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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的饭包-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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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在某天下工后,他到邻居家去接孩子,邻居向他提了个问题。

  「你有帮阿杰取小名吗?」

  「有啊,阿杰不就是他的小名?」

  「不是那个啦!你要帮他取个小名,不然这孩子会不好养,以后会学坏。」看他一脸茫然,邻居举了他家孩子为例。「你看,我那个儿子他叫阿亮,可是我都叫他阿光啦,虽然名字不同,他还是会乖乖回我话。所以你回去也帮你家阿杰取个小名。」

  小名啊……要取什麽?亮跟光意思差不多,那是要我给他取个意思差不多的小名吗?跟杰意思差不多的字是哪些?

  「阿出?」他试着这样叫着儿子。但在地上爬着的孩子就是不理他。

  「阿好?」没反应。

  「阿才?」没反应。

  怎麽都没反应?难道要像古人一样给他取个意思相反的名字吗?

  「阿笨?」不理。

  「阿憨?」不理。

  被拒绝了好多次,他有点不耐烦,乾脆抱起儿子,管他听不听得懂,便胡乱骂了一大串。而儿子也只是呆呆地歪着头看着他,完全不知道他在做什麽。

  因为说话和气的他,即使是骂人,也没有一丝怒气。

  「……啊好啊,林北我在跟你说话你给我发呆,你这个笨儿子!」

  原本只是一串抱怨,但没想到坐在他大腿上的儿子突然开心地大笑,还对他伸出双手,要他抱他。

  儿子笑起来真可爱……

  见儿子笑了起来,他也跟着儿子笑了,连方才的不耐烦也不见了。只是他突然发觉他的注意力似乎被转移了,只好赶紧拉回来。

  不对,刚才是哪个词让他这麽开心?

  他只好一个词一个词慢慢试试看。

  「阿好啊?」差一个「啊」字有什麽不同吗?不理。

  「林北?」不理。

  「说话?」不理。

  「发呆?」不理。

  每个字、每个字互相重组、尝试以后,终于到了最后一个。

  不会是这个吧?如果是这个的话,就……

  「笨儿子。」拍手。

  回想起那个时候,他真的觉得很无言。这儿子是怎麽回事?被说笨竟然会很开心?

  不过事实证明,替儿子取了那个小名以后,儿子真的好教许多,也很听话。还是其实是因为越叫越笨的原因,所以儿子才会这麽听话?

  那是儿子小时候,当时他的心智还没有成熟。可是现在儿子都已经上中学校三年级了,为什麽自己还是习惯叫他笨儿子呢?

  看着在书桌前唸书苦读的儿子,他一直想着这问题。

  「笨儿子。」

  「父亲,怎麽了?」他听见父亲的呼唤,马上丢下铅笔,走到父亲面前。

  「没事,你继续唸书。父亲没事。」他怎麽在心裡喊着「笨儿子」,嘴巴也说出来了?

  「嗯。」

  见他乖乖回到座位上唸书,他又继续思考刚刚的问题。

  为什麽会叫他笨儿子呢?他明明这麽聪明,为什麽反而会说他笨?

  一直「笨儿子」、「笨儿子」这样地叫着,儿子会不会真的越叫越笨啊?

  「父亲,不会的,因为我是父亲的笨儿子嘛!」当他回过神,才发现儿子站在自己面前。

  他刚刚不会又把心裡想的事说出来了吧?

  看着眼前笑得很开心、有点腼腆的儿子,他突然想伸出手摸摸他的头,然后说声好乖。

  当他发现时,他的手已覆盖在儿子头上搓揉,只差没有说话而已。

  硬梗住心裡想说的话,看了看儿子,他突然了解了。

  当他喊儿子叫「笨儿子」时,儿子便会带着开心地笑容,跑到他面前,抬头看着他。

  那种模样就像一个小动物摇着尾巴,要主人摸摸他的头,实在可爱得紧。

  当儿子摆出这种模样时,他十成裡有九成九会摸摸儿子的头。

  他实在无法拒绝儿子的这种表情,就像儿子无法拒绝他的笑容一样。

  看着儿子的笑容,他觉得他好可爱,忍不住再伸出手摸摸他的头。

  「乖,继续看书,不用理我。等一下看完书就早点睡,知道吗?」

  「嗯!」大力地点点头,他再度回到书桌前。

  望了望他的背影,他轻轻地笑了,回到他的房间,静静地思考着。

  不管为了什麽事叫他,不管何时叫他,只要喊着「笨儿子」,儿子便会不自觉地摆出可爱的姿态跑到他面前。

  原本只是觉得他很可爱,但现在……

  「笨儿子。」他轻喃。

  「咚咚、咚咚、咚咚……」心跳似乎有加快的趋势。

  曾经将心跳的频率和屋外的蛙鸣做了个对比,但现在自己的心跳却不断抢拍。

  这是怎麽回事呢?

  听着窗外的蛙鸣,他不断地想着,也想着隔壁书房裡的……

  「笨儿子。」


  风流始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飧,粒粒皆辛苦。」

  正当他在帮自家菜田除草时,近日刚学的唐诗突然脱口而出。虽然种的是青菜而不是稻米,但他总觉得江绅写的情境和现在的他很像。

  虽然,他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只要能将儿子顺利拉拔长大,就一点也不辛苦。

  靠自己的力量养大儿子,是他最大的愿望,不只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自己有了儿子以后,才知道当父亲的感受。

  不知道爸妈现在怎麽样了呢?

  整理完菜园,他起身伸展痠疼的腰部,望着远方的树林,他才想起他已经十五年没回去见过父母了。自从离家的那天起,他便忙着照顾儿子、维持生计,没想过要回去。

  而在这麽偏远的地方,也很难得到父母的音讯。光是要走到最近的邮筒寄信,就要走上个三、四里。况且他也不清楚父亲当时所在意的冲突是否已经平息,他是否已经能回家了呢?

  他低头苦笑。

  算了,一切随缘吧!

  「父亲!」

  听见儿子的声音,他不自觉地,嘴角微扬。抬头一看,儿子正朝他奔来,身后似乎还跟着一个男孩。

  「父亲,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我已经都用好了。」见儿子抬头望着他,他忍不住想伸出手摸摸他的头,但手上满是土,他只好作罢。「那是你朋友啊?」

  「嗯,高中联考要到了,他要我教他功课。」原本可以在学校帮他眩暗模墒撬窒朐绲慊丶遥朐绲憧吹礁盖住W邢杆伎脊螅嘟Т丶摇

  「那要好好教人家,别只顾着玩。」

  「我知道。」给了父亲一个大大的笑脸,他便带着朋友回到房间。

  拍去手上的尘土,他走到后院打点水,洗淨双手。远望有些阴沉的天空,他赶紧将晒穀场上的菜乾收拾好,再绕到后院将竹竿上的衣物取下。

  最近下午常常下大雷雨,衣服不早点收起来,又要重洗一次了。

  回到房裡摺叠衣物,隔壁房间的谈话声隐隐传来。他听得不是很清楚,但隐约之中,他似乎听到一些笑声。

  因为儿子很少带朋友回家,他也很少看见儿子和他朋友的相处过程。听见儿子的笑声,他开始对隔壁房间内的情况产生好奇。

  想贴着牆壁偷听,只是刚好这个时候隔壁房间的声音又小声了些。

  他也年轻过,也知道那时候的男孩子在一起说要读书,事实上都是在聊天玩耍。

  真不知道他们在裡面做什麽?

  很好奇,但他却找不出方法去看他们在做什麽。

  在自己房裡踟蹰许久,他决定走一段路去村庄外头的杂货店买点东西。

  听着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的雷鸣,他在天色微阴的小路上疾走,赶在下雨前返回家中。

  走到儿子房前,听见些许的谈话声,他才安心。

  原来他还没走。

  木板的隔音比水泥牆差了一些,他在房门口站了一会,偷偷听了一下他们交谈的内容。

  「阿杰,你阿爸是在做什麽的啊?怎麽现在还在家?」不像他爸,不到晚上他是不会回家的。

  「他是做採砂的。」

  「在四重溪那裡?」

  「应该是吧。」其实他也不太清楚,他走路一向是记大路标,不记地名。所以他只记得父亲工作的地方该怎麽走,反而不知道那个地方是哪裡。

  「你爸没有娶老婆喔?」

  「没有,父亲说他不想再娶。」

  「再娶?那之前不就是有娶过一个了?那你有看过你妈吗?」

  「没有。父亲说母亲不在台湾,找也找不到。」

  「你不会好奇你是怎麽被生下来的喔?也不会想知道你爸怎麽认识你妈的?」

  「不会,父亲没说,我干麻要问?」他有父亲就够了,要母亲干麻?

  母亲这角色对他而言很陌生,即使其他同学都有母亲,但他并不觉得母亲对他而言是必要的。没有母亲,他也过得很好。和父亲生活在一起,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真无聊。」还以为可以听点故事的,没想到他这同学真的是很呆又很耿直,套句老师说的话:「没有求知的精神。」真是的,这麽听他爸的话干麻?

  「喂,你到底要不要唸书啊?」不想唸就快点回去,他还想帮父亲做家事。

  「喔,好啦!」

  之后房内的声音又静了下来,他知道之后应该不会再有对话了,只好提着袋子回到自己的房间。

  随手将东西丢在一旁,他靠着床缘看着窗外的景色。

  突的,倾盆大雨降下,一种夏季特有的雨味扑鼻而来,伴随着方才男孩们的对话,他开始回忆起十多年前的那天。

  那天,也是个下雨的日子。

  那时他才二十一岁,或者应该说,那天以前他才二十一岁。

  听着台上老师口沫横飞地讲述日本帝国的伟大,他掏了掏耳朵,而后偏过头看着窗外的景色。

  虽说是景色,也只不过是灰濛濛的天空和不断落下的雨水垄罩着一片树林罢了。

  为什麽他生日的这天总是在下雨呢?

  思绪不断飘离,越离越远,就当他快要神游仙境时,同样来自台湾的好友拍了拍他的肩膀。

  「干麻,吓人啊?」

  「放课了啦,走走走,我们去喝酒。」

  「你又失恋了?不然怎麽想到要喝酒?」

  「你娘勒,我说要喝酒就是失恋喔,我有这麽惨吗?」

  其实当时他很想点头回应的,但好友似乎猜得到他的想法,压着他的头,继续说道:「我要帮我朋友庆祝生日,所以想喝酒,不行喔?如果不要那就算了。」

  「这麽有心?」

  「废话,走啦!」

  在异国留学的两人都只是穷学生,只能买几瓶便宜的酒和一些小菜回到宿舍共食。

  酒过三巡,酒越来越少,空酒瓶越来越多,而人当然也越来越醉。对面的好友已经开始胡言乱语说些不伦不类的话。

  「我告诉你,那个山下的身材真的很好,棒到极点。」

  「你又知道了?」

  「废话,因为我上过啊!」

  他突然一愣,好友之前才和学校裡的校花告白被拒绝,怎麽可能他们会……?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出口,因为从来也没想过那档事,也没有人告诉过他,或者应该说是当有人要在他面前谈论那档事时,他便会红着脸离开。

  「干麻那种表情?难道……你还是在室的?」好友嘿嘿地奸笑着。

  看见他一脸窘迫好友似乎很高兴,大力地拍着他的背,大笑着。

  「唉,这种事不用不好意思啦,人都有第一次嘛!不然我这个朋友好人做到底,帮你找个女人啦!」

  「你说什麽?」好友是疯了吗?连这种话都讲得出来。

  「就这麽说定啦!」说完,好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跌跌撞撞地离开他的寝室。

  他应该是喝醉酒,胡言乱语吧!希望他不是认真的,就算他是认真的,也要赶快拒绝。

  原本他是这麽想的。但隔天好友给了他一张纸条和一个地址,还说要他好好享受。而他竟然也就乖乖地去了那个地方。在路途中他不断责备自己怎麽不拒绝,但双脚仍不断地往目的地前进。

  直到他走到了那个地方。

  比常见的木造房子还要豪华、还要华丽一些,而出入的人都是乘坐汽车、穿着气派的有钱人。

  这裡是什麽地方?

  他不由地四处张望,直觉这裡不是他该来的地方。只是当他要离开时,有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是林先生的朋友吗?」女子穿着简便的和服,似乎是这间房子裡的僕人。

  林先生,好友是姓林没错。「是……」

  「那麽,请跟我过来。」

  他也就真的跟着那名女子绕过房子,从后门进入。

  在廊上看见许多迎面走来、穿着多层和服的女子后,他才知道,这裡是间艺馆。

  好友怎麽会要他来这种地方?这裡应该要花许多钱吧……?

  「请。」女子跪坐着拉开和室门,待他走入后,便又阖上。

  门内一名女子正跪坐着,与先前看到的女子一般穿着多层的和服,只是她不像其他人一样脸上有着涂白,只是带着一张素雅的脸在房内正坐。

  「那个……」一听见他说话,女子身躯明显一震。但当她动作后,换他愣住了。女子默默地脱下身上的和服,只剩下一件单衣,然后定定地看着他。

  这是换我了吗?

  他只好也脱下自己的衣服,赤裸地面对女子。

  女子主动地攀上他的身体,将他压在床舖上。

  一夜春宵便在他半推半就下开始,虽然他完全处于被动状态。

  但不管怎麽说,那天他的确是享受了一份大礼。

  只是,当他隔天到学校时,好友的笑容让他有些困惑。

  怎麽那副表情?难道他要我开口道谢吗?为了这种事情道谢有点奇怪吧?

  「干麻?」

  「你昨天到哪裡去了?」

  「还不就你叫我去的那裡?」

  「可是昨天那边的人跟我说你没去,那你是去哪熘搭了?」

  「昨天你不是要我去一间艺馆……吗?」看着好友的表情,他知道他似乎搞错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艺馆?靠夭勒,林北都没去过艺馆了,怎麽可能会让你去?艺馆那裡的女人是我们花得起喔?」

  「可是……」

  「可是什麽?」

  「我做了……」想到后来会发生的结果,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

  相对两无言,徒留一片沉默。

  后来好友便很少再理他了,想当然尔,他弄出了个大问题。

  冷静思考过后,他才知道,那天和他在一起的女子八成是刚要毕业的半玉。坏了人家的初夜,惨。如果她的初夜已经找到买主购买了,更惨。

  他提心吊胆了三、四个月。每天上课都会偷看一下好友的神情,好友也是满脸苦恼。之后又过了五个月,当时他已从学校毕业。眼看年关将近,他想着该何时返回台湾与父母相聚。

  与父母分离了将近七年,一想到回乡,他归心似箭,早已将他先前所犯的错误抛诸脑后。

  只是恰好此时,他的错误找上了门,将他原本的计画完全打乱。

  当好久不见的好友急忙敲着他寝室的门扇时,他正收拾着行囊准备返乡。

  打开门扇,入他眼帘的是一个襁褓中的幼婴,而抱着婴儿的便是抛弃他已久的好友。

  「怎麽想到要找我了?你的小孩?」逗弄着小婴儿的手掌,他问着。花心、四处寻花问柳的好友会突然有个小孩,这他一点也不意外。

  只是,他没想到……

  「是你的。」

  「我的?」

  「你的。」

  「我的?」

  「你的。」将小孩推到他面前,好友郑重地点了点头。

  「什麽?」这是怎麽回事?他怎麽平白无故多出个孩子?

  「他就是去年你睡的那个半玉所生的小孩。」

  「咦?不是你的小孩?」

  「怎麽可能会是我的,今天艺馆的人把他送来我那,还说什麽因为这次算你走运,那个半玉帮你求情,才没请你吃一顿粗饱,只是孩子你自己负责。」

  「为什麽那半玉要帮我求情?」只是一夜鱼水之欢,她为什麽要帮自己求情?

  「你技术好?」

  「……」

  「管他那麽多干麻?反正这孩子你自己想办法,反正他是你一夜风流的后果。」好友将婴儿塞到他怀裡,便拍拍屁股走人。

  他看着怀裡不断朝他挥动短小的双手、不断冲着他笑的小婴儿,他心裡只有一个感想:

  「靠,风什麽流,根本就是风流流错地方才会弄出这玩意儿。」

  那天,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骂髒话,也是他当父亲的第一天,也是他和儿子的第一次相遇。

  更是他和儿子的开始。

  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真的很笨。好友给他地址,他不去不就得了?只是他不但去了,还找错了地方,上错了人。

  不过也因为当时的错误,他才有这麽可爱的儿子,他才能和笨儿子相遇。或许这便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

  只是为何当时那个半玉为何要替他求情呢?这个问题他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他真的遇上了一个好女人吧?

  望着外头的雨景,他不禁摇头浅笑。

  当他将同学踢出家门,正要回到自己房间时,他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父亲倚着窗缘,望着外头的雨景,嘴角扬起慵懒的笑容。

  为什麽父亲会这麽开心呢?

  难道父亲喜欢下雨天吗?

  低喃着心中的疑问,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试着向父亲一样,靠着窗户看窗外的雨景,听着雨滴和屋瓦的敲击声,他试图从雨景中找出特别之处。

  歪着头,他渐渐睡着了。

  梦裡,他回到小时候,幼时的自己不断追逐着在前方行走的父亲。

  「父亲。」他唤。

  前方的人转过身,抱起幼时的自己。

  带着温柔的微笑。

  在被父亲拥抱的同时,他似乎也感受到一些温暖。他回抱着温暖的来源,渐渐睡熟了。

  看着被束缚住的下半身,他苦笑。

  无奈地掰开儿子的双手,将儿子安放在床上,为他盖好棉被。这孩子,刚刚是梦到什麽呢?笑得这麽开心。

  习惯性地摸摸儿子的头,他起身离开欲准备晚餐。

  只是专心拟定菜单的他,没有注意到方才他的笑容、他的动作裡,都带着些许的宠溺。


  金甘糖


  最近,他的桌上都会放着一颗金甘糖。

  每天放学回家后,他都会在书桌上发现一颗用小纸盒装着的金甘糖。

  披着些微的糖衣,白黄双色螺旋的花纹就像弹珠裡的图桉,不论转到任何角度,它仍是同样的样貌。小小的糖果有着甜甜的滋味,偶尔还会因为花纹的颜色不同,而有不同的味道。一颗不起眼的糖果,含在嘴裡,甜味久久不散。

  那是他小时候最爱吃的糖果。

  以前父亲工作回来,要接他回家时,偶尔会给他一颗金甘糖含着。

  他一走进房间,看见出门前原本凌乱的桌面不仅被收拾得乾乾淨淨,正中央还放着一个纸盒,他愣愣地捧着小纸盒,脑中的思绪忽然全部中断,停止运转。

  会进他房间的,只有一个人。

  这个……应该是父亲给的吧?

  「父亲!」急忙地扔下书包,他连制服都忘了换下,便小心地捧着纸盒到菜园寻找父亲。

  「嗯?」

  「呐,父亲,怎麽会有这个?」带点期待地问着。其实他想问父亲的是,父亲怎麽会送他金甘糖?

  父亲平常很少买零食给他吃的,今天却给他金甘糖,为什麽?

  「昨天买的,原本是想让你和你朋友分着吃的,可是昨天你朋友不知道什麽时候回去了,所以才没拿给你。」其实那只是偷听的藉口,只是他不想让儿子发现他的父亲偷听他们的谈话,因此有所隐瞒。

  这是为了别人而买的?

  原来不是为了他而买的?

  脑海突然浮现昨日父亲倚着窗缘赏雨浅笑的慵懒模样。

  难道……那也是为了别人?

  甜蜜的糖果、不同的父亲,竟然都是因为别人而出现,不是为了自己……

  明明足履平地,却感到难以呼吸。

  原本小心翼翼地宝贝着的纸盒,现已隐没了踪影,用被折叠出的尖角刺着他的掌心,隐隐刺痛。

  「怎麽了?」难得的,笑容从儿子脸上消失了,发生什麽事了吗?

  「没事,我先去换衣服,再来帮父亲的忙。」勉强挤了个笑容,他随即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无法克制地捶打牆壁,宣洩难以抑制的气愤。

  咚、咚、咚、咚、咚……

  直到心裡较为平静以后,他才换下制服,走出房门帮父亲做事。

  徒留被捏毁的纸盒在桌上,被风微微摆弄着。

  试了很多次,到头来他还是没办法丢掉那纸盒。

  因为那是父亲给的。

  一直以来,只要是父亲给的东西,他都非常珍惜,视之如珍宝。

  但,唯有这次例外。

  今天他一直看着那纸盒发呆。

  上课无法专心听课,下课也只是看着它发愣。对于其他人的打扰他一概不理,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见平常待人和善的阿杰突然变得很冷漠,其他同学只是带着疑问,尽量别去打扰他。但某位同学可就不像其他人一样安分了。

  昨天被阿杰一脚踢出门淋雨,害他淋成落汤鸡,回家还被笑得要死。他决定一定要让阿杰好看。今天阿杰一付死人脸、一脸呆样,刚好,他的机会来了。

  「喂,阿杰。」

  「……」

  「喂,我在叫你唉!」

  「……」

  「靠,你是耳聋了是不是?我在叫你,你是没听到喔?」揪起他的衣领,将他从座位上提起。

  原本被轻握在掌心的纸团,因为身体的动盪而滑落,滚落在地。

  「这是什麽?情书?」抢在阿杰之前,那人拾起纸团。「喂,大家来看喔,有人写情书给阿杰喔!」

  在一旁围观的同学们不敢靠近,因为阿杰今日的模样真的不太对劲,没有人敢和那人一起瞎起簟

  「还我。」拳头不断握紧、鬆开、握紧、鬆开,但无论他重眩嗌俅危允茄挂植蛔⌒难e不断翻腾的怒火。

  那是父亲给他的金甘糖。

  你已经把父亲的目光从我身上夺走了,你已经把我的父亲给夺走了。

  为什麽……为什麽现在连一颗金甘糖你也要跟我抢?!

  他气红了眼眶,一步步逼近那令他厌恶至极的某人,有生以来,最让他气愤难忍的某人。

  「怎、怎样?有胆就来拿啊!」

  那人转身就跑,怒火中烧的他完全不想和那人玩你追我跑的愚蠢游戏,随手抓了张椅子便朝他砸过去。

  一张没中,再丢。第二张没中,再丢。

  直到椅子击中那人的背部,他不疾不徐地走过去。

  「干,再跑啊!不是很会跑?」

  就像那人之前对他所做的那样,他抓着那人的衣领。「东西给我。」

  第一次看见阿杰如此凶狠的眼神,那人颤抖着手交出早已烂到不能再烂的纸团。

  摔开那人,他慢慢地将刚才所丢掷的椅子移回原位,一张一张慢慢地移着。旁边围观的众人没人动手帮忙,只是害怕地看着阿杰,不敢靠近。

  第一次发这麽大的火,他的心裡很畅快,却有种罪恶感。

  痛扁了心裡讨厌的那个人,他觉得很痛快,但他知道,光是这样子他也无法抢回他的父亲。

  总不可能要他杀了那个人吧?

  走在回家的路途上,他不停地在心裡胡思乱想,幻想着如果心裡的想像都能成真的话,他一定会很开心。

  但,他也只能在心裡想想罢了。

  抽出一直插在口袋裡的右手,不停地颤抖着。

  他刚刚真的做了那些事了吗?

  摊开握紧的拳头,掌心有些黏腻。金甘糖的糖衣因为他的体温渐渐融化。

  将金甘糖塞入嘴裡,失去糖衣的包覆,柠檬酸味直冲眼眶。

  他知道的,刚才真的不应该如此冲动,但都已经做了,又能如何呢?

  眼角微溼,他赶在返回家门前整理仪容,擦乾眼泪。只怕被父亲发现他的异状。

  他,不想让父亲失望。

  但是,含着泛酸的金甘糖,他心裡有股虚无感,十分地不踏实。

  「我回来了。」走进家门,恰好看见正在上香的父亲。

  听见儿子的声音,他转过身,原本自动扬起的笑容在看见儿子的面孔时落下,他微微蹙眉。

  「先去放东西、换衣服吧!」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将他推向房间。

  「喔……」

  看见父亲方才的表情,他以为父亲知道了,但即使当他换好衣服,到菜园帮父亲忙时,父亲仍旧没说什麽。晚餐时也是,唸书时也是。

  父亲大概不知道吧。他心想,便定下心专心唸书。

  只是在他唸完书后,却发现平常早睡的父亲斜倚在房门口看着他。

  「父亲?」疑惑地看向父亲。这麽晚了,父亲怎麽还没睡?

  父亲没说话,仅是走到他身旁,摸摸他的头。

  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便让他鼻酸,眼眶泛泪。

  「你最近是怎麽了?」

  「父、父亲?」话语颤抖,他已带泣音,不住地哽咽。

  「最好说实话,别以为父亲看不出来。」轻拍儿子的背,和平常一样安抚着。但其实他知道,儿子这次的情况和平常完全无法相比。

  今天他一回来时,满脸戾气,就像是刚和别人打了一架一样。回来以后他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他真以为他看不出来吗?

  「我、我……」

  这次是他出生以来哭得最惨的一次。

  颠三倒四地自白着、哽咽着,也向父亲撒娇着。

  不停地擦着涌出的泪水,还不忘拉着父亲的衣角,就害怕父亲讨厌他,离他而去。

  他知道他已经不是父亲心中的乖孩子了,也不是父亲最乖的笨儿子了。

  可是,他就是不想失去父亲。

  他只是希望父亲只会是他一个人的,他只是希望这样而已……

  安抚着熟睡的儿子,发现衣角仍在儿子手中,他叹了口气,帮儿子盖好棉被。随手抓了件儿子的外套,他也躺在儿子身旁,打算今晚就陪着他的笨儿子。

  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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