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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光 by 渥丹-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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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轮的船长年轻的时候是水手,非常健谈,在他们三个人喝茶的时候也有的时候凑过来聊天,说起奥纳西斯和杰奎琳 肯尼迪的婚礼盛况,说得绘声绘色,眉飞色舞,直叫人真假难辨,让本就说笑不休的场面更加热闹。 

  在埃及南部的最后一个白天,他们早早去了埃及最美也是最着名的神庙之一。为了去这个地方,清晨四点出发,到的时候,正赶上太阳升起,把那并排端坐的巨大法老塑像染上略带粉红的橙色。这时不要说第一次见到这等景象的言采和谢明朗,就连不辞辛劳来过数次的沈知,也跟着屏气凝神许久,终于轻轻叹了口气:〃每一次来这里,都觉得时间永恒,又无所不能。全埃及大小神庙无数,只这里,我每次看到都想跪下去亲吻膜拜地面。〃 

  这话说得谢明朗感同身受,一直到回去的路上还觉得眼睛被所见震得生生发痛,他前一晚几乎没睡,本来想只闭目养神一会儿,但很快还是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感觉到自己正靠着言采,正要起来,忽然听到言采说〃这么多年你性格一点都没变,真不知道像了谁。〃 

  沈知很理所当然地轻松应答:〃谢天谢地,没有像到我妈,而老头精神上的儿子根本是你。我这是随其发展,自生自灭。〃 

  闻言言采轻轻一笑,不置可否。谢明朗听得清楚,明明醒了,忽然不敢动,又装睡了一会儿,才装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坐正。察觉他醒之后,本身就醒着的两个人停住交谈,言采揉揉肩膀:〃醒的真及时。再不醒,我肩膀也要塌了。〃 

  谢明朗打个哈欠,微笑:〃你看我睡死了,推开我就是。〃 

  回去阿斯旺沈知又要领他们去坐帆船。清早折腾到下午三四点,言采本来说要在宾馆睡一下,却被沈知坚决的一句〃船上一样睡,睡醒了正好看日落〃,还是给拖了去。 

  就是他们一路都看到的白色帆船。谢明朗和言采坐一侧,沈知和船工一个人坐一侧,正好平衡。下午风足,帆升起来,船行得就像离弦的箭。 

  两岸风景殊好,但言采上船之后,没多久就有了倦意。他看了看时间,对正调焦的谢明朗说:〃我睡一下,日落了叫我。〃 

  说完就很自然地枕着谢明朗睡了下来。这动作亲昵得异常,引得船工张望,立刻被沈知拿一句阿拉伯语解释过去。 

  言采听见声音,还是合着眼,问:〃你又在说什么。〃 

  〃我说你们一个是我未婚夫,一个是他的哥哥,这是婚前的准蜜月旅行。他就说你们感情很好。〃沈知笑吟吟的说。 

  谢明朗本来还觉得没什么,听到解释之后,反而脸上热了。言采倒是镇定,翻了个身,转向背光的一侧,继续睡自己的。 

  他的呼吸节奏很快变得平稳而缓慢。谢明朗知道他睡着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被阳光晒久了,有一点烫手。 

  沈知坐在对面,看得清楚,并不说破,倒是指着谢明朗放在一边的相机说:〃我能不能看一下你的照片?〃 

  她对着液晶屏仔细地一张张看过去,半晌后说:〃你几乎没怎么照埃及的古迹,照片里都是人。〃 

  谢明朗笑一笑,应道:〃是。离开开罗后你带我们看到的埃及,虽然美丽壮观,但那已经是死去的东西。我更感兴趣的,还是正活着的埃及,我喜欢记录人像,在一瞬间捕捉到他们想要表露或是隐藏的情绪,这些东西我只能在埃及人,当然也包括游客身上找到。而你热爱并决定投入一生的古文化,我深受感染,也仅此而已。〃 

  沈知一面听一面看,又往下翻了几十张,勾起嘴角,颇为有趣地说:〃言采的相机里就完全相反。我以前觉得他虽然做演员,但是一点也不爱人,他对尘世生活几乎没有热情,种种交际周旋,全是后天学出来的。〃 

  〃不是这么回事。〃虽然明知道这种涉及第三人内心的反驳是无意义的,谢明朗还是立刻反驳,〃交际手段可能是后天学的,但是如果当真冷淡麻木不爱人,他现在不会是这样。沈知,你看不看他的片子?〃 

  沈知一愣:〃都看的。〃 

  谢明朗看着她微笑。她索性放下手里的相机,正视着谢明朗说:〃是啊,我对他的印象,可能还停留在当初他跟着我爸的时候。今日言采的处事,虽然源于当年,但到底不可能一样了。〃 

  〃那个时候你多大?〃 

  〃十多岁吧,最糟糕的年纪。〃沈知别开脸,点起一根烟,又扔给船工一支。 

  原本想说的话临到嘴边,还是换成了一句玩笑:〃你年纪暴露了。还有就是,我们果然是一辈人。〃 

  〃什么叫果然。。。。。。〃 沈知不满地皱起眉,〃啊,对了。。。。。。〃 

  说到这里又没了声音。谢明朗那时正在低头看着言采的睡脸,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下文,正要问,忽然听到快门的声音。他惊讶地抬起头,沈知已经打开镜头,按下了快门。照完之后,笑眯眯地说:〃我发觉你们这一路都没有一张合影,让我给你们照一张吧。〃 

  然而在看了照片之后,她又说:〃当年姚隽松给我爸和言采也照过一张,也是类似的构图,就在湖区的草地上。言采在这个角度总是显得,嗯,很柔软,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她把相机递还给他,谢明朗却看也没看直接关起镜头,毫不在意地说:〃是吗。这张照片肯定没有收进摄影集,我没看过。〃 

  〃我不知道,也许没有吧。〃 

  太阳落山的时候,把整个河面都染得金红。落日以令人吃惊的速度滑到山的后面,最终消失了影踪,霞光却眷恋不去,流连在天边,久久不肯消散。谢明朗这时推醒言采,三个人在一河瑟瑟金光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宾馆。 

  这是在阿斯旺的最后一晚,第二天言采和谢明朗再回开罗,沈知也会在卢克索离开他们,三个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顿晚饭。入夜之后那间因为《尼罗河上的惨案》而闻名天下的酒店的露天餐厅上,再看不见对面的象岛,但对面的建筑和河边游船投下的光影,还是指示出河水的位置。 

  酒足饭饱,相谈尽欢,他们各自告别。沈知酒力平平,脸若霞飞,回房的时候挽住言采,言辞亲昵,好似还是当年说笑不拘的小女孩。言采和谢明朗一起送她进房间,看着她关上房门,这才一同回去了。 

  想到第二天就要离开南部,两个人不免生出一点眷恋和离绪,说不出口,就在爱抚和亲吻之中让其蒸腾殆尽。刚开始互相扯外衣扣子的时候,谢明朗还可以玩笑一般说〃这种老式宾馆都像后宫,又好像随时有什么从阴影里跳出来〃,但当后来言采身上的汗滴进他眼睛里,他吃痛去揉,眼睛立刻被密密袭上的吻盖住,也就再说不出像样的长句子来了。 

  同样蒸腾掉的还有理智。意乱情迷之中,谢明朗要费劲全力才能抬起手,他摸到言采的脸,想推开:〃明天还要见人。。。。。。〃 

  言采的吻还停留在谢明朗的颈子上,听见这句话抬起眼来,微微一笑:〃就说遇见了难缠而嫉妒的情人。〃 

  灯没有关,脸贴得近的时候迷迷糊糊睁开眼来,谢明朗在言采的眼中看到了自己,依稀带着迷恋的神色。他收拢注意力,想看清言采眼中的自己的眼中,是不是也有言采,而这一刻的言采,是不是一样有着类似的迷恋。他用劲地看了一会儿,才恍然想起明明言采就在眼前,何必这样缘木求鱼。但当他真的定睛想看清言采的神情时,涌来的激|情瞬间让他模糊了视线。 

  他翻坐在言采身上,居高临下低下头来,又被勾住颈子,拖下来亲吻,翻滚作一团,身体不分彼此。交缠的手指都是在汗,还是要竭力抓住对方。纠缠得神志全失之中,谢明朗狠狠咬了言采一口,又被言采镇压下去,理直气壮又心甘情愿地放纵忘形着。 

  等一切终于止歇,本来都有话想说的两个人很快睡了,等到第二天醒来,那些话,也就奇迹一般地统统忘记了。 

  他们还是搭船沿原路回到开罗,中途告别了沈知。她离开的时候笑着分别拥抱他们,也许给谢明朗的拥抱时间还更长一些。船长也以为他们是未婚夫妻,说〃在婚礼前小别一段也是好事,可以让新婚更加甜蜜〃,引得三个人相对而笑,道别的气氛也就自然淡去了。 

  回到开罗之后,言采和谢明朗又住了一个礼拜。谢明朗继续在开罗街头寻找值得记录的影像,言采有的时候陪他半天,有的时候还是在宾馆里消磨时间,等着谢明朗早早回来,两个人彼此作伴。 

  最后的一个礼拜过得飞快,他们总要离开。 

  一切又回归原样。和出门的时候一样,分别搭车去机场,分别领登机牌存行李,又坐在不同的位置上。 

  飞机起飞之后言采和谢明朗都没有睡,读着手边的书,时不时看一眼对方,交换一下目光,又继续做自己的事,好像在开罗最后那几天的每一分钟。 

  最后几个小时整个飞机的人几乎都睡了,他们也不例外,醒过来已经回来,一出飞机气温骤降,迎头风一吹,埃及也被吹远了,成了天边的异国梦。 

  入境之后进了大厅,还没来得及看一眼有没有熟人,骤然亮起的闪光灯此起彼伏,炸得还没调整过时差来的谢明朗一下子呆在原地,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一个人影快步上来,奔向和谢明朗保持着正常距离的言采。林瑾死死抿着嘴,脸色铁青,余光都没有扫过谢明朗,只是抓着言采,分开黑压压守在出口处的记者,在其他助理的帮助下,对于记者们爆炸一样乱成一团的追问置若罔闻,努力杀出一条道来。 

  既然堵不到言采,记者们的注意力就全部集中到还愣在原地的谢明朗身上。闪光灯刺得他眼睛发痛,每个人都在问〃你和言采一起去埃及渡假了吗〃,语气又急又快,更是如此笃定。 

  谢明朗终于想起来不该在此地久留,戴上墨镜,也快步离开。闪光灯如电,追问声响若惊雷,但还是摆脱了,连行李都顾不得拿,一路往出口走。途中瞥见言采,镇定地和林瑾在行李传送带前,神色如常地等着行李,没有说话,也绝不四顾。 

  他没有看他。 

  17 

  谢明朗是被电话和门铃的双重噪音吵醒的。 

  无论是哪一个都很坚决,噩梦一样不肯退散。谢明朗挣扎着打翻电话,门铃吵得更狠,僵持了足足有几十分钟,忽然听见重重一脚踢门声:〃谢明朗,你给我开门!〃 

  而认出叫门的那个人是潘霏霏之后,因为时差和水土而低烧的谢明朗,愈发觉得头痛欲裂了。 

  他还是爬了起来,披上外套去开门。潘霏霏那个时候正准备踢第二脚,一下子防备不及,整个跌进门里,人虽然被谢明朗一把捞住,但手上的报纸一下子散了,花花绿绿飞得客厅一地都是。 

  她又急又气,一张脸涨得通红:〃你在搞什么鬼?我一个劲的按门铃打电话,你明明在家也不接?〃 

  谢明朗放开她,去收报纸,看也不看正要往垃圾桶里塞,却被潘霏霏一把抢过:〃这个新闻是怎么回事?〃 

  他刚从埃及回来第二天,经历了机场的围堵,知道事态有变,但一点没有去管,也不敢想,闷头睡到刚才。他以为恰当时候言采总要打个电话过来,没想到先到一步的是潘霏霏。 

  起先他装傻,反问潘霏霏:〃什么怎么回事?我刚回来,国内要闻你问别人去。〃 

  潘霏霏一把从他手里抢过报纸,有几张因为她力气太大裂了,发出清脆的字纸撕开的声音。她也不管,摊开一张,娱乐版的头条上,赫然就是他和言采一前一后从机场出关的照片,只是照片中的言采面对镜头不动如山,自己却满脸错愕,好像被抓现行。 

  〃我是问这个。和言采去埃及渡假的人是不是你?〃 

  她问的直截了当,咄咄逼人。谢明朗看到那张照片,想起昨天的场面,顿时烦躁起来,脸色一沉:〃你气势汹汹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明朗,每次你要转移话题的时候眼睛都不看人,现在就是这样。〃 

  谢明朗就盯着她,目光转也不转。潘霏霏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确过份了,想躲开这样的对视。她的手垂下来,却没想到谢明朗劈手截下报纸,坐在沙发上开始读。这时他总算事件的源头,那是另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两个人站在不知道哪个神庙的某只柱子的阴影下面,一起仰头看柱头的花饰,谢明朗的手很随意地勾在言采肩上,虽然亲密,但也没特别越矩之处。更重要的是,照片上的人像本身脸就暗,照相的人手又抖,面部几乎彻底模糊成一片,要拿这样的照片做证据,就连谢明朗这个曾经的极不合格的娱乐记者看来,都实在勉强了一点。 

  他竟然笑了:〃这个人照相水平太差,我认不出哪个是言采。〃 

  〃明朗。。。。。。〃 

  听到异常的语气,谢明朗偏过目光。潘霏霏脸色发白,一字一句说得磕磕碰碰,不胜惊恐一般:〃我不可能认错你,也不可能认错言采。。。。。。〃 

  他心里一沉,面上却要竭力显出无动于衷来,飞快打断他:〃不是我。我和他搭一班飞机回来,只是凑巧。〃 

  他回答得非常肯定,但潘霏霏只是盯着他,一言不发,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谢明朗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这是对着自己的妹妹睁着眼睛扯谎。他莫名觉得疲惫,正要说话,就见潘霏霏忽然站起来,二话不说往他卧室闯;反应过来之后谢明朗抓住她的手,拦住她,一边说:〃你这是发什么神经?〃 

  潘霏霏起先还想挣开他,后来发觉谢明朗是真的用劲了,心里盘旋已久的猜测猛然落到实处,手腕又痛得厉害,心里委屈,索性借势哭了出来:〃明朗,你太用劲了,我的手痛。〃 

  谢明朗赶快松手,对着低头落泪的潘霏霏连声道歉,但还是堵着路,不让她往卧室走。潘霏霏飞快地擦了一把泪,往洗手间的方向去,谢明朗起先只想着她是去洗脸,再没拦她,等到想到其他枝节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追过去,潘霏霏站在门口,对着双数出现的盥洗用具钉在原地。她从镜子里看到跟过来的谢明朗,指着不同的剃须刀说:〃你不要告诉我这是女人用的。〃 

  谢明朗转头就走,坐回客厅里等着潘霏霏出来。他觉得面上挂着即将得知真相的恐惧感,反而一瞬间轻松起来。主意也在同时拿定,他告诉她:〃我是同性恋,但和言采没有关系,你不要多想了。〃 

  看娱乐版是一回事,亲耳听到谢明朗的承认又是另外一件事。潘霏霏脚一软,坐在沙发上,呆呆看着他,许久之后,才掩着脸,哭了。 

  谢明朗知道和言采的事情在潘霏霏这里,已经暂时被自己出柜的消息遮掩住,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坐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发:〃怎么哭的反而是你。家里人你是第一个知道的,我爸要是知道了,不知道又要说成什么十恶不赦了。〃 

  听他这么说,潘霏霏顿时哭得更凶了。 

  等她哭完,谢明朗就说要带她出去吃饭。潘霏霏这才想起公寓大楼外的阵仗,僵硬地说:〃明朗,你最好还是不要出去。。。。。。楼下有记者。。。。。。〃 

  但是冰箱里除了啤酒,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谢明朗不想留潘霏霏,而潘霏霏在谢明朗告诉她同性恋的事实之后,也觉得需要给彼此一点时间空间。她告别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几乎不敢看谢明朗的眼睛,又竭力振作精神微笑:〃等你哪一天想好了,想把人介绍给我认识,随时告诉我。。。。。。还有,刚才用那种口气跟你说话,对不起。。。。。。我只是没想到你的名字会这样和言采的连在一起,吓坏了。。。。。。〃 

  谢明朗纵容地笑笑,反过去安慰她:〃我也没想到。都会过去的。〃 

  潘霏霏离开后,谢明朗拉开窗帘往楼下看了一眼,觉得本市其他的娱乐记者肯定都守在言采那边。既然想到言采,他不由去打了电话。公寓的没有人接,郊外的房子也没有,后来用手机挂手机,响了半天,终于接了,听声音竟然睡意浓浓:〃喂。。。。。。〃 

  〃原来你也在睡。〃 

  听到他的声音,谢明朗才忽然觉得过去的这一日格外漫长。自己的声音也不知不觉柔和起来:〃没事,我也是刚醒,给你打个电话。〃 

  言采的睡意淡了,稍稍顿了一下,说:〃昨天林瑾和我说了,埃及的行程是下面一个新来的小姑娘透给媒体的,她不知道我们一起去,记者们看见照片,就在机场堵人,出来的正好是你。照片你也看见了?〃 

  〃霏霏来过,带给我报纸,我看见了。〃谢明朗笑了一下,〃照相的人水平真差,脸都看不清楚。〃 

  谢明朗轻松的口气让言采也笑了,笑罢又问:〃她来问你,你怎么说。〃 

  〃除了没提你我的事情,其他都说了。她大哭一场,刚刚才回去。〃 

  〃是吗。〃言采的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出柜比向亲人承认我们的关系,对你来说更容易吗。〃 

  对此一问谢明朗一下子不知道要怎么答,愣在手机前面。也许是听出呼吸的异常,电话那头的言采反而笑了:〃林瑾正在弄这件事情,过几天就没事了。别担心。〃 

  然而事态的发展,远非当日言采轻描淡写一句〃过几天就没事了〃这样尽如人意。 

  没几天第二张照片出来,顿时喧嚣一片,首发的杂志居然是《银屏》的副刊,当天就卖得脱销,就为看一看那张照片上背影的主人究竟是谁。这时娱乐杂志素有的恶毒发作,那的确只是一张背影,拥吻的对象也几乎被挡住,的确第一眼看不出到底是哪个。但同版的另一个角落,轻飘飘报道着一条言采新片票房不佳的新闻,选的压题照,和那个背影俨然就是同一色系款式相近的衣服。 

  一切尽在不言中。 

  谢明朗回到《聚焦》之后,面对这场已经牵连甚广的风波,他的好人缘虽然在这时依然救了他,但同事之间饱含深意的目光总是挥之不去,平日见会肆无忌惮开风月玩笑的朋友,这时也怪异地谨慎起来,反而显得生硬别扭。 

  他所在的圈子,同性恋双性恋异装癖,从来不是禁忌,大家也心知肚明,本来如果离了异色,文艺界也就不是文艺界了。这么多年来大多数人心安理得藏在柜子里,不问不说,顺带照顾公共道德和大众审美取向,素来平衡得很好,而媒体站在线外,也算是职业操守。谁知道这次真的有人穿着鞋踏进来,还带进来一脚的泥。 

  第二张照片的事情谢明朗倒是很快知道了。这一次他隐隐察觉到阴谋的气息,但再要去找言采,手机关机,家里电话没人,好不容易找到林瑾,对方却是在公然打太极。这么多年来,谢明朗第一次要在报纸上去找言采的行程。比如他和他的经纪人对此事三缄其口,上下沉默得一如磐石;又比如在某〃伤心欲绝影迷〃在言采公寓门口试图割腕之后,没几天言采就去了外地参加一个公益活动,估计接下来至少十几天礼拜见不到人。 

  谢明朗觉得自己被拖下了漩涡,孤身一人。 

  言采的消失最初让他觉得手足无措,几天之后,也就放弃了,不愤怒是假的,但更多还是事到临头不由他不看清的冷漠。朋友举办的派对还是去了,席间知道内情的很多是从来不看娱乐版的,而看到娱乐版的大多不知道真相,出于礼貌也不会贸然去问,结果就是弄得气氛说不出的别扭古怪。数次之后谢明朗也觉得索然寡味,一些常去的地方也不肯去了。 

  直到卫可打电话来找他。 

  卫可近年来以令人咋舌的速度蹿红着,除了不唱歌,几乎什么活动都看得见他的身影,人红,曝光度高,就越红。他两个礼拜之前出外景,看到新闻的那一瞬间,几年来一直都没想明白的事情一下子通了,一回来,立刻找到谢明朗,约他出去喝酒。 

  〃宴无好宴。〃谢明朗甩开依然守在他公寓外的记者,来到和卫可约好的酒吧,看见笑眯眯的卫可和一桌子的酒,第一句话就已经足够冷淡。 

  卫可却不以为意,招呼他坐下:〃我估计别人不是已经知道了,就是不敢问你,所以我这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就老着脸皮来请你喝酒,等把你灌醉了,看你酒后吐真言。〃 

  谢明朗听他还是一贯的口气,觉得实在冷淡不起来。点了点头,坐下来:〃难为你费心。不过你既然都开口了,肯定是都猜到了。〃 

  〃看到照片我就知道是言采了,但是你嘛,还是报纸上登出来才反应过来的。当时听说言采有一个圈子外的年轻男朋友,我从来没想到是你。〃卫可一边倒酒一边说,〃事情出来再想,不知道是你们藏得太好,还是我太蠢。〃 

  酒过数巡,酒精的力量开始发作。卫可的话渐渐多起来:〃和女人在一起,那是绯闻,如果男未婚女未嫁,经济公司再撮合,那就是金童玉女;但和男人,不管怎么看,都是丑闻。 

  去玩没什么,怎么会不小心到让人拍到这种照片。。。。。。不过就算小心也没用,看了照片,要说没有人在后面拉言采下水,我都不信。你不要太担心,这件事情要踩的是他,你是牵连进去的,慢慢焦点就会转移了。〃 

  谢明朗本来不想提言采和自己的这件事情,但等到卫可也这样说,才知道阴谋论之说并不只是自己的多心。酒仿佛在一瞬间变得难喝起来。他皱眉:〃那就等事情过去。〃 

  卫可忽然大笑,好像看神奇生物一样看着他:〃过去?明朗啊明朗,你到底不是这个圈子的人,人家真的动手了,你觉得会这么轻易过去?劝言采干脆认了,以攻为守,总比现在要好。〃 

  谢明朗没有做声。卫可想了一想,又说:〃哦,对,他还是不要做声的好。〃 

  〃出柜不是买衣服,不满意可以退回去。〃谢明朗轻声说。 

  〃错,出柜给大众不是买衣服。在知道这件鬼事之前,我一直以为言采不是同性恋,他只是不讨厌男人而已。现在嘛。。。。。。〃他本来还想笑着调侃一句,但看见谢明朗一脸严肃后,口无遮拦的毛病总算刹了车,〃我听说他出门了,等回来之后,你们可能是需要谈一下。看是置之死地,还是拖着。。。。。。〃 

  谢明朗勉强一笑,抬眼说:〃卫可,你扮演起知心姐姐的角色,倒也不错。〃 

  〃你这就是在骂我了。〃话虽如此,他并不生气,还举起杯子来笑着向谢明朗致意一番。 

  他们起身离开之前,卫可说:〃我打赌,门口肯定有相机候着。〃 

  谢明朗走得东倒西歪:〃不稀奇。〃 

  他就笑了,凑过来,动作亲昵地勾肩搭背:〃不如这样吧,我们这样走出去,也许明天娱乐版的风就刮转向了。〃 

  谢明朗由他搂了一会儿,才笑着推开他:〃你确定不会写成诸如三角谜团之类更恶俗的,你也搅进来,只会让娱乐版更热闹而已。彩衣娱众这种事,是你的职业,我不奉陪。〃 

  卫可本来已经变了脸色,后来想到谢明朗是醉了,又笑回来:〃你是真的醉了,你开车来的?〃 

  〃嗯,反正不能开回去了,打车一样的。〃 

  他们出门,果然被守在外面的记者逮个正着。记者们事先不知道卫可也在,一时间有点激动,但基本上还是冲着谢明朗来, 

  〃谢明朗,那张照片上和言采拥吻的人是你吗?〃 

  〃我们拿到了言采出境那班飞机的旅客名录,你也在上面,你们是不是早就约好了一起去埃及?〃 

  〃有影迷在言采公寓前试图割腕,说是不能接受言采是同性恋的事实,你怎么看?〃 

  。。。。。。 

  问题起先还有点诱导性,后来见到谢明朗虽然脸色不善却一直不作声,就干脆越来越直接了,只差没直接拉过人来串供再按手印画押。 

  卫可也没料到会闹得这么难堪,正要低声和谢明朗说〃不要理会〃,手已经碰到出租车门把的谢明朗却忽然站住。他喝了酒,脸色却惨白,眉头紧缩,眼中满是濒临爆发的怒气:〃我统统不知道。〃 

  甩下这一句,他把卫可也拽上车,报了自家地址,车子驶出,把那亮起一片的闪光灯彻底甩在身后。 

  卫可摇头:〃你那句话不该说。〃 

  谢明朗太阳|穴发涨:〃我知道。但是这种日子我过够了。〃 

  〃大众的窥私癖。〃 

  〃我知道,但是没有奉陪的义务。〃 

  看着他手上暴出的青筋,卫可隐约猜到谢明朗经过这几天,估计也是到了极限。他叹了口气:〃等你习惯了,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 

  。。。。。。 

  无数人等待的第三张照片还没有出来,言采已经回来了。他这次出门是为贫困儿童筹款,下到最穷困的山区,回来之后人瘦了不少,就连裹着冬衣也看得出来。照片的丑闻至少在表面上没有影响到他,笑得波澜不动,无论怎么被问起,都是充耳不闻。 

  但总还是有什么不同了。他的曝光量增多,好像又回到当年最红的时候,身边总有不同的女伴,镜头下面眼角眉梢都是迷人笑意,照亮了女伴,也照亮自己。不久林瑾口中透出言采会在第二年年初订婚的消息,对象却不肯透露,只说是圈外人。 

  他和谢明朗还是没有联系,就连一些平时能碰到的活动也有意无意避开,好像彻底成了陌路人。 

  冬天的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谢明朗碰见季展名。 

  这才是过去几年来彼此间极力避开有交集的人。 

  某场摄影展的闭幕酒会上,当两个人的目光对上,谢明朗笑了一笑,很自然地要走开,却第一次被季展名追上。在一个人少的角落站定,季展名一时没有开口,只是看着他,谢明朗这段时间来诸事缠身,如今又碰上这么个人,有点不耐烦,还是笑了:〃怎么了,忽然想起来要叙旧吗。〃 

  季展名的笑容倒是有点勉强:〃倒也没有。我们都讨厌叙旧,不想在临走之前还犯嫌。〃 

  谢明朗本身已经转开目光,听到他这句话又转回来。季展名迟疑了一下,说:〃我拿到一个工作机会,新年之后要去非洲一段时间,大概半年。但是如果待得愉快,可能会待久一点。〃 

  觉得有点好笑,谢明朗反问:〃你抛下知名时尚摄影师的头衔不要,去非洲拍什么?钻石吗?还是中非的土着?这都不是你的风格。〃 

  〃先去南非,然后坦桑尼亚,肯尼亚,乌干达,苏丹。我不是一直说想去吗,这是个好机会,可能还会把北非也顺便去了。〃 

  〃一个人?听起来都不是特别安全的地方。〃他无动于衷地说。 

  〃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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