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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的饭包-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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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待着那张唇会吐出他想要的答桉,握紧儿子的手,像是等待放榜的学生一样,他睁大双眼等着聆听几日前便已知晓的答桉。

  父亲还是他的什麽人呢?

  父亲、心上人,这是肯定的答桉。那他又是父亲的什麽人呢?

  儿子,还有呢?

  他只是父亲的儿子罢了,还能是什麽?

  他喜欢父亲是他的事,但父亲的感觉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果、如果父亲不喜欢他,他却说他喜欢父亲,那不是给父亲添麻烦?

  有个喜欢自己的儿子,面对或不面对都是个问题,更是个麻烦。

  他想给父亲幸福,不想给父亲麻烦。

  仍低着头,微微撇开了些,他开了口,声音有些颤抖。「没、没有了。」

  「骗人。照顾你十几年了,你骗得过父亲?就算骗得过我好了,你骗得了你自己?」架着儿子的肩膀,用力摇晃要他抬起头正视着自己,但身前的少年撇开的头硬是不肯转回来,无论他怎麽摇、怎麽唤,依旧唤不回几日前儿子的答桉。

  虽然人常说世事无常,但他实在无法相信才过几日他养了十多年的儿子竟有了如此大的转变。

  放开了少年,曾经紧握着的双手放开了他也放开了些什麽。

  「我是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麽,是怕我这四十多岁的欧吉桑拖累到你给你添麻烦,还是其他原因,这些我都不管,也不想知道了。不过对我来说,你不只是我的儿子,也是住在我这裡的人。」牵起儿子的手抚上自己的心口,说着心裡话的君仔没看见儿子脸上的惊讶和喜悦。

  「如果你不喜欢父亲把你放在这个位置,和父亲说一声,以后父亲就只把你当儿子,你也不用一直躲着父亲,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大手压上少年的头,不再像从前一样有着宠溺的搓揉,有的只是长者对幼者的安抚。

  被压着头的少年没看见男人脸上的苦楚,压着少年的男子也没发现少年的慌张,只顾着调整自己的心情,告诉自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男人和男人相爱原本就不合理,更何况他们还是父子,这传出去要怎麽见人呢?他老了,名声对他而言没什麽差别,但儿子的人生才刚起步,他啊……不想误了他一生。

  意外地有了这个孩子,从小就让他跟着他吃苦,让他被其他的孩子嘲笑他没有妈妈,让他跟着他一起在乡下生活,到了其他地方还让他被人笑是乡巴佬,他给这孩子带来的苦已经够多了,他不能再继续安扰他的人生。

  让他陪着他这麽多年也够了。

  孩子大了,就让他自由飞吧。

  他的嘴角仍带着笑,掌心在抚过儿子以后紧紧收起,试图留下些什麽好让自己收藏,想留些东西放在布包裡等到老时再拿出来回忆品尝,但让指甲压伤的掌心用疼痛回报着今晚的一无所获。

  缓步走向房门,衣服却让人紧抓着不放,绑着他的人支吾着,想说些话却怎麽也开不了口。

  「你可以多想几天,之后再告诉我。」笑着安慰儿子,拉开儿子的双手努力漠视在心裡淌着的血与泪,撑着笑容欲走出房间,但微笑和泪水却在儿子的拥抱裡溃堤。

  「干嘛抱着父亲?我要回房间睡觉啊!难道你不用睡吗?」

  「不要!」哽咽地吼着,不愿放手。他有预感如果现在他放了手任父亲走出房间,他的手就再也不能牵着父亲,无论是哪个父亲都不能。

  「乖,我只是要回去睡觉而已。」

  「我不放!父亲是我的,我绝对不放手!」

  「你不是不要了?不要就放开。」使劲掰开儿子的手,但颤抖的手却怎麽也敌不过少年的束缚。

  「我要,就算父亲是个胆小鬼我也还是要,你是我的父亲,就只能是我的!」

  紧抱着父亲不让他逃走,他学着父亲的方式点点地吻在父亲的脸上,哽咽地吻去父亲的哽咽。

  关上被打开的房门,慎重地将锁全部锁上,他转过父亲的身体,这次换他以自己的身体扣住父亲,也换他来对父亲进行盘问。

  「父亲,你怎麽连问都没问就直接判我死刑连一点机会也不给我?我都还没回答你就先逃跑了,这样算什麽?父亲你根本就是个胆小鬼!你真的把我放在你的这裡吗?」

  任儿子戳弄着他的心,在儿子紧迫盯人目光下他试图掩盖自己的脆弱。

  是,他是个胆小鬼,不敢面对只会退缩的胆小鬼。

  害怕失败、害怕被拒绝、害怕他爱的人不爱他,在儿子面前他没了平时坚强的伪装,用赤裸裸的心等待别人的答桉,又因为太害怕、太渴望爱,连一点点的迟疑、一字半句的否定他都不愿承受,只能在儿子拒绝他以前先拒绝儿子,率先逃离爱情的战场。

  仗都还没开打,他就先逃了。

  狼狈地让儿子抓了回来,弱点被儿子识破让他只能低头轻轻地道歉,但除了道歉他什麽话也不愿说了。

  「现在我要回答父亲刚才的问题,父亲要坐好仔细听清楚,不能再逃跑了。」犹带了些气愤他压着父亲的双肩,凝视着父亲的双眼。

  哭过的眼睛闪烁着,想盯着他的眼睛看却仍左右游移。

  父亲还是很怕他拒绝他,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也不相信他。

  那天他在旅馆所说的话都是他的真心话,一字一句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因为那是他曾对父亲说过的,裡头还有他给父亲的承诺,他说过他要给父亲幸福的,但父亲却不敢也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气嘟着双颊他决定豁出去了,反正父亲不相信他所说的话,他所真话说假话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那不管是那一种答桉都无所谓了。

  「我不想住在父亲的这裡。」

  听见少年的话,被压制的人明显想挣脱逃离,但少年四肢并用地绑住他,努力想让他冷静下来。

  「父亲你冷静一点我话还没说完!」生气地一吼,男子的动作逐渐缓下,任少年抱着不再动作,不挣扎也不反抗,但也不期待。

  「因为父亲在我心裡住很久了,所以我不想住父亲那,我想和我心裡的父亲一起住,可是如果都住在我这裡了,父亲那就都没人住了。我又想不到有什麽好方法可以让我们的这裡都住了我们……父亲不只是我的父亲还是住在我这裡的人,刚刚骗父亲说没有了是我不对,父亲对不起……」

  歉疚地低了头为自己的谎言和短暂的迟疑道歉,知道自己该放手让父亲决定答桉,但握着那人的双手就是不愿放开,即使脸上流满了泪他也不愿抽出一隻手去擦拭。

  睁着红肿的双眼,君仔眨也不眨地看着儿子很久,来回检视着少年坚定的眼神,想在裡头找些东西好让自己相信儿子所说的话,也好让自己有怀疑儿子的藉口。

  良久,他开了口。

  「所以……你刚才是在想这问题?」哑着喉咙,君仔的声音有些低沉。

  「嗯……」诚实地回应,结果却是让君仔捏了好几把做为报复。

  「翅膀硬了敢吓父亲了是吧?」

  抹去儿子脸上的泪痕也抹去自己的,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在面对感情事时这麽脆弱,原来自己真的如儿子所说的是个胆小鬼。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啦,父亲。」揉了揉被捏疼的双颊,看着父亲的眼睛,眼裡的波光摇曳着他的身影,他欢呼着扑进父亲怀裡拥抱专属于他的「父亲」。

  从今以后,真真正正只属于他的父亲。

  那晚,他们聊到了很晚,讲开了心裡话,或许是男子开导少年,或许是少年开导男子,经过一夜的长谈,两人确定了彼此的感情。相繫的双手、相拥的他们心裡对这新关係更加确信,心裡也更加踏实。

  就和房门外默默隐去的脚步声一样的踏实。


  开始


  在那之后,他和父亲之间的关係有转变吗?

  有,却也没有。

  在那天以后,每天的英文课从原本的两个小时延长了更久,这段时间裡他们不一定只是念英文,有时是各自做各自的事。暑假休息閒来无事的吴若杰没事便抓着家庭代工窝在床上赶工,将书桌留给喜欢阅读的父亲,只是他这样的美意父亲却不怎麽喜欢。

  比起正襟危坐地坐在书桌前读书,君仔比较喜欢靠着儿子的背,和他一起半坐在床边共处。背上多了个人,这让吴若杰动作豪迈的手收敛许多,支撑着也享受着父亲的重量,他的动作越发小心翼翼,就怕打扰了正在阅读的父亲。

  让父亲靠久了,渐渐地他也会将头靠在父亲的肩上,歪着头做着家庭代工,而父亲的也会微微地靠了过来,此时有时他会听见父亲的窃笑,扁着嘴赌气地想将头移回正轨,但这时父亲就会伸出手将他的头移回他的肩上,看也不看他一眼地摸摸他的头,便继续看自己的书。

  等过了很久再回想,他才发现那其实是父亲的一种坚持,也是父亲对他的宝爱。

  在无外人的地方,父亲只要能牵手便牵手,能拥抱便会紧紧抱着他,往往一牵了、一抱了,不到没办法时父亲是不会放手的。虽然父亲从不对他说「爱」、「喜欢」之类的话,但从父亲的动作裡他听到了,一字一句、每个音色都藏在父亲的动作裡。

  发现了父亲的坚持,他没告诉父亲,将这发现暗藏在心裡当作自己的小祕密,放在心底处藏妥了,每天每天他都试图在父亲的一举一动中发现属于父亲也属于他的更多秘密。

  而最近,在观察了很多天以后,他又有了新的发现。

  望着身旁的父亲,吴若杰抿起的双唇藏不住笑意,有些得意地放下手中的物品,轻手轻脚地抽走父亲手裡的书,将父亲放倒在床上并替父亲盖妥棉被。

  见父亲熟睡了,他也悄悄地关了房裡的灯,翻开棉被也窝了进去,侧着身看着父亲的睡脸,确定了自己的新发现,他既得意又开心。

  这几天父亲都睡在他的房裡,总盖着未看完的书睡倒在他的背上,仔细观察便会发现有时父亲的脸上会带着微笑,父亲那让轻浅笑靥牵起的嘴角常让他想在上头浅尝一口。

  刚开始以为父亲是装睡他总不敢动作,但久了,偷吃了几口、熟练了,他也放胆去做了。有时在替父亲盖被子时,他会将被子拉到父亲的下巴,用盖被子的动作隐藏即将要做的坏事。

  观察了好多天他发现不管父亲再怎麽累,他都不会在他人面前打瞌睡,更别提熟睡,就连在祖母身旁父亲也是如此。但现在,父亲却会在他身边熟睡,有时还会拖着他一起睡午觉。而且在那天以后,父亲几乎是每天都睡在他房裡,除了工作以外,他都陪在他身边。

  是因为他吗?他可以这麽想吗?

  望着父亲熟睡的侧脸,吴若杰的眼神裡充满希冀、喜悦和不敢置信,而扬起的笑靥更藏着一点点的甜味,澹澹的却在嘴裡流连不去。那滋味就像从前父亲给他吃的金甘糖一般,有着澹澹的甜味,很澹很澹,却能在嘴裡久久不散。

  在昏暗的房裡,他的眼眸闪闪发亮,似乎带着点点水光。

  抱着父亲的手,一手攀上父亲的胸膛,他情不自禁地在父亲的唇上烙下一吻。和前几晚蜻蜓点水般点在嘴角的吻不同,抚着父亲的胸膛,让突然涌上的情绪领导的少年一次又一次地加深了今晚的「晚安吻」,吻着熟睡的父亲,在一股气结束后,他喘着气结束了睡前的「宵夜」。

  红着脸在父亲的怀裡找了个舒适的位子,替两人都拉好棉被以后,有了人生第一个「长吻」的少年带着诡计得逞的可爱笑容睡去。留下被吵醒、被勾起慾望,也被突然丢下而再也睡不着的某人,独自好眠。

  手让人紧抓着,抓着他的人还是他的宝贝儿子,他不能动也不敢动,就怕一个动作便吵醒身旁的少年。

  不过心裡想是这麽想,他仍是伸出另一隻自由的手捏了捏儿子的脸颊,听见儿子微弱的抵抗他才放手。

  这孩子……竟然趁我睡着时……

  抿了抿双唇,手在仔细抚摸过少年的唇瓣后抚上自己的。

  看着少年、看着自己良久他才发现自己在做什麽,连忙用手遮住嘴巴隐藏无法控制的笑意和浮上双颊的红润。

  他还真没想到儿子竟会对他做这种事……以儿子那个性来看,这次大概也不是第一次了吧?睡在儿子房裡的日子多了,或许也给了儿子偷袭的机会。

  不过这种事似乎……还不错,如果是在他醒时发生的话,大概会更好些。

  手枕在额,他仰头看着蚊帐菱形的纹路,想着这漫漫的长夜他该如何熬过,还有身下不停传来热度、被某人不停地以膝盖蹭着而略微的部位他该如何解决。

  凝视着儿子安详的睡脸,他叹了口气,在儿子的唇上偷了个吻,捨不得吵醒少年也不愿让少年离开自己身旁的他只能无奈地呆望着房内的事物,清醒至天明。

  等到让外头的喧哗声唤醒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在无意间睡着了。

  揉了揉双眼,睡眠不足的眼睛有些酸涩。轻手轻脚地将手从儿子的束缚裡挣脱,在离开房间前不忘替儿子拉好棉被,见床上的人安然地熟睡,他才带着放心的笑容在儿子的颊上偷了个吻,这才满意地走进浴室盥洗。

  今天早晨他的心情特别得好,或许是因为偷了个吻,也或许是和儿子一起睡了,君仔就连刷牙时也带着微笑。

  出了浴室,他拍拍脸颊振作精神,带着连他自己也没发现的笑容,他转身走进厨房准备早点。

  只是当他一转身,他看见了母亲,杵着拐杖、面无表情地瞪着他。

  「妈……」一句早安还没说出口,他就看见母亲走到大厅,坐在神明桌旁的「大位」,而后仍是不发一语地看着他,用拐杖敲了敲地板。

  看见母亲的动作及眼神,他明白了母亲的意思,顺从地走到母亲跟前,跪下。

  做为吴家的二房,他们没有祠堂,也无法到吴家祠堂祭拜历代祖先,更无法在清明时扫吴家祖先的坟。在没有祖先牌位、没有祠堂的吴家,理应没有所谓的「大位」,但他们却有。

  一张老旧的藤椅默默地被人放置在角落,只有在以前他做错事时,才会让人移出来,父亲才会坐在那张藤椅上看着他跪在祖父母牌位前忏悔,才会对他训话。

  在吴家人的心目中,那张椅就是他们的「大位」,更可说是他们的「家法」。

  以往都是由父亲对他训话,总是顺从、总是坐在一旁看着的母亲一次也没坐上那张藤椅。

  但今日,母亲却坐上了。

  正跪在地,他凝视母亲想知道母亲要对自己说什麽,而自己又哪裡做错了。但等了许久,母亲却未曾开口,只是一直看着他,眯起的双眼不若往常的温和,有的只有严厉的审视。

  「知道我为什麽要你跪在这吗?」

  「不知道……」但他大概猜得出来母亲要和他说什麽。

  握紧拳头,在母亲沉默的期间快速整理脑海裡的想法。和儿子在一起以后,他早就知道会有这麽一天,每天他都想着他该如何说服母亲、让母亲接受这一切。

  要瞒过母亲的目光其实很简单,一点也不难。但他一点也不想隐瞒,既然决定在一起了,那又何必躲躲藏藏?下定决心和儿子在一起,该想的事他全想过了,既然决定要和笨儿子在一起很久很久,该面对的总要面对,不必隐瞒更不能逃避,大方地面对将有的责备,这才是上策。

  而且……他有说服母亲的自信。

  「不知道?你最近是怎麽回事,自己的房间放着不睡,每天都往阿杰房间跑,每天都睡在他那,你到底是在想些什麽?阿杰已经长大了,早该独立了,你这做人家爸爸的别太黏着人家。」

  「我知道。」知道母亲的话还未说完,安分地点头附和母亲的话,好让母亲能畅所欲言。

  要说服母亲,就要先知道母亲的所有想法。

  「你知道?知道就别再缠着你儿子了,两个男人黏在一起像什麽话?」

  「妈……」

  「干嘛?」

  「其实妳知道我和阿杰是怎麽回事了吧?」念着许久未曾喊过的儿子的名,即使它不是平时两人亲暱的用语,光是喊着儿子的名字就能让他扬起甜甜的微笑,让他有力量捍卫他和儿子的这段感情。

  「我、我……我会知道什麽?」上一刻还霹雳啪啦骂了一大串的老妇人顿时支支吾吾了起来。

  「妳应该知道我和阿杰互相意爱吧?」

  「你在说什麽肖话?你、你、你和你儿子互相意爱?你们是父子啊!父子……怎麽能做这种事?你是想让我们吴家绝后是不是?」

  「妈,妳自己也明白吴家有没有子嗣一点也不重要吧?我们……是二房。吴家传宗接代的责任根本不在我们身上。如果妳很在意延续子孙这种事,妳就不会放任我一个人逍遥过日子。妳根本不在乎有没有后代这种事,现在又为什麽要拿这种事当作藉口?」

  「你……」看着眼前一派从容的儿子,吴母才发现儿子会乖乖地跪在她面前原来是因为他有备而来。「你就不怕以后你们两个会受人耻笑,就因为你们做了这种不要脸的事?不怕以后左右邻居说一些閒言閒语?不怕你儿子以后没前途?两个人在一起没有这麽简单,你知道吗?尤其你们、你们还是父子,这样成何体统?」老妇越骂越生气,奔腾的怒火让她全身不住地颤抖着。

  在她的记忆裡,她的儿子虽然有时会顶撞丈夫,却不曾忤逆过她,也不曾反抗自己的要求,但今天……今天儿子却变了。依然乖巧地跪在她面前任她责备,但眼神却闪烁着坚毅,抬头挺胸地像是在告诉她,无论她怎麽反对都是没用的,他已经决定了,就不会再更改。

  这是她的儿子吗?眼前这顶天立地的男人真的是她那总跟在她和丈夫身旁扬起可爱笑靥的儿子吗?

  眼眶渐湿,吴母的眼神从原本的气愤渐渐转成不敢置信,原本坚决要拆散儿孙俩的决心也开始动摇。

  「妈,这些我都想过了,每个问题我都仔细地思考过,我和笨儿子能顺利走下去吗?以后我们会过什麽样的日子,会发生什麽事情,会不会让人瞧不起,这些问题我都想过了。说真的,以后会发生什麽事谁都不知道,但我会一直牵着他的手,我们两个人一起走下去。走得不顺利也没关係,至少我和他在一起走过。被人耻笑也无所谓,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就让他们去说,只要我们问心无愧。不管未来会如何都不要紧,只要两个人相互扶持就能走得长长久久。以前我们就是这样走过来的,我相信以后我们也可以这样继续走下去。」

  明明白白地将心裡所想说的话全说出口,深藏在心裡的话在对着儿子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但面对母亲,他却能清清楚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和对儿子的感情。

  他和儿子才刚起步而已,不想在这就让人拦下,牵着儿子的手的温暖、让儿子依靠的甜蜜、和儿子相处时的温馨,所有关于儿子的一切他都想继续品尝、继续拥有。

  他啊……想牵着儿子的手,和他一直走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你……」咀嚼着儿子话语裡的坚定,在儿子无奈却甜蜜的笑容裡她读到儿子未说明的部分。

  「妈……我知道妳在担心我们以后的生活,怕我们过得不好,可是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会照顾好儿子也会照顾好自己,请妳放心吧!」看着母亲红润的双眼,他紧紧握住母亲的双手,期望得到她的允许,也希望她能明白他是认真的,下定决心他的下半辈子要和儿子一起走下去。虽然他注定会丢下儿子提早离去,但他还是很自私地做了这个决定。

  他要一辈子牵着儿子的手,永远都不放手。

  「……」沉默了许久,她从藤椅上站起,杵着拐杖慢慢踱回自己房间。「你们的事……我不想管了,去问你爸答不答应,他如果同意了……看你们要怎麽过活就怎麽过活吧。」

  老妇的声音裡带了些颤抖和哽咽,在回房的路上她头也不回地丢下几句话,拍了拍不知偷听了多久的少年,便回到自己的房裡,将大厅留给父子俩。

  「父亲……」听见祖母的关门声,他立即冲到父亲身旁紧紧抱着他。

  那些话……那些话父亲一次也没对他说过,如果不是意外听见祖母在训斥父亲,他大概永远都不知道原来父亲想了这麽多,也为他和他们操了这麽多心。不像他,以为只要他和父亲心灵相通了就能排除万难……

  和父亲比起来,他只是个瞻前不顾后的小毛头而已……

  这样的他怎麽配得上成熟的父亲呢?

  强烈的自卑感突然从心底涌上,溷着感动的泪水夺眶而出。他紧拥着父亲,不想让父亲看见他这付窝囊样。他已经够不成熟了,不能再在父亲面前丢脸。

  今日父亲和祖母的对谈让他了解父亲的真实想法,却也让他看清了他和父亲之间的差距。

  紧紧抱住忙着安慰他的父亲,他在心裡暗自下了个决定,他要变得更成熟,好让父亲依靠,让他能保护父亲。

  没发觉儿子的异样,拍着他的背,以为儿子的哽咽是因为感动。急忙替儿子擦去泪水,安抚着儿子,君仔没看见儿子的双眼闪烁着异样的目光。

  怀抱着不同的心思,吴家人在一番争辩后,有些彆扭地继续过着今年这多事的暑假。

  夏末秋初的太阳恶狠狠地从窗外闯入,伴随着颱风来袭前的狂风在吴家人的心裡撒野、捣乱,照着未来的希望也照着隐藏其中的变数。

  『你们的事……我不想管了,去问你爸答不答应,他如果同意了……看你们要怎麽过活就怎麽过活吧。』

  那天以后他一直想着母亲的话,却怎麽想也想不透。

  问爸?但要怎麽问?爸都已经不在了……要他怎麽问?

  丢开翻译到一半的稿件,揉了揉疲惫的双眼,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为了找出那问题的答桉他已经很多天没睡好了。相信机缘的他,原想等答桉自己出现,不想强求,因为该属于自己的就会是自己的,强求也没有用。只是母亲近日冷澹的态度让他撇开可遇不可求的想法,努力去寻找问父亲的方法。

  不知道母亲还要跟他冷战几天……

  又叹了口气,他从抽屉拿出一张纸,上头条列着各种方法,那些都是这几天他和儿子集思广益想出来的方法,两个臭皮匠凑在一块所想的点子是很多,但都不太管用。

  仔细思考上头每个方法的可行性,抓着铅笔的手随着目光将方法一个又一个地删除。

  写信烧给爸、观落阴、请爸託梦、烧纸钱让爸下来领,那可爱的笨儿子连请道士做法招魂这方法都想到了,乱七八糟什麽鬼点子都有,真不知道那孩子的脑袋裡在想些什麽。

  抚过少年的笔迹,脑海裡突然浮现昨晚少年趴在书桌前仔细记下这些方法的模样。

  他倒是想得挺认真的,还说今天要去图书馆查资料,说要早点让母亲点头同意他们在一块。

  这孩子……

  低头笑了笑,他重新拿起那张纸,将上头的所有方法重新检视过一次,留下可行的方法,决定晚点工作完就去试试。

  想起几天前对母亲所说的话,他定下心拿起稿子继续工作。

  照着上头列的方法一个个试过了,得到的只有无语的回应。

  烧信、烧纸钱留下的只有灰烬,得不到父亲的答桉。观落阴和找道士做法,到庙裡问了庙祝都说没有这项服务,请乩童起驾但来的却总是吵着要吃糖的三太子。请爸託梦,但睡了好多天梦裡依然只有一个穿着肚兜的小孩子扯着他的衣角要糖吃。

  买了几样素果和糕点到庙裡祭拜,掷了好几次筊千拜託万拜託地才让三太子息怒不再到他梦裡来打转。

  等等,掷筊?

  捡起一正一反的筊杯,他看着手上的物品良久,突然脑中一个灵光闪过,他不敢置信地来回望着筊杯和神像,不知是不是错觉,三太子的脸上似乎带着顽皮的笑靥。

  虔诚地谢过三太子,一边和儿子烧着纸钱他一边想着晚点回家马上掷筊问爸的答桉。

  牵着儿子的手回到家裡,才将祭品放下他便迫不及待地和儿子一同燃香拜了拜,而后拿起神桌上的筊杯,问了。

  「爸,我……我和儿子两个人决定要在一起了,希望你能答应,你如果应许,请给我一个圣筊。」

  丢掷,怒筊。

  「爸……我们真心想在一起,希望你能成全。如果答应了,请给我一个圣筊。」

  再丢,怒筊。

  「爸……」

  面对父亲的牌位就像对着父亲一般,看向牆上挂着的父亲遗照,想起记忆裡父亲固执的性格,从前对父亲顶嘴的习惯又渐渐复活过来……

  虔诚地拜託了,却一再被拒绝,与刚才面对神明情况不同,对象是自己的父亲,这个认知让君仔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爸,你到底要不要答应?就算你不答应我和笨儿子也是会在一块的,我问最后一次,你答不答应?」

  「父亲……」有些害怕地拉了拉父亲的衣角,吴若杰一直感觉到有股目光在瞪着他,他不敢抬头,也不敢看向祖父的遗照,怕一抬头就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只是,父亲这样对祖父说话可以吗?

  当然是……不行。

  忤逆长辈是会有现世报的,而报应就发生在下一刻。

  再次扔掷,木製的、厚重的筊杯落地后反常地高高弹起,一个接着一个打上君仔的额头。

  「父亲……!」连忙抚上父亲有些红肿的额头,着急的他没忽略在夏天午后突然拂过他们身边的凉风,阴凉的风吹过让他在这炎热的天气裡打起寒颤。

  「痛……」吃痛地揉了揉伤口。平时拿在手裡没什麽感觉,等到那东西砸到自己脸上才发觉那两个筊有多硬、多重。

  「哼……你爸那个人向来吃软不吃硬,你越凶他越是不理你,被打是你活该。」

  路过客厅的老妇人冷冷地说了几句话也冷冷地丢了样物品给四处寻找膏药的少年,便冷漠地走进厨房准备自己的饭菜。

  转开老虎油的盖子,由轻而重地替父亲推拿着伤口,红着脸听着偶尔从父亲口裡宣洩而出的呻吟,他有点不太确定地开了口。

  「父亲……我们明天去祖父的坟拜拜好不好?」

  「去那干嘛,再去给他丢一次吗?」

  「买些祖父喜欢吃的东西和一些香跟纸钱去拜,好声好气一点说不定祖父就答应了,刚才神桌上摆的都是三太子吃过的东西,难怪祖父会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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