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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发慈悲-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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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生意今天不是来交朋友的吗?”赵爷皮笑肉不笑地说。
“当然,当然!”甄员外不敢反对,小眼睛瞄向景四端求助。“白大人,你也说说话吧平常不是谈笑风生的吗”
不过景四端却紧盯著赵爷身边一个刚进来的姑娘,彷佛中邪了似的。
只见那美艳姑娘夹了一块油腻腻的东坡肉送到赵爷嘴边,赵爷吃是吃了,却对姑娘不大有兴趣的样子,挥手要她走开。
“赵爷打哪儿来的呀爱吃东坡肉吗瞧您相貌堂堂——”欢场女子自然要撒娇的,软声说著,玉手一面搭上了赵爷的手臂。
下一刻,就是姑娘的痛叫声响起“疼呀赵爷……”
“别随便碰我。”赵爷反手扣住姑娘的腕,厉声道。一扯一甩,那姑娘踉蹌倒退了好几步,摔倒在地。
景四端见状,起身走过去,扶起了眼眶含泪的委屈姑娘,温声安慰道:
“没事吧来,先站起来再说。你叫什么名字?”
“没想到白大人是怜香惜玉之辈。”赵爷说著,嘴角略撇,口气不屑,似乎看不起这般婆婆妈妈的男人。
“是呀,我瞧这姑娘挺顺眼的。”景四端笑说,牵著人家姑娘的小手回座。
这话换来赵爷不以为然的冷哼。听甄员外提到“白大大”,说得多么好。夸得多么神,亲眼见了才知道,不过只是个油头粉面、沉迷女色的草包
虽然赵爷看不起,但姑娘们可是全都看得目不转睛,心都飞到他身上了。
瞧瞧,这位白大人外貌英俊不说,对女子还这么温柔体贴
同时也不免嫉妒起能让白大人垂青的那位妹妹。瞧瞧,不但扶她安慰她,还一直拉著她的手不放哪
话又说回来了,如此幸运的姑娘,到底是谁怎么在场的姑娘…都没见过她?
第5章(2)
XXX
夜已深,倦鸟早已归巢,在外饮宴作乐的人也该散了。
有家的回家,不想回家、还意犹未尽的,大可在紫苑住下,只要拿得出银子,多好多精緻的房间都有,还有年轻貌美姑娘服侍,儼然是个温柔乡。
不过温柔乡里,也有不怎么温柔的景况。
“啊!”门一开,姑娘就被狠狠推进去,摔倒在地。
这姑娘说起来还真辛苦,今天就给摔了两次,前一次是被赵爷凶,这一次则是景四端。
只见景四端兇狠地把门用力拍上,一转身,浓浓怒气弥漫在那张一向温和的俊瞼上。
“白大人,是秋云伺候得不好吗为何如此生气?”秋云楚楚可怜,合著盈盈欲坠的珠泪,抖著娇嗓问。
景四端冷冷一笑。
“秋云?”嗓音也很冷很低沉,透著危险的味道,“名字真是越取越俗了。我喜欢”小眉“多一点。”
“大人说什么,奴家听不懂……”
“给我问嘴!”他展现了相识以来最强悍的魄力,怒道:“要不然,我会亲自堵住。”
“我只是想……唔……”
很快地,有人说到做到,而有人则是再也无法出声分辩。
他的唇是火热的,还带著淡淡的酒味,狠狠封住她的。
这男人霸气十足,搂得那么用力,吻得让人透不过气,一点也没有早先饮宴作乐时的怜香惜玉,毫不顾念怀里蹂躪的娇软人儿,可还是黄花大闺女——
是,她是个大闺女,只不过再度偷偷易容化妆成青楼艳妓。又刚好被抓包而已。
可恨,这次明明画得特别用心,应该天衣无缝才是啊
两人好不容易分开,景四端气息凌乱,雁依盼也好不到哪去,脸儿红透,被吻得红嫩的小嘴嘟了起来。
“我只是想帮忙……你很奇怪,生什么气啊我这次还特别花了心思,应该看不出来才对……你怎么、你做什么啦!”景四端冷笑著,顺手拿起桌上的茶壶,摔掉壶盖,把自己的袖子浸湿之后,毫不客气地在她脸上用力抹。
湿答答的擦完,如画的原来眉目已经露了出来,只不过她的衣服也被弄湿了,前襟暗了一大块。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别再擦了,会疼——”
“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直到把她脸上的浓妆擦乾净了,景四端才罢手,但依然怒气未消。“说,为什么不乖乖的待在员外府,又这样跑出来作怪你不是才答应我,要等我回去再讲紿你听的?”
“我可没有答应。”她还是一脸顽劣,“而且看你自己瞎忙了大半个月,也没查出什么、问到什么进展,让我帮点忙有何不可?”
“让你帮……”
一个皇上钦点的查案大将,居然被如此看不起,景四端怒火更炽。何况这小妮子毫无悔改之意,用哄的不理,用骂的不怕,到底是要怎么办
在如意楼的时候,他放心让她易容乱走,是因为对来往的客人与姑娘们都有把握,不会出事;但现在面对的是赵爷这种难以捉摸的对手,连自身的安危都觉得遭到威胁之际,看雁依盼突然现身,他真的一口气突然提不上来。
有人还在出餿主意,“我看赵爷只是脾气有点孤僻,如果再让我跟他聊久一点,应该可以聊出点——你、你做什么?”
“做什么?”薄唇一撇,他的眼眸再度闪烁危险光芒,动手扯著她已经湿掉的衣襟,“我看你演欢场女子演上癮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陪你演。”
“呃。可、可是……”
真的是玩火者终自焚,雁依盼这才发现景四端是真的动怒,而且一向谈笑自若,啥天大的事都看似漫不经心的男人,整个人认真起来的时候,竟然有这么可怕。
亟欲分辩的小嘴儿又被堵住,她再度尝到如烈酒般浓烈的滋味。啊,他今晚也喝了酒,更是火上加油。
她被吻得快没气了,忍不住轻轻挣扎;但越是反抗,就越是激发男人的脾气。今晚的惊慌与怒气,加上这阵子以来朝夕相处,暗中滋生的情愫……全都混在一起,转化成难忍的情潮。
“你、你的手……别、别乱来呀!”
“别乱来我叫你别乱来,你又听过我的了?”景四端紧绷而沙哑的嗓音幽幽传来。
像是被烈酒淋了全身似的,雁依盼浑身火烫烫地烧著。她好难受,却也好舒服;害臊得几乎死去,心底深处,却又有股难言的兴奋缓缓流转著,就像要做天大的壤事一般,比私逃出京时还更紧张,却更期待。
欲火,焚身。
“你要玩,我就陪你玩到底。”他哑著嗓子,在她被吻得红肿的小嘴儿边低低地说。
“难道……你把我当……青楼里的女子吗?”雁依盼轻喘著,眼眸水汪汪的望著他,眼波盈盈,有著流转的羞涩,还有一丝怨慰。
景四端扯唇一笑,俊美中带股邪佞。“自然不是。但可是你自己爱扮青楼艳妓的,别怪我顺水推舟。”
“顺水……推舟……”这人在这种时候,还是能讲出让人气死的话?
“或者该说……趁火打劫?”他笑著亲吻她嘟起的小嘴。
“那这样……我还怎么……嫁人?”因为是初次,雁依盼紧紧抱著他的宽肩,在他的压制之下颤抖著,细细羞问。
“你……还想……嫁谁?”
第6章(1)
自从在紫苑的一夜之后,雁依盼再也没有独自入眠过。不管在借宿的员外府、在荒郊野外打尖的小旅店、在大城的行馆里……不管大床小床、大房间小房间,夜深人静之际,她总在景四端的怀里。或者该说,在他的身下。
“别这样……老姜哥……住隔壁……”而且这客栈又不是紫苑,壁板不怎么厚实,万一这些羞人的声响给听了去……
“谁要你这时候还想著别人的?”
她的多样面貌实在太迷人,谁知道到了床上,会是这么一个娇羞甜美得让人醉倒的可人儿。尝过一次销魂滋味,就再也无法戒除,成了最深的癮。景四端承认,这一次他真的栽了。
“怕什么呢?老姜早就知道你被我吃掉了。”他满不在乎地在她耳际说,她气得用力咬他。
缠绵之后,被紧紧抱在他怀里时,她还会昏眩地想著:这是真的吗一切有如梦境一般。这个老是嘲笑她,却也总在呵护她的男人,可以很霸道很兇悍,也可以很温柔很多情。
一个微亮的初春清晨,她大著胆子,赌下了生命中最大的一个赌注,求他掩护她出京;而几个月之后,她把自己都赌上了。
然而这是一场豪赌。两人远离京城,擦出了这样的火花,但她丢在身后暂时置之不理的,是沉重阴暗的包袱。雁依盼清楚,这对景四端并不公平。可是、可是……
“在想什么?”激情暂歇,他的气息还浓重紊乱,一面搂紧还在餘韵中不由自主轻颤的娇软身子,景四端一面温声问。
“没什么呀。”
“还说没有,瞧你,眉头又皱了。”他揉著她细緻的眉心,“是不是弄疼你了还是不舒服?”
他虽然会小小失控,但缠绵之时,一直是个很温柔的情人,总是小心体贴她的反应,耐心领她一起享受甜蜜销魂的滋味。
所以雁依盼红透了脸,忸怩半天,还是细声说:“不会。”
“不会什么不会疼,还是不会舒服?”他故意逗她。
这话换来粉拳一枚,“讨厌!”
景四端笑著握住她行兇的小手,凑过去亲了亲烫烫的小脸。
“不然,到底是在想什么呢看你想得都入神了。”
不能说实话,何况实话还乱纷纷的,连她自己也还没理清楚,只好随便编了个藉口。“没什么。只不过……喂,你说赵爷,到底会不会来橘城呢?”一听之下,有人立刻黑了俊脸。
“竟又在想别的男人。”他惩罚似地在她肩头“咬,咬出淡淡痕记,像是在她身上留下属于他的烙印。”怎么,就这么欣赏赵爷连被我抱著,都还要心心念念惦著他?“
拜託,赵爷可是他在追查的物件,跟她一点关係都没有,何况他们一路来到离京八百多里远的橘城,只是为了跟赵爷约好在这儿碰面谈生意啊
先前约了几次,赵爷不是突然失约,就是临时又更改地点,谁知道这一回会不会又重演之前的戏码
“我才没有!”雁依盼忿忿道:“明明是你一路惦记著赵爷吧安排偶遇不够,一路追著跑还被失约好几次,大半年过去了。这人到底何方神圣,你到现在还摸不清楚!”
“还说?”他略略眯起眼,“你是在怀疑我的能力?”
“若我说是呢?”雁依盼柳眉儿一挑,无比的挑衅。甜蜜柔顺的小绵羊不见了,脸一变,又成了这令人心痒痒的挑衅人儿。
景四端扯起嘴角,笑得令人心里发凉。他大手略用力,把软绵绵的娇躯翻了个身,让她趴卧著,然后抱起她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这个姿势让她羞极了,小脸埋进被子里。他、他又要……
出乎雁依盼的意料之外,撅起的俏臀啪的一下,竟然是中了一记巴掌
“啊!”她迅速回头,怨恨地瞪他,“你做什么呀?”
“教训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娘儿们,竟敢这样怀疑你的夫君。”虽然这样说,刚打的一下根本就不疼,但他还是疼惜地以掌摩挲安抚著。“你才不是我……夫君……呀!”
XXX
隔数日,他们又换了新的旅店。这一回,换到橘城最大的聚来楼。“老爷,夫人,住店吗?”他们进了客栈,掌柜的立刻前来招呼,笑脸迎人。
雁依盼脸上一热,心里要自己冷静点,别去偷看站在她身旁两三步之遥的高大挺拔身影。
自从两人好了以后,奇怪,外人似乎看得出来;就算刻意疏离,站得远远的,或一前一后的进门,却也再没人误认他们是少爷与丫头,或是兄妹、表兄妹、师兄妹了。
“要上房,还要準备点酒菜。有没有热水打一点上来,让我们夫人洗脸梳妆。”老姜也熟络交代。他对于雁依盼的态度,从第一天起就没变过,好像一点也不讶异她成了“夫人”。
“有,都有这边请。”
安排好了房间,老姜自然地把两人的行李都拎进去,一切熟练安置好,就告退了。好像他们住同房、睡同床是天经地义;已经是夫妻了似的。
心里虽然犯嘀咕,但雁依盼没说什么。毕竟她就算真的去睡隔壁小套间的下人房,也是会被抱回大床上。
何况刚刚楼下掌柜的都称她夫人了,这时再硬是分开,是作戏给谁看未免矫情。
但景四端看出来了;这人的眼睛实在太厉害。他倒了一杯伙计刚送来的热茶,送到简单易了容、但此刻流露不豫神色的小姐面前。“来,喝点茶吧。”杯子凑到她小嘴儿前,她只要张口就喝到。不能否认,他真的很会宠女人。看来是多年流连欢场的训练所致,雁依盼酸酸地想。只要是私下两人相处的时候,她喝茶从没自己倒过水果、小点也是会剥好皮自动跑来她嘴边。
还有啊,就连脱衣服,也不用自己动手——
“咦?你做什么?”这时才傍晚,薄暮都还没褪去,他怎么已经在解她的外衣难道不出房间了吗
用热吻堵去她的疑问,景四端低低调笑著,“今日旅途劳累,看你穿这一身又热又重,帮你个忙而已。”
也不过就从城的一端搬移到另一端,哪这么劳累了
何况,解外衣就解外衣,那不规矩的大手是怎么回事?
这男人怎么说发情就发情,把她抱到床上。“我又不累。干嘛这么早就上床休息你、你……”
“不累吗?真的脚不酸?”
听到这问句,雁依盼更是大羞。
搭车行路根本不算什么,从京城大老远的都跑来了,这一点点路哪会累?所以她知道他在说昨夜的激情纠缠。
没多久,起伏之间,尽是旖旎风情,春意弥漫……
他存心想累死她呀?
待夜色渐浓,被肆虐得软绵绵、惨兮兮的娇软人儿倦极睡去。景四端也陪她假寐了片刻。
然后在微弱烛光中,悄然无声地起身,重新整装。
临走前,他在她红扑扑的脸蛋上亲了亲。她睡得好甜。
乖乖待在这儿,我很快回来。景四端傻气地以唇形说著。彷佛像是要出门公干的丈夫,正跟家里娘子交代著。
娘子累坏了,让她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之际,他就回来了。
高大身影无声而迅速地离去。
内室的门关上,外室的门也关上,他没人长廊上浓黑的夜色中。微弱烛光闪烁,舒软的大床上,一双长睫扬起。刚刚是盈满春意醉态的眼波,此刻一凛。
雁依盼也跟著迅速起身,浑身的酸软让她微微闷哼了一声,但随即忍住,更衣著装,立刻尾随了出去。
想用这招打算累倒她、绊住她,好自己去赴约?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她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第6章(2)
夜未央,月上中天。
聚来楼最前面是大饭堂,招呼一般打尖客人,但后面一进有著较隐密的包厢,围绕著小院而立。一间一间独立隔开,在里头密会商谈自然非常安全,也不会让人偷听了去。
不过,若是有心,要偷听也不是太困难。雁依盼成功地一路远远跟著景四端而来,待他进了小厅之后,四下张望,看到了窗下有一处花丛。趁四下无人之际,她大著胆子溜过去,隐身花丛中,伸长脖子偷听——
自然听不清楚,因为他们不在窗边交谈。不过,因为夏日炎热,气窗是开著的,多少可以听到隻字片语。
“……跟你做个生意;就这么难架子也摆太高了。是不是吊人胃口,想把分红提得更高,才肯谈?”
这嗓音又冷又厉,很熟悉,果然就是赵爷。口吻不甚愉快。不过反正赵爷本来就是一脸阴沉样,没什么奇怪。
奇怪的是,明明赵爷自己爽约了多次,又一再更改地点,让景四端疲于奔命,怎么此刻被他一说,就都成了景四端的错
雁依盼还在困惑时,景四端低声回答了几句。外头的她死命把耳朵贴在泥墙上,还是听不清。真气人
“我看是沉迷女色吧笑死人了。”赵爷还在抱怨,语气很酸。
景四端的低笑声靠近了些。“到底谈不谈呢,赵爷?”
“谈是要谈的。要不是看在你跟兵部的慕容将军有姻亲关係,能帮忙监视著的话,我根本不用受制于你。朝里想跟我合作的高官大人多得是,不少你一个年轻小毛头。”
闻言,雁依盼心头一凉,感觉寒气从脚底一直冒了上来。
是听错了吧一定是听错了。她本来就听得不大清楚。
景四端用的是假名、假身分,应该是个芝麻小官一怎么会扯上兵部尚书慕容将军?
将军的女儿嫁给景四端的侄子,这是景四端与将军府之间的姻亲关係,怎么赵爷一清二楚,说了出来
难道、难道景四端的假身分被揭穿了
“没办法,朝里就像赵爷所说的,多得是高官贵冑,好处绝对轮不到我们这种年轻小毛头。我无权无势,要钱自然得自己弄。赵爷,您就别多心了,快快把情况说一说吧。上次谈到哪儿那批军马的状况如何?”
“我最近接洽到的,大约有四百匹左右。马是在北地养的,明年开春就可以卖了。一匹含粮草要价八十两,不过我打算分开来算。”赵爷兴致勃勃,嗓门也大了点。“马呢,我开价一百五十两,粮草一就算三十两好了。一匹马就净赚至少一百两以上。四百匹,那就是四万两哪!”
这价钱确实惊人,就雁依盼所知,她母亲以前待的肖功局,一年花在布料丝线的银子也不到五千两;一般朝官的薪俸,一年不过一百两银子,已经算很优渥了。但光一单买卖就可以净赚这么多,实在令人咋舌。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也难怪……
雁依盼的心一直沉下去。她一定是误会了。
但景四端真的没什么钱,她与他朝夕相处,自然清楚。他连甄员外献上的银子都收下了,甚至也收过她的鐲子——
“赵爷,一匹马一百五十两,你当兵部全是冤大头,会乖乖掏钱出来让你敲诈吗?”
“军马可不比拉车的駑马,高大剽悍,京里的土包子们一看到就拜倒了,哪知道好坏?”赵爷冷声道:“何况,在慕容将军执掌兵部之前,我已经游走北地、西疆跟京城之间多年,兵部买我的马买得可高兴了,从来没有异议过。”
“看来你真是嫩,连这点门道都不懂,难怪赚不到银子。”
“慕容将军自己就驻守过边境,不会不懂行情……”
“所以才要你这个姻亲从中打点。寻常小官我可看不上眼合作。”赵爷很不耐烦,“随便编点理由不会吗就说北地乾旱,粮草欠收,马瘟流行……反正让人相信今年军马得之不易即可,这点小事也要人教?”景四端沉吟著。
“就让你去打点打点,什么苦工都不用你,分红就有五千两银子,这么好的营生一比你当什么钦差小官要好太多了。”赵爷嗓音压低,转为诡异,“这一日做得好了,往后有其他好生意,我不会漏下你的。”
“消息走漏的话……”
“这你不用担心,我讲过了,朝中我也有认识的人,要有万一的话,还是包你没事。”
“哦赵爷认识谁?”
“这你就不用管了。”
两人似乎站在窗后不远交谈著,此刻恰好浮云飘散,月光皎洁洒落,窗上人影晃动。雁依盼一抬头,便见著他们。
她手脚全麻了,有一刻动弹不得,就像是被绑住一样。惧意慢慢涌了上来,淹没她。
不会的,景四端不是那样的人。她不是把自己许给了一个表面瀟洒俊秀、玩世不恭,但背地里贪财如命的男人。
真的……不是吗?
她一面木然转身,慢慢走出藏身的花丛,在夜色里漫步时,一面想著。就相遇至今的蛛丝马跡来看;景四端确实就是这样的人。而且,这段时间以来,景四端根本不急著办其他公事;反而带著她到处游荡,化身京里来的小官员作威作福,四处收取别人奉上的银子。就算发现赵爷形跡可疑,也没有回报或写摺子,反而转头调查起赵爷经手过的生意,试图计算每桩获利有多少。
他就这么爱钱吗?
不是的,一定不是这样,她要好好问清楚!
第7章(1)
待景四端重新回到房里,已经接近二夏天了。住店的客人大部分已準备就寝,四下清静,听得见窗外庭院里有虫呜唧唧。
房里点著油灯,灯下,有美人独坐。面前摊著纸笔,她正在埋首疾书,写著写著,又偏头思索片刻。
景四端在门口驻足,欣赏著美景。雁依盼真是绝色一静时有如画中仙女一般,让人忍不住要细看,捨不得移开视线。
她若一动,就又是不同面貌。和她一起,永远猜测不到她下一刻会是怎样的模样,有时是贵气的皇族千金,有时是落难憔悴的小姐,有时是娇笑发嗲的青楼艳妓,有时又是乖巧的小丫头。
有时,却是芙蓉帐里罗衫半褪,眼波含春,羞涩又甜美的销魂宝贝——
表面再怎么多变,私心里,男女情事上,她实在太生嫩,嫩到不懂得矫揉作态或拒绝。在他悉心诱哄之下,总是红透了脸任他予取予求,又羞又好奇地品尝最私密的美好。
想到这儿,景四端胸口一热,抬足跨进房内,关好门,上閂,随即来到她身旁,大手像被磁石吸住一般,自动伸了过去,开始揉捏她娇弱香肩。
“怎么又起来了?”他低声问,一面探头过去看她在写什么。一看之下,奇道:“半夜不睡觉,点灯在这儿默书默什么?”雁依盼搁下笔,小嘴儿撮起,吹了吹,把墨蹟吹乾。
“这是自奉县以来,你所收的贿赂银子清单。”她给他看总数,“一共是五百七十两银子。我看到的就这么多,其他你私下收的,我不知道,自然没有列上去。”
景四端的手一僵。“你算这个做什么?”
“那你拿这些银子做什么?”她锐利反问,“一路上吃喝住店,全部加起来,花到现在,也不用百两;我的两隻鐲子也至少可以当到这个价钱,你为什么还要到处收银子呢?”
“你当我是吃软饭的家伙?”他放开了她,逕自落坐在靠窗的八仙椅上。侧耳片刻,似乎在确定外头有没有人。
然后他继续说著一语气满不在乎,“何况,银子是他们心甘情愿奉上的,不拿白不拿。我又没偷没抢,更没骗人或勒索,有何不对?”
“有何不对?”她不敢置信地反问,“一个朝廷命官可以说这种话吗?”
“我又不是地方官,三五年才经过一次,拿点所费花花,不算什么。”雁依盼越听越怒。这人长得相貌堂堂一心地居然如此狡猾猥琐。最糟的是,就算亲耳听见,她深心里竟还是相信他是有苦衷的。她的良人不会是这般小人,一定不是的。
“你……是欠了赌债,还是有别的因素?”她不死心地追问下去,“如此贪财,你不觉得丢脸、辜负皇上的期许吗?”
“开门七件事,样样都要钱,我还独力扶养了景熠凡成人,穷日子实在不舒服,能不过则不过。”他还是那个瀟洒无所谓的口吻,朗声说著,像是故意在解释给谁听似的。“别人怎么看,我管不著。至于皇上那儿,只要交办的事我办到了,其他的,皇上并不会过问。”
她没有注意到他异常的昂扬嗓音,因为她已经又怒又伤心到傻了。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原本以为景四端会否认的一没想到,他根本不在乎。
气噎了半晌,好不容易深呼吸几口,顺过了气,雁依盼敛去所有表情,平静地重新开口。“这么说来,你一路追著这位赵爷,想必是因为有大把银子可赚,才这么努力的,是吗?”
景四端挑起了眉,炯然的鹰目望著她,不承认也不否认。
她的心一直沉下去。
为什么不分辩几句呢就算是哄她也好,说是皇上的旨意要好好查赵爷,所以才这么穷追不捨,花了好长时间跟好大功夫。
只要他说了,傻气的她会相信的呀。
他还是没开口。“那……我呢?”迎视著他,雁依盼鼓足了勇气,方问出口。灯火摇曳闪烁,映在一张英俊成熟的脸上。景四端表情淡淡的,语气也淡淡地反问:“你怎么样?”
“这一路带著我,只是为了,我身上的,金银首饰吗?”一句话,却断断续续才说完。说到后来,嗓音微微发抖。
“怎么可能呢?”景四端怡然作答。
答得很快,却太轻鬆。又是那带点调侃的反问语气,似真还假,一点真心也没有。她期盼什么希望他对她海誓山盟吗两人不过是萍水相逢,还是她求他才成行的。
女人都是傻子。恍惚间,她想起自己的母亲。与父亲琴瑟不谐,父亲从成亲前就有无数红粉知己,而她母亲依然执意等待,甚至把独生女的名字取成“依盼”,依然在盼望良人能回头。
但,良人终究没有盼到。她的父亲死在京城有名的花魁水亭亭的床上。之后,她母亲换了一个又一个的面首,却没有一个真心相待。自小,雁依盼就告诫自己不许重蹈覆辙,不许成为那么无用而可怜的痴心软弱女子。她绝不要嫁给烂人,然后烂掉自己的一生,还牵连子女。
然而逃出京城又怎么样呢照样遇上了烂人。还是她心甘情愿的。在这种时刻,她笑了。
笑容浅浅的,只是红唇一弯;那属于在京城里淡漠出世的雁依盼。和景四端出京的这段时间以来,她笑是开心、怒就瞪眼,在他面前,渐渐地不用掩饰或作假。
只不过,这一切还是都到了尽头。
“是这样吗?”最后,她轻轻说,“我知道了。”
XXX
回京的途中,天气渐凉。他们一路慢慢走,好像一点也不介意时间。越往北,遍地秋色就越深浓,夜来寒意袭人。
窝在小镇旅店的床上,雁依盼静静听著外头萧颯秋风卷过,一阵又一阵。除了盖著暖呼呼的厚重棉被之外,身后的男人怀抱更有保暖之效。
两人先前已经缠绵过一回,景四端还是抱著她不肯放。雁依盼很静很静,任由男人轻薄肆虐,百般疼爱,完全没有抗拒;之后,也乖乖地任他搂著,一言不发,简直像是睡著了。
“好像瘦了。”景四端在她耳际低声说,大手游移过姣好的曲线。
“会不会是有孕了?”他吻著她小小耳朵问。“最近看你胃口欠佳,脸色也不大好,明日到镇上找大夫把个脉吧。”
雁依盼无声地笑笑,开口,却淡如清风,“不会的。我从十七岁起就一直偷偷在吃凉药,没那么容易受孕。”
景四端闻言一愣,手一紧。她吃疼,皱起了柳眉,却依然安安静静,不出声。
“你吃凉药?”他不敢置信地问:“为什么?”向来只有不准受孕的宫中嬪妃或不想受孕的烟花女子方吃凉药,她一个未出嫁的闺女,为什么要吃
为了无法言说的深沉恐惧。怕万一有一天自己真的遭到染指,怀了孩子,不但非嫁不可,还要害了一条无辜的小生命。
这种心事,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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