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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春色(完整)_by_陈小菜-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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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弟比仁兄肥胖,仁兄太过清瘦,仁兄请!”
  
  苏小缺很客气的坚持:“愚弟请,这甜品滋阴养颜还润肺,正适合愚弟这等佳人。”
  崇光实在忍不住,撑着下巴流下了热泪:“贤弟实在请不得,贤弟我生来嗜酸嗜辣,实在受不得这等异味。”
  
  苏小缺心软,见美人落泪自是不忍,只得叹口气捧起碗,道:“既然仁兄和贤弟都不请,那就茅房请罢。”
  
  这碧玉碗珍贵不说,用来装雪蛤酪更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的绝配,李沧羽每日一早服用雪蛤酪是必要用的。所以待茅房用完,苏小缺仔细刷净碗,恭恭敬敬送到双安房内。
  
  待第二日李沧羽用完雪蛤酪,一天跑了二十多趟茅房,只拉得白嫩嫩的俏脸也黄了,粉嫩嫩的菊花也残了,连屁股蛋儿都蹲酸了,沈墨钩心疼之余,不禁大怒,把双安新光细细一问,倒也快得很,苏小缺这一罪魁祸首水落石出。
  
  消息传到烟分剑截院,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自是钟游,最愁的便是崇光,两道鸦青的眉整日锁着,新酿的葡萄紫比醋都还酸了好几分,苏小缺却照常去医舍做事,照常吃饭睡觉调戏崇光,闲暇时又与新光等比划比划,更在泄雪桥上截着百笙一番畅谈,他在白鹿山所读甚广,百笙只觉幸遇知己,说到兴高采烈忘情处,被苏小缺一把拉着手指指点点也不以为怪,倒把隔着花木偷窥的崇光醋了个半死,一身热血酸溜溜的成了腌菜水。
  
  三日后,李沧羽止住了窜稀,信步来到烟分剑截院,命人唤来苏小缺。
  也不知沈墨钩施了什么邪术,李沧羽见了苏小缺,竟不怒反乐,一张咸菜叶儿色的脸竟有些梦里依稀慈母泪的模样,倒叫苏小缺吓了一跳。
  
  李沧羽见他一脸狐疑更带了三分爱谁谁的无赖神气,若是往日见了,必是觉得可憎可厌,此刻一见,却是心中好笑,道:“你给我下的什么药?那般厉害?若不是墨钩,我真想好好制制你这讨人嫌的性子。”
  苏小缺沉吟片刻,问道:“为什么不追究?我可记得以前你咬牙切齿的要杀我。”
  
  李沧羽拉了三天,颇有些憔悴虚弱,却还是香得跟抹了羊屎一般,靠着玉石桥栏,低声道:“你不也没毒死我吗?在玉碗上落泻药或者落毒药,对你来说,一点儿区别也没有,可你毕竟还是没有取我性命。”
  看着苏小缺毫无形象的跨坐在桥栏,不禁叹道:“你从来就顽皮,我大了你好几岁,以前不知道你和墨钩的关系,现如今已经知晓,难道还会跟你认真置气不成?”
  
  苏小缺一听,心里早已分明,暗恨沈墨钩无耻,却咬了牙问道:“什么关系?”
  李沧羽笑道:“我可都知道啦,墨钩前日已经告诉我了。你既是他的亲子,又来了七星湖,咱们可不就是一家人了。”
  
  苏小缺厉声道:“沈墨钩撒谎骗你。我跟他哪有半分关系?我亲生父亲素有大侠清名,为人端方正直,正是唐家掌门唐清宇。”
  
  见李沧羽似有不信之色,指了指不远处散发垂钓的崇光,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知道这里住的都是什么货色。若他真是我爹,怎会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放到男宠居住的所在?”
  
  李沧羽摇头道:“墨钩绝不会骗我,他让你住这里,原是这些年你总跟他作对的缘故,须得给你个教训。”
  
  苏小缺目中似怜悯又似讥诮:“李师兄,你原本聪明得很,怎么一到七星湖脑子就跟进了开水的嫩豆腐一般?你难道就猜不出他对你撒谎的理由?”
  
  他深知李沧羽气量狭小且善妒,当即从桥栏上探身跳下,姿态翩然优美,却画蛇添足,特特拿捏了一个自以为妩媚的造型——其实倒和王八羔子打王八拳的起手势相差无几,方才一笑道:“爷为何抛下崇光这等绝色专宠于你,内中缘由,你不清楚我倒知道几分。你现如今对爷还有些许功用,待你熬成了药渣,就跟这里的六位一般待遇。爷千里迢迢接我来七星湖,自然是喜欢我,看我得罪了你,他撒谎骗你,就是怕你伤了我。”
  
  李沧羽又惊又怒,连指尖都微微发颤,只道:“你胡扯!”
  一眼见苏小缺白衣黑发,湛湛乌眸,虽姿态难看,但比之白鹿山朝夕相处时,其夺人心处确已不可同日而语,不禁又添了几分妒恨烦恼,转念一想,冷笑道:“你我素来不和,你又何必好心提醒我?只怕是想在我和墨钩之间种下嫌隙,自己好乘虚而入罢。”
  
  苏小缺拍掌道:“看,你自己也不信我是爷的儿子,是不是?”
  李沧羽嫌恶的看他一眼,却道:“墨钩怎会生出你这么个东西!”
  话虽难听,却仍是信任沈墨钩所言,只是千万分的为这位情郎有子如此深感不值罢了。
  
  苏小缺别无他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李沧羽莲步姗姗的离去,不禁叹了口气。
  
  他这几日滥施淫威搂着崇光睡觉,一副小人嚣张的嘴脸与钟游新光等人比划,再色迷迷拉着百笙闲聊,均是为了验看诸人的气脉,不出所料这六人果然都是阳中纯阴,再念及诸人都习过廿八星经,而这廿八星经的使法与沈墨钩大有迥异,倒是同李沧羽一般无二,更是疑心沈墨钩这些年多纳男宠根本不是寡人有疾,而是另有乾坤。
  
  苏小缺颇有过目不忘过耳即记的能耐,在赤尊峰时曾听谢不度无意间说起,沈墨钩所习廿八星经有个极大的隐患,因此虽还不能完全洞悉沈墨钩盛宠李沧羽的原因,但大抵是利用李沧羽作为练功鼎炉或是治病良药的心思已是秃子头上长癞子一目了然。
  
  若是谢天璧,既已怀疑到这等情况,定是果断出手,杀了李沧羽,让沈墨钩措手不及吃个致命亏。
  苏小缺落毒却只为引李沧羽前来,让他自己去疑心沈墨钩。
  
  非关手段,只是不忍伤李沧羽的性命。
  于他此生而言,最快活最纯粹的时光尽在白鹿山,白鹿山的十三个师兄师姐,任何一个人,都如衣扣般系牢了那段日子,纵横着白鹿山的群峰、落雪、细雨、木叶。
  所以苏小缺不会对李沧羽下杀手。
  
  崇光的鱼竿蓦的一沉,应是有大鱼咬饵,他却任其咬之,只顾凝望苏小缺,见他静静坐在桥栏上,衣衫被风缓缓吹起,唇角兀自带着一丝笑意,眼神深邃复杂得无从捉摸,身形更显疼痛落寞,一时崇光不由得胸口窒闷,不知何故想起了藏在床底的那坛竹叶青,恨不得大醉一场才好。
  
  苏小缺晚上回房,崇光已抱着个硕大的酒坛子坐在地上发呆,一双眼饧涩笼雾,盈然欲滴了。
  苏小缺见他醉了,说不得拧了块洗脸布,给他按猫洗脸那么一胡噜,又给灌了杯茶。
  
  崇光乖乖的任他摆弄,半晌打着酒嗝儿问道:“为什么要去招惹李沧羽?”
  苏小缺对面席地而坐,拿过酒坛,喝了一大口,答道:“我不去招惹他,他怎么来招惹我?”
  
  “为什么非得让他招惹你?你活腻歪了?”
  苏小缺哈的一笑,咕咚又是一大口:“还真腻歪了。”
  
  崇光也笑,笑得眼睛里直泛水光:“你既是不想活了,为什么不去死?何苦还要招惹我?”
  苏小缺几乎把脸埋进了酒坛,低声道:“对不住,我现在死不得,还有几件事必须得料理妥当。”
  崇光问道:“什么事?”
  苏小缺静了静,道:“替母亲报仇,还有……要杀一个人。”
  
  看崇光醉意不胜,眼神不禁柔和了几分,微笑道:“我还要再和哥哥见一面。”
  “你还有哥哥?”
  苏小缺笑得分外悠远:“是啊,我哥哥是个极好的人,你一定从未见过那样的人,看着傻,但你如果要沾他便宜,最终倒霉的必定是你。”
  
  崇光凑近了些,靠着苏小缺的胸口,伸手摸他的脸,眸光如蜜糖胶着,吃吃笑道:“你也是啊,第一次见你,我也以为你傻……可结果,倒是我一头栽了进去。”
  
  苏小缺搂着他,道:“我怎会和他一样?我哥哥人品武功,无不胜我百倍,以前我们在一起,我总是欺负他,现在想来……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了。你以后见到他,定会喜欢他。”
  崇光摇头:“我不会喜欢他。”
  
  苏小缺想了一想,柔声道:“你十岁就来七星湖,难道就不想出去看看外面的风光?外面天大地大,海阔天空,待我得报大仇,就把你送出去,托付给我哥哥照顾,从此你可以快乐度日,岂不是好?”
  
  崇光双臂死死勒住苏小缺的腰:“为什么把我送出去?让我陪着你罢,你哥哥再好,在我心里却赶不上你鞋底的泥。”
  
  窗外石阶下背阴处有奇花绽放,棵棵妖红惨绿,月光一映,更是光彩灼灼,崇光淡淡道:“你看那些脂醉花,只能开在七星湖的夜晚,星光月色才是它们要的,若是把它们挪到外面或是见见阳光,就会枯萎死去。”
  
  苏小缺对他心存怜惜,又不喜那种太过妖异的艳花,当下笑道:“你本不是那种妖怪花,外面好玩得很,你只要出去了,一定高兴。”
  
  崇光不答,半晌松开苏小缺,慢慢解开自己的衣衫。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份量真足啊哦呵呵
下章蘑菇登场不要急……

ˇ第四十二章ˇ 

他仍是靠在苏小缺怀里,解衣动作幅度很小,似水波荡漾或是小动物呢喃,却在肌肤厮磨间,激出人心底的点点欲 望火花。嘴唇更是有意无意的触碰到苏小缺的下颌、颈子、胸口等处,腰肢双腿柔软有力,直贴苏小缺的下半 身。
  
  此时外面已是隆冬天气,七星湖虽四季如春,却也有些微寒的早春光景,更兼夜凉,苏小缺只穿了件单衣,本觉有些凉爽,此刻却是周身如火,脑门已沁出汗珠来。心想这崇光果然是个天生的妖孽底子,不禁往后退开一些。
  
  崇光也不在意,衣衫解开后,松松垮垮的缠在身上,一手只在自己胸前两点艳红抚摸揉捏,眼波欲流,口中渐有暧昧喘息。
  
  苏小缺见崇光胯 下要害虽被衣服遮挡,但眼前风光俨然已是最勾人的春宫艳 情图,情不自禁昂昂然勃勃然,忙起身想出去跳池塘冷静冷静。
  
  谁知刚转过身,就被崇光从身后一把抱住了腿,火热的面颊隔着薄薄的裤子,烫得苏小缺脊髓处蜜蜂蛰了一般,一种冲动瞬间蔓延全身,几乎想就地把这妖精给狠狠办了,强忍住欲 火,哑声道:“别惹我!一个萝卜一个坑,老子绝不钻粪坑!”
  
  嘴正硬着,却被崇光心灵手巧的摸到裤腰,裤子刷的落地,那物事直挺挺的竖将出来,再无遮掩余地。
  
  苏小缺脸皮再厚,也不由得有些害臊,咳嗽了一声,拔腿要逃,崇光却是心到手到,当真是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一手攥住苏小缺的要害,媚笑道:“你动情了!”
  
  身子如蛇般缠绕上来,满是淫 浪的媚眼中却闪过一丝悲凉:“我也动情了,你摸摸……”
  苏小缺敏锐的捕捉到他眼神声音里的绝望,迟疑了一瞬,当真伸手过去,一摸之下,心中不由得一惊,惊讶之余,不免心痛。
  
  崇光虽是春 情如火,那物事仍是小小一团,端的是量处岂无二寸,称来足有三钱,更兼柔软如棉花,体曲如虾米。
  崇光微笑着捉住苏小缺的手,往股 沟处探去,那□花处,却已是春 潮泛滥,指尖抚过,更似一张饥渴的小嘴,自动把指节往那□所在吸入。
  
  苏小缺被咬了一口也似,手骤然收回,却紧紧抱住了崇光。崇光的脸搁在他的肩上,一会儿那片衣衫就湿得透了,滚烫的泪顺着湿透的衣衫直沁到肌肤里,崇光的声音似从远处幽幽飘来:“我早已不是个正常的男人,除了陪爷上床,还有什么能耐?这么些年,我都在七星湖,遇到的人,见到的事,都在七星湖,我怎么可能离开这里,去快乐度日?”
  
  苏小缺打算说:你不还会酿酒吗?想了想还是噎了回去,此刻若是说出这句话来,只怕会被酒坛子砸脑袋,自己这颗脑袋长得还是挺不错的,可不能就这么破了。因此只道:“什么时候开始……不行的?”
  
  崇光喃喃道:“什么时候?我记不太清了……大概是从四年前开始,慢慢就不行了。”
  苏小缺心中一凛:“钟游百笙他们呢?”
  
  崇光轻轻摇头:“钟游一直喜欢我,以前……我喝醉了有意引诱过他,他哭哭啼啼的不行。百笙本性冷淡,不与人深交,但嗜好饮酒,我常有些藏酒,他在我这里醉过几次……我就顺便放手试了试。”
  说着噗嗤一笑:“他也不行。”
  
  苏小缺吃了萤火虫似的里外通透,明白让这几个鼎炉不能□泄精自是沈墨钩的作为,想必是纯阳之阴难得,更要精气不放,郁积其中,这阳中阴方能更为精粹,又想到这崇光这厮也不闲着,竟是个伶俐狡慧的,忍不住笑:“你也是个爱惹事生非的。”
  
  崇光见他并不看轻自己,也就去了几分抑郁,抬起脸儿笑道:“可不是跟你一样?要不能喜欢上你这个坏蛋流氓?”
  
  两人正说说笑笑,突见一个锦袍人神仙鬼魅般出现在月下脂醉花前,苏小缺灵醒,忙推开崇光,格外殷勤的噗通跪倒:“爷!”
  
  崇光愣住了,这一年多来,沈墨钩从未踏足烟分剑截院,一时见到,却没了往日心心念念的渴求,更不曾有半分献媚之心,就这么直撅撅的杵着,直到沈墨钩打嗓子眼儿里那么气死秦青饿死永新的一哼,这才惊醒过来,也是噗通跪倒:“爷!”
  
  沈墨钩不屑于穿窗而入,硬是不怕麻烦绕到门前推门进屋,苏小缺忙不迭的斟茶倒水,胁肩谄笑:“爷深夜来访,外面风寒露重,可要爱惜身体才是。”
  “数日不见,爷越发年轻貌美,赛过贵妃,风流倜傥,堪比周郎。”
  “今日爷踏月而来,蓬荜生辉,小缺定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爷尽忠为爷效力!”
  
  崇光听他满嘴胡说,想笑又忧虑得笑不出,深知沈墨钩来此,定是因为苏小缺招惹了李沧羽,特特前来赏苏小缺坏果子啃了。
  
  果然沈墨钩双眉一轩,绣着暗金梅花的衣袖“啪”的挥在苏小缺脸上,苏小缺哎哟一声,滚倒在地,半边脸已然肿起。
  沈墨钩淡淡道:“跪好,不许胡说八道。”
  见苏小缺满脸堆笑,又斥道:“不许假笑!”
  苏小缺立即端正容色,垂头道:“请爷训示。”
  
  沈墨钩道:“你来七星湖前,爷便跟你说过,绝不可招惹李沧羽,前几日为何给他下泻药?”
  苏小缺朗声道:“爷想必知道,小缺素日最讨厌吃菠菜……”
  沈墨钩凝视着他,似笑非笑:“嗯,继续说。”
  
  “那日李爷见了我,一张脸红得好似肚肺,偏穿着一身绿衣服,我便想起了一棵大菠菜,一时气恼糊涂,就给李爷下了泻药。”
  “但小缺知道李爷是爷的心头肉掌中宝,也不敢乱下别的,只让他把脸儿泄黄了,不那么像菠菜就心满意足、别无所求。”
  
  崇光听他仍是这般胡扯,忍不住心中惶恐,款款道:“爷,小缺初来乍到,还请爷饶了他这回,有什么责罚,还是罚我吧!”
  
  沈墨钩这才转眼看了看崇光,温言道:“你很好,先起来罢,上次新酿的葡萄紫很合我的胃口。”
  说罢瞬也不瞬的盯着苏小缺。
  苏小缺头发被那一衣袖震散,斜斜遮住了半边肿脸,倒越发显出来一双眼澄透一管鼻梁挺拔一张嘴润泽一只下巴精致了。
  
  沈墨钩看了足足盏茶时间,目中神色越来越温柔,更有几分痛惜入骨的深情。这气氛如此古怪,以致崇光都不敢畅快呼吸,苏小缺却是神态自若,只眼神越来越冷。
  良久,沈墨钩似从梦中惊觉,缓缓站起,扶起苏小缺,道:“跟我来。”
  
  苏小缺静静的推开他的手,跟着出门,回头冲崇光挤了挤眼,无声的说道:“放心。”
  
  深夜七星湖的花草都收敛了些浓烈的香气,分外清冽冷芳,沈墨钩前面走着,浓黑的发轻轻被风扬起尾梢,风姿入画,苏小缺后面亦步亦趋,只顾听着流水花眠之声,一时沈墨钩轻声道:“为什么不承认我是你爹?”
  苏小缺听他直言相询,也就直言回答:“你本来就不是。”
  
  沈墨钩冷冷道:“你觉得我不配当你爹?难道唐清宇就配?他只懂得沽名钓誉,这些年我对你屡屡手下留情,救你护你,他又做了什么?”
  
  苏小缺轻笑一声:“他不配,你也不配。”
  遥遥看向那轮缺月,道:“你们都对不住我娘。至于我,打小就是江湖里最寻常不过的小乞丐,只要能活着,就是老天眷顾了,从来也不需要有个爹爹。”
  
  他说得波澜不惊,沈墨钩心中似被针刺,深知苏小缺幼时穷困辛苦,他自己从未与人提及,此刻虽是淡淡一句,却让人心疼得无以复加。
  当下立住脚步,回首问道:“你娘活着的时候,你们过得好不好?”
  
  苏小缺仔细打量他的神色,想了想才微微笑道:“很好。”
  沈墨钩有些怔忡:“很好?”
  
  苏小缺大笑道:“你害了我娘,难道我还要向你诉苦不成?你怎么问,我都是这句话。”
  目中露出憧憬之色:“我娘和我隐居在一个山谷里,过着世外桃源的好日子,大鱼大肉肥鸡肥鸭,一入冬娘就给我做厚厚的棉袄,从未让我挨过冻,每天都对我温柔的笑,教我武功,疼我爱我,从来就不舍得打我一下骂我一句……”
  
  说到此处,蓦的哽住,双手藏在袖中却是剧烈颤抖,他年幼时苏辞镜在山谷中已有疯病,清醒时自是疼爱呵护,而一旦病发,拳脚牙齿雷轰电掣自是家常便饭,穷山僻谷又哪里来的鸡鸭鱼肉?纵有野味,苏辞镜病歪歪的一个身子,也是偶尔猎得这么一两只野鸡野兔罢了。
  
  念及这些,苏小缺心中却是反反复复只一个念头,只要娘亲能够活转来,哪怕再回到那鸟不生蛋兔不拉屎的山谷,吃糠咽菜也是甘之如饴,挨打受冻也绝不为苦。
  
  沈墨钩凝视着他的浓睫清瞳,默然良久,终于涩声道:“小缺,只要你肯叫我爹爹,从此我只会真心爱惜你,再不会让你受半分苦楚,待我死后,这七星湖也都是你的。”
  
  苏小缺嗤笑一声:“爷真会说笑话,要是到城里茶馆儿,拿块棺材板撕张纸扇子说起书来,必定赚钱。”
  沈墨钩摇摇头,转身前行,苏小缺也就闭嘴不言语。
  
  走了足足一个时辰,有青壁斜阻,又有穿凿的小路一径,插入山怀中,两人越走越低,越低越暗,越暗越是阴冷,又有怪石嶙峋,古藤扭曲,直入下了地狱一般,山腹中隐有流水潺潺声,不觉活泼,反更增森森鬼气。
  
  苏小缺浑若无事,只当春景和煦踏青折花来着,沈墨钩走到一间石室前停下脚步,两名幽灵也似的侍者躬身行礼:“宫主!”
  
  沈墨钩挥手命打开石门,苏小缺尚未进门,便觉得一股寒气直逼而来,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待进得门去,更是倒抽一口凉气。
  沈墨钩道:“这里冷得很,是不是?”
  
  他足踩一块硕大的岩石,石下便是方圆数里的一片黑沉沉的水,水面有磷光闪烁,仔细一看,却是成群的四九虫,这种虫最是阴寒不过,炎炎夏日,只用一只虫尸便能保满厦清凉,若是投放数只于水缸,满缸水都会凝结成冰。只这种四九虫极为罕见,价值远过黄金,非大富大贵也享用不起,不想这七星湖一带山腹中,竟藏了数十万之多。
  
  苏小缺看着这满眼的四九虫,仿佛看到无数黄金在闪烁,可泡在黑水里的那位肯定不这么想。
  这黑水湖倒也奇怪,被这大批四九虫覆盖其上,虽寒气氤氲,却未曾结冰。
  
  石屋顶上吊下十来根铁索,一人被锁了琵琶骨,大半截身子都浸着,享用这价比万金的四九虫,早已是死了大半,兀自无意识的颤抖呻吟。
  
  沈墨钩按动一边的绞盘,将那人提出水面,苏小缺不禁失色,这人腰以下皮肉所剩无几,白骨累累可见,也不知怎么尚有声息,当真是活生生遭受地狱苦刑。
  仔细看去,见这人残留皮肉上有新鲜的烧灼烫熟的痕迹,略一思索,道:“原来这黑水湖乃是热泉之水汇聚而成,所以四九虫的寒气只能覆盖表面。”
  指了指那人,不带丝毫情绪:“他上身处于寒冰地狱,下身却是油锅火山,这刑罚端的是厉害之极。”
  
  沈墨钩招入一名侍者,吩咐道:“你来说说。”
  那侍者回禀道:“这四九虫的寒气侵入经脉,能封住伤口,保这逆贼的性命,属下已将他在此处关了一个月零三天,那日宋夫人来瞧过,说这厮至少还有十日之命。”
  
  沈墨钩轻轻颔首,道:“说得很明白,去吧。”
  那侍者得沈墨钩一赞,喜形于色,趴着磕了三个头,欢声道:“谢宫主!”
  出去时很机灵的把石门关上。
  
  苏小缺终是沉不住气,问道:“你带我来看这个做什么?”
  
ˇ第四十三章ˇ

沈墨钩携了他的手,感觉他掌心沁出冷汗,不禁笑了笑:“原来你也知道害怕……”
  声音温厚如丝绒:“你这次招惹李沧羽,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是信手而为还是另有所图,我都不会追究,但若有下次,吊在这里的人就是你。”
  
  两指捏住他的下颌,指腹慢慢碾过肌肤,似很满足于指尖传来的触感,淡淡一笑道:“你即便不愿叫我爹,我也舍不得要你的命,下次若犯错,只会把你吊在这里三天而已,明白吗?”
  回身出了门,临行吩咐道:“至于这次,你就在里面呆到天明,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做罢。”
  
  七星湖富可敌国,更是处处奢华,连这刑室石壁上,都掏空凿出灯座,点着十来盏铮亮的银灯,黑水湖在灯光下越发诡异幽暗,满室只剩苏小缺和一个将死之人。
  
  苏小缺坐在岩石上,面容甚是平静,半晌低声问那半死人道:“你还想活着吗?”
  “活着虽然很好,可是你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对不对?”
  “你在这里,再看不到太阳月亮鸟语花香,要不我杀了你罢?”
  
  那人哪里还有意识?自顾痛楚呻吟,喉间只剩一口浊气刺啦刺啦吞吐不下,苏小缺低头沉思片刻,已做了决断,穿身飞起,十余丈的湖面一掠而过,双足轻轻落在铁索上扣住,长身下探,锁住那人咽喉,一凝神,咔一声,干脆利落的扭断了那人的颈子。
  足尖一借力,掠回岩石,嘴角露出一个真心开怀的微笑,这个微笑映在四九虫的磷光里,如暗夜绽放的雪花,分外凉澈。
  
  原来这个不知姓名的七星湖弟子,竟是自己亲手所杀的第一人。
  
  第二日天明,侍者开门放苏小缺出去,苏小缺手指一顺,懒懒道:“他死了。”
  说完慢悠悠的晃出山腹,那侍者眼睁睁在后面看了良久,直到那背影消失,这才醒过味儿来,不禁吓得魂飞魄散,战战兢兢回了刑堂,更在舌头底下藏了丸毒药,心想俺可不吃那零碎苦头。
  
  刑堂报与沈墨钩知晓,沈墨钩却只笑道:“死了就死了罢,算了。”
  待内堂众人得知此事,均知新来的在爷心中非比常人,个个都对苏小缺另眼相看了几分。
  
  却说苏小缺一早离开刑堂,只觉身心俱疲,杀那人时,手上虽未沾染半分血迹,却似有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挥之不去。待回到医舍竹屋内,与宋鹤年招呼一声,便自顾去后院洗浴。
  
  宋鹤年禀性 爱洁,医舍一个个都干净得好比刚剥出壳儿的嫩鸡蛋,苏小缺是她最为喜爱的帮手,因此也格外从严要求。
  
  后院有个天生的玉石池,青玉为栏,白玉为底,更有玛瑙红丝蔓延其中,观之可爱,触手温润,宋鹤年很是喜欢,终年汲来温水,不凉不热的盈满一池,每天中午饭毕,就逼着苏小缺去洗。
  苏小缺稍一流露出不情不愿的意思,宋鹤年就亲手挽一个丝瓜藤,捉着苏小缺的胳膊就使劲儿蹭,她手本就粗糙如老松,再加上个不沾水的老丝瓜,只恨不得把苏小缺搓掉一层皮,苏小缺无奈之下,只得每日作欣欣然状自己跳进池子。
  
  第一日洗浴时,苏小缺便觉出池水中有股雪后竹叶的清冷气味,四顾一瞧,见一旁竹架上,果然放着一琉璃瓶,瓶上錾着小小四个字:“竹露轻响”,打开一闻,与水中味道正是一模一样,不由得好笑,深知宋鹤年爱洁净到了古怪的地步,既是她要自己带点儿竹叶气息,那便带着点儿也没什么打紧,横竖既不是花香,也不是饭味,就不曾誓死抗争。
  
  崇光有时发骚,赖在苏小缺身上吮来吻去时,也曾嫌弃过这股“苦不苦香不香的药味儿”,苏小缺却暗暗松一口气,崇光那玩意儿是不行了,自己还是血气方刚一条好汉,每每被这妖精弄得一柱擎天,日子久了也难受,幸好他不爱这股味道,倒免去了些许肌肤相亲之苦。
  
  此刻疲倦自厌之下,泡在林木清气的池水里,顿觉浑身松快,正眯着眼爽着,只听一阵脚步声匆忙,睁眼看去,却是崇光衣襟松挽着跑来,忙笑问道:“你怎么跑来啦?”
  
  崇光蹲在池边,咚咚咚的敲苏小缺的脑袋:“你没事儿了,也不回去跟我说一声!我担心了一夜,还是刑堂一个老混蛋告诉我你已经放出来了!倒害我被那混蛋摸了好几把,若不是我机灵,裤子都被扒了!”
  
  苏小缺笑嘻嘻的捂着脑袋,一手拽着崇光手腕,一使力,已将他拉下池来,谁知崇光哎哟一声,捂着胸口疼得脸色煞白。
  
  苏小缺一惊,忙扶起他,方才一番动作,崇光衣衫已经松开,胸口处包扎着的布条渗出些血迹。
  苏小缺眼神变幻,冷冷道:“是不是那刑堂的老混蛋逼 奸 不遂,伤害于你?”
  
  崇光“呸”的啐一口,道:“就凭那老王八,还能伤得了我?我这不是想来医舍看你吗?但宫规不让乱闯,又想治治那老混蛋,就顺势扑到他的刀口上把自己弄伤,我便来了医舍,他便进了刑堂。”
  说着吃吃的笑。
  
  苏小缺心道你这厮可真够狠的,真是伤人不惜伤己的邪门货色。想着伸手按了按他伤口处,大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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