,若是再服三年大功,便会真的将她耽误了。二来,长信也不愿意再等了……连父皇都不愿意违逆她的心意,我这个做兄长的,又怎能让她心中不痛快。”

锦段沉默了片刻,笑了笑,道:“既然皇上已作了决定,那便该为公主高兴才是。臣妾会好好为长公主置办嫁妆的。”成郢的这番说辞她一个字都不信。

成郢道:“父皇、母后已经仙逝,你我既是她的兄**,便要担起父皇、母后的责任,好教她高高兴兴地出嫁。”

“是,皇上放心吧。”

九月初十,葬高祖与德烈太后。开帝陵,置柩,伏哭。然后,封宫门。看着地宫门口的千斤巨石缓缓落下,锦段安静地想:那些纠结了几十年的恩怨,也许随着这些人死去,而告一段落了。

回宫除服后,锦段开始着手办理公主府的事宜。按制给长公主府添置家令一人、家令丞二人、主簿一人、录事一人、府十人、史二十人、亭长四人、家令掌固六人、食官令一人、食官丞二人、掌膳十二人、供膳四百人、奉觯三十人、食官掌固四人、园丞二人、典事六人,并宫婢若干。嫁妆除金银玉器外,另置了五万亩良田。

锦段将这些嫁妆列了单子,拿给成郢看,“臣妾不知公主喜好,可要添上伶官师?”

成郢道:“你看着添减吧,只要长信满意就好。实在不好决定的事,你就直接去问她吧。她连要求下嫁之事都做了,我看也不会在乎嫁妆多少了。”看到单子上写的五万亩田产,他皱眉道,“长信是有封地的,父皇早就将东郡十七城尽数划给了她做封地,若是再置五万亩田产给她,只怕余下的两个公主不好封赏。”

锦段道:“可是长公主仪同蕃王,本就比其他公主……”

成郢却不等她说完,“自来天子姊妹为长公主,天子之女为公主。既已加了‘长’字,便已经尊于公主了,在礼制上不可再逾越过多。”

锦段赔笑,“臣妾头一回主公主下嫁事宜,虽与宗正商议过,但难免会出差错。那……臣妾就再删去五千亩吧。”

“不可,就三万亩吧。”

锦段一怔,随即称是。她想了想,便起身去了长信宫。

长信听她说完,只回了她一句:“我没有要求。”

锦段忍不住暗自摇头。当初拒婚不嫁的是她,如今闹着要下嫁的也是她。虽然她这番作为是为了保住程洛山的性命,却已损了自己的名声。如此恣意随性,果然只有公主才可为之,若换作平常百姓之女,又有谁敢?

长信看着锦段沉默不语的样子,突然开口道:“你定然是在心中笑我不知羞耻吧?”

锦段怔了一下,微微笑起来,道:“为什么要笑长公主呢?仰不愧天,俯不怍地。公主所作所为,对得起天地良心,又何来羞耻之说?”

她为何要感到羞愧呢?难道该羞愧的,不该是她的父母兄长吗?没有错,成长信比她的祖母、父亲、母亲、哥哥,都要坦荡。她的所作所为,已经对得起天地良心了。

成长信却不听她说这些,“你也不用与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这样做,仅仅是为了程洛山而已。”

锦段道:“为了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公主从不曾为救自己心爱之人而做出伤害他人的举动。这是最难得的。”锦段想起在小镜园的那一夜,长信明明知道程洛山心中另有他人,而那人就是自己,她应该厌恶自己才对,可她还是救了自己。

长信勾起嘴角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不厌恶你,不想伤害你?”

锦段道:“可公主始终不曾做过任何伤害我的事情,不是吗?”

长信想了想,道:“我一直厌恶林安澜,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锦段摇头,当年她对此十分好奇,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情,这件事便被她抛之脑后了。

“当年因为林数年的一个计策,我的母亲无过被废,一个人在冷宫里凄凉地过了十几年。木皇后抢走了我母亲的一切……我却无法怨恨皇祖母或父皇,我只能怨恨木葳蕤,怨恨林氏一家。

“我小时候没少作弄林安澜。在父皇将纳她为太子妃的那一天,我甚至让人在她的吉服上绞了个窟窿。父皇和皇兄都知道是我做的,他们斥责我,她却替我说好话……真是可笑,我分明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对我的憎恶。她的父亲设计害了我的母亲,她竟每日还用包容的语气在皇兄面前细数我的过错。她这样的女人,若真成了皇后,只怕才是我皇兄的不幸。

“所以,我便使人告诉木皇后,林安澜想将她的妹妹林安宓嫁给程洛山。木皇后果然发了脾气,罚她在大雪天里跪在椒房殿外两个时辰。”说到这里,长信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里却满是凄惶悲凉,“那一日,我看到了木皇后对林安澜的憎恶,也看到了自己的命运。于他们**来说,我们成家害得他们家破人亡……我是绝不可能有机会,被他所爱。”

锦段在一旁沉默地听着。

“从此以后,我便极少胡闹了。”她的声音突然激烈起来,“可是,我和他是有婚约的啊!为什么……为什么都不作数了呢?我不想让父皇和兄长伤害他……我可以不顾自己的名声,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哪怕他真的只是将我当作护身符,我也是愿意的!锦段,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锦段看懂了她眼中的悲伤,“公主只是太爱他了。”

这世上的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苦处。就算是曾有婚约,他们两人之间终究是隔着生死,隔着仇恨,隔着权力欲望的争斗。到头来,也不过是水流花谢两无情罢了。

永延元年九月十六日,皇帝成郢下旨:长公主长信即日除服,两日后下嫁卫尉寺少卿程洛山。

此诏一出,朝堂哗然。朝臣的奏章犹如雪片一般堆在宣光殿的玉案上。谏臣纷纷指责成郢不顾祖宗家法,不顾先帝新丧、公主正服大功,如此做法有悖孝道,君无秉德之尊、慈惠之仁,既坏了祖宗法规,又令天下臣民寒心。

成郢却将这些疏谏留中不发。他对锦段玩笑般地说:“将来我死后,谥号上的那个‘孝’字,只怕是得不到了。”

朝堂乱,后宫也乱。只是后宫不如朝臣那般敢直言,都在背后议论罢了。

当天,锦段召了贺持松的夫人孙氏入宫,将公主下嫁的礼仪细细地嘱咐了一遍,最后对她细声耳语道:“皇上此时不顾规矩下嫁公主,只怕是另有打算,你们要提早提防才好。”

孙氏笑着对她眨了眨眼,口中却道:“洛山不教,唯恐不堪。承蒙皇上抬爱,必不敢辞,依礼于吉日迎娶长公主。”

锦段满意地笑了。

孙氏刚走,崔氏就求见皇后。如今崔氏是皇后之母,地位更胜昔日,自是无人敢怠慢,急忙向锦段通禀。

锦段知道,崔氏此时来必然是为了长公主下嫁一事,只是她也猜不透成郢的意图,又如何与崔氏说?她只得把自己对孙氏说过的话,与崔氏又说了一遍,并再三嘱咐崔氏,锦家在西北的兵力,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可轻易动用。否则被成郢看出了任何端倪,只怕她与锦家都会有危险。

次日,锦段照例去福明宫服侍太皇太后进药,郑氏再次向她问起了兰嬷嬷。锦段故作不解地问:“兰嬷嬷一直在德烈皇太后身边服侍,十多年都在冷宫中度过,且已年老,不堪再服侍人。太皇太后何故对她如此关心?”

郑氏怒道:“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我要她,你只管将她给我送来便是!”

锦段抚了抚鬓角,做头痛状,叹了口气道:“可是九华宫里的宫婢内侍已尽数给德烈太后陪葬了,兰嬷嬷也不例外!”

郑氏眼睛发亮,“这么说她已经死了?”

锦段笑道:“是的,她死了。不过在她死之前,皇上曾召见过她,问了一些事情。”

“皇帝问她什么了?”

锦段稍作沉思,道:“许是问她……德烈太后之死吧。”

“皇上都知道了?”

锦段浅笑,“素红都招了。”

郑氏定定地看着锦段,突然双目射出寒芒。她似是瞬间清醒了一般,脸上带着阴冷诡异的笑容,犹如一条毒蛇,“锦段,看来是我小看了你!原来你竟想要我的命,你想先将我折磨疯了,再要我的命!”

锦段抚了抚胸口,故作惊吓地道:“太皇太后高看臣妾了,臣妾不过是学了太皇太后的那些凌厉手段的万分之一,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太后是知道的,臣妾胆子小,又没什么能耐,只会有样学样。”

郑氏并不理会她,仍自冷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让我想一想……是了,是从程洛水死了之后吧?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罢了,竟也值得你如此。锦段,你未免也太不经事了!”

郑氏这一番话激起了锦段心中的愤恨。她冷笑,“太皇太后如此说,还真是让臣妾惭愧。这些年,臣妾在太后手中,不过是一枚小小的卒子,往哪里走,还不是全凭太皇太后的意思。当年您让臣妾忠于皇上,臣妾便听了,今日不是事事忠于皇上、以夫为纲吗?”

郑太后仍旧不理会她,自顾自地说着:“怎么?你以为做了皇后便了不起了?你想学木葳蕤左右皇帝与我为敌?哼,你得先看看皇帝是不是我儿子那样的痴情种!你若想要左右我的孙子,就打错主意了!”

锦段哎呀一声,笑道:“左右皇上?臣妾怎么敢!太后又高看臣妾了。孝献皇后岂是人人能学得的?要知道,孝献皇后死得冤啊!”

郑氏指她的鼻子,“你连我都敢害,竟不怕被皇帝知道?我没想到你的胆子已经大到如此地步了!”

“太皇太后啊,您都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为何还不曾想明白呢?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这后宫也是皇上的后宫。纵然臣妾是后宫之主,可您也不想想,这后宫里有什么事情,是能够瞒得过皇上的?不然您以为……为何您堂堂太皇太后会被囚禁在福明宫里,连自己的贴身宫女都保不住?臣妾可没有这样大的胆子敢私自囚禁您。”

郑氏大惊失色,“你……你说什么?!”

锦段冷笑,“我说太皇太后聪明一世,临了却做了个糊涂鬼!您也不想一想,德烈太后一生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方才熬成了太后,皇上满心欢喜地接德烈太后出了冷宫,想在她膝下尽孝,让她得以安享晚年。可却没有想到……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您让皇上如何不恨您?!”

郑氏冷声道:“他既然已知道是我弄死了阳玉人,那也应该知道,他亲爹是怎么死的!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他这个皇帝的位子,也别想坐稳!要知道,先帝可不是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

锦段笑道:“是啊,就是因为知道这个,所以皇上才让太后您在宫里……好好养病啊!”

“他怎么敢?我可是他的亲祖母!”

“他怎么不敢?您是他的亲祖母不假,但您不要忘了,德烈太后可是他的生身母亲!”

锦段不惊不怒、不急不躁地与郑氏针锋相对,嘴角始终带着一抹嘲讽的笑。

这时,灵则进来道:“皇后娘娘,宗正在坤德宫求见。”

锦段点头,“我知道了。”待灵则退下后,她笑着同郑太后道:“太皇太后,您先息怒,将药喝了吧。臣妾还要忙长公主下嫁之事呢!”

郑氏难以置信地问道:“长公主?下嫁?”

“是啊,皇上已下旨明日将公主下嫁卫尉寺卿程洛山。”她拂袖起身,长叹一声,“臣妾这些日子,就是在忙此事呢。”

郑氏突然厉喝一声,“是成郢疯了,还是成长信疯了?!这个时候下嫁程洛山,他们眼里可还有先帝!”

锦段笑道:“皇上是心疼妹妹,只要长公主心中欢喜,皇上也不在乎世人的指责。长公主既是太皇太后最喜欢的孙女,明日长公主下嫁,太皇太后应该要高兴才是呢!”

郑氏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指着锦段,半晌说不出话来,后来忍不住挥手便往锦段面上打去,但她人老力竭,怎敌锦段年轻气盛。锦段只稍稍错后了一步,就躲过了这一巴掌,与郑太后拉开了些距离。

“太皇太后病体未愈,还是多歇一歇的好,这样大的动作,一个不好若是栽下床来磕到哪里,那臣妾可真是百死莫赎了。”

郑氏一巴掌打空,有些脱力地伏在小几上喘着粗气,试图叫人,“来人!来人!叫皇帝来,废后……废后!”

“废后?”锦段挑起眉梢。真是可笑,一对**,竟说了相同的话。只不过先帝废不了阳玉人,这做母亲的郑氏,也一样废不了她。

“您要废了臣妾吗?只怕……您得先同皇上商量吧!”

“来人……传我……传我懿旨,传我懿旨……”

锦段自袖袋里摸出一方与皇后玉绶一模一样的玉玺,在手上把玩着,“‘皇太后之宝’……您说,若无此印章,您的懿旨可还是懿旨吗?”

郑氏看着她手中金螭虎纽的皇太后之宝,眼神呆滞,面色惨白,再也说不出话来。

锦段收起玉绶,向她躬身施礼,淡淡地道:“太皇太后还是好好歇着吧,不该操的心,就不要再操了。前朝有皇上,后宫有臣妾。您只管安心地放手便可。”

锦段说完便转身离开,才走了两步,身后突然传来郑氏的声音,“你这个毒妇!你们这般不仁不孝地待我,早晚会遭报应!”

锦段弯起嘴角笑了,眼角斜斜地飞起,看着床上苍老的人,“太皇太后可不要轻易下这诅咒。若真有报应,最多我与皇上也不过一死,但这好不容易被先皇窃到手的江山,可就不好说了。纵是为了江山天下,太后也该要祈求佛祖保佑我们平安康泰才是。”

说罢,她不再理会郑氏,径自离开。

走出内室,锦段看到候在大殿里的灵则和立在两侧的宫女,淡淡地道:“这两日我忙着办长公主下嫁之事,灵则就在福明宫里好好地伺候太皇太后吧。倘若太皇太后凤体有任何不适,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灵则忙带着宫女们下跪称是。

锦段回头看了一眼沉寂的内室,闭了闭双眼。

当年她也跪在这里,和现在跪在大殿里的宫女们一样,满心惶恐。那时,郑氏告诉她:“锦段,现在的你太过弱小,你不曾让我看到过你的有用之处,所以你没有资格与我讲‘可是’这两个字。如今你应该待的地方,就是我脚下的这一寸土地。虽说顶着锦家大小姐的名头,宫女内侍们不敢欺辱你,但只要我不愿再帮你了,你便什么都没有了。你连自己都护不住,又何谈你的妹妹?”

如今她地位尊贵,站在这里,高高在上地睥睨着所有跪在她脚下的人,那个她想用生命去保护的人,却早已不在了。

永延元年九月十八日,锦段与成郢在朝臣、百姓的议论声中,于神明殿送长公主长信出嫁。

前来迎亲的程洛山清瘦了许多,眉目再也不复少年时的飞扬神采,而是多了些许沉郁之色。他在回答成郢的问话时,恭谨守礼、言语得当,犹如浸淫官场数十年的权臣,让人挑不出丝毫错处。他跪在长信身旁拜别帝后的时候,眼神不经意间自锦段身上掠过,随即垂下了眼睫,让锦段看不清他的神情。

那一刻,锦段忽然想,也许人世间的缘分从来如此。瞬息有缘,瞬息无缘,匆匆数年过去,每个人都经历了属于自己的悲喜苦乐,相识却不再相见。天将暮,宴已阑,从此南北东西,陌路白首,纵使相逢应不识。

送走长信后,成郢长长地嘘了口气,对锦段道:“去福明宫吧,我也该去看看太皇太后了。”

锦段恭敬地笑道:“好,臣妾陪您去。”

先帝新丧,新帝在服大功期间下嫁长公主,若再迟迟不去福明宫尽孝,传出去便又会被安上一条罪状。在一切尚未稳定之前,成郢还是不愿郑氏死得太早的。

二人一进含章殿,便听到郑氏尖锐的嘲讽,“是来看我死了没有吗?告诉他,等我死了他再来看也不迟!”

成郢微微笑了笑。

锦段向灵则使了个眼色,灵则便立刻带殿里的宫女退出了含章殿,远远地守在院子里。

锦段回过头时,成郢已然走进了内室,温柔地唤了声:“皇祖母。”

郑氏似是看着一个陌生人,冷冷地问:“你是谁?”

成郢道:“朕是您的孙儿。”

郑氏摇头,“不,你不是我的孙儿。”

“既然皇祖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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