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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春色(完整)_by_陈小菜-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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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吃吃的笑。
  
  苏小缺心道你这厮可真够狠的,真是伤人不惜伤己的邪门货色。想着伸手按了按他伤口处,大怒:“你脑子进屎了!难道不会用胳膊腿儿去扑刀口?非得用胸口?这伤口只差一分就是少阴、少阳、任脉之会,若是扎到那儿,你也不必来医舍,我倒是可以送你一口雕寿字儿的棺材,保证又敞亮又实惠。”
  
  崇光被他骂得狗血淋头,心里却甜丝丝的十分受用,骚答答的扑上来,摩挲苏小缺胸口的刀疤,道:“你这里也有一处刀伤,我瞧着好看,所以……”
  话未说完,苏小缺猛然将他一把推开,力道之大,直把崇光震到池边不住咳嗽。
  
  崇光尚且不知何故,只惊惶的睁大双眼,却见苏小缺已然披衣立在池外,眼神冰冷得可怕,嘴唇血色尽失,更微微发抖。
  
  良久,苏小缺方开口,声音干涩嘶哑,似从喉咙中硬挤出来:“我有事,你……好好治伤。”
  看着他仓促离去的身影,崇光轻轻蹙起眉头,这胸口的刀疤,似乎是苏小缺隐藏最深的伤口,稍一提及,就痛楚到狼狈失态,沉吟着不自觉伸指沾了沾自己胸口的血,放到嘴里尝了尝,想必苏小缺的血和自己一样,也是这么猩红微甜吧?
  苏小缺……从认识你的那天起,我便知道自己绝不会放手。
  谁伤了你,我拼了性命也定会让他十倍百倍的偿还!
  崇光烟渺波茫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狠意。
  
  苏小缺知道自己在做梦,梦里的自己眼睁睁看着灰暗的刀锋,一直往后退往后退,想一脚踏空,摔到身后的悬崖下去,这样就能醒来。
  偏生脚步却滞重得可怕,双足像被蛛丝粘住,只能看着谢天璧挑着眉,手持长安刀,慢慢的慢慢的逼近。
  
  谢天璧身后有群山巍峨,大海苍茫,足下有死尸如山,白骨盈野,他就像从天而降的魔神,不可阻挡。
  梦里谢天璧还在骗自己,他眼眸如寒星,白衣胜雪,说不出的英挺风越,他沉沉的说道:“小缺,我杀了你,可是我喜欢你……”
  
  刀尖已刺破肌肤,热血把刀刃流淌出璀璨的光华,苏小缺的心已疼得即将破碎,谢天璧薄薄的上唇慢慢勾起,微笑道:“小缺,不要怕疼,我比你更疼。只有这个法子,我才能陪着你。”
  
  随后便是剜心之痛。
  自己一颗心被长安刀完整的挑出,谢天璧凝视半晌,回过刀尖,刷的割开自己的胸膛,剜出心脏,托在手里,递了过来。
  
  苏小缺无意识间,接过他兀自跳动的心,谢天璧道:“好极,就是这样。”说罢将苏小缺的一颗心揣入怀中,伤口奇迹般瞬间愈合,不留痕迹,声音似魔鬼的诱惑:“小缺,我的心给你,你放好,从此我们俩再无隔阂嫌隙,就像聂十三和贺十五,生死不弃。”
  
  苏小缺只觉得一阵恶心,几欲作呕,梦中大笑道:“怎么可能!谢天璧和苏小缺怎么配像那两个人?”五指用力,生生捏碎了掌中心脏,泪水却也止不住落下。
  
  正伤心欲绝之际,只觉有人拼命摇晃自己,勉力睁开眼,见是崇光,不禁松了一口气,道:“我做噩梦了。”
  伸出手掌,似乎还残留几分真心破碎的感觉,虚虚一握,哪里有谢天璧的心在?
  
  崇光怔怔的看着他,道:“你梦里也会哭吗?”
  苏小缺拭了拭脸颊,果然冰冷潮湿,当下笑道:“嗯,我想到以前的事了。”
  崇光垂下头,声音有些冷:“谢天璧是谁?”
  
  苏小缺一怔,淡淡道:“我一个师兄。”
  心中前尘往事尽涌,再把持不住,起身道:“我出去走走。”
  足尖微动,从窗口飞出,身形如飞鸟游鱼,待崇光冲到窗口时,早已消失不见。
  
  月下御风而行,苏小缺的身体轻巧飘忽如落叶,尽顺天然,出了烟分剑截院,径直往西,也不管有没有越过内堂山壁,只一路疾奔,清风拂过头发,花叶托在足下,倒感觉有几分清爽之意。
  
  一时奔到一丛密林中,密林边缘有清溪围绕,林子深处隐约黄泥矮墙,数间竹舍,两溜茅篱。
  
  苏小缺在溪边停下脚步,调匀呼吸,见溪水边野草野果,颇有能食用调味的,这一整天并不曾好生吃饭,夜半时分免不了腹中饥饿,他又是幼年孤苦惯了的,平日心情再不好,一顿好饭喂养之下,也会心满意足。
  
  此时放眼一看,见一株大树上硕大一个野蜂窝,不禁技痒,当下从随身竹筒里取出刀来,飞身上树,一刀割开蜂巢,那些野蜂也是倒霉,天降奇祸,大限将至,一个个从睡梦中纷纷惊醒,大怒之下,提抢上阵,挈妇将雏,一门英烈,暴风骤雨般扑向苏小缺,登时就像满天下了黄雹子。
  
  苏小缺所谓会家不忙,只在野蜂群中穿梭往来,手指间刀光霍霍,白鹿山不传之秘伽罗刀尽数用来欺凌践踏野蜜蜂。
  
  自打进了七星湖,苏小缺于武学早已不敢荒废,无人处暗自习练自不必说,便吃饭睡觉,也常常潜心揣摩,此刻终见成效,哪消盏茶时分,野蜂败势如山倒,地下累累的积了一层蜂尸。
  
  苏小缺取下蜂房,心中正打算下水捞几条鱼,做个蜂蜜烤鱼打打牙祭,却不想斜刺里杀出一只鸡来。
  但见这鸡生得肥壮精神,端的是峨冠装瑞玉,利爪削黄金,一招八步赶蜂,扑向蜂尸就啄了起来。
  
  苏小缺一见大喜,真是天赐良鸡,哪有不笑纳的道理?一式八步赶鸡,牢牢捉了肥鸡在手,拔了毛开了膛洗剥干净,厚厚涂了野蜂蜜,又采来诸般野果塞入鸡腹中,捡了干枝落叶,生起火来,架起烧烤。
  
  蜜的清香鸡的浓香混在一起,苏小缺用一根树杈翻着鸡,一边舔着嘴唇,埋怨自己不曾带口锅来,否则再煮上一锅野菜鲜鱼汤,岂不是好?
  
  正自怨自艾,只听林中木叶轻响,一个青衣人漫步走来,远远看去,似一只青鹤孤落骄傲,人未到,气势已凌人。
  
  苏小缺看到这青衣人,手一颤,树杈已落在碧草上。这青衣人无论身形姿态,都似足了另一人——谢天璧。一时浑不知自己是否仍身处梦中,只觉得一种浓重的悲哀恐惧袭来,僵坐在地动弹不得。
  
  青衣人走到火堆边,鬓边有些许白发如霜,脸上却罩着个薄而精巧的银质面具,只露出一只眼睛,开口道:“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作孽哟如果我说我昨天没更新是因为生病了感冒了头疼了咽喉肿痛了大家一定会啐一口说啊呸你就扯吧
你们这群冷酷的无情的无理取闹的小东西哟(对不住,cos马景涛大叔玩一玩而已,不要介意)
好吧更完了,大家请尽情yy这个带了个面具的青衣人是who吧,作鹭鸶笑

ˇ第四十四章ˇ

他声音如海底暗涛,异常低沉而浑浊,谢天璧的声音却似上古神兵,虽浑厚却又有一丝兵刃之音,两人一出声,便殊不相似,苏小缺如乍逢春暖,活过一口气,身子也不僵硬了,舌头也给找回来了,当下反问道:“你又是谁?”
  
  青衣人似笑了笑,道:“我是这只鸡的主人。”
  苏小缺积年叫花子积年的偷鸡贼,最怕就是鸡未入肚就逢债主,当即耍赖:“这不是鸡,鸡晚上从不出门遛弯儿找食,这分明是一只神鸟,天生地养,谁见了便是谁的。”
  
  青衣人不懂事,非得坚持己见:“那我就是这只神鸟的主人。”
  苏小缺无奈,只得换了个方法耍赖:“你叫它一声,它若应了,你就是鸡主。”
  
  青衣人道一声:“好!”
  下颌微扬,吟唱般念出:“阿彩!”
  
  声音不大,苏小缺却仿佛被人当胸揍了一拳,胸口一痛一空,却瞄见那人手指悄悄一拂,火中的肥鸡登时凤凰涅槃一般似活转了来,昂起肉秃秃的脑袋冲着青衣人一点,方才又躺好挨烤。
  
  这手一露,苏小缺自然乖觉,立马儿笑道:“好生绝妙的功夫!好生绝妙的神鸟!”拍马赞叹之余,不禁又放心一层,谢天璧武功虽高,比起眼前这人,至少还差了十年功力,宽心之余不觉好笑,这七星湖又不是赤尊峰,自然容不得谢天璧在这里大摇大摆。
  他此刻心思所想尽是谢天璧,凝视着那人的一双眼睛便如阳光下的宝石,自然变幻出诸般神色光彩。
  
  青衣人似不以为异,长身玉立,眼神毫不回避,静静回视苏小缺。
  良久方叹了口气,道:“你有一双世间最漂亮的眼睛。”
  走近几步坐下盯着那只鸡:“所以我不杀你,但你要分一半鸡给我。”
  
  苏小缺见他对着烤鸡眼睛里出火,一颗心也就落回了腔子,笑道:“我又不是那瓷公鸡铁仙鹤白玉耗子琉璃猫,一只鸡而已,自然舍得分给你吃。”
  说着看他一眼,有意无意的问道:“为什么带着面具?这面具又算不得好看。”
  青衣人对他甚是温和,笑了一笑,伸手摘下面具。
  
  苏小缺一看不由得暗叫可惜,这人轮廓分明,本应是个英俊人物,却不知被什么人把一张脸割得稀烂,刀疤纵横交错,更兼眇了一只眼,丑怪恐怖,若不带面具扮个地狱大鬼吓唬个地主老财绝没有半点问题。
  一时觉得颇为不好意思,低头道:“对不住,冒犯你啦!”
  
  青衣人一笑,倒是一口齐整白牙,随手带好面具,道:“吓着小兄弟了,魏天一跟你赔不是。”
  苏小缺见他武功行事均出人意料,早想到此人定是了不起的人物,却不想他竟是七星湖的柳五总管,魏天一。
  
  进湖之时,沈墨钩与自己提及魏天一,自己曾问过魏天一是否有柳五公子的风姿容色,今日一见,原来这天一公子竟是个毁了容貌的,难怪当日沈墨钩笑得十分古怪。
  
  魏天一见他愣着,自行从火架上取下烤鸡,撕成两片,递给苏小缺一片,尝了尝,道:“滋味好得很!”
  当下大嚼大吃,却一点也不显粗陋,只觉此人真真豪迈性情。
  
  吃剩一只鸡翅时,魏天一见苏小缺尚未吃完,风卷残云立时变成了细嚼慢咽,慢慢等着他快要吃尽,这才把最后一口吞下。
  苏小缺见他细心体贴,倒有些感动,笑道:“魏总管,在下姓苏,是爷新带进来的……”
  
  想说男宠,但在这魏天一面前,却因他神似谢天璧而耻于出口,正踌躇间,魏天一摇摇头,打断道:“我知道苏小缺,白鹿山的高徒,不世出的人才,至情至性的男子。”
  银质面具闪烁着冷光,声音却极温柔:“我也知道你就是苏小缺。”
  
  苏小缺心中一阵暖意,自从进了七星湖,那个年少飞扬快意江湖的苏少帮主就当早已死在那年的雪夜,活下来的,不过是个不知廉耻的活死人,不甘心烂掉的行尸走肉。
  往事从不敢思及,连自己都不知道,在七星湖欢笑着的苏小缺,究竟是个什么人?什么物?什么角色?也不知哪一天会彻底沦落放弃?
  
  眼前的魏天一,却在这个月夜,神奇的让人安心和温暖。只是这安心和温暖,却是今时今日的苏小缺再不需要的。
  苏小缺一时有些说不出话,半晌逃避道:“夜深了,我得回去。”
  
  魏天一守着渐渐燃尽的火堆,道:“明晚在这里,我等你。”
  苏小缺忍不住笑道:“吃完鸡啦,还来干什么?”
  
  魏天一指了指林中竹舍,道:“那里我还养着好几只鸡,有只芦花鸡专下双黄蛋,我还有一口上好的双耳铁锅,明晚我给你做蛋炒饭。”
  苏小缺应了,转身离去,却看不见魏天一在他身后,那只独眼里满漾的深情和满足。
  
  第二天却是阴雨绵绵,苏小缺在医舍颇有些心不在焉,崇光冒雨来换药,竟给敷上了去腐拔毒的始新膏,愣是把伤口烧成了两个大,崇光美人痛到飚泪,给了苏小缺既凶狠又委屈的两记白眼。
  
  苏小缺怜香惜玉,只得一路捧经献宝也似,把崇光抱回了烟分剑截院,好生安置下来,端了把椅子坐在床前,眼睛看着崇光,魂却游离天外,只盼着暮色上、风雨歇,去吃魏天一那顿蛋炒饭。
  
  傍晚时分崇光终是熬不住,昏昏睡着,苏小缺走到门前看了一看,暮色四合,只那风雨,却越发大了,也懒得寻伞,仗着轻功卓绝,一道轻烟般掠出门外,跃上那道玉石桥。
  
  桥上竟有人在吹一管短箫。
  百笙穿着一身釉青衣衫,衫上绣一株折枝玉兰,落英如雪,均在衣摆上,把个原本就不俗的人物衬得更是出尘。
  
  百笙本是个走路都恨不得把脚抗在肩上,生怕踩死蚂蚁的善人。平日行事却不糊涂,难得的精细明白。诸般琐事到得他手中,庖丁解牛般十分清楚。
  只可惜腹有诗书,手有酒壶,酒里乾坤大,壶中岁月长。
  原本就话少,喝酒时话更加的少,一旦喝醉,却是唱戏吹曲儿吟诗打滚儿诸般杂耍都换着花样的闹腾,更有一桩奇事,只要喝醉外加淋雨,那便鬼谷子附体,又会算命又会打卦,一张嘴跨越生死的智慧,不单不收钱,还热情无比,拉着你便不放手,定要算出你近日运程,只可惜却是个乌鸦嘴,只说坏来不说好,因此一见他酒醉或是衣衫湿透,人人自会避退三舍。
  
  苏小缺平日笑他迂,心里倒藏着几分敬重怜惜,此时见他瘦伶伶的一个身子单薄如纸片,醺醺然一身酒气,细长眼虽潋滟却十分呆滞,想是已然醉到了神鬼附体的地步,顶风冒雨跟这儿耍风流使性子呢。
  
  苏小缺上前没好气道:“你要吹箫回屋吹去,想怎么吹怎么吹,嘴吹出泡来喉咙吹肿了也没人拦着,在这里风刮着雨下着,反倒格外舒坦不成?”
  
  百笙停了口,眼珠使劲一对,似乎认出了苏小缺,笑嘻嘻的道:“是你呀……”
  突的一把抓住苏小缺的衣袖,脸色神秘:“我知道你去干什么,你等着,我吹个曲子贺你。”
  
  按管引箫,一缕清音缭绕而上,苏小缺听得分明,正是“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四句一套,百笙缓缓反复吹来,良久曲停,百笙笑道:“故人此番重逢,是喜是祸,我也不知晓,只知来日必有风波。”
  
  一套曲,一番话,苏小缺只听得怔住了,想说百笙胡说,喉头却似被堵住一般,心中疑窦丛生,更有隐忧重重,夜晚之约,原本心心念念的向往,此刻竟惶惶然有恐惧之感。
  
  怔立良久,终是不管不顾,笑一声:“你大可从此打卦算命去罢!”飞身掠过百笙,直奔密林而去。
  
  魏天一做的蛋炒饭还真是蛋和炒饭,黄黄白白的两碗物事,看着还有些黏黏糊糊,苏小缺一身风雨到了竹舍,魏天一早已开门相迎,走进来,扑面却是紫竹桌上两碗这玩意儿。
  苏小缺悲从中来,伤心得忘了客套:“就吃这个?”
  
  魏天一用一方绵厚松软的干手巾,替他擦干头发上的水珠,又取出一件新袍子,道:“要不要换上?”
  
  苏小缺淋透了雨,又狠跑了一气,热气把雨水蒸腾出,登时弥漫出竹叶的清香来,魏天一闻到,不禁脱口道:“你身上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气味?”
  苏小缺一激灵:“你到底是谁?你早就认识我对不对?”
  
  魏天一收回手巾,移开目光,负手淡淡道:“这话说得奇怪,我今年四十又一,在七星湖三十余年,怎会早就认识你?”
  苏小缺冷笑道:“你问得更奇怪,似乎知道我身上以前没有这股味道一般。”
  
  魏天一默然片刻,银质面具下的表情无从看出,再开口时声音却是若无其事:“苏兄弟,我对你一见如故,只因你很像我一个故交。他还活着的时候,也常风雨无阻,前来与我饮酒夜谈,方才我见你衣衫湿透,一时恍惚,把你当作他了,失言忘形,还请莫要见怪。”
  
  这番解释毫无破绽,苏小缺待信不信,一想这厮在七星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得罪不起,当下作醒悟状,笑道:“难怪……对啦,你这位故人,姓甚名谁?也在七星湖吗?”
  
  魏天一摇了摇头,低叹道:“死了,被我亲手所杀。悔不当初啊……”轻轻挥了挥衣袖,道:“坐。”
  苏小缺看他鬓边白发如心灰成的霜雪,似乎往事昔情,尽付这一叹一挥中,倒不忍再问,只得坐下捏起筷子瞪着那碗蛋炒饭。
  
  一尝之下,几乎落泪,不出所料这碗饭炒得缺油少盐,蛋好比盘古大神开天辟地前的混沌一片不可分割,米更似牛郎织女七夕相逢时的两情旖旎粘作一堆,吃在嘴里,有些腥,有些硬,有些恶心,更有些悲愤:居然有人这么毒手作践好端端的米饭和鸡蛋!
  
  魏天一却吃得很香很愉快,似乎这辈子都没吃过这等美味,独眼里光芒柔和,时不时看向苏小缺,笑着劝饭。
  主人这般殷勤,客人只得舍命,饭毕,苏小缺才觉得一口气回了转来,所在仍是人间。
  
  魏天一到底还是让苏小缺换上了干爽的新衣,一言一行,更是不着意的呵护备至体贴入微,对他的好恶脾性,虽不动声色,却似了如指掌般。
  此时屋外雨大,雾气蒙蒙,深黑的夜里,更是平添了浓重神秘之色。
  
  魏天一收起碗筷,问道:“喝茶还是喝酒?”
  苏小缺想了想:“酒。”
  
  魏天一取出一瓷瓮的酒来,打开盖子,道:“我素日极少饮酒,所备也不过是寻常的竹叶青,你喝不喝得惯?”
  苏小缺帮他拿过酒碗,只觉得在这小小竹舍里,竟是难得的自在舒服,道:“我也不常喝,无论酒兑水还是水兑酒,什么都喝得下。”
  
  魏天一笑,倒了酒,把灯盏剔得更亮了些,道:“既是饮酒,想必小缺有江湖事要询问于我,还请直言罢。”
  苏小缺见他如此深谙人心,也不闹虚,喝下一碗酒,开口道:“我想知道两个人过得好不好。”
  
  魏天一手指修长而骨节突露,端起酒碗,声音里暗藏了几分期待,问道:“哪两位?”
  
作者有话要说:上上章有人问,沈墨钩气死秦青饿死永新的一哼,什么叫做气死秦青饿死永新,我忘了回答,这会儿趁记得赶紧说
永新和秦青都是古代出名的唱歌儿的,以上
如果说错了请自由抽打

ˇ第四十五章ˇ 

苏小缺道:“唐一野和厉四海,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魏天一半晌不答,似有些失望,笑道:“就这俩?”
  举碗饮干,淡淡道:“厉四海与罗如山半年前在飞凤门成亲,成亲后两人不愿受制于赤尊峰,离开飞凤门漂泊江湖。”
  
  “至于唐家三少,这一年来风头正劲,俨然武林正道年轻一代的领袖人物,深得各大派的器重推许,正联合各大门派通力对抗赤尊峰……”
  
  说到此处,摇了摇头:“少年人意气用事,一心只想着名震江湖功垂百世,中原各派各怀鬼胎,哪能就此放下成见同气连枝?漂亮话倒是说了不少,唐少侠足迹更是踏遍了中原万里,现如今也只得三五个门派听他号令罢了。”
  
  苏小缺眼神却在发亮,灯光下又是骄傲又是喜悦:“一野不是想出风头,他就是这样的傻瓜,若是多一些这样的傻瓜,这些年来江湖也不至如此多的动乱杀戮。”
  
  魏天一转眼看向窗外的夜色,有些冷淡:“是吗?”
  倒了一碗酒,道:“几个月前同在川蜀的峨眉剑派,有位木香药姑娘,本是小七剑之首,更是有望继任下任掌门,想与唐家三少结为秦晋之好,如此一来,峨眉唐门互为依仗,进可攻退可守,进能与赤尊峰一争霸业,退可与中原武林对峙不让。”
  
  “可惜唐一野不知何故,谢绝了这份美事,木香药一气之下,便欲嫁给司马世家的司马少冲,司马少冲武谷高人也端严,倒也是位少年英杰。”
  
  苏小缺一听司马少冲的名字,想到武林大会时谢天璧对他颇为有意,忍不住道:“坏了!”
  魏天一眼神一凝:“怎么坏了?”
  
  苏小缺略一思量,知七星湖与赤尊峰也算死敌,当即直言道:“司马少冲武林大会后,极有可能被赤尊峰招揽,木香药若嫁给了他,峨眉一派只怕会兵不血刃的归于赤尊峰,唐门尚不知情,难道还不够坏?”
  一念至此,心急如焚,看向魏天一,眼中已有恳求之色。
  
  魏天一哈哈一笑,举碗一饮而尽,道:“小缺可是希望我去放出司马少冲本属赤尊峰的风声?”
  苏小缺的声音在风雨中格外清晰:“天一公子,此事对你只是举手之劳。赤尊峰这些年步步进逼,七星湖也吃亏不少,无论司马少冲现在是不是赤尊峰的人,这话只要传扬于江湖,唐家必然更加提防赤尊峰,这对七星湖总是有益无害。”
  
  魏天一大笑道:“极是!极是!”
  凝视苏小缺,眼神古怪:“江湖传闻,苏小缺勾结赤尊峰的谢天璧,叛了丐帮,不容于武林正道,不想原来却是恨赤尊峰入骨……传言者该杀!”
  
  江湖中人杀字不离口,就跟风月场中钱不离口一样,但别人说出杀字,苏小缺也就当风过耳边,这魏天一轻描淡写一句该杀,却听得苏小缺仿佛已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周身竟凉了一凉。
  注意到他怔住,魏天一突的轻笑道:“小缺就只有这一事相求?还有没有别的要问的人?要打听的事?”
  
  苏小缺低头只顾喝酒,良久问道:“去年赤尊峰突袭辰州花家,花满衣……还活着吗?”
  魏天一答得简单:“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自是死了。”
  
  苏小缺心头一阵难过,当年白鹿山那个子矮矮,头却昂得比谁都高,喜欢在桃花树下捧起满襟落花的孩子,竟已入土一年有余,秋鱼双刀光芒犹在,却不知落入谁人之手。
  魏天一的声音有些寒意:“这一年来,赤尊峰大举南下,不止辰州花家,栖霞剑派与上官世家,一归其下,一已败亡。栖霞宋千峰还活着,上官云起却是死了。”
  抬眼冷冷一瞥,笑声讥诮而冷漠:“上官云起是死在宋千峰剑下。” 
  
  上官云起虽与宋千峰不和,两人毕竟同门数载,又同处一地,两人说到底也不至生死相搏,其中曲折苏小缺一想即明,栖霞派上官家宿愿已深,赤尊峰定是利用这笔恩怨,杀一个拉一个,而要栖霞派彻底臣服,上官家必然就是那纸投名状。
  
  上官云起傲慢火爆,宋千峰却是后发制人,云起的一颗大好头颅,也只能拱手让与朝夕相对的宋师兄。
  失了头颅的自然是鬼,而活着的那个,也再当不得人。谢天璧何等心机,宋千峰如此恶行,自与赤尊峰无关,宣诸于外,日后栖霞派便是想叛赤尊峰也再回不得来时路。
  
  苏小缺盯着碗中碧沉沉的酒,低声道:“云起一直爱慕四海,他若是知道四海终身有托,在地下也会替她欢喜。”
  指着一碟下酒的芝麻酥,道:“云起满脸麻子,倒和这芝麻酥一样,他人虽不好看,心地却是不坏,本不该死的。”
  
  魏天一见他伤心,似有不忍,笑道:“你还有两位师兄,倒是感情好。数月前,赤尊峰知雪山派与摘月门素来交恶,仿效栖霞上官一战,故技重施,却不想舒北雁与桑南飞一番斡旋下,两派竟尽弃前嫌联起手来,支撑了足有月余,最后虽不免被赤尊峰攻下,两人却得以逃脱,据传已到了蜀中,暂居唐家。”
  
  苏小缺听了,不由得微笑道:“南飞是阎王脸豆腐心,北雁却是豆腐脸孔阎王心,他俩在一起,定是南飞吃亏,不过北雁却也不会让南飞吃了别人的亏去。”
  说着举起碗来,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些,知道他们无恙,我好生安心。”
  
  魏天一却不举杯,只低声道:“你……就关心这几个人?再无别人想问?”
  苏小缺下颌微抬,眼神清澈而冷:“再无别人。”
  
  魏天一举碗与他相碰,一饮而尽,似喝得急了些,低低咳嗽几声,道:“三个月前,谢天璧死了。”
  似冷笑一声,道:“死在我的剑下。”
  
  苏小缺一怔,却极稳的放下碗,笑道:“你骗我,谢天璧没有死。”
  魏天一端着酒碗,指节苍白,手背浮出青筋来:“为什么说他没死?”
  
  苏小缺也不看他,只远远看着窗外苍茫烟雨,淡淡道:“谢天璧是什么人物,怎会悄无声息的死去?”
  魏天一正待开言,苏小缺带着些倦意和恨意,打断道:“他死了,我一定会知道。你不会懂得。”
  
  简单一句话,魏天一竟似听得痴了,良久道:“赤尊峰死的不是谢天璧,是他的父亲。谢天璧守孝一年,赤尊峰暂不涉足江湖。”
  
  苏小缺默然,谢不度去世于赤尊峰并无大的影响,谢天璧虽就此收手整顿,只怕武林正道也无力反攻,江湖倒是暂得平静了。
  起身端起一碗酒,走到门前洒落地上,道:“谢叔叔,你一世英雄,苏小缺敬你。”
  
  魏天一一旁静观,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是夜,苏小缺也没有回烟分剑截院,留宿在了竹舍中。
  
  夜半时分,大雨渐止,一天明月。
  早该熟睡的魏天一却缓步走到苏小缺床前,脸上未带面具,月光只照在他背后,脸上的刀伤痕迹尽数隐去,深刻英越的轮廓却如水落石出,分外鲜明。
  
  魏天一看着苏小缺沉睡的脸庞,伸出手指,似想触摸,却停在了半空,眼神中只有难言的悲凉与一览无余的情愫。
  
  不知何时起,苏小缺到魏天一处过夜已成了习惯。
  魏天一有些神秘的熟悉感,却又是陌生的安全,与他在一起的妥帖氛围,罂粟般让人逐渐沉醉,似乎能让人忘却身处波诡云谲的七星湖,忽略还有个不动声色更变幻莫测的沈墨钩。
  
  崇光容不得苏小缺夜不归宿的行径,身体力行,把苏小缺从这种沉醉里拽了出来,他一赌气,给了钟游一个春夜入室的机会,随后顺理成章的被钟游强 暴了。
  
  这天苏小缺正在医舍外晒着太阳作月宫玉兔状捣药,昨夜一时性起,与魏天一切磋了一宿的刀术,现在正是困倦的时候,药杵捣着,脑袋也捣着,正捣得适意,一股墨香酒味袭来,抬头一看,正是百笙。
  
  百笙难得的有些急躁,绣着兰花的广袖被树枝划破,手中也没了酒壶,急道:“崇光伤得很重,你快去瞧瞧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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