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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风鸣廊-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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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忽必烈却是今晚夜不能成眠,不知为什麽自己脑海里翻来覆去的竟都是那少年的面容,傲气的,轻蔑的,淡然的,从容的,脸上的笑容似乎永不褪色,那些影像在自己的脑海里交叠翻腾。他突然爬了起来,在自己的屋子里走来走去,心想:没想到汉人中竟然还有这样有才气的人,这人如何能落入他人手中。转念一想,蒙哥派人长年监视他,莫非这里头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正想著,突然窗外传来沙沙声,忽必烈眉头一挑,立马将屋内的灯吹熄。屋外已经传来一个人冷冷地声音。 
“十多年不见,四叔还是一样那麽机警啊。” 
忽必烈微笑了一下,将门打开,道:“你是半夜来吓你四叔吗?”窗外的阴影下站著一个黑衣蒙面的人。 
外头的人冷哼了一声。“我既然叫夜鹰,自然是在夜里出没……何况有什麽能吓得住四叔的?” 
忽必烈轻笑著哦了一声。 
“四叔功高震主,又多年在外征战,朝中缺乏势力,现在看似风光无限,其实是外强中干。”夜鹰轻笑了一声,又道:“可四叔非但不韬光养晦,反而连可汗暗布的人物眼线都要查,所以我说有什麽能吓得住四叔的。” 
忽必烈微笑了起来,道:“没想到你多年在野,倒比我这个日日在朝的人还要了解形势,看来夜鹰确实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哪。不过你不用替我担心,我今天已经交了兵权,准备去云南当两天地方官。“ 
“四叔不用多疑,我此来正是想带给四叔好奇想要知道的消息。“夜鹰轻轻一笑,他见忽必烈轻挑了一下眉,就道:“四叔不是很想知道方停君是谁吗?” 
忽必烈确实有些吃惊,却忍不住问道:“他是谁?” 
他脱口一问换来了黑衣人另一声轻笑,只听他道:“看来方停君确实是一个很能引起别人兴趣的人。”他缓缓地说:“他是当今南宋理宗的外孙,也就是周公公主的儿子。” 
忽必烈皱了一下眉,问:“周公公主不是年纪轻轻就因病暴毙了,没听说她有子嗣。” 
夜鹰冷哼了一声。“她不是死了,而是抛夫与人私奔了,这个人我想你并不陌生,因为他在我们家里呆了不下二十年,他就是父王的结义兄弟,爷爷的义子,你的义兄方广宇。”他冷笑著看著忽必烈惊诧的目光。“方广宇身为影子,却喜欢上自己的目标,还与她私奔。虽然两人在蔡州对金一战中阵亡,但是方广宇对蒙古,周国公主对南宋可都算是叛徒。他们不死,天下之大也未必有他们的容身之处。霜叶红是周国公主赵是如的侍女,她当年抱著方停君四处躲避赵是如前附马派出的人马追杀,不得已找上了自己的师兄无为。父王与方广宇感情比一般人来得深厚得多,因此不忍斩草除根,所以与无为相约,只要方停君终身不习武,他就可以留有一条命。” 
忽必烈长长吁出一口气,道:“生死相随,真是可歌可泣。怪不得,他的武艺如此一般。” 
“他除了跑得快,其它的武艺确实不提也罢。”夜鹰笑道。 
“你告诉我这些,又想四叔为你做什麽呢?”忽必烈打著哈欠道。 
夜鹰腾身跃入黑暗中,轻笑了一句:“我只是觉得四叔可能需要在韬光养晦的时候弄点什麽事做做。当然要是侄儿有事需要四叔帮忙,想必四叔也不会拒绝。” 
刚才还困顿的忽必烈却像一下子来了精神,摸了摸鼻子微笑自语:“嗯,不错。韬光养晦的时候若是没有些消遣倒确实苦闷的紧呢?”他伸了个懒腰,看天将拂晓,心里笑道:不知道忆之能不能将那小鬼带回呢? 
方停君半朦胧中忽然觉得颈脖一凉,勉力睁开眼,见紫衣正拿著匕首抵著自己的脖子。他转头看了一下才麻麻亮的天,微笑道:“这根针的药效还挺长,昨晚的星星怎麽样。”紫衣冻得两颊通红,舌头说话都似不利索,只是浑身都在发抖显然气得厉害。隔了半天,她才挤出一句道:“你告诉我,你怎麽会变成这样,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方停君淡淡道:“你们都是身怀绝技,可我却只会弹琴,整天卖笑迎客与乐妓一般无二,什麽样又有什麽关系。” 
紫衣听他说得凄凉,匕首往後缩了缩,轻声道:“你何必自苦,我师傅不许你学武,必定也是为你好,只是你现在不知道罢了。” 
“小师姐,你将本门里的那首秦殇密决告诉我可好。”方停君睁大了 
眼睛看向紫衣。 
紫衣也看著他,她持著匕首的手也垂了下来。半天,才听她颤声说:“你还记不记得,大师哥就是因为教你轻功而被师傅逐出门墙。” 
方停君眼也不眨很快答道:“我记得。” 
紫衣声音更加颤抖,问:“那你知不知道,我无父无母,是师傅将我一手带大,如我被赶出去,我都无容身之所,你有没有为我想过?” 
隔了半晌,方停君才淡淡说:“没有。”然後又补了一句,说:“师伯那麽疼你,应该不会对你像对大师哥那麽绝情吧。” 
紫衣看了他半天,才红著眼圈道:“师姑常叫你拾弃,一点也不错,就算有人好心将你捡回去,也一定会想要丢掉。”然後转身飞奔了出去。 
方停君垂下眼帘,隔了一会儿,伸了个懒腰,慢慢从床上爬起来对著窗口微笑著说:“墙角都没得听了,阁下还不出来?” 
窗口立时出现了一人,正是薛忆之,他脸上有尴尬之色,他忙著解释道:“我并不是故意要偷听两位谈话,只是刚好走到这里,听见两位说话又不方便出声。”顿又顿,又说:“刚才不出来,是想你心中必定不好受,因此不想打扰你。” 
“难受?”方停君皱眉道:“我为什麽要难受?” 
薛忆之叹气道:“你明明是想为别人好,为什麽要采取伤害别人的方式。” 
方停君轻笑道:“我有哪点是想为别人想了?” 
“我只是觉得你不会是那种人。”薛忆之脱口答道。 
方停君惊讶地又问:“那你觉得我应该是哪种人?” 
薛忆之被他像连珠炮似地逼问,不由有点郝然,何况他不过见了方停君两面,连话都不曾深谈,就论别人是何等样人,实在是有点冒昧,正不知该怎麽回答方停君。只听方停君话峰一转,问起别的事来。 
“薛将军天不亮就刚巧走到这里,不会是路过吧。” 
一句话提醒了薛忆之回想起此行的目的,他在窗外作了揖方说道:“忽必烈王爷对方公子的才艺实为佩服,有心邀方公子过府小住几日。其实昨日公子一走,我们就启程了,只不过昨晚一来先拜会了一下宗主,解释了一下我们王爷相邀的诚意,二来,我想公子可能需要一定的休息。“他说著目光在方停君的肩头扫了一眼。 
方停君淡淡地问:“宗主当然是答应了,我师傅,她也同意了?” 
薛忆之点头说道:“我等自然是得到了贵师的首肯。” 
半晌,方停君方才凄然的笑道:“她果真要丢弃我了。” 
薛忆之避开方停君的目光,安慰道:“公子何出此言,王爷对公子看重得很,霜叶红大师也不过是不想妨碍公子的前逞,才忍痛与让公子分离的吧。” 
“是嘛?”方停君冷冷地说:“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乐伎,你们王爷现在是在兴头上把我招了去,自然是百般好。等兴头过去了,我还不是要在那里任人欺凌。” 
薛忆之一时倒也无法去驳方停君此言,蒙古人尚武轻文更不用说弹弹奏奏的了。乐伎有乐伎的处所,现在忽必烈在兴头上或者会接去府上住几日,但以後兴兵打仗,一二年见不著方停君那都是常有的事。蒙古兵将从未曾将这些琴师当人,眼见方停君容貌俊秀,要是惹得些人起了歹念,到时就算自己百般维护也不见能护得了他周全。他心底善良,这麽想著,不由得怀疑自己帮著忽必烈这麽半强迫半邀请的带走方停君是否妥当,心里很是有些忐忑不安。 
“那我还是不要去受那个罪了。”薛忆之听到方停君语气淡淡地说道,然後紧接著听一声刀刃出鞘声。他连忙抬头,看到方停君正拿著一柄短匕首对著自己的胸口,还不等他出声,方停君已经用力将匕首插进胸口。薛忆之这一惊非同小口,他迅速从窗口掠进屋内,一伸手想要扶住快倒下去的方停君,可他刚一近方停君的身,只觉得腰侧一麻,最後软软倒下去的人居然是自己。那个本来摇摇欲坠的人倒反而站得跟根标枪似的。方停君看著自己修长手指里那个银针,微笑道:“这根针真了不得,用过一次还这麽管用。” 
“你,你……”薛忆之知道上了方停君的当,他虽然自小跟著师傅一直住在深山里,生性纯朴,可其实也是个极聪颖的人,但不知怎麽的对这个少年很是关切,刚才一惊之下竟然没有想到其它。他看著方停君微笑著拿著匕首,在刀锋按了几下,那刀刃随著他的手指在刀柄里进进出出的滑动著。 
方停君将薛忆之抱上床,然後打开衣柜收拾东西。薛忆之看著他收拾包裹,忍不住说道:“你若是真不想去王府,我,我……”他隔了一会儿,才说:“我可以回去同王爷交待,就说你师傅不大愿意。你不要四处乱跑,你,你年纪这麽小,不安全……” 
方停君已经将衣物收拾妥当,听到此言不由扑哧一笑,走到他近前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你这样,以後还是不要四处乱跑,不安全。” 
薛忆之不由面红耳赤,不知该说什麽,忽然发现方停君有一阵子不说话,忍不住抬眼去看他,只见方停君神色古怪地看著他,还没等他想出为什麽,方停君已经开口了,说:“这根针昨夜已经被小师姐用过了,药效没有那麽长,你功力这麽好只怕一二个时辰之後就可解了,那个时候我还没过嘉陵江呢。” 
他说著微微一笑,看著薛忆之道:“我可要想个法子,让你不能这麽快就去追我。”然後他的目光落在薛忆之的腰带上,手一伸将他的腰带解开,开始脱薛忆之的衣服。 
“你,你做什麽,快住手!”薛忆之不由大窘,方停君像没听到似的,手脚俐落的褪下薛忆之身上所有的衣服,很快就将薛忆之脱得一丝不挂。薛忆之毕生都没有经历过这麽尴尬的时刻,羞得连眼睛都不敢睁,耳边还传来方停君轻声惊叹声,道:“呀,你还真是漂亮啊。”然後是感到方停君将被子盖到了他的身上。 
薛忆之只觉得自己的双颊都在燃烧,忽然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一股热气喷来,微微睁开眼,不由吓了一跳,只见方停君正在低头打量自己,脸贴得之近几乎都是鼻尖对鼻尖。他一吓,整个眼睛都睁开了,看著方停君漆黑的眼珠子满含著笑意,只听他说:“你知道我师傅为什麽让你直接来带我?”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著说:“那是因为她知道你带不走我。”然後他睁开了双眼,薛忆之又能看见他漆黑清澈的眸子。不知道为什麽,他现在竟然觉得自己的心砰砰跳动很厉害,扑鼻而来的少年清鲜让他不知所措又意乱神迷,王府那麽多绝色美姬都不曾让自己如此慌乱过。耳边又听到方停君笑著说道:“你强迫我,我药倒了你,就算扯平了。说来你人也不错,还送了一把宝剑给我,我可不想欠著你的,这样吧……”薛忆之看著他漆黑的眸子转了一下,突然将头压得更低了,在薛忆之差不多觉得心脏都停止的一瞬间,拿他的唇蹭了一下薛忆之的唇,那柔软温热的触觉将薛忆之的意识彻底抛飞出了大脑,变成了一片空白。 
方停君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下咱们两清了。”然後他转身背起包裹抱起薛忆之的衣物迈著轻快的步伐,在薛忆之难以消化的惊愣中离开了。等他走了许久,薛忆之的心脏还在像打鼓似的激烈跳动著,可方停君却像一出了这个大门就将薛忆之忘了个一干二净。他先是溜到了紫衣的窗外,掩在她窗前那个大树上,见紫衣红著眼圈托著腮不知道在想什麽,脸上不由自主闪过一丝黯然,心想:小师姐,我要去的地方不能带著你。 
他接著又到了师傅霜叶红的清静园,却只是藏身於屋外的竹林之中,站了一会儿就转身走了。这时候在霜叶红的屋里却还站著一个长眉修目的中年男人,他侧耳听著屋外的声音,隔了一些时候方才缓缓开口说:“他走了。” 
霜叶红低头调著琴弦,并不作答。中年男人又说:“你不担心吗,他几乎不会武功,又是第一次出远门。” 
霜叶红冷冷地说:“他若是连自己都保全不了,就不配当是如的儿子,如果他不是是如的儿子,我又何需担心。”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道:“师妹,你这些年来还在怪我不准停君习武吗?” 
“无为师兄多虑了。”霜叶红的语音依然冷淡无比,然後轻轻拔动著琴弦,并跟著音律唱起了歌。 
“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她唱的是送行意,语调却又极淡,仿佛暗合了词里惯见别离的冷漠与无奈。歌声在静穆的夜色中传得很远。“登临望故国,谁识,京华倦客。长亭路,年去年来,应折柔条过千尺。” 
霜叶红的歌声传进了方停君的耳朵,同时也传进了另一个忽匆匆从园外小路经过的弟子。只见这人有著一张圆圆的脸,上面长著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鼻头,嘴唇很厚实大有一圆到底之势。那歌声入耳,他圆圆的眼睛不由有些惊愣的张得更圆了,心想这位师姑怎麽起得这麽早。可是还没能等到他平息这份惊愣,当他瞥见站在竹林旁的一人,那份惊愣立刻变成了惊骇。 
其实路边的那个人不过是一位少年,而且长相俊秀,脸上的笑容也是非常和善。 
“方,方,方,方……”他想叫出少年的名字,却因为结巴始终只有一个方字。 
方停君已经很亲热地靠了过来,一把将他胖胖圆圆的身材抱住。“圆圆啊圆圆,你今夜是不是又在山下那个小翠那里过了。” 
“你,你不要瞎说。”原本结巴的圆圆一下子说话流利起来,他那圆圆的脸显得一本正经,说道:“你污我清白不要紧,可不能污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方停君仿佛很好笑得歪著头去打量他大义凛然的模样。圆圆其实本名不叫圆圆,十年前他本来有一个听起来很响亮的名字叫周玉庭。他也原本很有雄心想要当个名动天下的大儒,也就是在他还没有变成圆圆之前。 
然而,他刚加入儒教文堂不到一周,便是八月中秋节,宗主无为带著一些弟子在黄泽寺的中庭里赏月饮酒。文堂周堂主是他的本家叔叔,那天特地带上他想要将他引见给宗主。席间,为了赢得宗主的好感,他出席恳请为秋月赋诗一首,眼见无为对他和颜悦色,大加鼓励,不由心绪激动。他的小诗本是这样的:圆月青山後,钩云半角明,风流镀杯酒,秋绪入中庭。可他一时太过激动,再加上有口吃的毛病,因此一连念了几个圆,硬是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诗句,只急得他用还捏著月饼的手来来回回指了月亮几次,还是憋不出来。 
这时只听一个清脆的童音说道:“各位师兄别著急,我知道玉庭师兄的诗是什麽。”他惊奇地回过头来看那个秀气的小男孩,他当然知道这个小男孩是宗主师妹霜叶红的关门弟子方停君。周堂主特地跟他提过这个小男孩,关照他以後遇见一定要小心,却又没有说他重要在哪里,因此他也没有很把一个小男孩放在心上。他只看到在座的师兄弟都用怜悯的目光看著他,一时还没回过神来,小男孩已经离座了。他也仰著头,指著月亮笑眯眯地说:“玉庭师兄的诗是这样的,圆圆圆圆圆,月饼似婵娟。”师兄们立刻哄堂大笑,周玉庭没想到自己好端端的一首诗被弄得俗不可耐,不由指著小男孩气急道:“方,方,方……”他一时情急更加挤不出话来。 
方停君冲他扮了个鬼脸,道:“方方方方方,玉庭伴秋明。”他故意把最後一句伴秋明说得含含糊糊,听上去就像“玉庭半清明”。这次连冷面冷音的霜叶红都止不住笑出声来。周玉庭从来没想过一个长得粉妆玉琢般的小男孩会如此可恶,他那还沾著果酱的小嘴会如此可恨。 
从那以後,方停君一看见他就叫他圆圆,再加上他的长相,其它的师兄弟便也跟著叫圆圆,久而久之圆圆就成了他的名字。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不但没有名动天下,才入儒教没几天连名字都没有了,至此对搏天下名没有了兴趣。好在他很善於钻营,没几日就混上了内司务的位子,掌管众弟子们所有的日用物分配,这可是个肥缺,周玉庭常自叹是因祸得福。 
他也曾拿手中的权力整过方停君,比方说他知道方停君极其畏寒,就故意将棉袄晚两天发给他。可是这个小男孩极古怪,虽然冻得直跳脚,却还是嘻皮笑脸的捉弄自己,一点也不害怕别人的报复。最後弄得周玉庭倒似一看到他就像看到了鬼。现在方停君虽然已经长大了,也不似过去那样无缘无故找自己的麻烦,但是过去的积恶仍在,周玉庭虽然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心里直打著小鼓。 
“圆圆师兄莫生气,停君跟你开玩笑呢。”方停君笑道。 
周玉庭见方停君居然肯自动认错,不由心中放下了一块大有石头,更加义正言辞地说:“我这次是念你初犯,下次你若再这样,我一定会如实禀明宗主。” 
“那是,那是。”方停君连连点头,然後抬头道:“呀,都到师兄家门口了,那就进去坐坐吧。” 
周玉庭这才发现,他被方停君一路挟著走已经来到了自己的住处门口。他的住所其实是杂用品小库房的一部分,这也是他利用私权谋来的好处之一,独门独户那是比几个师兄弟挤一间屋强多了。现在方停君都已经到了门口,他也不能真拒他於门外,也不敢。周玉庭只好黑著脸推门而入。 
方停君自然跟著他进了屋。一进屋他便惊叹道:“圆圆师兄你的屋子好雅致啊。”他走到周玉庭挂著的一幅雪图前驻足,看了一会儿笑道:“这幅夏圭的《雪堂客话图》,虽然不是古画,但画风独劈蹊径,构图巧思,画面若隐若现,似意犹未尽,是幅很值得收藏的佳作。圆圆师兄好眼光。” 
周玉庭大为得意,不由说道:“我画画或者不怎地,可要论这看画,在文堂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方停君突然又笑道:“这虽然不是一幅古画,可是没有二十两银子也买不到手吧。” 
周玉庭的脸色立刻变了,连忙说道:“我这是在一个不识货的旧摊上淘到,不过化了几文钱而已。” 
方停君失声道:“果真,圆圆师兄好运气啊。”然後他又叹道:“我不知道要什麽时候才能像师兄那样好运气。” 
“侥幸,侥幸。”周玉庭干笑道。 
“话又说来,我昨日晚上梦见自己捡到了银子。”方停君叹气道。 
“可不是!”周玉庭似深有同感的道:“大家都穷得不文一名。” 
“圆圆师兄也穷得不剩一文了?”方停君不大相信。 
周玉庭正色道:“如果你能在我身上找到一文,算师兄送你的。” 
方停君笑道:“我哪会不信师兄,唉,你说这有一天要是真捡到钱,我们可不可以当真据为己有呢。” 
周玉庭立刻答道:“那是天赐之财,岂有不收之礼。”说完俩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当真师兄弟十年还从未有如此默契过。 
笑完後,方停君突然一转身,向放在纱窗前的那株兰花走去,他每走一步就从周玉庭的脸上抽走一丝笑容。方停君走到兰花前,轻轻扶起它的叶笑道:“这是师兄新种的吧,怎麽没有插竹防风呢?师兄种花不如看画啊,这兰花都快种死了,到现在都还没抽新枝呢。” 
周玉庭干笑道:“不过是从农家人从野外弄来的,白饶的,所以也没有当回事。” 
方停君摇头正色道:“这野外之物是宝啊,要知道很多珍奇异宝都是藏在野外的,我昨天做梦就是梦到在野地的兰花下捡到了钱。”他说著就用他修长的手指在花盆里扒了起来。他每扒一下,周玉庭脸上的肉就抖一下,等到方停君欢呼著从盆里抽出了一个黑绒布钱褡子,周玉庭的脸已经是在抽搐了。 
方停君打开钱褡子一瞧,惊呼道:“这里面怕是有三四十两碎银子呢。看来我真得是捡到钱了。”他转头看著周玉庭笑眯眯地说:“我想这不是圆圆师兄的吧,我们的例钱才几文钱。”他不等周玉庭开腔,就又自言自语道:“瞧我说的,刚才师兄还告诉我他身上连一文钱都没有呢。” 
周玉庭也只好硬挤出惊讶的表情,道:“没想到这花盆里还有这麽多钱,小师弟好运气啊。”那最後三个好运气已经差不多是咬著牙说的。 
方停君很以为然地点头道:“圆圆师兄拿几文钱就买到值二十两银子的画,停君只不过跟师兄谈了几句话,就在花下捡到了几十两银子,以後我一定要与师兄多多接近才是。” 
周玉庭只能呻吟一声,说道:“那真是求之不得了。” 
“说来我也是沾了师兄的光,不能不表点意思。” 
周玉庭听他如此说,不由眼睛一亮。只见方停君在钱袋里挑啊挑啊,最後捡出了比他半个指甲大不了多少的一个碎银子递给了周玉庭。然後将余下统统都揣进了怀里,微笑著同僵立在那里的周玉庭道别,而後大步迈出了屋门。 
方停君走到山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後的剑门关。远远望去,蔚然如云的古柏,绵亘的山峦,都在清晨薄雾的氤氲中若隐若现。他深深吸了一口山间清新的空气,然後背起包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剑门关。 
早晨的阳光正照在嘉陵江渡口那家露天食摊破旧的招牌上,合和酒肆是它的招牌名,那破碎的四个字正迎著江风展动著。摊子不大,环境也不算太好,但生意不错。渡口的生意思很好,船只却不多,这年头但凡有船的很难不被征去军用。因此候渡的人多了,食摊的生意自然也就好。 
小荷是酒肆老板的女儿,她一边洗著碗,眼却不停地飘向靠东坐著的那个黑衣少年身上。这是一个奇怪的少年,他每天都来这里吃饭,然後喝上一天的茶,一连来了快半个月,也没见他搭渡。小荷正值年少,年少难免怀春,而少女刚好是怀春加想象力丰富的时候。这个少年的行为,小荷难免会联想到自己身上,她虽然不漂亮,可胜在年少。而那个少年虽然说不上很英俊,可是皮肤白净,一双眼睛不大,但眯起眼来看人的时候却另有一种令人心跳的魄力。 
黑衣少年不是不知道这个长相普通的女孩子一天到晚盯著自己看,他并不喜欢被人一天看上五六个时辰,可他不得不忍受,他在等一个人。因为他被自己的师傅送给了此人当奴才。此人阉了自己的师傅,可师傅却将他敬若神明。而在那之前,师傅曾经是他心目中的神明,他一直觉得师傅是风雅之人,尽管他是一个采花贼。可就像小偷里的雅贼一样,他觉得贼与贼之间也是有云泥之别的。师傅虽然采花,却从不曾勉强过里面任何一个女子,他与每个女子共渡良宵都是人家心甘情愿的,之後为师傅生相思病的都不在少数。可师傅只不过跑了一趟四川,就被人阉了,那还倒在其次,他却表现得好像巴不得要趴在那个阉了他的人脚下。甚至於不惜把这个跟了他十几年的,都还未来得及出师一次的徒弟送来给人当奴才。他曾经问师傅为什麽他自己不去伺候,师傅很一本正经摇头说不可,以自己这麽臭名昭著的名声,将来万一叫人认出来,岂不污了他的清明。黑衣少年听了差点背过气去,因为师傅一向自负在采花贼中是享有美名的。於是在师傅开始吃斋念佛的同时,他半好奇半因为师命跑到了嘉陵江边这个约定的地点来等这个人。当他看到这家食摊的招牌时,他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听说当初这家食摊开张的第一天也是老板与老板娘新婚的第一天,於是替他们取名的秀才就半开玩笑用了合和两字。黑衣少年看了那招牌半天,才郁闷地坐下来,心里隐隐觉得这个未来的主子只怕整人很有一套。 
当他用自己满含怨恨的眼神再次望向南来的方向时,意外的发现从远处走来了一个穿淡黄麻衫的少年。尽管他没想过自己将会与这个少年有何等关系,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少年几眼。因为这是个少年实在很引人注意,不是因为他英俊的相貌,而是他有一种很难描拟的风华,仿佛无论他的衣著多普通,举止多简单都难以掩饰本身的清贵。连小荷也愣愣地丢下碗,傻傻站起身看向少年,眼见少年朝食摊越走越近,眼里忍不住露出欣喜之色。 
少年一直走到黑衣少年的面衣,然後在他对面坐下来,并神情自若的拿起黑衣少年面前的馍头吃了起来。“你是青川吧,我就是方停君。”青川张了张嘴,他万万没想到将自己师傅阉了,又被师傅崇拜的五体投地的居然是个顶顶秀气的少年,而且看年岁显然比自己还小著二三岁。 
等他回过神来,方停君已经要来了酒杯,很不客气品起来了他壶里的女儿红。 
“你怎麽知道我是青川?”青川用阴郁的目光看著方停君,他现在的心情已经坏到了极点,原本以为跟著的至少也会是一位气魄雄伟的大侠,没想到是这麽一个小鬼。方停君微笑著端起酒杯,青川忽然发现他的新主子有著一双无与伦比的完美的手。 
“你靠东而坐,眼一直望南,显然是在等南边来的人。你面带煞气,眼含阴郁,等得应该不是你的朋友,可你的剑却还放在包裹里,来得又不像是你的仇人。”方停君的眼在阳光眯了一下,金色的光线映著英俊的笑脸,看起是那麽的纯洁而无害。他微笑著接著说:“你以馒头为主食,显然是来自北方。二十岁上下,喜著黑衣。我实在想不出来除了那个被我阉了的,北方第一采花贼良宵给我送来当仆人的弟子青川还有什麽其它人。” 
青川看著方停君,他突然意识到这个顶顶秀气的少年,还是一只顶顶狡猾的小狐狸。他只得起身单跪在方停君面前,道:“青川见过少爷,以後一定忠心耿耿追伺少爷於左右。少爷遇上火灾,青川给您端水。少爷掉进水里,青川给您喊救命。” 
方停君微笑著不答,只是坐那儿自斟自饮,青川在那儿跪了半天也不见他喊起。食摊前客来客往,每个人都用好奇的目光看青川。可最让青川受不了的是小莲的目光,若是一个人被另一个人用思慕的目光看了十几天,突然被这个人改成用不屑的目光去瞧,大半人是会觉得受不了的。尤其是小莲现在是用仰慕的目光去看方停君,她已经来了他们这一桌两次,第一次是送了一盘豆角干,第二次还送了两个茶叶蛋。当她听到方停君微笑著温和的道谢,整个脸颊红得像挂了两块红布。青川跪在那儿心里暗骂女人水性扬花,他在这儿坐了快半个月也没见她送过半盘豆角干。而就在青川不知道要跪到何年何月时,方停君突然起身道:“走吧,渡船到了。” 青川连忙跳起,还没来得及揉一下发麻的腿,方停君已经跳上了渡船,他只得追了上去。 
船家王大头正待撑稿离开渡头,只听小荷连声唤等一下,她急匆匆跑过来手中的纸袋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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