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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的饭包-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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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买些祖父喜欢吃的东西和一些香跟纸钱去拜,好声好气一点说不定祖父就答应了,刚才神桌上摆的都是三太子吃过的东西,难怪祖父会生气。」当然吴若杰不敢告诉父亲祖父会生气是因为他顶嘴,不过多试一次总是多一次机会,只是明天要记得在父亲顶嘴前拉他一下,免得他又让祖父打一次。

  「唉……好啦,明天我们一起菜市场买点东西,一起去山上拜拜。」一起让父亲认同我们。

  儿子的手不轻不重地按摩着他的头部,药的香气还有儿子的气味环绕在他身旁,舒适的感觉让他十分想睡,双手不自觉地揽上儿子的腰,头也靠着儿子的身体想就这样入眠。发觉父亲的转变,原本按着额头的手转而摸着父亲的头髮,虽然让父亲抱着这令他有点害羞,但他仍是尽量放鬆身体只希望父亲抱得舒服些也睡得舒服些。

  自从父亲向祖母坦白以后,父亲每天忙着工作忙着想办法和祖父沟通,他和父亲只有在睡前才能亲近些,现在找到了方法也有了机会得到祖父的同意,他和父亲终于能回到以前那总是互相依靠着、总是腻在一起的时光了。而且……

  现在父亲正靠着自己。虽然只是表面的依靠,不是他所想的更深层的依靠,但总算是前进了一步,有进展总比没进展好,不是吗?

  抚着父亲的髮,他开心地笑了。

  充满活力也带着自信的笑容在夕阳底下闪耀,吴母一走出厨房见到的便是这样的光景。

  望着那靠在一起的身影,她皱眉,原想用拐杖敲击地板喝止两人,但拐杖才刚提起,她便看见那因被束缚住而只能站着的少年用手指抵着唇瓣说:「嘘」,又指了指靠在他身上的男人,示意要她别打扰他睡觉。

  甘愿就这样站着也不愿吵醒他吗?

  看着那被自己儿子喊做「笨儿子」的少年,她觉得儿子这名字取得真好,这孩子是真的很笨啊……

  她轻轻地笑了笑,配合那孩子的要求不吵醒儿子,将柺杖揣在怀裡,扶着牆壁慢慢地走回房间。

  将祖母的反应看在眼裡,在祖母回房以后,摸着男人头髮的手更为温柔,而少年脸上的笑容也更为扩大。

  祖母虽然嘴裡不说,但其实她心裡已经默许了吧?

  窃笑着继续享受父亲对他的依赖,一心一意照顾着父亲的他没发觉稍早离去的凉风又悄悄地回来,也悄悄地叹了口气,悄悄地……

  翌日清晨,身旁的父亲仍在睡梦当中,但他却已经醒了。与平日醒时不同,完全没有想睡的念头,他的神智清醒得就像是让人丢进水裡又抓起一般,冷冽而清明。抓起放在床角的闹钟,关掉早已设定好的时间,替父亲盖好棉被,他起身盥洗。

  眼睛克制地不望向大厅的藤椅,轻手轻脚地动作不想吵醒父亲和祖母,一边刷着牙洗着脸一边想着晚点要准备些什麽。

  自己曾说买些祖父喜欢吃的,但没见过祖父、也不认识祖父的他根本不知道祖父喜欢吃些什麽,不知道现在临时抱佛脚还来不来得及?

  他加快手裡的动作,想在父亲醒来以前把扫墓要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如果他提早弄好了,父亲应该可以睡久一点吧?

  照着之前自己上山扫墓的记忆,在家裡挖出镰刀和一些工具,些微擦拭后他便走进厨房准备早餐。

  虽然是只是简单的馒头夹蛋和炒青菜,但仍让鲜少下厨的吴若杰忙得手忙脚乱。等到全部都用好时,父亲也让他吵醒了。

  「笨儿子,你在厨房做什麽?」一边刷着牙一边含煳地问着。儿子不知道什麽时候醒来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弄得匡啷匡啷响。

  「我、我在做早餐……」不过做得很失败……

  低下头不敢去看餐桌上的盘子,也不敢去想上头的蛋是焦的,菜可能还有点咸。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实在是乱七八糟……和父亲煮的完全不一样。

  「你会用?那等一下父亲一定要吃吃看。」听见儿子的话,君仔的声音亮了起来,话语裡充满期待。

  「呃……我煮得很难吃,父亲还是别试得好。」

  少年越是推託,男人便越想尝试他的作品。盥洗过后他便走进厨房,拿起蒸好的馒头撕开,在裡头夹了个荷包蛋,一口馒头一口菜地吃得津津有味。

  君仔吃得开心,但一旁的吴若杰却吃得提心吊胆,小口小口地咬着,一边偷觑着父亲的脸色,怕自己乱七八糟做出来的早餐不合父亲胃口,也怕父亲吃了自己做的东西拉肚子身体不舒服。见父亲没什麽异样,他才放心地解决自己的早餐,收拾用完的餐具。

  带着简单的工具准备出门採买素果和一些祖父爱吃的食物,才踏出门就看见祖母推着菜篮走在小路上,也是这时他们才发现原来祖母早已出门不在家裡。

  虽然祖母最近都不理他们,但他们只顾着自己忽略了祖母也实在是不应该……

  查觉到自己的不对,两人马上丢下手裡的东西走到吴母身旁,一个人推着菜篮,一个人则搀扶着吴母。三个人沉默地一步一步踱回吴家。

  「妈,妳要去买东西怎麽不叫我们去?干嘛自己跑这一趟?」

  「哼,我如果不自己去买,你这离家多年的不肖子怎麽知道你爸爱吃什麽又爱吃那家店的东西?」用力戳着儿子的头,见他吃痛地挨出声才停手。

  「所以这些是……」翻弄着几个塑胶袋,裡头有许多水果和一些甜点,红龟粿、麻糬、豆花等等都有。

  拜拜用红龟粿这很平常,但麻糬和豆花……?

  「怎麽会买豆花?拜拜能拜这些吗?」

  「你爸就爱吃这些东西我有什麽办法?东西都给你们买来了还不快去拜拜!」

  「那我们出门了。」带着大包小包的物品,和笨儿子一同迈开脚步上山祭拜,互相打闹的他们没看见身后的老妇正带着宽慰的眼神看着他们。

  儿孙自有儿孙福吗?

  如果真是福就好了。

  掩上大门,她扶着牆慢慢踱回房间,决定要把半个月前停手的毛衣完成。一面勾着毛线她瞪着老伴的相片。

  都走这麽久了,做什麽回来呢?要回来也应该早点回来,他难道不知道她等他等多久了吗?不管她怎麽盼从不进入她梦中的「人」却在昨天回来了,这次回来还是为了点菜,关于她的事连一字半句都没提到,一直要她去村裡的哪家店买什麽,说那家店的东西多好吃多让人难忘。

  那她呢?她让他难忘吗?

  没有,他一次也没提起过,从头到尾没有一点关心她的话语存在……

  这死老猴……

  瞪着照片裡笑开怀的丈夫,她越织越生气,原本要做成毛衣的半成品因为一个不小心成了围兜,睨着照片上的人,她决定就将这东西烧给那负心汉,原本每年重阳惯例会准备的食物她也不准备了,反正等会儿他就要吃大餐了不是吗?

  冷冷地哼了声,将结好的围兜丢在一旁,拣了新的毛线球,搭着明亮的晨光,她开始打起新的毛衣。

  那两个孩子的。

  小心地用镰刀砍除坟墓上以及四周的杂草,金属和石头的撞击声铿铿的十分悦耳,听着那声音,吴若杰越做越卖力,仔细地除去坟墓上高高低低的杂草,把除去的草全扔进墓旁的金炉,在完成后他满意地拍了拍满是尘土的双手,满意自己所完成的和自己所看到的。

  閒不下来的他又拿起临时用杂草绑成的扫把清扫墓地,一边等父亲取水回来好一同祭拜。

  父亲怎麽还没回来呢?

  靠坐在底矮的金炉上,他望着蔚蓝的天空等待着也放鬆着。

  今日他特别地早起,也特别地有精神,不知怎的他有种什麽事都想做,也认为自己什麽事都做得到的感觉。

  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以前对很多事都是迷惘的,对父亲、对课业、对未来,太多的不确定性让他害怕而却步。现在那些不确定性依旧存在,但他却不再那麽胆怯了,反而是能提起脚步勇敢向前。

  为什麽会有这样的转变呢?

  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掌,握起、鬆开、握起又鬆开,只是如此反覆动作着,好像就有股力量涌出,有股冲动想做更多事,想完成自己以前所有想做的事。

  紧握住双手,想留下这股力量和冲动,却徒劳无功,交握的双手像是少了些什麽,像是少了一股从外而来的温暖……

  轻轻地叹了口气,继续望着天空继续等待,微风吹过他阖上眼享受夏日的微风,也听着山丘上的各种声音。

  沙沙……沙沙……沙……

  他竖耳倾听。

  身边除了原本风吹过树林的飒飒声外,隐约地多了另一种声音,像是动物在草丛裡移动的声音,也像是人在草地上走动的声音……

  或许是父亲,但这裡……似乎什麽东西都有。

  想着,一阵凉意瞬间从背后窜上,拉长双耳仔细听着那声音,试图辨别那声音的来源,不敢张开双眼也不敢回头,怕一张开眼一个身影就出现在他眼前,也怕一回头传说中肩上的三个灯会熄灭,他只能用耳朵去辨别那声音到底是什麽。

  然后……一双冰冷的双手从后抚上少年的双颊──

  「哇!」

  吴若杰惊叫出声,向前跌了几步,一边想着「不会吧……」一边转过头一看──

  没人。

  放眼望去,只有山丘上众多的坟和树木,以及在山坡上不断绵延的草地,还有他,还有……

  蹲在他脚边努力憋笑的父亲!

  「父亲!」确定了凶手到底是谁,他紧张的心情才慢慢鬆懈下来。

  「吓到了?」见儿子撇过头不想理他,他赶紧把人揽进怀裡好声安慰着。「因为看你在发呆,所以就……下次不再这麽吓你了,原谅父亲好不好?」

  责备地瞪了父亲一眼,他才微微地点了头,原谅父亲的恶作剧。

  和父亲在一起以后,他隐隐地感觉到父亲的个性似乎不再那麽温文儒雅,越来越像个孩子,也越来越喜欢欺负他。

  父亲,你是小孩子吗?

  扁了扁嘴,拿起水桶和抹布擦拭摆放祭品的檯子,再一一地摆上水果、食物和纸钱,而后燃香。

  在等香点着的期间,他问了。

  「父亲你去装水怎麽装这麽久?」记忆裡那水龙头似乎就在不远处。

  「父亲手脚慢嘛,没办法,哈哈……」拿香的手隐约抖了一下,男子搔搔头,支吾其词。

  他没那个脸告诉儿子在墓地到取水处这短短几分钟的路程裡……

  他?迷?路?了。

  照着儿子的指示走到取水处取好水,想照原路走回去,但一走出取水处他却认不出他是从哪条过来的,只能「照原路」走。照着指示牌走回墓园大门,再依照自己微薄的记忆慢慢走回父亲的坟墓那。当然,在这中途,他也无意地造访了父亲的邻居们。究竟拜访了几个他就不想说了……

  等到一切都准备好了,把点好的香分成一半,先拜了守护吴父的后土,两人才转向对着吴仔的墓碑拜了三拜。

  这次君仔没把祭祠说出来,只是悄悄地在心裡念着,念得乱无章法,偶尔还夹杂着对父亲的抱怨和想念,但重要的还是希望父亲能成全他和笨儿子。

  拿着香,偷觑着父亲,原以为这次可以听到父亲对祖父说些什麽,想再次从父亲嘴裡听见那次父亲对祖母所说的话,但今日父亲却把那些话藏在心裡,静静地不说出来。

  想起刚才父亲对他的恶作剧,他抿嘴也学着父亲在心裡和祖父对话,说着刚才父亲是如何吓他,但平时对他又是如何的好、如何宠他,还有……爱他。

  许多想法一转即逝,无法成条理地让祖父知道,只能用影像、用回忆告诉祖父,告诉祖父、让他明白他们是认真的,而他们会照顾好自己,不让祖父母操心。

  想着,脑海裡最后浮现的,是一个又一个父亲为他准备的便当。从小到大、从国小到高中,每个上学的日子他都带着父亲为他准备的便当上学,每天都带着父亲满满的爱细细地品尝。儘管那些回忆因为久远而有些模煳,但脑海裡却有个记忆永远清晰的便当盒,那是父亲的便当。

  呐,阿公,你知道吗?父亲他啊……为了让我吃好的穿好的,自己每天都吃菜脯配白饭……一件汗衫都补过好多次了还在穿,却坚持每年要帮我买一两件新衣服……还有他啊……

  在心裡一直想着、挖掘所有和父亲的回忆,带着笑的他没发现自己拿香的手在颤抖,就连掉落的香灰烫手他也没有感觉,更没发现自己的眼眶早已红润,眼泪早已溃堤,仍旧在心裡细数着父亲对他的好。

  默想了许久,香早已燃去一半,但想说的话太多,而能用的词太少,他只能在心裡偷偷告诉祖父、谢谢他。

  谢谢他生下父亲,让父亲生下他,还让父亲远离那苦难的时期,让他和父亲一起生活,让他有机会和父亲在一起,认识他、爱上他。

  有太多的话想说,但最后,他只能对逝去的人说声,谢谢。

  又拜了三拜,将快烧完的香插进香炉,在父亲没发现前赶紧抹去脸上的泪水,偷觑着父亲,发现父亲的眼眶也是一样的红润,眼神坚毅,不知在想些什麽、说些什麽。

  发觉心裡似乎有股情感汹涌而上,他赶紧转过身仰头抑止泪水再度溃堤,努力用衣物压着眼睛试图压抑那欲奔逃的情感。

  「好了,那筊呢?我们有带来吗?」将香插妥,儘管仅剩红色的根部。

  「有,我有带……」发觉父亲在叫他,他摸了摸眼眶确定没有泪水再浮现,才转过身将口袋裡的筊递给父亲。

  只是一转过身,两人都愣住了,呆愣过后,相视而笑。

  两个人都是一样的,红着眼眶,眼角的皮肤因为过度摩擦而红红的,试图隐藏哭过的迹象却是欲盖弥彰。

  低下头让父亲抚摸,一度停止的泪水随着笑容浮现,但哭泣却不再那麽令人羞赧。

  握着筊又拜了三拜,在嘴裡喃喃念着,含煳的话语不知在说些什麽,却隐藏着深深的希冀、祈求和盼望。

  终于,掷下。

  两个反面,依旧是怒筊。

  「爸……」

  无奈地弯腰、拾起,再度询问,也再度掷下。

  这回有了转变,不再是怒筊,但也不是圣筊,而是两个平面,笑筊。

  「爸,你现在这样是想做什麽?」

  「父亲,再丢一次试试看吧。」一直以来他都搞不懂哪种是怒筊、哪种是笑筊,只知道如果出现一正一反就代表祖父同意了。不过现在祖父一直不同意,脾气反反覆覆的,不知道他想说什麽……

  「爸,我们是很认真的想请你答应,也很认真的问你的意见,所以请你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你的意见。如果同意,就……」话说到一半,君仔便闭口不说了,手裡的筊杯,落下。

  依然不是圣筊。

  在地上的,是一对立起来的筊杯。

  「……」

  君仔气得想直接走人。

  「笨儿子,东西收一收,回家了。」不顾儿子的阻挡,他转身收拾物品。

  此时,就像在家中那时一样,微微的风拂过,吹起了其中一个筊杯,不偏不倚地砸在君仔的后脑勺,而后落下,一正。

  剩下一个筊依然矗立在地上。

  「不会下一个要打我吧?」嘴裡这样问着,想找父亲当挡箭牌抵挡可能将有的攻击,但转念想了想,他仍站在原处,一副「你要打就打吧」的模样等待。

  像是应和着他的问句,风拂过树林引起沙沙声响,像是个老年男子沙哑的笑声,微风再度拂过,筊杯落下,一反。

  「咦?」不敢置信。

  两人脸上的表情是这麽说的,尤其是君仔。

  那个性子固执到比石头还硬的爸竟然答应了,这怎麽可能?

  才在心裡这样问着,地上被风吹着、摇晃着的筊杯再度行动,这次它敲上的是君仔的小腿胫骨。

  抚着伤处,君仔闭了嘴,无论是身体的还是心裡的。

  小孩子有耳无嘴,他还是乖乖闭嘴得好。

  相较于悽惨的君仔,无伤一身轻的吴若杰开心地对着墓碑鞠躬道谢,拿起纸钱拜了三拜便开始燃烧纸钱。

  紧闭着嘴的君仔想帮忙,却让吴若杰拒绝了。

  「父亲你在旁边休息就好了,如果你来帮忙又乱讲话的话,阿公会怎麽处罚你就不晓得了。」折着纸钱,他指了指金炉裡烧得正旺的火焰。

  虽然今天风不大,可是不知是不是他多想,那火焰似乎一直很想朝父亲的方向发展,风明明就不是往父亲那吹……

  确定纸钱烧尽后,将祭拜的米酒绕着圈洒在金炉旁,收拾祭品和带来的工具,在离去前将水桶裡剩下的水洒在金炉四周,避免火星因风吹而引起火烧山的可能。

  和父亲相偕离去,在离去时,他依然感受到有股目光正盯着他们瞧,但那目光不再那麽锐利了。

  前方男子正努力辨别着他该走右边的路还是走左边的路,脚步些微落后的少年趁男子不注意的时候转过身,对着吴家坟墓的方向深深鞠了躬,深深地道谢。而后在男子的呼唤下跟上他的脚步,牵起对方的手走上中间的岔路,踏上回家的路途。

  一般人不知道的事……

  大门口旁的土地公庙门口不知何时围了许多身影,有土地公爷爷、吴仔,而更多的是吴仔的「邻居」。

  『喂,吴仔,他们走掉了喔。』抓起红龟粿咬了口,发现裡头的馅不是自己喜欢吃的,幽魂甲立即把咬了一半的东西放下,换一个继续吃。

  『林北知道啦!喂,这些东西都是我的,你们抢什麽抢啊?』愤愤地瞪了浪费食物的幽魂甲一眼,他推着那些宛如饿死鬼般的众邻居们,想找到自己爱吃的食物。

  『啊我的豆花哩?』穿过一个又一个抢食的身影,因为人数实在太多他乾脆直接用喊的。

  『在老身这裡。』

  『干,那是我的……』往声音源望去,说出口的话立即吞了一半回来。

  堂堂土地公怎麽也跑来跟他这死老百姓抢东西吃?抢就算了,抢的还是他爱吃的豆花……

  见众邻居吃得津津有味,他也失了抢食的兴致。

  就算抢了也只能抢到菜渣……与其只吃到一点点还不如不要吃。

  他是这麽想的。但想是这麽想,他还是忍不住要抱怨他家的那个笨蛋孩子。

  要不是他那迷路迷到天边去的笨蛋儿子打扰了人家他现在根本就不需要拿着食物跟邻居道歉也不用担心他的豆花被土地公抢去他娘的他好想吃豆花啊!!!!!

  第一次试着不换气说了这麽长一串话,说完了还很佩服自己竟然这麽厉害,但转念一想才想起自己没有肺也没有身体所以根本不需要换气……

  吴仔颓丧地回到自己的坟裡窝着,等待过几天重阳回家享用妻子准备的餐点。

  当然,这时候吴仔还不知道自己的重阳大餐早已被大厨取消,也不晓得每年妻子都会烧给他的冬衣,在今年只剩下一件轻薄短小的围兜。

  什麽都不明白的他,直到过了好几天以后才明白,惹火妻子是件多麽可怕的事。


  应许


  学生的生活一直都是规律且无趣的,不停地重眩哦潦椤⒖际缘睦蹋苌儆刑乇鸬牟迩R惨蛭罟媛桑毖娜兆幼苁枪锰乇鹂欤鹊交羧换厥祝缫巡恢思改辏蛐硪焉闲碌哪昙叮蛐硪丫隽松缁峁ぷ鳎不蛐碓缫呀峄樯印

  吴若杰的生活就是如此。

  坐在书桌前咬着铅笔,原本正念着书的他,不知怎地思绪突然转到一年多前的夏天,那个多事却甜蜜的暑假。

  那年他和父亲在一起了,也得到祖父母的同意,也是那个暑假开始,父亲换了个新房间,搬进了他的房裡,而父亲原本的房间则变成了念书的书房。有了新空间可以光明正大堆书的父亲,在把原有的书全整理好过后,又上旧书店搬了更多书回家,一整面牆壁的书架堆不够,大大小小的四层柜塞满了各种书。但在那些书柜裡却找不到那个他送给父亲的四层柜。

  一年多前家裡大搬风时,父亲带进他房裡的东西很少,而那四层柜便是其中一项搬进他房裡的物品。

  放置在床边,裡头放着父亲曾打开给他看过的布包和父亲睡前要看的书。每天父亲总要摸摸它才肯爬上床抱着他入睡,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替它擦上柠檬油,好好地做保养。

  看着父亲如此珍视他所送的书架,其实他心裡很开心。

  因为是他送的,所以父亲特别珍惜也特别宝贝它。虽然父亲嘴裡不说,但从父亲的一举一动还是能挖掘到一点小甜蜜。

  咬着铅笔,他吃吃地笑了起来,搔了搔头将目光重新移到课本上继续用功。

  早点唸完就可以早点回房间陪父亲了,虽然明天考试很多,而大学联考也快到了,但因为平时都有认真准备,所以对于课业他并不怎麽担心。

  自从家裡大搬风以后,他读书读得更勤奋了,想早点和父亲腻在一块,做为一个好学生的他又不想囫囵吞枣地念过,渐渐地他养成了利用下课时间眩暗南肮摺

  每天下课除了上厕所以外,他几乎都坐在位子上念书,一开始曾被同学取笑说是书呆子,但不能否认地,这样的习惯让他在回家以后念书轻鬆许多,成绩也缓慢但稳定地往上爬,渐渐地同学们不再笑他是书呆子了,也不再喊自己是乡巴佬。开始有些人会与他聊天、讨论功课,老师、同学们的态度也有了极大的转变。

  兴奋地告诉父亲这样的转变,父亲只是笑笑地摸摸他的头说这是他自己努力的成果。

  其实他知道的,那是父亲的功劳。

  如果父亲没告诉他只要比同学们更厉害便能解决被排挤的问题,如果父亲没告诉他读书是为了自己,那他根本无法走到现在这地步,没办法发现读书的乐趣,也不会喜欢上英文,很多事情、很多东西都失去了。

  如果没有父亲,他不会拥有现在的一切。

  他的生命、他的快乐都是父亲给的,他的幸福也是如此。

  曾在作文裡诚实地将自己的心情写在「最幸福的事」这标题底下,虽然老师给他的评语是一句冷冷的「小孩子懂什麽幸福」,但他仍是这麽认为的。

  光是想着父亲,就是一种幸福。

  想着隔壁房间的身影,心裡便盈满喜悦,将他的心填得满满的,塞不下其他东西。

  笑着阖上书本,他这隻鸭子现在已经被情感塞满了,塞不下学校塞给他的东西了。

  关上书房的大灯,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不意外地在床边看见父亲的身影,还有他手上和床边的几本书。

  看着父亲身边的那些书,他的心裡除了原本的甜,渐渐地还多了点酸涩。

  那是那个老人所送的书。

  四月中时,邮差将几大箱的书送到家裡,父亲以为是出版社将印刷好的书本送错了地方,但一问才发现这些书是从日本寄来的。

  在邮差离开后,君仔疑惑地打开其中一箱,裡头满满的全是日文书,或许挂着川端康成的名字,也或许挂着别人的名字,或许是书籍也或许是画册,但寄来的全是日文书,就连封在某个箱底的信件也是用日文写成的。

  日文的一切,像是在嘲笑他不会日文一般,将他排除在外。

  那时的吴若杰这麽想着,脑中便隐隐浮现了老人奸诈的笑容。

  那老头一定是故意的。看着父亲红着脸读着信,他打从心裡这麽认为。

  在书送到以后,他想尽办法想从父亲嘴裡问到那封信的内容,想知道裡面到底写了些什麽让父亲脸红得像颗番茄,也想知道那个老头为何要将书全寄到他们家裡。

  但无论他怎麽问,父亲却什麽也不肯说。

  那些书和那封信俨然成为父亲和保正之间的祕密,看到那些书、看着父亲红着脸阅读那些书就让他心生不满。

  到底是什麽天大的秘密不能让他知道?

  叹了口气,他坐在床沿,将头枕在父亲的大腿上。

  在一起要两年了,原本那些会让他害羞不已的身体接触现在他也能做得十分自然,甚至成了一种习惯,想永远保有的习惯。

  听见儿子的叹息,君仔单手拿着书继续阅读,一隻手则在儿子的头上轻轻地抚着。「怎麽了?功课看不懂?」

  「没有……」任父亲摸着,他的声音有点闷。

  「有问题就要说,父亲已经很多天没陪你念书了,所以不清楚你懂了多少,如果有问题就要赶快弄懂,知道吗?」

  父亲你自己也知道你已经很久没陪我念书了,那为什麽不放下保正的书来陪我呢?

  偷偷地在心裡抱怨着,吴若杰没发现他看着父亲的眼神有些哀怨。

  看见儿子的眼睛裡藏了些什麽,君仔笑着继续摸着儿子的头,但与稍早不同的是,他的手渐渐往下移,抚上儿子的颈部,用带着微茧的指腹描绘儿子的锁骨。

  略为粗糙的手指在少年平滑的肌肤上摩娑,有点痒但少年却没有阻止男人的动作,任他摸着。

  「父亲……」

  「嗯?」手裡的书又翻过一页,君仔头也不抬地回着,声音裡有着敷衍。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可不可以不要看那老头的书?」

  「为什麽?」将书弧性谏栽缍尤朊徘八吹囊呈行πΦ赜址灰场

  「不为什麽!」

  少年气愤地坐起身,以为男人的目光会一直看着自己,但男人的目光却仍停在书本上,从头到尾看也不看他一眼。

  一气之下吴若杰便抢走父亲的书,藏在背后不给父亲抢,扁着嘴瞪着执意要拿回书本的父亲。

  「笨儿子,书先给父亲好不好?」

  「不要!」

  「我不把书收起来我们怎麽睡觉呢?难道你要抱着那本书抱一整晚?」

  「谁要抱他的书啊!」

  「那你怎麽一直抱着?乖,把书给我。」

  「谁叫父亲只顾着看书不看我?那个川端什麽的书有这麽好看吗?我、我人都已经躺在父亲身上了可是父亲你却……」完全没发觉自己到底说了些什麽,吴若杰只是一直发洩自己累积多日的不满,看见父亲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他也越说越生气。

  他说的都是真心话,父亲却不当做一回事!

  君仔大手一抓便将狠狠瞪着他的人抓进了怀裡,包裹他的抵抗和谩骂,靠着儿子的肩窝,他开心地笑了。

  「你这笨儿子,吃什麽醋呢?」贴在儿子的耳边说话,轻轻咬着儿子的耳朵,紧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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