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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径爱恋-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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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究竟想说什么?」岳影直视对方,不急不徐地说,「找我出来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父亲抿了唇笑笑,「你真的变了,岳影。只是叙叙旧,你不高兴吗?」
「我和你,没什么可叙的。」完全不需要思考,岳影说。
「真的完全不一样了。」父亲叹了口气,颇有感触,「你变坚强也更独立,已经不是从前的模样…。」
「是吗?这可多亏了你。」以不含任何情感的语气,岳影冷漠着,「多亏你让我明了,人,如果不够坚强,也就永远手护不了,最重要的东西。」
「岳影?」
「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岳影背过身去,一手搭在门板上,「不说我就要走了。或者,你希望我新仇旧恨总清算?如果是现在的我,就不会手下留情了,你好好考虑清楚。」
空洞的寂静里,只剩下两人间的狂风呼噜噜地席卷不止。时间,在无声的滴漏中流逝,有若恒久般地漫长之后,父亲沉稳的声音才缓缓传响而开。
「我要再婚了,岳影。」父亲一脱口,原本僵直不动的岳影旋即转回了身。
「就要有一个新的家了,岳影。请你回来吧?我们重新开始,可以吗?这些年来你也吃了不少苦,现在可以离开那种不伦不类的关系。你会有一个家,当然一定是很温暖的家。所以,回来吧?我们都很欢迎你。」
无法置信传入耳畔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讯息,岳影咬着唇办,紧握着拳,久久无语。
世界血淋淋地摊呈眼前,彷佛有个魔鬼将所有希望通通砸碎,然后拋掷一地悲怆的可能。无法接受,如此咬牙苦度后的岁月,迎向自己的竟只有破灭后的再剥夺。
父亲他,真的什么也不了解吗?
「岳影,你回来吧?就像从前一样,我们一起回到从前好吗?」父亲的话语太天真,天真得令人伤痕累累。
他真的不清楚吗?人与人的情谊,建立得千辛万苦,却破灭得轻而易举。
所以,所谓的从前,是永远恒久地无法回复,无从复返的。
「你说什么?」炽近乎吶喊地向话筒的另一端质问。
「岳影要和他父亲见面。」水寒加重了语气,复述一次,「下午两点,在他们的老家。」
「这…」一瞬间脑中排山倒海涌入纷多念头,那些关于岳影的委屈与伤痛转眼间历历清晰。炽的心头狠狠一拧,说什么也无法平静。
「我要去找他。」完全不假思索,炽冲口而出。顾不得自己仍身处公司,他一劲地挂上电话,拎起外套就往外走。
「炽,炽?你要去哪里?」
「炽,你下午有通告呀!喂!你听见没有?炽?」
「北川炽,你给我站住!」
任凭身后杂乱的呼喊与禁令涌现,炽的心中唯有一个意念,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贯彻守护岳影的心愿。那个善良体贴的岳影,那个伤痕累累的岳影,那个炽终其一生最重要的宝物。他要守护他。
在急奔的步履中,炽彻底的明了,岳影将是自己此生唯一的道路。
生命唯一的绝径。
「够了!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岳影无情无绪地启口,尽可能想克制住濒临爆发的情绪。
「岳影?父亲知道你吃了很多苦,所以我希望能够弥补-」
「弥补?你可以弥补什么?」岳影冷冷地扫过他的眼,带着无可明状的悲凉,「是幸福吗?还是希望?」
父亲静静注视着他,在凛冽的寒风里悠悠开口,「你到现在还不肯原谅我吗?」
「岳影,爸爸向你道歉…。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挤进耳朵的言语贸然塞进一大团悲伤,它们反复在心灵里大喊大叫,又拉又扯地刺痛内心。在长久时空压缩下的怨恨正强烈翻搅着情绪,岳影紧握着拳,硬是迫使自己不失控。
重新开始?怎么可能?怎会有如此天真的想法?那么,那些受过的伤害究竟算什么?那些午夜梦魇不断侵蚀自己的,又是什么?
「岳影,爸爸向你道歉。当年都是我的错,不过我保证-」
「不要说了!」心酸与伤痛犹如强酸腐蚀着极力维持的理智,没有人能预料这满腔怨怒将如何倾覆而来。岳影瞥开了眼,令自己深吸口气,「请你,别再逼我。」
「岳影?」
「我,最痛恨,以为只要道歉就理当被原谅的想法…。」紧咬的嘴角隐约渗透出血丝,岳影的声音在舞动的风息里颤抖着,「如果什么都能原谅,那是不是怎么伤害人也无所谓?」
倘若所有的错误都能够被谅解,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到持这个冀望而一再伤害所有人?是这样吗?
「我,是被自己最爱的亲人背叛…你了解吗?」锥心的沧凉化作清泪在眼眶中流转,「我最亲爱、重要的,世间仅有唯一的,父亲。是他,背叛遗弃了我的家。你了解吗?」
「我只能看着妈妈一点一点憔悴…什么也做不了。看着我的幸福分崩离析、四分五裂…那时候你在哪里?说着抱歉的你在哪里?」
一字一句,岳影颤着语音缓缓开口,「请你,回答我。」
「岳影。」当目睹儿子这般痛苦,他不免也动容,「我错了。」
岳影摇头,抖落了豆大的泪水。一种棘心的痛楚渗透每一吋身心,在无尽悲伤的流沙里,所有挣扎与努力皆属白费。他的痛苦,他的不满,以及对此生此世的无力感,都将恒久地存在于生命当中。
这是请求他原谅的父亲,给予他的礼物。
「已经太迟了。」失去焦距的双瞳里,不存在任何希望,岳影无情无绪地说。
「岳影?」父亲欲走近安抚,门边却蓦然传来稚嫩的呼喊声。
「爸爸,回家了啦。」映入岳影眼帘的是约莫七岁的小男孩,由他尚穿著制服推断,必定是父亲在接送他返家途中与岳影约面的吧?这孩子,是父亲与那个女人的孩子吧?
「靖,你再等一下好吗?」父亲温和地拍拍男孩的头,解释着,「父亲和哥哥在说话,靖要乖乖不可以吵唷。」
父亲?还有弟弟吗?岳影的苍凉较痛心更胜一酬。这就是,父亲所要给他的家?所还予他的幸福吗?
幸福?天杀的幸福?
「咦?哥哥?」男孩睁着眼打量着狼狈的岳影,随后递上充满幸福气息的笑靥,「我知道唷!岳影哥哥的事情,爸爸有告诉过我。」
碰的一声,岳影的拳重重扣击向铁门,发出剧烈的震响。由淌血的唇角吐出理性边缘的语句,「这是你要给我的家?你要我和害死妈妈的人一起生活?…这叫做幸福?你称这是幸福?」
「哥哥?」男孩似乎是吓呆了,愣愣地唤着。
「你,你们,」出自肺腑最深的怨念,岳影不自主地吼着,「最好通通死掉!永远不要给我出现!」
啪的一声,父亲的巴掌直扫过岳影的颊,在一双痛心的眼眸下,是他颤动的语音,「和这孩子无关。岳影,别伤害不相关的人。」
又是清脆的耳光声,父亲的话语为岳影扬起的手所打断,毫无留情的力量在他的颊侧刷下清晰的印痕。含着泪的双眼泛漾着最凄恻的冷漠,岳影在夺身离去前,只拋下一句,「所以就伤害最亲的人,是不是?」
「月,岳影?」再深切的呼喊也解答不了这最后的问题,伫立在顶楼的父亲除却目送他跌跌撞撞的身影消失外,什么也无能为力。
因为不能伤害毫无相关的人,所以只有伤害最亲的人,是吗?
因为,我们始终相信,那个最亲的人终究会原谅自己?我们始终认为,所有的错误都应当获得谅解?
狂奔而下,止不住泪如雨落,岳影数度险些由阶梯上滑落。心里除却悲伤、怨恨,更有着千千万万的不解。为什么父亲出手打他?为什么?难道和哪女人所生的儿子就那么重要?难道他所承受过的痛楚,一点也不值得同情?
「为什么?」由心底最深沉处发出绝对无望的呼喊,在意志与情绪纷扰之中,一个恍惚,身子已经脱离重心,不由自主地摔向前方。
没有预期的伤痛,由身后揽住他的,是双温暖的手。岳影回神时,只看见还抱着自己的炽那温柔体谅的眼神。不需要任何言语也能够了解,那是超越时间空间以及所有不幸,屹然存在的绝对力量。无论眼前有多少阻碍与灾难,他都始终支持着自己。
「炽?」埋身在他的怀里,岳影不住地痛哭失声。
「没事了,我在这里。没事的。」轻轻搂着岳影,望着哽咽不止的憔悴身躯,炽是第一次明了压抑在他细瘦身影里的剧烈悲伤。正因为人是由苦痛中获得成长,所以看似益加坚强的人,其背后的闇黑痛苦更较人深沉。
因为,没有人会是天生坚强的。而学会坚强的路径,名为苦痛。
「我…父亲他…」岳影尝试以零碎的语句解释些什么,但话一出口,泪已成行。炽的温柔是一种教人安心的感受,会令脆弱的灵魂不自主地落泪。
「不用说没关系,我都知道。」拍着岳影的发,炽的瞳里充满怜爱,「岳影和父亲的谈话,我有听到。」
「你知道?」无意追问缘由,他只以含泪的眼单单注视着炽。
「因为担心你,我刚才也听了一下。」他来得太迟,断断续续听到些许争执,随后便是岳影抢身而出的悲伤。太迟了吗?他暗怪自己没来得及阻止岳影受到的伤害。
「我到底…到底算什么?」几近自暴自弃地,他喃喃。
「岳影?」
「我想救妈妈,我真的想救她呀!」不自主地,他抓了炽的手臂,「但是她说,我不会了解,永远不会了解。」
「我什么都办不到…什么也做不到。我…好想救她的呀…」
在炽记忆里的某个部份隐隐抽痛,那些鲜血淋漓的回想在岳影的泪水中变得清晰骇人。
「我只是想救她的,为什么没有人了解?」当眼前的世界分崩离析,才发现自己所能做的,居然只有沉默。
「我了解,岳影我了解。」轻抚着他的肩头,炽体恤地说,「你已经尽力了,没有人会怪你的,那不是你的错。」
「那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挨打?因为,无论我受什么苦,都不重要是吗?」
「不,不是的。」似乎能够了解岳影父亲的想法,就好象透过了岳影,明了了自己所背弃的家庭一样。他们在同样千辛万苦的生活中,背负了截然不同的角色立场。
炽想着,关于这一切,他应当告诉他吗?
「那是为什么?」岳影抬仰起的面容,充满着无以言述的委屈。
「因为…因为那是…」按着岳影的肩,炽咬着下唇说,「不希望岳影再受伤,不希望岳影变成真正不幸的人。」
岳影的眼眸露出疑惑,然而炽的口吻却是如此肯切不容质疑。
「因为,岳影是个善良的人,如果抱着冲动、怨恨而伤害什么人,一但后悔,也就永远无法弥补了。」炽顿了半晌,才又接续着说,「而抱持仇恨生存下去的人,其实才是最可悲而不幸的人,你明白吗?」
炽说的,是自己的哥哥。当接触岳影而明白被遗弃的感受,明白对幸福的光华逐渐褪去的无力感,炽才知晓,兄长所怀抱的恨意有多深重。漫漫长路怀抱这般恨意而生存的人,应该是痛苦的吧?
「炽?」岳影没有想过,炽的话语似乎可以信赖。
「岳影,不会真的痛恨弟弟吧?」
深吐了一口气,岳影摇头,「我不知道。」
「可以请你不要恨他吗?」炽入有所思地启口。
「为什么?」岳影不解。
「因为,」凝望着岳影的眼,炽缓缓地说,「没有人能决定自己出生在怎么样的家庭,没有人愿意从出生开始就成为别人的痛苦。…无论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获得谅解,那是一种很悲伤的无力感。」
「炽?」岳影的呼唤隐没在狂起的冷风之中,风息舞动着楼顶的广告帆布,是阵阵剧烈声响。
「对不起,我,一直没告诉你。」炽知道有些过去永远无法隐埋,也正因此,关于那些不堪的过往,他也有不得不坦白的时候。只是,岳影会怎么想?他不免忐忑。
沙啦沙啦,狂风袭动下的帆布支架发出巨大的震撼声。
「我和岳影的弟弟是一样的,我也一样…」
啪啦,崩坏的支架断裂而开,在剧烈的冷风中,分崩离析,直坠而下。
岳影尚愣着,静伫原地而无所反应。蓦然炽一个扑身,慌忙将岳影掩护身下。来不及确认什么,在睁开的眼眸里只望见七零八落的巨大对象从天而降,在炽的鲜血晕开之际,他彷佛听见了他如同祈愿般的问句。
「你,不会讨厌我吧…」
滴答一声,豆大的雨珠由漆黑天际纷然落下。
无法分辨所谓的是非对错,只有感到空前的迷惘怅然。
「由于重物撞击,使得身上有多处撞伤。脑部恐怕有轻微脑震荡现象,需要观察两到三天。」在检试过炽身体状况后,医师这么告诉岳影,「其它情况必须等清醒后再视情况判断。」
「我知道了。谢谢。」面无表情地,岳影淡淡地说。
「对了,你手上的伤要不要也包扎一下?」
「伤?」岳影瞥过自己的手腕,才留意到适才的意外同时也在他手上留下了伤口。怎么始终没有察觉?是因为全心挂念炽的状况吗?或者,当时的自己其实是完全呆愣着的?
「伤得不轻,最好处理一下。」医师由衷地提醒他。由划开的伤口涌现的鲜血已干涸,留下了一片纵横交错的血路,此情此景历历骇人。
「我会处理的,谢谢您的提醒。」不着一丝情感地,岳影静静送着医师离开。
缓步回漆黑的屋内,在漫雨纷飞的夜色里,一切的一切益加死寂空洞。他扭开了水龙头,令淅淋淋的冷水冲去一片血渍,被切裂的伤口再度涌现鲜血,黏腻的气息让岳影不自主地拧起眉。
由医药箱翻出消毒药水与绷带,拎了一罐啤酒,他绕进了炽房内。
那家伙,不要紧吧?舔了口酒,岳影静静地凝望着炽。
炽这个人,爱胡言乱语、爱偷吻他、工作不认真、成天不正经,而且做事总不顾后果,简直无药可救。可是,心里却感觉得到,炽专注的感情,炽温柔的支持,以及一种万般苦挫亦不为所动的坦然与执着。
和这样的他一起生活,即使纷乱不断,却有一种完全的笃定。一种,渐趋完整的感动。他应该,不讨厌炽吧?纵使,他的立场与自己截然不同?
岳影轻啜了一口啤酒,深深吸了口气。
一直以为自己对于破坏他人家庭的子女会深恶痛忌,一直以为自己能够将世界的是非善恶泾渭分明。直到现在才了解,也许上苍给予我们的命运并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而我们的欢喜悲伤,更不是由命运所决定的。
那么,既然无法分辨对错,就姑且搁置不论吧。
吞下最后一滴罐中液体,岳影模模糊糊地思索着。
「唔?月…岳影?」轻轻的呼唤自床缘传响而来。
「你醒了?」略俯下身,可以看见炽那迷蒙的眼。岳影拍拍他,压低了声音说,「再休息一下吧?」
「你受伤了?」握住岳影的手,炽的神智似乎一时清楚不少。
「喔?忘了包扎。」岳影欲抽回自己的手,却见炽抓得更牢固。
「我帮你包扎。」炽用的是完全的肯定句。
「我自己…」岳影的话还没说完,已迎上炽坚决的眼眸。真的拿他没办法,岳影叹了口气,「你要是伤口恶化,我可不管。」
炽温柔地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更加贴近,对于彼此的存在,应该是互相体谅了。
「岳影不会讨厌我吧?」炽一面为他裹绷带,一面轻轻地问。
「懒得理你。」炽的楚楚可怜直教人无法正面回答这问题。
「好高兴。」炽露出了满足而安心的神情,愉悦地说。
「搞不懂你在想什么?」岳影叹了一口气,有点无可奈何。
「我一直在想,如果你厌恶我的生世,那该怎么办?我永远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不是吗?」炽深邃的眼里有种隐约的苍凉,「过去发生什么事都不重要,我只想一直守护着最喜欢的人。如果连这唯一的愿望也无能为力,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炽的眼眸像包含了各种想象得到的痛苦,容纳了所有缺陷和爱与温暖,悠悠地传递着他的深情。岳影的心头不免一颤。
炽,像是燃尽一身苦怆,也要绽放出扭曲后的光华。
炽,即便伤痛若滂沱大雨直打而下,亦自始至终昂然挺立。
岳影,真的,无言。
「可以了,剩下的我自己处理就行。」固定着绷带,岳影说。
「不过…」炽还想说什么,岳影却按下了他的手。
「好了,你快休息吧。」硬是为炽盖上被单,岳影说,「不是说要守护最喜欢的人吗?像这样子行吗?乖乖休养,知道吗?」
「最喜欢的人,是吗?」炽闻言,淡淡地笑了,「我知道了,那我就听最喜欢的人的吩咐啰。」
「随便你!快点睡就是了!」
「好好好。晚安,我最亲爱的岳影。」
「你快点睡,不要再吵了!」
「遵命。」
最亲爱的人吗?那么,对自己而言,炽又是什么?
是什么,建构那无可替代的存在?
是什么,联系那惺惺相惜的感触?
是什么,即便违逆常伦亦不足为意?
是,伤悲?是,爱恋?
或者,是什么,全然不曾重要?
重要的唯一,是…
这一切所有的痛楚终将有成为过去的一天,所以在那一天来临前,我们都要好好地活下去。
轻倾身,温柔地在炽额间烙下一吻,岳影静默地这么想
第七章
睁开眼时,苍白的晨曦无声地投影在窗棂、椅子,以及自己的掌心之上。寂静的房间内除却炽轻微的熟睡声外,只有阳光悄悄移动的步伐。岳影轻轻疏动半僵的筋骨,缓缓由座椅上起身。不晓得是守着炽一夜的疲惫,或是酒精残存的宿醉,整个人有种模模糊糊的漂浮感。
真是糟糕,可别为了这家伙累倒才好。岳影一面想着,嘴角不由浮现一抹自嘲的微笑。
静静瞥过睡梦中的炽,记忆起零零碎碎的点滴,突然感觉有许多事情已变得相当遥远,在次次夜与黎明的降临中,所有悲伤最后也许也会成为梦的一部份,也说不定。
为炽拉好了棉被,岳影拢了拢发,轻轻地走出房间。
该是去市场看看的时候了,没记错的话家里的食物也该尽了。
对于炽,岳影真的了解有限。好比食物,他完全不明白炽的喜好。
岳影无意识地乱晃,几乎想放弃挑选那家伙喜爱的东西,一回神,脚步已在水果摊前停伫。目光所及,是木箱中爆满了红艳苹果以及褐色木屑,迎着面它们正泛漾着诱人甜美的香味,感觉美妙如梦幻似的不可置信。
「苹果吗?」记忆正由那香甜的气息中渗透进来,带着一种祥和稳定的温暖滋味。像一种无怨无悔的包容与接纳,一种温柔与期待,一种家的呼唤。
家吗?岳影怎么也没想过这样的字汇能出现于自己心中。家吗?这是炽给予自己的印象吗?他不免困惑。
在安安静静的光影中,洁净宽敞的餐厅里,炽总爱削苹果给他吧?像他的发般柔亮红艳的苹果在炽熟练的技巧下,没有中断地换上黄澄澄色泽。
「为什么救我?」他曾经这么问炽,「在PUB火灾那时候。」
「听说过吗?」炽的神情温和而舒服,「如果在午夜十二点不间断地削完苹果皮,就可以在镜子里看见未来的新娘。」
「这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岳影知道炽又是乱扯。
「有呀。我不是说了吗?我在镜子里看到你的身影,为了未来老婆-」炽就是这样,明明是瞎扯的事却说得若有其事。
「我是男的。」蹙了眉,不高兴地打断他。
「我不介意呀。」炽坦然的笑容里有着不容怀疑的肯定意念。
「够了!你到底说不说?」啃着苹果,岳影盯着炽威胁道。
炽又笑了,非常美丽纯真的笑容,「好吧好吧,我会救你,只是因为你需要帮助吧。」
「这是什么歪理?」
「没错呀。」炽眼底有无可明状的温柔,「我以前,也在需要时被帮助过的。到现在都记得,那户人家的庭院里种了好几棵苹果树,那时候觉得,苹果和温暖的家几乎是连在一起。大概从那时候起,喜欢苹果。」
「苹果吗?」根本不晓得为什么,居然扯到苹果上了?
「对呀。」炽很肯定地说,那唇角的笑容也如同苹果般散溢着关于幸福的回忆。
「苹果呀?」收拾起游走的思绪岳影像向自己确认般喃喃。
「先生,要买苹果吗?」
「喔?啊,那请给我四个好了。」游移的思绪几番回转后,岳影点点头答复。尚未打开皮夹付账,身后一支手已递出钞票。
「你是?」
男人浅浅一笑,「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北川朔,也就是炽的,哥哥。」
「哥哥?」不明究理地察觉危险的可能,岳影警戒地望着他,「有事吗?」
「这里不太方便。」意有所指地瞥向四周,朔轻笑着说,「不介意换个地方谈吧?」
「要做什么?」岳影没有感情地答声,略扬起头的剎那,由朔手中贴近的,是不知来历的药剂气息。
似乎连抗斥的机会也沦丧,在意识消逝的最终,隐约听见耳畔一闪而逝的细语,「那就麻烦你了。」
北川朔?他当真的是炽的,哥哥?
由迷蒙的眼向外张望,背对明灿阳光的身影是熟悉的,只不过…
「水寒?你怎么来了?」由床被中撑起身来,炽不明白地疑惑着。
「听到消息,所以过来看看你的情况。」阳光削过水寒的侧颜,勾勒出他淡淡的关怀神情,「还好吗?」
「还可以。」稍稍移动身躯,隐约有些痛意。用手撑起身来,感觉颜前的世界轻微旋转着,自己的肉体和精神的轮廓变得淡薄,随之而来的晕眩却益加深厚。
「是吗?总觉得不太好。」只需扫视一眼,水寒便能由其中察觉炽的异状,「你还是乖乖休息吧。我不打扰了。」
炽拄着头,不做任何回复。回身看看四周,他淡淡地问,「对了,你看到岳影没有?」
「买东西去了。」水寒递过遗留于桌面的纸条说,「你们的关系似乎进步不少,没想到他会记得留纸条。」
出去买东西吗?炽直觉不太对劲。
「水寒,你是用备份钥匙进来的吧?…那是几点的事?…现在几点?」
「现在…十点…」水寒的脑中也闪线了不安警讯,「这么说来…」
「出去太久了。」没错!岳影出去太久了!照理说,他应该会在上课前赶回来准备的,那么字条上也会留下「我去上学」的字样。换言之从七点半之前到现在,两个多小时时间,完全没有联络。会是什么事情令他不急着去学校?或者,无法去学校?
「我马上派人去找找。」水寒当下下了决定。
「那就先麻烦你了。」炽拎起外套向外走,远远地拋下一句,「我也出去看看。也许…」
「等等!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太勉强了!」明知怎么阻止也不会有效,水寒仍是忍不住提醒。
「我没有关系。总之,你也派人找找就是了」匆匆夺门而出,炽的心头被纷乱的不安所占据,担心着也许再迟一秒一切将无可挽回。
岳影,千万不能出事才行,否则,他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的。
清醒时,神智还有些恍惚。应该是药物作用的缘故,脑筋的思绪变得浑浊,真实与幻梦的界线模糊不清。岳影好不容易撑起身来,显然尚未能分清现今处境。
「醒了吗?」朔的声音敲开岳影的恍惚,令他在瞬间防卫性地后退,戒慎地评估这陌生的房间。装潢典雅而没有他人的房间,有种空洞、缺乏情感的气息,端坐于面前的北川朔只擎着盛满红酒的高脚杯,一派悠闲地说。
「你究竟想做什么?」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岳影有种几近虚脱的疲倦。眼前的平和假象之下,隐约有着暗潮汹涌。
「别紧张,我们的立场可是一样的,不是吗?」朔啜了口酒,微笑着说。
「什么意思?」
朔将目光停伫在酒杯之上,笑了笑说,「我的母亲也是由于炽的出现,导致精神分裂,自杀而死。你了解我的意思吗?」
仰起头凝视那双充满怨恨的眼,岳影不自觉地心寒。
「仔细想想,破坏了他人幸福却逍遥自在的人,不是非常不可饶恕吗?」朔的神情里是一种伤切欲狂的敌意,「你会原谅这种人吗?原谅这种人渣的存在吗?」
内心存在不平衡是正常的反应,但面对如风暴般狂肆而来的怨恨,岳影难有任何共鸣。他压根儿不想被卷入其间,「我原不原谅和你没关系吧?再说,」
「对于你想讨论的话题,我完全没有兴趣。」移步向门边,岳影想趁情势尚可时脱逃,然而框啷一声,一只高脚杯便由耳侧飞掷而过,直直摔落地面。
「别这么无情。没有你这张王牌,我的计划可就无法进行了。」朔放轻了脚步,来到岳影身后,无情无绪地说,「你不是也了解吗?重要东西失去的滋味?…只有我们尝过这种痛苦,不是很不公平吗?」
「你?」岳影甫开口,颈侧便传来一阵冰冷寒意,侧目而望,一把短刃不知何时已架在脖子上。
「我也想让炽体会一下,最重要的东西毁坏的感受。」朔意味深长地投予一瞥,「你认为如何?」
「警告你不要太过分!」瞪直双眼,岳影不悦地说。一伸手按住颈间的刀,一手直挥向朔的下巴。使力不轻,登时鲜血溢出。朔似乎愣了一下,殆半没料想在此情境下还有人会反击。
「有意思。看来药物对你的影响有限嘛。」朔若无其事地扯下领带,脸上的笑意尚未消退,随即一个振手,狠狠把岳影摔向墙侧,碰的一声巨响,岳影的全身有若四散般地疼痛着。
「不过,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影响。」朔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有着急具威胁的压迫感,「真的不乖乖听话吗?我们应该是同伴的,不是吗?」
「莫非,你在同情他们?你不在乎自己失去的东西了吗?」朔又一步步逼近,质问着他。
不知道,岳影的答案是不知道。
没错,对于过往的苦痛他不曾忘怀,对于命运的安排他不曾甘心。只是,岳影不认同这个方式,不认同朔的做法。即使,他一样不理解自己真正的想法,也不可能肯定对方的行为。
「这么固执可不是件好事唷!你最好弄清楚自己的立场!」朔再次将纤弱的他甩向书柜,登时劈哩啪啦着扯下一大叠书籍。岳影真的精疲力竭,硬是由书堆中挣扎爬起,朔的利刃却已再度欺逼而来,
「再不听话,我可要认真啰。」朔持刀的手无情地逼向岳影,出声警告。
「住手!」碰的一声,夹带着强大气势,炽直闯进了房门。岳影愣了半晌,讶异于他的突然出现。
「唷!主角终于上场了!」持刀的手抵着岳影,朔的神情有着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自信。
「你到底想做什么?」看见浑身是伤的岳影,炽已忘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尚未恢复,怒不可抑地冲向前去。
「这样不好吧,我亲爱的弟弟?」以一手草率地挡下炽的来势,朔的口吻中充满警告意味,「他现在可是在我手上,你完全不顾忌吗?」
「你这家伙…」咬着牙,炽硬是忍了下来。
「看来你是认真的?呵呵,禁忌的恋人吗?有意思。」扫视过炽的双眼,朔轻轻微笑起来。那是一种极度冰寒的笑容,沦丧一切希望与幸福的可能,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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