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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黑夜 等待黎明-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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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这儿干多久了?我上星期来还没你呢。” 
“我上星期五来的,干了五天了。” 
“你是不是……”他好象难以启齿,“是不是离家出走了?”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我脸上写着吗?我点了点头。 
BP机在响,他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匆匆喝光了剩下的酒,付了帐,临走时对我说:“这儿不错,干下去吧。对了,我叫肖玉。” 
他以为我不知道他叫什么,还特地告诉我一声。可他没问我的名字,也许他早知道了,医院的那个“小人儿”护士肯定把我的事连同我的名字都告诉了他。他是我来“金狮”酒吧工作以后遇到的第一个熟人,他好象瘦了点儿,神气一点儿没变,还是那么漫不经心的。看来他是这儿的常客。能有个熟人,我很高兴。比起这几天被逐出世界的感觉来,这让我欣慰。 
他还会来的,我有预感。 
过了三天,肖玉才在酒吧里出现。看见他我相当高兴。 
“你住在哪儿?这店里?” 
我无家可归,这儿的老板很照顾我。 
“想不想租房子?” 
开玩笑!我的工资大概也就能将就填饱肚子,我哪敢做那个梦? 
“你怕租不起?放心,便宜极了。你几点下班?” 
“十一点。”他想干什么? 
“那快了,我等你,带你去看看,保证你会满意的。” 
我只觉得这人就象阵旋风似的刮来刮去,让人来不及反应,却又不知所措地跟着这股旋风乱跑。 

肖玉真的带我去看房子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会跟了他去,坐在他那辆“铃木”后座上,风驰电掣,他居然没被警察拦住。 
肖玉带我进了一栋大楼,电梯门关上以后我才有机会跟他说句话。 
“你让我看的房子在这儿?”这样的房子,即使是地下室我也租不起。 
他笑而不答。到了十四楼,电梯停了,他走出去,我只好跟着。他总不会卖了我吧?我知道有拐卖儿童的,恐怕我这岁数太老了些个。 
我看着他利利索索地掏钥匙开门,开灯,又顺手把头盔往沙发上一扔,走过去开冰箱。这是他家,肯定没错。 
我是个傻瓜,傻瓜也不会相信他。 
“你想把这儿租给我?” 
“确切点儿说,是这儿。”他推开一扇门,打开灯,那是间书房,有张长沙发,还有书柜、写字台。“不错吧?” 
我转身就走。 
他动作很快,一把抓住了我:“哎,怎么了?你没理由喜欢睡在店里,不喜欢这儿吧?” 
废话! 
我哭笑不得:“你知不知道我挣多少钱?” 
“知道。”他居然知道。“我问过你老板,我收你一块钱,肯定你租得起。” 
“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真的不是开玩笑。你嫌少,十块钱也行。” 
我又往外走,当然又被他拉住了。 
“喂,我还没听说过有人会拒绝这样的好事呢!” 
我差点儿要说他有神经病:“你到底要干嘛?” 
“帮你解决住宿问题。” 
“为什么?你又不认识我。” 
他好象很不满意:“嘿!半年多以前我就认识你了。” 
不知怎么我听了这话心里忽然有点发酸。 
“我不想占别人便宜。”贪小便宜吃大亏,老人都这么说。何况这么大的便宜。 
他看着我:“你信不过我,对不对?” 
他还真聪明。 
“好吧,我说实话。”他举起双手,“我本来想让你白住的,不过你肯定不干,那我就象征性地收你一点儿租金,就是这样。” 
跟他真是什么也说不清:“你哪根筋不对,非要让我占这便宜不可?” 
他笑笑:“你这人还真难办。告诉你,你老板是个大好人,他知道我一个人住房子有富余,怕我闷得慌,给介绍个房客。要是个不认识的人来,我也不放心,你当然没问题了,我听说你可是全世界最好的男孩子。” 
这话只有郑立明说过,他怎么会知道?大概是郑立明这样告诉了我的老板,老板又这样告诉了肖玉。想到郑立明,我心里很难受,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 
“怎么样,放心了吧?”肖玉没注意到我心情不好,还开起了玩笑,“其实,你怕什么?要是个小姑娘,倒是该担心我占她便宜,你不是女扮男装吧?” 
要不是知道他有女朋友,我也许真的会有那方面的担心。我还没学会怎么分辨谁是什么样的人呢。好在他有“小人儿”。 
“可是……我住这儿,不会妨碍你吗?” 
“妨碍?”他楞了一下,“你是说我带女朋友回来会不方便是不是?放心,我现在没有能带回家的女朋友。” 
“没有?那‘小人儿’呢?你不能带她回家?” 
“早就吹了。”他说得淡淡的。我却在想“小人儿”那时候那么兴奋,那么幸福。肖玉是她的骄傲。现在她会怎么样? 
肖玉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不喜欢当展览品。何况,我喜欢的本来就不是她。我爱的那个女人是别人的妻子,她的娘家就在这栋楼里,她从来都不到我这儿。真有那种情况的话,我会通知你回避的。” 
这人真过分,这样的事也可以随便告诉别人? 
“好了,没什么可推托了吧?” 
的确,再没什么可以推托的理由了。但我还是觉得占了别人便宜,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你要是实在觉得不好意思,也好办。没事儿的时候帮我收拾收拾屋子涮涮碗什么的,我最不爱干那个。对了,你要是会做饭,我不收你房钱。” 
原来如此! 
  “干嘛不直截了当,就说你想找人帮你做饭?” 
他直瞪着我:“你就不能让我当回好人?” 
当天晚上,我就在那张长沙发上过的夜。我觉得好象是做梦一样,前几天从家里出来,身无分文,现在好象忽然又有了个家。天底下的坏事都让我赶上了,天底下的好事也都让我赶上了。人生真是奇妙。 
一晚上没睡踏实,早上很早我就起了床,为了好好表现一下,我决定帮他做早饭,可是冰箱里除了牛奶、鸡蛋,就全都是冷饮。 
我煮了奶,又煎了两个荷包蛋。我端上餐桌时肖玉正站在那儿,看着我手中的东西,他的嘴角在向上挑,他要笑。我知道这鸡蛋煎得不象样子,可他一点儿也不顾及别人的自尊心。 
他看看早饭,又看看我:“你知道吗?我忽然有种娶了老婆的感觉。别急,别生气,我开玩笑。” 
“你要是娶了‘小人儿’,她会做的可是太多了。”住院时我总是听见她在念叨怎么做菜,其它的护士都说谁娶她谁有福气。 
肖玉不太高兴:“不提她成吗?那是个错误,害人害己。” 
我心想,爱上别人的妻子难道就不是错误,不会害人害己吗? 

我住在肖玉那儿,感觉就好象在梦里忽然上了天堂。有好一阵子我都不太相信那是真的,每天早上醒来,我都要反应一下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 
肖玉还是象阵旋风一样刮来刮去,我从来都不知道某个时间他应该在什么地方,而他似乎也没有把我住在这儿的事告诉别人。所以每次一个人在家接到找他的电话,我都必须把自己是谁,以及为什么会在这里从头理论一遍。几乎每一个人都表示了极大的惊讶——肖玉从来没有过房客。 
有天我问他我是不是第一个租他房间的人,他大大咧咧地说,他所有的朋友差不多都在这儿住过。看来我是唯一住在这里而不是他朋友的人。 
以后只要肖玉不在,我就把电话机的录音键打开,让他们自己对话去。 
我心里多少有点儿不舒服。人都是贪得无厌的,我做了肖玉的房客,但是现在,我宁愿不做他的房客,而做他的朋友。 
肖玉有不少朋友,他腰里的BP机总是不时地在响。不过当他关在屋里画画的时候,就会有一段时间的安静。他会关掉BP机,拔掉电话插头,如果我在看电视或者听CD,他就会把一只高保真的耳机递给我。以后这个晚上,屋里就会鸦雀无声。 
我没有进过他的房间,他也没有让我看过他的画。我只知道他在广告公司上班,我想他大概画的都是广告宣传画。他不象个画家,就算是街上那些装模作样背个画夹子到处展览的准画家们,也个个都长发披肩,胡子拉碴的。可肖玉却是一脑袋“板儿寸”,利索得象个运动员。除了画画的时候,他总是风风火火的,很难相信那个一声不出的画画儿的和刮来刮去的旋风是同一个人。 
不过有天晚上我被他吓了一跳。 
那天我正在看“卫视”播出的“TAKE 
                  THAT”乐队演唱会。我戴着耳机,看着屏幕上五个大小伙子不知疲倦地跳个不停。肖玉突然从房间里冲出来,踢翻了过道上的椅子。我从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火,下意识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没留神绊住了耳机的导线,插头被带了下来。本来很寂静的屋子里突然炸响起一阵震人心魄的音乐,我们俩都楞住了。 
“对不起。”我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发呆,然后就想干嘛我要道歉? 
他很诧异地看着我,好象根本就忘了还有我这个人存在。好一会儿,他才笑起来,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吓着你了?抱歉,忘了你在这儿。”他打开冰箱,拿了两罐啤酒,走到我身边,按着我坐下,“没事儿,画不好,有点儿烦。不是跟你。” 
当然,没理由是跟我。 
“喜欢唱歌、还是跳舞?” 
“说不好。”说实话,我都不是很感兴趣,至少不比对足球更感兴趣。 
“哪天去试试。”他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广告里的漂亮女人正在展现她线条优美的身躯,身上的比基尼泳装准是个最能节省布料的家伙设计的。肖玉伸出一个巴掌挡在我眼前。 
“你干嘛?”我笑了。 
肖玉半开玩笑,又多少有点儿认真地说:“你不知道这是腐蚀青少年?” 
“我都十七了。”这人真叫我哭笑不得。 
“那不结了!你没看见电影台播的那些片子,都注明了十八岁以上才可以看?” 
我知道说不过他。别看肖玉一天到晚漫不经心的,有些事情他非常细致。我住进来的头一天,就看见他从电视柜里捡出一些录相带,从书架上挑出一些书和杂志,一起装进包里拿走,还特地说明那些东西不适合我这个年龄的孩子看。 
他一点儿也不了解我,否则他会大吃一惊的。我太象个好孩子了,这算不算是欺骗他?有时候我会想到这个问题,心里总是觉得不自在。 
“说真的,怎么没见你同学、朋友什么的来玩啊?没关系,让他们来吧,只要我没在画画,闹翻天也行。” 
闷了一下,我说:“我没朋友。” 
“没有?怎么可能?那去医院看你,戴眼镜的那个呢?” 
“他……”我忽然觉得有口气堵着上不来,“他死了。” 
“什,什么?”肖玉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交通意外?” 
“自杀。”我说得很小声,但我想他还是听见了。 
“不可能,你开玩笑!” 
但是我的表情告诉他这决不是开玩笑。 
“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站起来,跑回自己屋里。 
我还是哭不出来,胸口闷得发疼,让我只想拿把刀子破开它。这么久了,我一直都不让自己去想郑立明,只当他还活着,不过是象他说的那样,毕业了,我们就不再见面了。 
肖玉跟进来,在我对面坐下。也许他和我一样不会安慰别人,他看上去想要说什么,可是犹豫了好久,终究还是没有说。只把手里的啤酒递给我,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脑勺,然后走了出去。 
这天夜里,我梦见了郑立明,他死后这是我第一次梦见他。我梦见他站在高高的楼顶上,表情十分安祥、平静,他的眉目那么清晰,就好象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他对我叹了口气,然后向前轻轻一跃。他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就象洛加尼斯的高台跳水那样,优美地落下来…… 
我明白,他是真的死了。 

(2) 

“去啊,上去吧!”肖玉一个劲儿推我。 
我头一次进歌厅。肖玉抓丁似的把我从家里拉出来,根本没告诉我到哪儿去,更没告诉我他替我点了歌。 
他怎么知道我喜欢《堆积情感》?我站在台上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我于是几乎糊里糊涂地唱完了第一段,后来才渐渐进入状况。我唱歌的时候一般都不管是谁在听、有没有人听,只管唱我的。足球队里的伙伴们有时候会起哄,有时候叫倒好,也有时候真的喝采,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唱得怎么样,也不在乎,反正是玩。当着这么多人唱歌,这还是头一次。 
居然有掌声,好象还蛮热烈的。我有点儿不敢相信,仔细看看,真的有不少人在鼓掌。跟肖玉一起来的那般朋友自然也在其中。 
下了台我还有点儿晕头转向。 
“怎么样?我说了他唱得不错吧?”肖玉正在向别人得意地大笑。 
我悄悄问他:“你什么时候听过我唱歌?” 
肖玉一本正经:“你那个同学说你应该唱歌的,准不会错。” 
又是郑立明!他到底跟别人说了我多少? 
肖玉的这班朋友都是从小一起玩大的,有一个皮肤黑黑的,他们叫他“黑子”,看得出很受大家敬重。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有点儿冷淡,虽然他挺客气。跟我很随便的那个是老四,我知道有个老二,正在广东当兵,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排的行。 
老四一边往外拉我一边向肖玉求援:“再来一个,肖玉,帮他点,快点儿!” 
肖玉把点歌单推到我面前:“聪明点儿,自己来!” 
我一时也想不出唱什么,正好台上的驻唱歌手在唱《春水流》。 
“那我也唱这个吧。”我往台上指了指。 
“换一个吧。”黑子开了口这是他第一次跟我说话,“你把他比下去了,人家会觉得没面子。” 
这我没想到。不过更没想到的是,黑子认为我能把那个歌手比下去。 
“这个你会不会?”肖玉指的是目录上的《对你的爱越深就越来越心痛》。 
我会,而且很喜欢。 
回家的时候,在电梯里肖玉对我说:“那小孩儿真不简单。” 
“谁?”没头没脑的,我哪儿听得懂? 
“你那个同学。他不是说你能感动别人吗?” 
郑立明是不是留了份备忘录给肖玉?还是他们办了移交? 

第二天是周末,我起床的时候肖玉屋里还没动静。我下楼去街上买了早点。 
上电梯的时候,有个女孩子追上来。她按的是十四层,我忽然想也许她是来找肖玉的。但这女孩儿顶多二十一、二岁,而且怎么看也不可能是那位有夫之妇。 
说不定……我偷偷笑起来——是哪个“债主”吧? 
果然,出了电梯女孩儿就直奔肖玉的家门。敲了几下没人应,她发起急来,又用力砸,还抬脚要踹。 
我赶紧说:“哎,你不用砸了,我来开吧,我有钥匙。” 
她回过头来盯着我,那目光,那神气,好象我是个贼。 
“你有钥匙?你怎么会有钥匙?” 
“我住在这儿。”看来又得跟她理论一番,不过这是第一次有女孩子问到我。 
“你住在这儿?!”她叫起来。 
我吓了一跳。这有什么大不了,值得她这么大惊小怪的? 
门开了,肖玉连眼睛都没睁:“没带钥匙?”等他睁开眼也呆了,“珠珠?” 
原来她就是珠珠。昨天在歌厅里老四一个劲儿拿肖玉开心,因为这班人听了肖玉的主意,故意没叫上珠珠一起去。珠珠是肖玉的青梅竹马。不用问,一定是哪个嘴快的通风报信了,珠珠来找他算帐,没错。 
珠珠一把推开肖玉,大步跨进门里,回手把门一摔。我刚好抬脚要跟进去,门砰地一声关上了。我手里的油条和盛满豆浆的小锅一下子扣到了地上。 
肖玉再次把门拉开,看我哭笑不得地站在门口,哈哈大笑起来。我可笑不出来,裤子上、鞋上全是豆浆。幸好一路上豆浆已经凉了不少,不然还不知道会是几度烫伤呢。 
珠珠正坐在沙发上生闷气,小嘴噘得老高。我回屋里去关上门换衣服,只听见肖玉不厌其烦地在解释为什么会有个外人住在这儿,我偷着乐。 
“你能把房子租给他,为什么当初不肯租给我?” 
还用问?肖玉是不想占她的便宜,而珠珠当然肯定是喜欢肖玉的,巴不得肖玉来占她的便宜。算上她,光我知道的,肖玉已经有过三个女朋友了,他还有多少个? 
“租给你,黑子那脸还不得成了炭色儿?我们可是哥们儿。”闹了半天这里还有黑子的事儿。 
“跟他有什么关系?你干嘛那么怕他?你们一个个都那么怕他,他是什么?不就是评上个什么‘十大杰出青年’,有什么了不起的?冰块儿似的,一点儿人气都没有,我就不待见他。” 
“你少说他坏话。”肖玉有点儿不高兴了,“他一直都喜欢你。” 
“那又怎么样?我不喜欢他。” 
好半天肖玉都没说话。我忽然觉得这样听别人吵架好象不太象话,可是我怎么出去呢? 
“好了,别闹了。黑子不是说今天去樱桃沟吗?你跑这儿来干嘛?” 
“他爱去哪儿去哪儿,关我什么事?” 
我能想象珠珠现在是什么样子。我在屋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别闹了,快回去吧,我要出去办事儿了。” 
“办事儿?”珠珠的声音尖酸起来,“去跟那个有夫之妇约会吧?” 
肖玉顿时冷淡下来:“对,你快走吧。” 
“你等着,我哪天高兴了,就打个电话给她那‘大款’先生,揭你们的锅。” 
“那可真要谢谢你了。” 
门又是砰地一响,警报解除。我可以出去了。 
肖玉正坐在沙发上抽烟。 
“你几点走?”我看了看钟,“要不要我再去买点儿吃的?” 
“上哪儿?”肖玉一脸的不明白。 
“你不是要去……办事儿吗?”我差点儿说去约会。 
“你以为是真的?够实诚的你。”肖玉打量了我一阵,“跟我进来。” 
我走进肖玉的房间。以前我没进来过,这儿简直就象有人扔了颗炸弹。 
肖玉看我直眉瞪眼的样子,有点儿不好意思:“单身汉,不都象你。” 
其实我也不是特别特殊,我喜欢整洁,那是父亲打出来的,如此而已。何况,住在别人家里,总不能不注意一点儿吧。 
他走到衣柜前面,一边回头打量我,一边从柜里往外拿衣服。拿一件往我怀里扔一件,我一件件接在手里,不知他要干什么。 
“发什么楞啊?都试试。” 
“试它干嘛?”我没动。 
“打扮打扮卖了你!快点儿!” 
我抱着衣服往外走,就听他在我身后叫:“嘿!上哪儿?”他大眼圆睁地瞪着我,然后乐了,“怕我看你换衣服?你真的女扮男装?” 
看他那付诡谲的笑容,我好象没别的选择。 
“这套。”虽然都大了点儿,很普通的T恤、牛仔裤,可是另有一样风格。肖玉眼力还真不错。 
“行了,走吧。” 
我没问去哪儿,反正问也问不出来,这已经成了习惯。 
二十分钟以后,我们来到了昨天晚上唱歌的那间歌厅。这里白天不营业,肖玉若是来找熟人,干嘛带我? 
肖玉果然是来找熟人,他跟昨天我见过的领班小声嘀咕了几句,那人带我们找了张台子,离舞台很近,然后自己走到后面去了。 
“一会儿,这儿的经理要来听听你唱歌,他点头的话,你就可以在这儿驻唱。” 
我一下觉得冷汗直冒,他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大概他知道,早告诉我的话,我根本不会来这儿。可是我有考试恐惧症,这他肯定不知道。 
肖玉攥了一下我的手,笑起来:“吓成这样?” 
“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考试。”我把手往裤子上蹭蹭。 
“谁说这是考试?”肖玉还在开玩笑,“他们要是看不上你,那是他们的损失。” 
也对,这也不计分,也没有谁拿着棍子在后边盯着我,我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人家不要我,又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我没注意台底下的人,就当他们都是透明的。第一首歌就是《春水流》,想起昨晚上黑子说我能把那个驻唱歌手比下去,我有了点儿信心。不过唱了以后自己并没什么感觉。 
那个经理点了一首歌。 
《花祭》?我的心一下收紧了。 
“……你是不是不愿意留下来陪我,是不是春天一过你就要走?花开的时候,你却要随候鸟飞走,离开我,离开我……” 
最后一次看见郑立明的时候,他说想听我唱歌,想听齐秦的《花祭》。我唱了,唱过以后他很久很久都没作声。他是不是希望我他生命最后的时刻挽留他?如果我明白他的意思,我会说人生很美,即使有那么多不如意,人生也还是那么值得留恋。可是我象个三岁的孩子一样,傻乎乎地对他笑,说:“我唱得怎么样,能当歌星吗?” 
那天郑立明对我笑了。他很少笑,那个年龄的孩子都会经常笑的,即使是我。那是他最后一次对我笑,我忽然发现郑立明笑的时候很好看,我还想艾兰要是能看见这笑容的话,一定会喜欢他的。 
《花祭》,那是郑立明对这个世界最后望的一眼。我一直知道他很消沉,但是在决定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他一定还是会有很多很多的牵挂。他有什么非走不可的理由?他又是怎么下的这样的决心?我真的很想能够问一问他。 
“……太多太多的话,我还没有说;太多太多理由,值得你留下……” 
郑立明说走就走了,一个字,一句话也没给我留。他一定是对我太失望了。 
回到座位上,我觉得透不过气来。 
“跟谁学的唱歌?” 
经理是个胖胖的中年人,戴着一只大戒指。 
“他没学过。”肖玉替我回答。 
经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在背后写了几个字,递给我:“去找这个人,他手下调教出不少人才。” 
我接过来,可连看也没看一眼。 
“一星期两次,晚上。没问题吧。” 
又是肖玉替我答应:“没问题。” 
经理于是干脆转向他,两个人在谈报酬。我还以为自己没戏呢! 
出了门,肖玉使出吃奶的劲儿搂了我一下:“怎么样?我说你没问题吧!”他那高兴的劲头就好象是中了一百万大奖。 
“你怎么了,不高兴?” 
我还留在郑立明那儿,留在《花祭》那儿。我对他说了,说完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就站在大街上,泪流满面。 
肖玉默默地站在我面前,好一会儿,他才伸手搂住我说:“走吧,回家。” 
那天晚上肖玉没有出门。我的情绪一直不好,他并没试图安慰我,但是有他在我的确觉得好过了很多。 

在歌厅驻唱将近两个月了。经理介绍的那个声乐老师让我获益匪浅,我开始知道什么是唱歌,什么是闹着玩儿。我开始习惯自己的声音,习惯麦克风,习惯歌厅里的气氛。 
跟肖玉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虽然各有各的生活,但是在这儿的感觉要比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候快乐得多。没人干涉我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我再也不需要怀着十分矛盾的心情等待父亲回家,然后又盼着他快走。 
肖玉大体上是把我当成小孩子,但是有时候他也会用看大人的眼光来看我。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我遇到过一个十七岁的体育老师,当时我觉得他好大好大,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大人。可是现在我也十七岁了,却并不觉得自己有他当年那么大,不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人。肖玉二十三岁,在我眼里他也是好大好大,而我,又是当年那种感觉。 
我从没想过走进肖玉的生活,它对我来说多少有点儿神秘。这种神秘感也许正是使我崇拜他的原因之一。对我来说,肖玉差不多是恩人。但是内心里,我渴望的是和他做朋友。我想成为关心他,也被他关心的人,象他的那些“发小儿”一样。我见过他风风火火地跑出去,只因为老四来不及去赴朋友的约会,或者是黑子要赶去什么地方找些资料。也见过他晚上很晚不睡,搅尽脑汁在给去当兵的哥们儿写信。真希望能有一天自己也成为他整天奔忙的一部分内容。可我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而已。 
开始有落叶的时候,我和肖玉成了朋友。 

(3) 

不知不觉我已经十七岁了,早上起床以后,我在浴室里对着镜子发了半天呆,想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可以算长大成人了。从小到大,我常常一个人就这么发呆,那种感觉实在很不好,心里总是有些惶惑不安,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在世上漫无目的的游荡,无所依靠。 
那天我从歌厅回来,已经快十一点了。家里没人。我正想去冲个澡,忽然发现茶几上有张纸条: 
——到天台来。 
我上了天台。 
晚风已经带了些凉意,星光满天。这么好的地方,我以前怎么一直没发现? 
肖玉靠在围墙边上坐着,身边有几只啤酒罐。他抽着烟,脸上有一种我从没见过的落寞神情。这不是我认识的肖玉,他是不是被女朋友甩了? 
他看见我,指了指身边:“坐。” 
我在那堆啤酒罐另一边坐下来,他递给我一罐。 
“这么好兴致,在这儿看星星?” 
“我在这儿等你。”他把丢在地下的衣服拿起来,衣服下面原来还有东西,一个圆圆的蛋糕盒子。 
肖玉掐了烟,把蛋糕盒子端到我面前,掀开盖子。蛋糕上红色的糖稀挤出了中英文两种字体的“生日快乐”,还有我的名字。他又拿起一把小巧的生日蜡烛,一支一支地插在蛋糕上,一边数着数:“一、二、三、四……十五、十六、十七。” 
插完了,他拍拍手,划了根火柴把蜡烛点燃。 
“好了,老套了点儿,不许笑。来吧,吹啊。……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记忆中这是第一次有人为我庆祝生日。十七年来,第一次。 
我几乎是有意地记不起自己的生日,也不把生日告诉任何人。因为从我记事起,父亲从不为我过生日。很小的时候我也许问到过这件事,我已经记不得了。父亲一定是没给我好脸色,因为我再也没敢问过。上中学以后,同学们中间,女孩子开始互赠生日卡一类的东西,男孩子们大都会合起伙来出去“撮一顿”。我觉得有点儿受剌激,所以就对别人说这种事真是无聊,故意好象很超脱似的。郑立明却没上当,我知道他看透了我的心思,但是他并不揭穿我,他没问过我生日,也从来不提这类的事情,可我还是明白自己的故作清高根本瞒不了他。 
肖玉不知所措了,好半天他才说:“嗨,行了,差不多了。再哭这蜡烛可就烧到头了。我知道这蛋糕小了点儿,可就咱俩也吃不了那么多对不对?明年我给你买一大个儿的。……行了,别哭了。” 
我顿时觉得自己象个三岁小孩儿。说来也怪,我好象越来越脆弱了。在家里的十几年里,我不记得自己这么爱哭过。 
“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肖玉笑笑:“这是个秘密,一会儿告诉你。许个愿,吹蜡烛。” 
蜡烛熄了。肖玉递过来一把餐刀,又拿过两个碟子。他居然带得这么全! 
“许的什么愿?遇上个漂亮女孩儿?” 
我没告诉他,我许的愿是,将来的每一个生日都能和他一起度过。 
“送你的,生日礼物。”肖玉递给我一个用彩纸包装的小盒子。 
纸盒里是一只小巧玲珑的随身听。我想起前一阵子曾经无意中说起过,我去年买过一只随身听,可是丢在家里没有带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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