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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春色(完整)_by_陈小菜-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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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笙难得的有些急躁,绣着兰花的广袖被树枝划破,手中也没了酒壶,急道:“崇光伤得很重,你快去瞧瞧罢!”
苏小缺扔开药杵,道:“什么伤?伤在哪里?”
百笙咬了唇,迟疑了片刻:“伤在双脚,是烫伤……大概还有□。”
苏小缺急而不乱,眨眼间从药柜里取了些物事,又几瓶膏药,同百笙一起走回去。
一路上不免询问百笙到底怎么回事,百笙却效仿锯了嘴的葫芦,一声不吭,苏小缺心急之下,倒水似的喷了几句脏话,百笙听得大惑不解,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细长眼,十分的听不懂的纯洁表情,倒把苏小缺看得有些心虚,道:“爷那么淫 乱好色无耻卑鄙,你怎么还跟个雏儿似的?”
百笙蹙眉道:“爷又不是贩夫走卒,哪像你说话这等粗俗不堪?”
正说着,□中折出一个人来,所谓说曹操曹操就到,沈墨钩大概武功比曹操还略好些,所以话音刚落,沈墨钩就跟个花妖似的,浓彩绝艳的出现了。苏小缺定睛看时,不禁大为头疼。
沈墨钩看上去情绪却是极好,微笑道:“爷怎么就淫 乱好色,无耻卑鄙了?”
苏小缺胡乱行了个礼,强辩道:“淫 乱好色真英雄,无耻卑鄙大丈夫,爷是当世豪杰,自然比别人格外的□好色,无耻卑鄙一些。”
沈墨钩哼一声,也不与他计较,见他怀里鼓鼓囊囊,问道:“这是什么?你急匆匆干什么去?”
苏小缺捧出药包,道:“崇光受伤了,我去给他治伤。”
沈墨钩点点头,道:“我也去看看。”
苏小缺悄悄翻了个白眼,心道,你去还能看出个花儿来?难道指望崇光一见了你就跟蚂蚱一样蹦起来?
沈墨钩不管苏小缺心急如焚,一路走来,只当游园赏花,间或停住,细看一树繁花风中款摆的姿态,或是驻足倾听鸟雀呼朋引伴鹂音脆响。
苏小缺腹诽痛骂,却也只能乖乖跟在他身后悠悠走回烟分剑截院,只急得呼吸都粗了,沈墨钩回头看他一眼,教训道:“习武之人,最忌讳心浮气躁,这几步路你就喘气,十多年的功夫白练了?”
苏小缺见他对崇光的伤势毫不在意,不禁带了几分火气,正色道:“救人如救火,崇光是伺候爷的人,七年的情分在这儿,小缺不敢怠慢。”
沈墨钩笑道:“你这是怪我无情了?”
凝视苏小缺半晌,道:“记得来时我跟你说过什么?能在七星湖活着的,都不是简单角色,你好好看着吧。”
待见到崇光惨状,沈墨钩都不免惊叹。
崇光双足变成了红褐色,满是晶亮的水泡,身上盖着条薄毯,脸色惨败,神智却清醒,见到苏小缺,竟笑嘻嘻的说道:“你可来啦,等你好久。”
只可惜声音低弱,听来毫无喜悦,只觉可怜。
一转眼见到沈墨钩,崇光原本黯淡的眼眸中,更多了些明显的惊慌失措,低头道:“爷!”
沈墨钩淡淡应了,挑了张最舒服的椅子坐下,吩咐道:“茶。”
崇光勉强丢过去一个媚眼,柔声道:“爷,崇光的些许小伤,不劳您亲自看顾……爷还是……”
沈墨钩笑道:“不急,小缺方才提醒了爷,你跟着爷也有七年了,如今这内堂不知谁胆子这么大,敢伤着你?爷倒是要好好问问。”
崇光咬着唇不答,百笙端上茶来,沈墨钩微笑着接过,慢慢抿着,一双眼深不见底,似足了海底最深暗的色泽,却只看着外面春光丽色,偶尔回眸看崇光一眼,眼神中含着笑带着了然,只把崇光惊得魂飞魄散。
《一刀春色》陈小菜 ˇ第四十六章ˇ
苏小缺早用乳钵将鸡蛋清、熟蜂蜜、猪油、生姜等物捣烂调匀,手指起落,如细雨春风,已将药物在脚上烫伤处厚厚敷了一层,又用洁净细布轻而牢固的裹好。
一切做罢,笑道:“还好,肉不曾熟透,拾掇拾掇还是你的。”说着轻轻掀开薄毯,道:“我瞧瞧你后面吧?”
崇光满心打算就此梨花带雨红杏爬墙的撒个小娇,见沈墨钩端坐一旁,实在不敢造次,只得含泪点头,苏小缺将他翻过身去,见光润如脂的两片臀 瓣间盈满鲜血,那小巧的销 魂洞口,已裂开成一个血洞,张开如孩童小嘴,竟无法自行合上。
好端端一个水蜜桃儿般的屁股被糟践成个烂桃,苏小缺不禁生气心痛,一边用清水拭净伤口,一边不忘怒道:“谁干的?”
崇光有些委屈,更有些惊恐,忍不住偷偷瞄一眼沈墨钩。
苏小缺一看,一时不敢相信,心想这老狐狸精在风月场虽是个万人敌百人斩,却也不至于饥渴到奸 淫男宠的地步吧?这事情哪像是沈墨钩干出来的?莫不是崇光被奸 得发昏了,记错了人?
但转念一想,这内堂除了老狐狸精和自己,能接近烟分剑截院的,都是些只能看不能用的鸡 鸡,自己昨晚和魏天一在一起,自不可能来做此禽兽之事,没准儿老狐狸精顺当果子吃腻歪了,想换换口味来个强 奸民男倒也说不准。
想到此处,看向沈墨钩的眼神不免多了几分憎恶蔑视,愤愤将手中软布丢开:“你疯了?崇光就算活该是被你干,也不必这等不吝气力吧?”
崇光见他误会,吓了一跳,忙道:“不是爷!是钟游,我方才只是不敢说,才看爷一眼。”
苏小缺大是不好意思,咳嗽一声,正想道歉,沈墨钩却浑似无事,道:“江湖盛传沈墨钩妖 淫 残虐,奸 污区区一个男宠,又算什么了不起的罪名?”
见苏小缺目中露出不忍之色,不觉起了逗弄之心,指着窗外一树灼灼红桃,浅笑道:“你若愿意赔罪,就用嘴为爷摘一枝桃花罢。”
声音奢华优雅中,颇有几分调笑暧昧。
苏小缺自是一百个不愿意,但沈墨钩既然开口,也只得撇下崇光的屁股,足尖轻点,向那株桃树飞去,他轻功已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空中如飞鸟一般,划过一道异常优美的折线,甚至无需借力,已至花树,横身绕了一匝,寻到一枝娉婷怒放的,单足立于树干,张口咬住花枝,下颌一抬一偏,白衣翩然,已衔着一枝桃花回到沈墨钩身边。
沈墨钩见他翩若惊鸿,倏忽来去,姿态如流水清风般难描难叙,及至静时,半露着一口糯米银牙,嘴唇微翘,眉扬目神,嘴边一枝鲜红桃花,更衬得肤光胜雪,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压着的情根不由得暗暗冒了芽抽了苗,怔怔起身,轻抚过他的面颊、嘴唇,指尖所触,竟有酥麻的感觉直传到了心底。
苏小缺噗通跪倒,取下花枝高高捧在手里,恭敬道:“爷要是喜欢这花,我便去把那树上的都采了扎一大捆,给爷送到房里去。”
沈墨钩微微皱眉,心想只有挽花一束悠然而行的,哪有抱着柴禾堆似的一大捆满地溜达的?当下接过花枝,淡淡道:“不必了。”
崇光光溜溜的看了半天,一颗心仿佛青梅绞了汁水又滴到醋缸里,只酸得忍不住呻吟,苏小缺忙趁机跑过去,见他后 穴撕裂开几道既深且长的口子,受伤颇重,忙涂上止痛生肌的药膏,里处手指进入不便,就用脂玉的细棒沾满药膏送入,涂抹停当,安慰道:“我这就给你煎帖药服下,这几日你除了我熬的药,再用点汤水也就是了,挨饿总比屁股开花强些。”
说着给他换上干净的宽松袍子,抱着放到一旁案几上趴着,换上干净的床褥,待一切整理妥当,这才又将他抱回卧好。
崇光得他如此无微不至的照顾,屁股眼子脚丫子虽疼,心里却开了朵大花,迷迷糊糊的拉着苏小缺的手,正待睡去,却听沈墨钩问道:“钟游伤了你,你待如何?”
一言之下,崇光立即如浇冰水,惊醒过来,低声道:“一切听凭爷的处置。”
沈墨钩意味深长的嗯一声,问道:“钟游怎么伤的你?”
崇光垂着眼皮,不敢与沈墨钩对视,道:“昨夜钟游醉酒来找我,我便让他进屋说话,谁知他借酒盖脸,上来就拉拉扯扯,崇光是爷的人,自然不能同他做下苟且之事,拼死抵抗时,他把茶炉上的滚水泼在我脚上,我剧痛之下,被他按在地上,就……”
沈墨钩眼神中颇似兴趣盎然,看向苏小缺,道:“小缺怎么说?”
苏小缺早知钟游不能人道,听得心中虽愤恨却也存了疑问,又不敢在沈墨钩面前露了端倪,只胡乱问道:“钟游的家伙竟有这般威势?据说嫪毐能关铜轮而行,崇光你这伤势活像被嫪毐强 暴了一整夜似的。”
崇光哀哀看向苏小缺,嗫嚅道:“他……他用手臂……”
苏小缺只听得头皮一炸,也不知是恶心的还是愤怒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咬牙切齿,怒道:“钟游该死!”
沈墨钩听到“钟游该死”一句,眸光微冷,想了想,吩咐百笙:“去把钟游叫来。”
钟游从斩经所匆匆赶来,一身劲装,头发束得十分规整,一张娇滴滴的鸡心脸儿却仍是风流得跟个钩子也似。
见了床上的崇光,钟游脸上满是心疼愧疚,张了张嘴,却是冲沈墨钩跪下,恭恭敬敬的道一声:“爷!”忍不住又看向崇光,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讨好道:“崇光,还痛不痛?我给你带了药。”
崇光嘴唇哆嗦着,终是闭上了眼,不再看他。
沈墨钩接过药瓶端详片刻,笑问道:“就这么一瓶?”
钟游怔了怔,垂头道:“是我的不是,爷,您别责怪崇光,这些年本是我耐不住寂寞,心里悄悄喜欢上了他……和他没半点关系,崇光一直心心念念的都是爷。”
沈墨钩听了,轻轻掸了掸衣袖,道:“这话不必跟爷说。”
带笑不笑的看着苏小缺,道:“该死吗?”
苏小缺一愣,沈墨钩已从墨云紫纹的袖子里伸出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来,似花落雪坠般在空气中轻轻一拍,钟游一双吊稍眼登时鼓涨而出,头骨凹陷下去,砰的一声歪倒在地上,一声未吭,双眼兀自睁着,竟就此死了。
崇光见沈墨钩谈袖毫无预兆的取了钟游性命,吓得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百笙惊叫一声,软软坐倒在地。
瞬息惊变,苏小缺看着钟游倒地,看着他七窍慢慢渗出血来,看着他临死前歪向崇光的那一眼凝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苏小缺见过杀人,也亲手杀过人,却从未受过这等惊心动魄的触动,明知钟游冤屈,却因自己的一句话惨死当场。一时心中又是悲愤伤痛、又是自厌自责,更有几分无从宣泄的抑郁。
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惚看到沈墨钩喝完一杯茶,又用一方雪白的软巾擦了擦手,那根根如玉美到极致的手指,竟像引线一般,彻底将苏小缺引燃。
六把极普通的刀刃执于指间,苏小缺身形展开,已与沈墨钩拆了十招,沈墨钩眉目含笑,似对他此举甚是欣赏一般。
空气中劲气与刀刃交击的崩崩脆响不绝于耳,两人功力均能内敛不放,屋内桌椅茶壶,竟无一受损,便是近在咫尺的百笙,衣衫发丝都不受丝毫相激。
苏小缺疾风骤雨一轮快攻下,沈墨钩好整以暇,信手挥洒,淡淡道:“比一年前略有些长进,看来近日颇下了番功夫。”
说着身子陡然后纵,倒飞出窗外,苏小缺紧抿着嘴,如影随形的追出。
两人所过之处,花落如雨,枝影颤动,倒似画中景致。
掠过虎皮石径,及至泄雪清溪,沈墨钩叹道:“已经五十招啦,再让着你,可太不成话。”
说罢足尖在水中莲叶轻点,一足稍起,点向苏小缺足底涌泉,双手分花拂柳,似快而一招一式纤毫毕现,毫不拖泥带水的清楚明白,刹那间,苏小缺指中刀刃尽数脱手直往水中坠去。
苏小缺败而不乱,蓦的折腰而下,手指在水面划过,恰恰接住一把刀,一掂一回,轻滑如游鱼,悄无声息的刺向沈墨钩腰眼。
沈墨钩见他下此杀手,眉间掠过一丝狠色,一掌劈下,激飞刀刃,更将苏小缺手腕旧伤处震出血来,苏小缺刺痛之下,已被一指戳中胸腹要穴,扑通掉入水中。
苏小缺水性原本不赖,但被制住要穴,真气凝滞,跟被捆成个大粽子吃馄饨面一般,动弹不得,在水下又如何自救?
沈墨钩袍袖飘飘,飞至桥栏,立足于上,也不动手救人,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只静静看着水面涟漪。
半柱香之后,水底冒上的气泡已经不再均匀有序,而是细碎大小不一,更是紧凑忙乱了许多,显是苏小缺已支持不住。
沈墨钩依然不动,唇边笑意略有些残忍冷峻,眼睛却紧盯着水面,甚至透过清澈的溪水凝注苏小缺的面容,心中发狠道,敢跟爷动起手来,不给个教训,只怕这小子更要无法无天学不乖,还当自己是在白鹿山呢。
眼看又过了一柱香时间,水面已没有气泡浮出,平静得仿佛一面镜子也似,沈墨钩这才宽了外袍,又慢条斯理的褪去鞋袜,方腾身而起,潜入水底,揽着苏小缺的腰,苏小缺被淹得仿佛一条软绵绵的咸菜,哪有半点知觉?被半死不活的抱了上岸,平放在岸边圆石上,双眼紧闭,面如白纸,粉润的嘴唇更成了惨酷的深紫,连呼吸都似断绝。
沈墨钩眼神中闪过几许怜意,解了穴,伸出手掌放置到他的胸口,一股真气输入,又是大力一压,苏小缺张开嘴唇,噗的喷出大股水流,一时睁眼醒转过来,立即撕心裂肺的大声呛咳起来,沈墨钩若再迟上一步,他只怕已摸到阎王的胡子了,刚在生死之间打了个转,苏小缺一脸懵懂的脆弱,也不知自己身处何地,灵动的眼神变得有些呆滞,沉沉转向沈墨钩,却似透过他看向更远的远处一般空茫。
沈墨钩见他醒来,放下一颗心冷笑道:“胆子越发大了,为什么跟爷动手?”
苏小缺眼神慢慢凝聚,看清是沈墨钩,却抿起嘴唇,一言不发。
沈墨钩俯视着他,道:“你又被骗了,当真是愚不可及!看错了人,也杀错了人。”
苏小缺嘶哑着嗓子,低声道:“钟游是你杀的。”
沈墨钩悠悠道:“小缺,我早晚会死,无论你认不认我当父亲,这七星湖都是留给你。”
苏小缺乍闻继任一事,不禁惊疑不定,想起身,却发现浑身全无一丝力气。
沈墨钩拈起苏小缺一束湿透的长发,道:“你将来既是七星湖的宫主,一言一行,自有无数人为你或生或死,你今日一句钟游该死,才是要他命的罪魁祸首。我杀钟游,只想让你记得,从此不可轻信,不可迷惑。”
“杀人没什么打紧,但若信错了人,做错了事,只会害了自己。谢天璧前车不远,竟又有崇光这个后辙,你真叫我失望透顶!”
苏小缺听到谢天璧三字,嘴角微微一搐,却道:“我知道崇光撒谎,也知道钟游冤枉。”
沉静的看向沈墨钩,低声道:“我也知道崇光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什么都知道,只是不忍戳穿。不想随口一句钟游该死竟当真害了他。”
沈墨钩双眉一轩,道:“你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更
鞠躬跑走
《一刀春色》陈小菜 ˇ第四十七章ˇ
沈墨钩双眉一轩,道:“你知道?”
苏小缺低声道:“钟游是喜欢崇光,可这几年一直对他敬爱呵护,恨不得捧着手心里,更不曾敢有半分亵渎,哪会那般折磨糟蹋?”
“钟游见到崇光,虽提到他的伤势,但那瓶药我一看便知,只是寻常的烫伤膏药,钟游无意烫伤崇光可能确有此事,但若当真□了崇光,又怎么会只带着烫伤药?”
呼出一口气,又咳出一口泥水来:“钟游见了爷,只说心里喜欢崇光,却没半个字越了雷池,想必爱而敬之,从来就没有和崇光真个销 魂过……可怜竟是个痴人。”
沈墨钩微笑颔首:“小缺原不是笨人,只是心肠太软,容易被情所惑罢了。”
扶起苏小缺的肩,让他靠坐在自己身上,轻声一叹,道:“你这样,怎驾驭得了七星湖?这次算是罚过了,崇光我也懒得追究,你下次再糊涂,可别怨我手狠。”
苏小缺淹得半死,一丝两气儿的,只能任他摆布,心里却对这老狐狸精越发多了几分憎恶恐惧,只道:“我不要七星湖。”
沈墨钩拧过他的下巴,仔细端详,眼眸中光泽渐深,良久笑道:“若不是想让你继任七星湖,我又怎会默许魏天一跟你走得如此之近?”
指腹用力擦过苏小缺的嘴唇,直到唇色变得红嫩,似满意了少许,道:“不要七星湖,你怎么对抗赤尊峰?怎么杀谢天璧?难不成你就打算这么糊里糊涂的活死人也似,烂在这烟分剑截院?”
说着握起苏小缺的手腕,见旧伤处尚有鲜血渗出,道:“这断经之苦续脉之痛想必你这辈子也忘不了,难道还不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苏小缺怔怔听着,不由自主往沈墨钩身上靠得更亲密了些,心中波澜起伏翻江倒海一般,过往种种似一条条长鞭,只逼得苏小缺透不过气来,他天性随意,本来对一切都无所谓,只自由自在的随性而为,到了七星湖,身安心难安,只模模糊糊的想着杀沈墨钩报仇,对自己却真如沈墨钩所说,活死人也似浑浑噩噩。
但要做出接任七星湖的决断,却又太难了些,沈墨钩岂是平白会给人恁大一馅儿饼的角色?
苏小缺想了想,问道:“爷,千年王八万年龟,爷就算不如王八不如龟,好歹活个百十来岁也不成问题,为什么要把七星湖留给我?”
这小子稍一好些就拿话噎人,沈墨钩虽被王八乌龟堵着心,也不舍得再把怀里这宝贝扔到水底,只得假装没听见:“能活多久本是未定之数。我这一世必定孤独,你好歹与我还有些关系,不给你又给谁?”
凝视苏小缺的眼睛,神情渐渐变得有些危险:“你也别仗着我宠你,就由着性子胡来,我要抬举你或是糟践你,都只是一高兴一生气的顺手事。”
苏小缺心中一凛,道:“那是自然,不过爷宠的可不是我,是李沧羽才是。”
沈墨钩笑道:“我自是宠他……”
摩挲着苏小缺手腕的细致肌肤,似爱不释手,忍不住叹气调笑道:“若是你肯同我一起,我倒真是别无所求了。”
苏小缺吓了一跳,忙大声道:“李沧羽的屁股挺漂亮,你戳他的去吧!老子可不是变态,少来惹我。”
沈墨钩冷哼一声,笑得意味深长风情万种:“等着看就是。”
苏小缺自然不会躺着等着看沈墨钩犯病,忙忙的手脚并用爬起来,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虽十分虚弱,那轻功施展开来和断了翅膀的麻雀一般难看,但好歹扑棱扑棱着,也颇为迅速的离开了沈墨钩。
沈墨钩好气又好笑,几根手指互相触摸感觉了片刻,露出一个甚是奇怪的表情,似有几分犹豫不忍,却也有几分油然而生的喜悦。
苏小缺三天来不离崇光左右,清洗、喂药,都亲自照顾,待崇光清醒,两人都一句不提钟游之事,一个是不屑,一个却是不忍。
崇光见苏小缺眼带血丝,面容甚是疲倦,心疼得要死,屡屡开口劝他休息,都被他冷淡的截住话头。
崇光是个奇人,遭这么一番大罪自残,菊花伤了也不以为苦,无视数年相交,害了钟游一条性命也不觉歉疚,只要苏小缺守着自己,便是全心全意的欢喜不胜。
苏小缺见他如此薄情自私,厌恶之情更胜,待他伤口好转了些能下地,能自个儿吃喝拉撒睡,便趁着一个春光明媚黄鹂叫的早晨打了个衣服包,干脆彻底住到魏天一的竹舍了。每日白天照例去医舍晃着,晚上便去吃魏天一的独家蛋炒饭。
魏天一经过数月的□,蛋炒饭终于炒出了正常些的滋味。苏小缺犹嫌不足,不光要吃鸡蛋更加要吃鸡,几月下来,杀鸡取卵的后果就是,不光没鸡吃了,也没蛋吃了。
茹了几天素,嘴里已是要淡出个鸟来,魏天一只得又寻了十来只鸡供养在院子里,于是魏天一专职养鸡,苏小缺司职吃鸡,倒也配合无间,彼此默契。
这天一只芦花小母鸡头回下蛋,魏天一拿了,趁着热乎劲儿跟苏小缺显摆,苏小缺正拿着把雪亮的菜刀满院子挑鸡呢,他挑鸡也挑得古怪,每只鸡挨个儿捏一把大腿。
日积月累,聪明的鸡们都知道把胸吃得丰了不打紧,腿可千万得瘦一瘦,因此个个勤于长跑,整天压腿,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只只大腿瘦得没有二两肉,堪比鹭鸶白鹤,瞧着极是稀罕。
苏小缺见了这只处蛋,也不含糊,往上一抛,菜刀霍霍,只听嗤嗤之声不绝于耳,鸡蛋落回手中时,蛋壳儿已悉数剥落,每片大小均匀,在地上落成个母鸡形状。
那生鸡蛋没了壳儿只剩一层半透明的膜,苏小缺轻柔的拈在指尖转着,笑嘻嘻的看着魏天一,道:“这戏法儿变得好不好看?”
魏天一正待答话,突见暮色中苏小缺衣袖高高挽起,露着一大截手腕胳膊,只把那半透明的生鸡蛋比得黯然失色,细细一看,发觉其白净莹洁不让春雪,光泽细腻更胜羊脂,那朵桃花胎记嵌在肌肤里更是惊心夺目的活色生香,心中不由得咯噔打了个突。
需知魏天一对苏小缺再熟悉不过,以前苏小缺肤色虽白净,毕竟自小混迹市井,且是习武之人,肌肤柔韧坚密,却绝算不上幼滑细嫩,而此时竟是细透莹润毫无瑕疵的一块蓝田美玉,乍一露出,直叫人不由自主的生出想去摸一摸甚至亲吻噬咬的念头。魏天一见过美人无数,从未对着一截胳膊如此颠倒过,痴迷之余,心中更隐隐生出不祥的感觉。
苏小缺既不是李沧羽也不是庄崇光,自不会整日揽镜自照观赏自己,更不会注意到自己胳膊是白了还是黑了,因此见魏天一直着眼只顾盯着自己手中鸡蛋看,还以为他饿得狠了,当下嗤的一笑,不屑的看他一眼,拿着鸡蛋自去做菜。
入夜两人联塌闲聊时,魏天一突然提到崇光一事,问道:“近日你打算如何待崇光?”
苏小缺已疏远崇光数月,一听提及,不觉诧异道:“还能怎么对他?崇光这人对人对己都狠毒非常,他担心我想见我,不惜自刺一刀,我原本很是感动,可为了让我去关心他,竟不惜冤屈钟游,钟游死了,也只当草芥,倒让我只想与他从此陌路最好。”
魏天一见他言语间眼波自然欲流,领口锁骨隐现,灯下看时,说不出的勾魂摄魄,一时如饮醇酒,不觉醺醺,一颗心再无法平静,当下强自凝神静气,天青色衣袖挥起,扑灭了灯火,这才说道:“你可错了。当日沈墨钩说你信错了人,杀错了人,这话很是,如今可还得再补上一句,你也待错了人。”
静夜里魏天一的声音格外冷酷:“崇光这等人,可以杀,可以用,不可以冷落。这人爱也好,恨也罢,都是极端的烈,不仅伤人也伤自己。”
“这种人既喜欢上了你,再狡诈也只是卑微忠心的一条狗,再狠毒也只是你手中的锋利砍刀,你怎么用他,他都甘之如饴。”
“你若不想用他,那便杀了他,而不该疏远,他武功虽差,却自有一股天生的狠劲,到时他绝望之下由爱生恨,第一个要害的就是你。”
苏小缺听得心头一震,骤然生出一种熟悉之极可怕之极的感觉来。
他深知魏天一绝非一般人物,身为七星湖的总管,武公高之余,其心机手段更是难测,但数月下来,魏天一与苏小缺相交时,武学心得、江湖阅历固然是毫不藏私,平日待苏小缺,更是亲人兄长一般呵护备至、爱惜有加,从未有半点严词峻色、违拗相悖。
因此日子一久,苏小缺把这个最是深藏不露的天一公子,只当成了白鹿山上的唐家瓜子,初见时那一点戒备隐忧早已烟消云散。此刻听得魏天一这样一番话轻描淡写的随口而出,其中缜密冷酷之处,比之沈墨钩尚少了几分真性情,细想来竟似足了谢天璧。
魏天一良久不闻苏小缺说话,独眼凝视着他,问道:“怎么了?”
苏小缺与他眸光一触,立即转开去,淡淡道:“没怎么,只是奇怪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魏天一轻叹一声:“我倒宁愿你永远不知道这些,只是如今不告诉你,以后必定追悔莫及。”
眼中的光芒甚是柔和:“你该知道的,我再不会瞒你,知道之后你想怎么做,我也绝不会阻拦。”
苏小缺只觉一阵暖意,笑道:“我明白。”
数日后,苏小缺偶尔回到烟分剑截院住,待崇光虽不冷不热,崇光却已死而复生般喜悦,瘦成了巴掌大的脸发出光似的明艳,含着泪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不怪我了?我那几天不知道你差点被爷淹死……现在知道了,后悔得想杀了自己……以后我可再也不会啦!你千万别不理我……”
苏小缺倒是服了他这份脆劲儿,不踯躅不徘徊的直接,爱就是爱要就是要的直接,比飞蛾扑火还要蛮横三分,比自投罗网更是任性一筹。
一时想起自己当年奋力纠缠厉四海的无赖劲头来,倒不由得笑了,想关心一下他的伤势,却又不好直接问贵菊残败后新开景致如何,只咳嗽道:“你脚丫子可完全好了没?”
崇光立即脱了鞋袜,笑道:“好啦好啦!”果然光润润的脚上连个水泡的疤痕都没有,苏小缺不禁赞道:“宋夫人当真妙手!”
崇光撇撇嘴道:“你可不知道有多疼,那婆娘一心只想着不留疤痕,免得让爷瞧了不乐意,可没少折腾我这皮肉。”
苏小缺心道,女神医纵是神医那也是女的,术业有专攻,对治内伤毒伤还真不如对调香制粉的兴趣大,自然对伤口模样精益求精些。
一抬眼,却见崇光正在脱裤子,知他想让自己看后 庭伤口愈合情况,忙上前拽住裤腰,恳求道:“你说就是了,何苦把裤子也扒了?这穿堂风多凉的,回头就冻得你窜稀。”
深夜竹舍,魏天一取出一只色作乌黑,陈旧而结实的木瓶,珍而重之的将一小碗水倒入其中,塞上瓶塞,用火漆封牢,眼神闪烁不定,似犹豫又似担忧,良久闭了闭目,左手握笔,迅速的写好一封短柬缚在瓶身,缓步走出竹舍,密林中已有一人守着,见他来到,那人忙翻身下拜,一举一动尽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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