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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发慈悲-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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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爷早已博览群芳,小眉姿色平庸,竟能入您的法眼,如此厚爱谬讚,小眉真是万万承受不起。”
“好机伶的一张嘴。”他的指尖还在她嫩唇上缓缓游移,嗓音低沉,有如醇酒,让人光听就要醉了。“不知如何才能一亲芳泽?要银子,还是首饰?小眉,你喜欢什么?”
“首饰,还不就是我的?你要不要把鐲子还我?”她不忘一开始被收去当车马费的赤金手鐲。
“成交。”
话声方落,他已经吻上她欲语还笑的小嘴儿。
卜通!卜通!心怎么跳得这么猛?
难道她骨子里真的也像这些青楼女子,遇上了男人,就连装也不用装地淫荡起来吗?
登时雁依盼羞红了脸挣脱他,起身逃得老远。好半晌都只瞪著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这还怎么做当家红牌?如意楼的姑娘没这么害羞的,给客人亲个嘴就吓成这样。”景四端也不介意,手撑著腮,懒洋洋地说。慵懒而欣赏的目光依然縈绕在她身上。
“姑娘也不是随、随便让人亲嘴儿的。”
“是。通常亲了嘴儿一定还有下文,忙个整夜都不奇怪。所以当然不能随便让人亲。”
刚刚她就亲自见识——或者该说耳闻——了花大姐与某位恩客的“下文”,其激烈放肆,真令人不敢回想,她的脸儿更红了。
“金爷说什么下文的,恕小眉资质駑钝,听不懂呢。”她硬是装出乖巧模样,头一低,想逃。“赶明儿问问翠绣姐姐她们好了,姐姐们跟金爷交情深,一定知道下文是什么。”
“你当清倌当上癮了?”景四端这才起身走过来,帮她开了门,一面低声在她耳际取笑,“明天我们就走了,哪还有工夫让你跟姐姐们閒聊?”
“啊?要走了?”雁依盼诧异地眨著眼。
“捨不得?真想在这儿多赚点银子?”他还是忍不住要取笑、逗弄她。
“才不是呢。只是……怎么说走就走?”
“我要的东西已经到手,自然得走。”他实在忍不住,低头在她红扑扑的脸颊上偷了个香。“至于你,小眉姑娘,若不跟我们走的话,真的会成为如意楼的红牌。到时候可别怪我见死不救,害你沦落风尘。”
第4章(1)
隔日,雁依盼又在天未破晓之际上车赶路,离开了如意楼。
马车依旧,车夫还是沉默的老姜,但少了景四端,整个车厢突然变得好空荡。她坐著坐著,车轮声单调,车窗外怎么看都是风景不殊,才没多久,就无聊到想打瞌睡。
她一个人安静度日这么多年了,早已习惯;但此刻一没人跟她斗嘴閒聊,居然有种难言的心慌偷偷袭上心头。她过一阵子就忍不住往四周看看,一听见后头有马蹄声就竖直耳朵,“路上心神不定。
他是怎么说的为了掩入耳目,她必须先行,加上他还有事要处理——比方伺机把花大姐的帐本偷偷还回去,等他忙完了,就会赶上来。不过迟个一天两天,没什么大不了。
“掩人耳目如意楼的姐姐们,不都知道我们是一起来的吗?”雁依盼困惑反问。“知道的只有花大姐,其他人都以为你是新来的姑娘。这儿姑娘来来去去惯了,不会有人太注意。但如果我跟你一起走了,就一定会啟人疑福А!
“什么疑福В俊
幽微晨光中,景四端盯著她片刻,露出那惯有的坏坏微笑,“人家会以为我这客人蓄意拐跑了姑娘你,连夜逃走。那我下次还怎么来如意楼?到门口就被轰出去了。”
原来担心的是这个。雁依盼没好气,“我先走就是。只不过,你不怕我卷了你的东西,就这样跑得不见人影吗?”
景四端愉悦日道:“不怕。老姜是武术高手,他会守好我的东西。”所谓的“东西”,也不过一个衣包、两个小藤箱,就是景四端所有的行李了。她已经无聊到打开来翻过,除了旧衣服,就是笔墨纸卷,几本书册,一点也不值钱,真是送人都不要。
这人到底怎么在妓院一掷千金,还能维持住大方阔气的翩翩贵公子殊不知根本只是空心大老倌,两手空空,身上连一点多餘的银子都没有,难怪要贪图她带的财物
不过……说真的,他虽然嘴巴稍坏,笑起来又邪,没个清官的模样,但心地应该是好的。一路出京到现在,多亏他处处照顾,若他真有一丝歹念,她早就被吃乾抹净,半根骨头也不剩,财跟色一起被劫光了。就算没其他好处,有人陪伴说说笑笑的感觉也很好。她头一道这样觉得。
以前在京城,和旁人说笑机会就只是跟表姐妹们聚会,但因。为都是被母亲逼著去的——一她母亲认为攀附千金、贵妇,对她自身一定有所帮助,说不定撮合个权贵富豪,一家都沾光了——不管气氛再热闹,她从没有真的交心一始终是个局外人。
而那些闺阁小话在她看来,都无聊至极:谁家的嫂子又生养了,谁家的闺女出嫁有多少嫁妆,谁的夫君又高升了,皇上多么器重;自家老爷又跟哪里的青楼狐狸精打得火热,夜夜笙歌……多年来都是听这些,千篇一律,表姐妹们也丝毫不觉无聊,聊得可起劲了,雁依盼却给闷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表面文静倾听,其实都在发呆或神游。
但,景四端不一样。他整个人都不对劲,说话虚虚实实,似乎充满了一个又一个谜团,挑起雁依盼的好奇之心。
比如说,一个京官出门在外,为何处处隐藏身分,还寄宿在妓院里那只从花大姐房里偷出来的纸卷,上头到底记著什么,景四端又为什么如此留心,这就很有趣了。
“小姐,到了。”赶了一整天的路,老姜几乎没有开口说话,直到顺利把雁依盼送到景四端事先交代好的地方,才来请她下车。
一下车,雁依盼发现自己在一间雕樑画栋的宅子前。夜色中门阔墙高,门口的火把照耀著一对威武的石狮子。
一名总管模样的男子闻声开门出来,熟稔地对老姜招呼,“姜哥一路辛苦了,白大人呢?”
“大人有要事缠身,晚来一步,让我先过来打点:”夜色里,总管上下打量了衣履朴素的雁依盼一会儿一方笑道:“你们这回还带了丫头实在大可不必,我们府里多少人抢著伺侯他这位贵客哪。”
“噯,路上也得有人伺候大人。”
雁依盼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她就是他们嘴里的“丫头”啊合著她从现在开始得伺候景四端了
而且景四端现下又成了“白大人”,每到一地就换个假身分,这人到底在干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
“让我当丫头?”有没有搞错雁依盼被迫提著衣包,跟在他们后面走,忍不住乘隙低声问老姜。
“不是丫头,那就得说是夫人,这样好吗?”老姜也低声回答。
当然不好雁依盼的耳根子辣辣的烫起来。
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但一肚子不甘愿不管丫头或夫人,都是给景四端占了便宜去哪。
说到佔便宜,她陡然想起前夜被他轻薄了去的光景,火更是越烧越旺,整个脸都涨红了。
可恶的景四端,待明日见了面,看他怎么解释
结果明日没见面,后日也没见面,景四端整整慢了四天才赶上。当风尘僕僕的他赶到桂城富商甄员外的宅第时,一进为他精心安排的房间,就见著一个“丫头”正埋首在圆桌前翻书,旁边还摆有纸笔。
烛光摇曳,映在几日不见的清丽脸蛋上,景四端竟看得痴了:这些天陌生的心慌至此终于落实,真相大白——
全是眼前的姑娘害的。害他一向自由自在的心似乎被丝线绑住一时不时的就被扯一下,微疼一下。总莫名其妙想起她,想她在做什么,有没有乖乖听老姜的安排,吃得可好、睡得可稳,手伤有大碍否
牵肠掛肚的感受还是头一遭,他花了好几天才明白过来。
雁依盼也察觉了,抬起头,一双明媚眼眸眯著,不甚友善地瞪他。“怎么没易容?”他淡淡笑说:“给人看见了,会怀疑我带个这么美的丫头在身边一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只不过才几天没见,怎么觉得他比记忆中更个儻风流长身玉立,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态,真是坏透了,却又让人心儿怦怦乱跳。
“不认识我了吗怎么光瞪著我看?”
雁依盼闻言起身,乖乖走到他身旁,佯装柔顺地屈膝行礼,低头问:“大人一路辛苦了。用过晚饭没有要不要梳洗让小眉服侍您好吗?”真是厉害,学什么像什么。扮丫头就是个丫头,没话说。
既然这样,景四端也不能输。他拉起乖丫头的小手端详,“当然好。不过这么嫩的手,真能洗衣服、端茶水我可不信。”吃豆腐之际,还乘机撩起衣袖检视了一下,烫伤的痕跡已经淡了,应该很快会恢復白嫩。景四端放下了一颗心。
雁依盼把手一抽,倒退一步,装出受辱丫头的惊恐貌,“大人想对小眉做什么?”
“自古以来,男人对身边漂亮丫头会做什么,你不知道吗?”他故意靠近她,笑容转为狰狞。
他突然靠过来的俊脸,让雁依盼心头又是一阵乱跳。言语动作真真假假,亲昵的调笑交谈著,两人越靠越近,气氛正奇异而曖昧时——
“咳咳。”神出鬼没的老姜,在门外廊上咬了咳,让他们同时吓了一跳,赶快弹开。“大人,甄员外有请,正等您一起用晚饭呢。”
“我这就来。”景四端回话。回头还是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俏丫头的嫩嫩脸蛋,压低嗓子道:“这一顿酒席会吃到半夜,你别等我,早点睡吧。”
“谁说等你了?”雁依盼兀自嘴硬著。殊不知她等他来,已经等了四天了。
“丫头可以这般懒吗主子还没回来,当然不能睡。”他调笑著。“我又不是真的丫头!”这人演上癮了是不是
景四端大笑而去。
有了他爽朗的笑声,寂静了好几天的陌生地头,突然都温暖舒服了起来。
宾主尽欢的酒酣耳熟之后,景四端在接近二更天才回到借住的小院。他的“丫头”果然还待在小厅里,不过不敌睡意,已经趴在桌上睡著了。
桌上的蜡烛摇摇晃晃,烛泪堆积一快烧完了。
知道她怕黑,他重新续了烛火。正小心地把压在她玉臂下的书卷抽出时,雁依盼醒了。
她揉著眼,迷糊问道:“你回来了?”
听她问话,一股暖意突然染上景四端心口。
多久了,没人对他这样问过飘泊多年,为了生活、为了公务一回房总是倒头就睡,不管是在温柔乡、在京里御赐的宅子、在穷乡僻壤的小驛站……都是一样。
“不是要你先睡,不用等我吗怎么还待在这儿?”
“我有事情问你。”她坐正了,指指被他收起来的书卷,正色问道:“你那里头写的,都是真的吗?”
景四端心头一凛,故意避开那双明眸的注视,轻鬆调笑道:“丫头怎么管起主子的事情来了?”
“我不是丫头,你也不是主子。”别演过头了。雁依盼认真追问:“景大人,你调查的这些人里面,包括本朝的丞相、护国将军,甚至是王爷;随便动到一位,别说官位了,说不定项上人头都不保,这可不是说笑的!”
“那又怎么样呢?当官就是听差办事,办哪些事,又不是我能选的。”他的语气还是很风凉。带点微醺的他逕自在她对面坐下,一双含笑的眸盯著那张神色严肃的芙蓉小脸看。
“那也不必把收贿、贪污的事全写出来呀!”雁依盼急了,“连如意楼的姑娘们都知道要用暗号,你怎么鉅细靡遗写得一清二楚?”
“我也用了暗号,只是你刚好看得懂而已。”景四端不能不承认她实在聪慧过人。如意楼的姑娘们用的暗号,她一下子就学会;他堂堂一个御使所用的暗号,有漏字、有回文,还有奇奇怪怪的数字对照,她也钻研出了头绪。
这姑娘是真聪明,脑筋灵活又静得下心,不容小覷啊。
他伸长手,抽过她研读了好几天的书卷,随手翻了翻,“看来你这几天一点也不无聊,偷看了我的机密不说,还自行推敲出了不少结果。”
“是你自己把要紧档全打包让老姜一起带来的。”而且他还晚了这么多天才来,怎么能怪别人无聊到去翻书
“你也不能大大方方就打开来看呀。”
雁依盼秀气的下巴一抬,挑战似地望著他,“我就是看了,你又如何不能让我看的东西,就别这么放心地搁在我身边。”
“既然这样,我不能随便放你走了。”他摇了摇头,脸上一副惋惜貌。“最不济,也得把你的嘴封死才行。”
她柳眉一挑,“是吗我倒是想请问大人,打算怎么做?”男人是不能随便激的,尤其是稍有酒意的男人。景四端对她勾了勾手指。“过来一点,我让你看看,怎么封住你的口。”
“我才不……唔……”
下一刻,娇嫩的小嘴被含笑的薄唇给封住。她给亲得快没气了,整张脸涨得通红,头昏心慌之际,差点摔倒。
当然,被男性的双臂一接,整个人给搂坐到他怀里。他根本没打算放过她……
“你……不能…这样!”她挣扎若要逃脱。
“想了你好几天,不能让我亲一亲、抱一抱吗?”喝了酒的他完全不似平常模样,竟如此大胆,放肆得让她羞窘欲死。“你、你竟把我当如意楼的姑娘吗!”雁依盼娇声怒斥。景四端的动作停了片刻。
然后,他捧住她红透的脸蛋,专注而认真地看进她水眸深处,一点调笑意味也没有地正色说:“当然不是。在如意楼那是工作,得作戏给人看;我可从没有招惹过谁,真占过哪个姑娘的便宜。”
“哪……那你为何要占、占我的便宜?”她不服地反问。
他的唇角一扯,笑意再度染上他微醺的眼眸。
不就是因为她特别吗?
“一开始可是你来招惹我,硬要与我同行的。我都依你了。”他压低了嗓子,又开始在她柔嫩耳际轻轻吻著、啃著。“你若不愿,我绝不勉强。不过,我们问问你的心,好吗?”
“我……”
再怎么聪慧的姑娘,遇上了这等调情高手,哪有全身而退的法子在温柔调笑、低声诱哄中,她紧抓著衣服的小手还是鬆开了。
“跳得好快。”他低笑道,“你的心,想对我说什么呢?”雁依盼根本不知道,她整个人已经昏了,醉了——
这男人呵…真是……
坏蛋,恶棍,痞子,谎言满天的无赖!
第4章(2)
隔日,甄员外特地请了一班歌妓到府里,饮酒作乐,听歌说笑,只为了招呼这位“白大大”。
先不管景四端到底用了什么鬼官名在这儿招摇撞骗,但看他一手好酒、一手美人的愜意风流样,雁依盼火大得恨不得把一罎子酒往他头上倒昨夜搂著她,信誓旦旦的是怎么说的从没招惹谁,也不占姑娘的便宜
对她最特殊只想抱著她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白大人,您的丫头……怎么眼色这么凶哪人家好怕哟!”美艳歌妓一曲唱罢,依偎在俊美公子的怀里撒娇,却频频被旁边小丫头眼睛射过来的冷箭给刺中,坐立不安,忍不住对公子抱怨起来。“没关係,不过是个丫头,不用管她。”
“是呀,还不快敬白大人酒。小春、小玉再一起唱个曲儿来听听,热闹一点。”甄员外亲自作陪,也是喝得满脸通红,嗓门都粗了。看看,这跟在如意楼有什么不同当然,甄员外努力巴结、奉承的模样在如意楼是看不到的。
雁依盼实在不懂,财大气粗、宅院比京里许多小官的宅邸还富丽堂皇的甄员外,为何对化身白大人的景四端如此卑躬屈膝
“嘿嘿……白大人,我再敬您一杯。”酒酣耳热之际,甄员外举起酒杯,对著景四端敬酒,肥头大耳的脸上堆满笑容。“大人好久没经过寒舍了,最近事情多、公务繁忙吧?”
“是呀,忙得很。”景四端眉一挑,“不过就是赚点辛苦钱,哪有员外您这么发达?”
“白大人客气了。”甄员外陪笑,压低嗓子问:“哪敢问大人,前次提起的那笔买卖……”
不料景四端听到这儿,表情罩上严霜,“我还没跟你算这笔帐,你倒是有胆自己提起买卖我听说有别人私下找你接洽。谈得正入港;你可好,转头就找到别的靠山、伙伴?”
“没有这回事大人千万别冤枉小人!”甄员外杀猪似地嚎叫起来,“您听说的是赵爷吧他是找过我合伙,不过我自然是婉拒了,得先跟大人您商量过才行嘛。咱们多久的交情跟合作了,怎么可能一有了新生意,就忘了白大人呢有钱大家赚,您说是不是?”
“哼,算你有点良心。”景四端张口吃下歌妓殷勤递到嘴边的蜜枣,一脸贪官得逞的志得意满。“当然当然。我得先请示过白大人,像那位赵爷提议的差使,到底妥不妥当哪做军队的生意,虽然利润高,但风险也高,一不小心——”
“这个得从长计议。你先把赵爷告诉你的,一五一十说给我听听。”
“是,小的这就向大人报告。”甄员外凑到景四端耳边,低声诉说起来。本来正想帮景四端的酒再加点料的雁依盼,看他们这样,陡然一惊。
XXX
从奉县到这儿,看似没头绪,但,脉络却慢慢浮出。
景四端先前到奉县的如意楼,是因为那儿一向是之分之乡。来往京城与各地的商人常在被处落脚。
他扮作寻芳客,跟清倌名妓们谈笑调情的当下,不著痕跡地问出这位赵爷最近的行踪,也确认了赵爷跟花大姐有金钱上的往来。毕竟妓院一向是大爷们花钱的地方,大笔银子由此转手,不会遭到注目。
接下来,景四端又摇身一变,成了作威作福的芝麻绿豆小官,到桂县的大户甄员外家骗吃骗喝,允诺要帮忙打通东里的关节。实则是在套取秘密。
照景四端的手稿里所写,若她没猜错的话,这位赵爷表面上是个商人,做的生意却都不是寻常买卖,似乎跟京里某些人有某些相关。
雁依盼花了整整三天,反覆阅读推敲景四端的手稿,也只半推论半猜测地知道了这么多。至于生意是什么,又牵扯到哪些人为何有许多重要人物的名字出现她完全没头绪。
她忍不住忧虑地偷偷看他,他也正好抬眼向她看来。两人视线一碰,她的心头猛然一跳,卜通卜通撞得胸口微微发疼。
这男人就是这么邪门她忿忿地转开视线,继续躲在角落忙自己的。
“……赵爷其实有差人送信来,就这两天应该会到附近。到时,让小的作东,宴请两位一起吃个饭,好好谈一谈,可以吗?”甄员外说完了重要事,这后头几句就放鬆了,不怕人听见。
说著说著,他示意小廝把準备好的蓝布小包袱拿上来。“当然了,要麻烦白大人在繁忙公务中耽搁几天,一点点心意是少不了的,这点小东西,请大人收下。”
“没有这样的道理……”景四端假意推辞著。
当然,推了两下,那沉甸甸的包袱就到了景四端手上。
原来盘缠是这么来的雁依盼冷眼旁观,忍不住瞪他一眼。
“大人,您看看,那丫头又在瞪人了,好吓人哪!”今天请的歌妓摆明了跟她过不去,一直找麻烦,巴不得撵她走。
雁依盼自然是易了容的,当下面无表情地低下头。
“我看这丫头不大灵光,不如卖掉吧。”甄员外皱著眉打量在角落的雁依盼,“这儿厨房要粗活人手,我用五两银子买下好了,也算是帮大人的忙。大人在外奔波需要人照料的话,我府里有不少漂亮俐落的丫头,任大人选。”
“这倒是个好主意。”景四端居然欣然同意。他指著帮忙倒酒、剥水果、拿点心的几个歌妓,笑道:“可惜我没钱帮你们赎身,要不然,全都买下来当我的丫头,天天就唱歌给我听,啥事也不用做,多好!”
“大人真爱说笑!”
“讨厌,哄我们开心来了!”一时之间,巧笑撒娇声此起彼落,好好一个员外府上的大厅,就像是如意楼一样。
“若大人喜欢,儘管选,赎身的银子,小人帮忙张罗便是。”有人拍马屁拍得极为卖力。
“是吗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而有人还真厚脸皮
爽朗笑声中,雁依盼静静地拿起一盘刚啃完的玫瑰瓜子壳,趁眾人相谈甚欢、没人注意她之际,一古脑全倒进刚刚开封的一坛美酒里。瓜子壳迅速沉入坛底,神不知鬼不觉。
啊,旁边廊上养著黄鶯儿。正好,鸟吃的小米不如也加一点进来——
要把她卖到厨房好,就先让他见识一下自己的手艺!
第5章(1)
在此的数日后,甄员外果然言而有信,包下了城里最昂贵的饮宴场所,精心预备了丰盛筵席一隻为招呼贵客。
景四端自然是贵客之一。他欣然赴约去了。酒菜极佳,东道主招呼得无微不至,只不过,一直等到起更时分,另一位嘉宾却没有现身。
又几日,非常过意不去的甄员外再度安排了会面。这一次,改在有名的青楼水悦阁。
这回赵爷是出现了,只不过打个照面,停留没多久就匆匆离去。惊鸿一瞥,景四端根本没机会跟他多谈。
然后,又约在城西的凤来居,由名妓掛牌领军的昂贵场所,花去甄员外一大把的银子,但赵爷再度失约。
几次下来,景四端对这位赵爷的戒心更重了。此人深諳兵法的虚实之道,就是不让人摸清底细。
加上赵爷对“生意”绝口不提,几次约见下来,就只喝了几杯酒,谈了几句不著边际的应酬话,狠狠敲了甄员外这肥羊的竹杠。景四端还是束手无策,不得其门而人。
“有这么难办?”听他轻描淡写叙述会面过程,雁依盼这个丫头很乖巧,在旁边静听,为“主子”分忧解劳,一面倒著茶。
只不过哪有丫头像这样倒了茶是自己坐下喝了,主子还得顺手帮她递过茶点的
“是真的满麻烦的,又不能打草惊蛇。这人比我想像的更难缠。”景四端难得正经,微微皱眉,深思著。
“今晚是约在城南的紫苑吧不如这样,带我同去如何我也想见见这位神秘的赵爷。”
几次饮宴下来,雁依盼当然不在宴客名单中,这次提议自然也被轻鬆几句话给打了回票——
“哪有爷儿们逛窑子、喝酒作乐还带丫头的不成。”眼看时辰差不多了,景四端準备出发去赴宴。雁依盼尾随,一路送到房间门口,还在努力说服。
“那……我易容成男的,就说是你远房表弟,总可以一起去了吧?”
“这会儿才突然跑出来个表弟,你当甄员外或赵爷是瞎子还是呆子吗?”景四端摇头否决。“别异想天开了,我去去就来。若真有什么新进展,回头再一五一十告诉你便是。”
“你真的会全告诉我吗?”她不甚相信地追问。
“当然会,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还敢问他什么时候说过老实话雁依盼不以为然的眼神逗笑了景四端。
“好了,别一瞼哀怨的样子。”他忍不住就是要说两句玩笑话,“不过一个晚上而已,就这么离不开我?”
水眸眯了起来,开始闪烁危险的光芒。她冷瞪著他。
“我也挺捨不得的——”有人真的不怕死,得寸进尺地伸手捏了捏嫩嫩的脸颊,依依不捨。
“滚吧你!”雁依盼用力一推,高大身子被推到门外,随即,门重重关上。
景四端的笑声,老远都还听得到。这人越来越痞,枉费了一副堂皇瀟洒好相貌,骨子里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光想就知道,今夜他一定又是醇酒美人,乐不思蜀;紫苑可是远近驰名的销金窟
雁依盼实在不懂,男人谈生意,为何一定要在妓院、酒楼满脑子都是美酒跟女人,还怎么做正事
其实景四端也不懂。他也没有满脑子打著荒淫作乐的念头,表面上看似轻鬆自若,享受著吃喝玩乐,但心底却越发谨慎戒备。
为了这位跟朝中大官、皇亲国戚都有生意来往的赵爷,他已经造了大半年,还一面暗中悉心佈局,捏造了好几个不同的身分,比如:流连妓院的花花公子,从奉县如意楼姑娘们的言谈说笑中,打听出赵爷最近的行踪,跟花大姐套交情,套出了赵爷不但是花大姐的姘头,还利用她转手大笔银子。
而变成作威作福的小小芝麻官“白大人”之后,到了桂县,居然从本地首富口中听出了点端倪——赵爷最近跟甄员外频频接触,有打算要谈生意。
直不枉费景四端一路上的追查。虽然之前已经失败、扑空过不少次,但这次一定要把握机会。
景四端瀟瀟洒洒来到了紫苑,待客的阵仗果然已经摆出来了。作东的是甄员外,作陪的是当家名妓花魁宋紫,加上两名贵客,不过就三个大男人,整个紫苑却都给他们包下了。
只见花厅的大圆桌上满是山珍海味、美酒佳餚。美艳歌妓们轻声吟唱,窈窕舞妓婀娜旋舞,旁边如云的倌人们还一面劝酒布菜,气氛热闹极了。
不过等啊等的,小菜吃了,酒喝了,曲子听了好几首,舞也看了好几段,贵客之一还是没现身。
“白大人,这个、这个……”甄员外猛搓著手,圆胖的脸上,颜色越来越像猪肝。“赵爷可能又有事耽搁了,他真的说好今晚铁定会来赴宴的……”
“不碍事,也不是头一回了。”景四端舒服的坐在大靠背椅上,神态优闲。“反正我赚到一顿吃喝,还可以欣赏姑娘们唱歌跳舞。挺愉快的。”
“是,多亏大人不计较,那我们是不是就……再等一会儿?”
“无妨,再拿点酒菜上来即可。”
哪里还敢怠慢,甄员外立刻传话下去,最贵的酒、最鲜的菜川真流不息的继续上,只求把贵客招呼得开开心心。
放心继续享乐,一个时辰都过去了,“白大人”跟歌妓舞妓都已经聊过一轮,又换了一批新面孔进来伺候之际,姍姍来迟的神秘客人终于出现
景四端眯著眼,闲闲看著甄员外满瞼发光的过去打躬作揖,像迎神一样地把赵爷给迎了进来,好生招呼他入座。姑娘们笑如春花,鶯声嚦嚦,热茶、好酒、小点轮著捧上,儼然就是温柔乡。
两个男人隔著圆桌,都在打量对方。
这人眼神极冷厉,鼻樑挺直却带点鹰勾,薄唇紧抿,令人望而生畏。没有寻常生意人的庸碌,绝非好相与的角色,断然不可掉以轻心。景四端暗忖。
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眼神锐利,鼻樑带点鹰勾的赵爷,神态依然很冷,不刻意攀谈,更没有提起生意的意思,只是淡淡喝酒吃菜,全场就靠甄员外以及陪酒的姑娘们招呼。
“赵爷,关于那单生意,咱们是不是可以谈一谈了?”会面多次,酒过三巡,甄员外这阵子来撒了大把银子,自然要有点收穫,他第一个按捺不住,开口便问。
“什么生意今天不是来交朋友的吗?”赵爷皮笑肉不笑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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