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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宫廷艳史-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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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饭进去,给他们吃。
  过了三四个月后,在宫里的太监和宫女,谁也知道有这回事的了。但是大家见魏老儿那个榜样,谁也不肯去寻死的,只好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明知故昧的不敢去多事。
  可是大小窦因为自己有了隐事,便不得不笼络宫中的人,遇事卖情赏识,将一班宫中太监,颠倒得五体投地,再也不敢生心。上下一气,只瞒着章帝一个人。小窦的迷人手段,更加厉害。她对于太监,挥金如土的结纳;对于一班宫女,见里面有几个稍露头角的,即用一个调虎离山的计策来,也教她们去得着一些雨露;呆笨的却也比从前宽待十倍,所以上下没有一个不死心塌地地供她驱使。
  有一天,章帝在大窦那里住宿,化儿便与小窦商议道:“今天万岁爷在娘娘那里幸宿,我们也好寻一夜乐去了。”小窦点头答应道:“你先去,我因为腹中痛,要吃一杯姜桂露,然后我再去就是了。”小窦说罢,便命宫女到坤宁宫里去取姜桂露,顺便探探万岁睡了不曾。那宫女答应去了。
  不多时,那个宫女手提一个羊指玉的瓶子,走进来笑道:“我方才走到淑德宫门口经过,站在游廊下,细细一听,只听得娘娘好像有什么地方不自在的样子,只是呻吟个不住,同时又听得万岁爷也是又喘又哼,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呢,敢是他们得病了不成?”
  小窦听说这话,向化儿一笑。化儿会意,也掩口笑个不祝小窦向她笑道:“痴货,他们这病是天天发的,你不晓得。”
  她道:“这真奇怪了,她们有病第二天还能那样的精神抖擞么?”小窦道:“住嘴!不知世务的丫头,还不给我滚出去。”
  那宫女吓得趔趄着脚走了。
  她便对化儿笑道:“他们已经在那里交锋了,你也该上马了。”她笑道:“去是想去,可是他们那里三个人,叫我怎样应付得来呢?”小窦笑道:“你不用怕,我吃了姜桂露,便来助你一阵就是了。”她笑着说道:“你可要快一点儿来呀,千万不要临阵脱逃呀。”小窦笑道:“你放心罢,我绝不会的。”
  她点头笑道:“我也知道你熬不住的。”
  她说罢,轻移莲步,径向濯龙园而来。这时正当八月里的时候,一阵阵的凉风迎面吹了来,好不爽快。她遮遮掩掩地进了园。一天月色,皎洁如水。那望荷亭左面,一簇桂树正放着金黄色的嫩蕊,微风摆动,送过了许多香气,她何等快活,暗道:“良宵美景,不可虚度,天上月圆,人间佳会,天下再有称心的事,恐怕也及不上我们的快乐了。”她何等满意。
  一转眼走过望荷亭,离开假山,不过有一箭多路之遥,瞥见一块大石头后面,转出一个东西来,浑身毛毵毵的,黑而发亮,双眼和铜铃一样,大约全身有水牛这样的粗细,一条舌头拖出下颏,足数有二尺多长。她吓得倒退数步,忙要声张,无奈喉咙里就被人捏着一样,再也喊不出,闪着星眼朝那东西只是发呆,那时心里好像小鹿乱撞一般。那东西煞是可怪,见了她,霍的壁立起来,拱着两爪,动也不动。她吓得三魂落地,七魄升天,回转身子拔步就走。那东西一路滚来追着。她可是心胆俱碎,慌不择路的四下里乱奔。那黑东西亦步亦趋地跟着。
  她可急了,冷不提防脚下绊着一缕荼蘼藤,立身不稳,折花枝扑地倒下。那东西吱吱地滚上她的身边。她只哇的一声,便昏厥过去了。
  再说小窦吃了一杯姜桂露,那肚子里不住的呼呼乱响,停了一会,果然轻松得许多了。她便走到梳妆台前,用梳子将头发拢了一拢,又将脸上的粉匀了一匀,慢条斯理地整了半天,才慢慢向濯龙园里而来。不一时,到了绿室的门口,轻轻地用手在门上弹了两下子,马上里面就有人将门开了。她走进去,只见他们正在那里猜数游戏呢。能儿见了她,跑过来一把将她拦腰抱祝口中说道:“我的娘,你怎的到这会才来呢?”她笑道:“谁能像你们成日价的一点事情也没有呢?”
  她说罢,便向他们笑道:“化丫头见我来了,藏头露尾地到哪里去了?”他们听说,不禁诧异问道:“她几时来的?”
  她笑道:“还瞒我呢,你们当我不晓得么,她早就来了。你们捣的什么鬼,快点告诉我。”能儿急道:“谁哄你呢,她果真没有来啊?”小窦听得这话,好不惊异,忙道:“她在我前面来的,到哪里去了?”能儿道:“也许是碰见哪位姐妹,拖她去谈话,也未可知。”小窦忙道:“胡说!此刻谁不困觉呢?
  她莫是走错了路不曾,我想决不会的,又不知出了什么岔子了,我们可去寻寻她。此刻更深夜静的,你们不妨也随我一同出去,大家仗仗胆。“他们一齐答应着,随她走了出来。
  此刻画阁上已敲到三鼓了。四个人在月光下面,一路寻出园来,可是未曾看见她一些影子。小窦和他们一齐喷喷称怪,正要回到园中,瞥见长乐宫的后面,有一个黑影子一闪。小窦悄悄地问道:“谁呀?”那黑影子便闪了出来。她定睛一看,不是别人,就是黑时。
  小窦问道:“你这会子还在这里做什么呢?”他道:“娘娘吩咐我在这里把守的,恐怕有生人进去,看出破绽来的。”
  小窦忙问道:“你看见化儿没有?”他道:“怎么没有看见呢?我方才在黑地里见她一个人,偷偷摸摸地溜进园去,我也没有去喊她。”小窦说道:“这可奇了,一个人究竟到哪里去了?”她说着,又领他们重新进园,各处寻找了半天。
  刚刚过了望荷亭,能儿忽然说道:“兀的那玫瑰花的右边,不是一个人躺在地上么?”他们听说这话,不由得一齐去望,只见玫瑰花架西边,果然有一个人睡在草地上。他们一齐走到跟前一望,不是化儿还有谁呢。但见星眸紧合,玉体横陈,仰在地上,动也不动。小窦见此情形,吃惊不小,忙探身蹲下,用手在她的唇边一摸,只有一丝游气。小窦忙教他们三人将她扶起来。能儿将她背进绿室,放在床上,按摩了半天,才见她微微地苏醒过来。她口中轻轻说了一声,吓死我也!
  小窦忙附着她的耳朵边,问道:“你碰到什么了?”她听见有人问话,才将杏眼睁开一看,不禁十分诧异地说道:“我几时到这里来的?”小窦便将方才寻她不着的一套话告诉她,又问她究竟是碰到什么了。她便将遇怪的情形说了一遍,众人无不称奇。大家又说了多时,才配对儿同入罗帐,暂且不表。
  再说章帝到了第二天的早朝已毕,先到坤宁宫。有个宫女对他说道:“小窦娘娘身体不安,万岁晓得么?”章帝忙问道:“你怎么知道的?”那个宫女说道:“昨天晚上,有一个宫女到这里来取姜桂露的。”章帝听说她有了病,便放心不下,忙不迭地转到小窦的宫里,只见里面一个人也没有。章帝好生奇怪,便又转道到留风院里,也不见化儿,心中愈加疑惑。便又到小窦的宫中,耐着性子一直等到辰牌的时候,才见她们云鬓蓬松地走了进来。章帝见此光景,不觉十分疑惑。她们见他坐在这里,不禁也就着了忙,粉庞上面,未免露出一种羞愧的情形。章帝便问她到哪里去的?小窦突然被他这一问,不禁哑口无言。化儿虽然是伶俐过人,但是到了这时,也就失却寻常的态度了。章帝也不去和她们讲话,随即下了一道圣旨,命人大举搜宫。这正是:君王窥得宫中隐,妃子将为阶下囚。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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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九回 卖草兔壮士遇知音 捉山猫英雄逢艳侣
  话说章帝见了这样的情形,料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暖昧的事情了,他怒气冲冲的龙袖一展,回到坤宁宫,使了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计,突然下了一道旨意,大举搜宫。小窦赶紧着人去关照大窦叫她设法阻止。谁知大窦还未到坤宁宫,只见许多锦衣校尉,雄赳赳地闯进了淑德宫,翻箱倒箧,四处去搜,查了一会子,见没有什么痕迹,急忙又赶到别的宫里去搜查。整整地闹了三天,竟一点痕迹没有。
  章帝好不生气,又下旨将宫里的大小太监带来了,向他们说道:“如今宫里出了什么花样儿,料想你们一定是知道的,快快地说出来,孤王还可以饶耍倘有半字含糊,立即叫你们身首异处了。”那些太监早受过大小窦的嘱咐,谁敢泄漏春光?一齐回答道:“求万岁开恩,奴才等实不知情,如其万岁不相信,请尽搜查,若查出私弊来,奴才等情愿领罪就是了。”
  章帝又软敲硬吓的一番,无奈那一班太监,再也逼不出一个字来。章帝没法,又命将一班宫娥彩女带来,严询了一番。
  果然有一个宫女将她们的玩意儿一一地说个清楚。把章帝气得发昏章第十一,火速命人到濯龙园里去拿人。谁知那几个校尉,完全是大窦的心腹,到了濯龙园里,将能儿等私放走了,然后放起一把火来,烧得烟焰障天,连忙回来奏道:“臣等奉旨前去捉人,谁知到了园里,那绿室突然伸出一双绿毛大手来,足有车轮般大。臣等忙拔箭射去,谁知一转眼,浓烟密布,就起火了。”
  章帝听说这话,不觉得毛骨悚然,隔了半天,猛地省悟道,这莫非是他们的鬼计么?他连忙亲自到濯龙园里去查看,只见浓烟密布,火势熊熊得不可收拾。他忙命人前去救火。这时众内监七手八脚地一齐上来救火。不一时,火势渐衰,又被他们大斗小戽的水一阵乱浇,已经熄了。
  章帝便亲自到火场上去察看,只见除却已经烧完的东西,余下尽是些妇女应用的东西,凤履弓鞋,尤不计其数。其中有一双珍珠穿成的绣履,章帝认得是小窦的,不禁怒从心上起,醋向胆边生。他却不露声色,回到坤宁宫,便下旨将小窦、化儿一并收入暴室。还有许多宫女,只要一有嫌疑,便照样办理。
  这一来,共杀大小太监一百余人。大窦仗着她那副迷人的手段,竟得逍遥法外,未曾谴责,这也是章帝的晦气罢了。
  章帝自从这一来,不知不觉地生了一个恼气伤肝的病,渐渐不起。
  到了他驾崩之后,窦氏弄权。和帝接位,幸亏他除奸锄恶,将窦氏的根株完全铲去。以后便经过了殇帝、安帝、顺帝、质帝以及到汉桓帝。可是以上这几个皇帝的事实,为何不去叙叙呢?看官要知道,小子做的本是艳史演义,不是历史纲鉴,所以有可记便记下来,没有什么香艳的事实,只好将他们高高地搁起,拣热闹的地方说了。
  闲话少说,如今且说洛阳城外媚茹村,有两个猎户:一个姓吴名古,一个姓陆名曾。他两个生就千斤大力,十八般兵器,马上马下,无所不通。他们镇日价登山越岭,采猎生活。
  有一天,他们到日已含山,才从山里回来。原来这陆曾才十八岁,那吴古却有三十多了。他两个俱是父母早亡,无兄无弟的孤儿。他们因为常常在一起打猎,性情十分契合,便拜了弟兄,吴古居长。陆曾本来是住在悲云寺里的,自从结拜之后,便搬到媚茹村来与吴古同住在一起了。
  这天他们两个人,打了许多獐兔之类,高高兴兴地由山里回来。二人进了屋子,陆曾将肩上的猎包放了下来,对吴古笑道:“我们今天吃点什么呢?”吴古笑道:“随便吃些罢,不过我这几天闷得厉害,想点酒吃吃,难得今天又猎了两只野鸡,何不将它烧了下酒呢?”陆曾拍手笑道:“好啊!我正是这样的想法,我来办酒,你去烧鸡好么?”吴古道好。
  陆曾便提了一只小口酒瓶,顺手提了两只灰色的大兔子,出得门来向西走过数家,便是一家酒店。他笑嘻嘻地走了进来,将兔子往柜台上一放,说道:“葛老板,这两只猎包,你估量着值得几文,请你换些酒给我们。”那帐台子上坐的一个人,抬间朝他望了一眼,便摆下一副板板六十四的面孔来说道:“陆曾!你什么缘故,隔几天总要来缠一回?我们的酒,须知是白灼灼的银子买得来的,谁与你这些猎包调换呢?”他听说这话,便低声下气地向那人笑道:“葛先生,今天对不起你,请换一换,因为天色晚了,送到洛阳去卖也来不及了。只此一遭,下次断不来麻烦你老人家的。”那葛先生把脸往下一沉说道:“陆曾!你也太不识相,一次两次倒不要去说,你到我们这做生意的人家来,不应拿这样东西蹭蹬我们。”
  陆曾听他话,不禁疑问道:“葛先生,你这是什么话?难道这两只猎包就不值钱么?”他道:“谁说你不值钱的,不过你不晓得我们的规矩罢了。”陆曾笑道:“既然值钱,就请你换一换罢!”那姓葛的听这话,将笔往桌上一掷,说道:“你这个家伙,忒也胡话,我不是对你说过了吗,难道你的耳朵有些不管用么?别的东西可以换酒,惟有这东西不可以的。”陆曾赔笑道:“你老人家方才不是说值钱的么,既然值钱,又为什么兀的不换呢?”他大声说道:“你这猎包,只可到洛阳去卖,自然值钱,要调换东西,随你到谁家去,大约没有人要吧!”陆曾笑道:“究竟是一个什么缘故呢?”他道:“你也不用缠了,请出去罢。再在这里,我们的生意还要被你蹭蹬尽了呢。你要换酒,你去寻金老板,我不相关”陆曾道:“请你不要讲这样的推牌的话,换便换,不换算罢,什么金老板银老板的?”他怒道:“不换不换,快点请出去,休要在这里叽嘛噜苏,谁有空子与你讲这些废话。”陆曾到了这会,真是忍无可忍,耐无可耐,禁不住心头火起,大声说道:“换不换有什么要紧呢,谁像你鼓眼暴筋的,哪个来看你的脸嘴呢?不要这样头伸天外的,自大自臭,我陆曾也是拿东西来换你的酒的,又不是来白向你讨酒吃的,何必这样的赤头红脸的呢!”那姓葛的听他这句话,更是怒不可遏,将桌一拍,大声骂道:“滚出去!”陆曾听这一骂,禁不住将那一股无名的孽火,高举三千丈,按捺不下,便泼口骂道:“好杂种!出口伤人,谁是你吃的小鱼小虾?抬举你,喊你一声先生;不客气,谁认得你这野种,咱老子的饭碗也不摆在你的锅上,你好骂谁,你将狗眼睁开,不要太低看了人。”
  他正在骂得起劲的当儿,早惊动了金老板从后面走了出来,见葛先生被他骂得闭口无言,作声不得,忙上前对他笑道:“陆曾,你今天又为什么事情,在这里乱发挥人呢?”
  陆曾见他出来,忙将以上的话告诉与他。
  他笑道:“原来为着这一些事儿。葛先生,你忒也拘谨了,就换些酒与他,又何妨呢?”他说罢,便自己亲自动手倒了一瓮子酒,对他笑道:“你却不要怪他,你不知道我们做生意的规矩,看见兔子和老鼠,是第一讨厌的。像你前几次拿几只野鸡,不是就换给你了吗?”陆曾笑道:“这是什么规矩呢?”
  金老板道:“大凡做生意的,都怕忌讳,这兔子是最会跑的,如果看见了兔子,那一天的生意必定尽跑光了,一笔不成功的。”陆曾笑得打跌道:“原来是这样,我却不知。早知有这样的规矩,无论如何,也不将它拿来换酒的。”金老板笑道:“只管拿来,我是不怕忌讳的。”陆曾又道谢了一番,才将酒瓮提了动身。
  到了家里,吴古已经将鸡肉烧得停当,正在那里往碗里盛呢,见了他便抬头向他说道:“你去换酒,怎的到这会才来呢?”他笑道:“还要问呢,险一些儿与那酒店里的一个牛子动手打起来。”吴古忙问道:“换酒公平交易,有什么争执呢?”
  他笑道:“要是照你这样说,倒没有什么话说了。偏是那个牛子,歪头扭颈的不要野兔,他说这猎包,最蹭蹬不过。”吴古笑道:“你是拿兔子与他去换酒的吗?”他道:“是的。”吴古笑道:“怪不道人家不肯换,这猎包可卖不可换的,他们这些生意人见了,是犯恶的。”他道:“后来金老板从后面出来,倒倾了一瓮子好酒与我,你道可笑不可笑呢?”吴古笑道:“这金利他本是个再好没有的人,他在这媚菇村上,倒很有些善名。”陆曾道:“那金老板果然不错,一出来就满口招呼我,我倒不好意思起来。”
  他说着,便扳起瓮子,倒了两大碗,向吴古问道:“大哥,你吃暖的,还是吃冷的?”他道:“现在天气这样的冷法,怎好吃冷酒呢?”他道:“那么就将酒瓮搬到炭炉子上面,一边吃一边温罢。”吴古道好。
  他们便将酒瓮子搬到炉子上面,坐下来先倒了两大碗,送一碗与吴古,一碗放在自己的面前,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放在嘴里,啅啯啅啯的吃了,不禁皱眉说道:“忒咸了。”吴古笑道:“盐被我放得失手了,所以咸一些儿,我不喜欢吃淡,所以多放点盐,吃起来较有味些。”他说罢,便端着酒碗,呷了两口。陆曾也端起酒碗喝了几口,两个人一面吃酒,一面谈话,一直吃到二鼓以后,正要收拾去睡觉,猛听得外边人声鼎沸,呐喊震天。陆、吴二人大吃一惊,忙开门一看,只见有许多人手里执着兵器,东一冲西一撞,好像是找什么东西似的。
  这正是在腊月中旬的时候,月光如水,寒风猎猎,将二人吹得满面发火。陆曾耐不住翻身进房,取出一把佩剑,一个箭步窜出门来。吴古忙对他说道:“兄弟,你要到哪里去?”他道:“我去看看,究竟是一回什么事?”吴古忙道:“事不关己,何必去多事呢?”他道:“我且看看再说。”
  他说罢,方要动身,猛听有一个人连哭带喊道:“啊呀!
  我的兄弟被那畜生咬死了。“陆曾听了这话,便向吴古说道:”你听见么,这准是什么野兽冲到我们这里来了。你在家里守门,让我去结果了它,好替大家除害。“吴古道:”兄弟你去须要当心,千万不要大意。“他点头答应,大踏步向西走来,只见前面一个五谷场上,站了足有二百多人。灯球火把,照耀如同白日。大家虚张声势地在那里只是呐喊,却一个也不敢移动。
  他走到他们的跟前,只见那些人一个个缩头攒颈地站在朔风之下,不住地抖个不止,还有的连裤子都没有穿,蹲在众人的当中,手里拿一把火来,预备去打野兽呢。他扬声问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的?”有两个朝他上下一打量,冷冷地答道:“我们是打野兽的,你问它,难道你还敢去打么?”他笑道:“什么野兽这样的厉害,要这许多的人在这里打草惊蛇的。”
  众人一齐说道:“你这两句风凉话,说得倒好听。我们这里二百多人,还不敢与它去碰险呢。”他道:“嗄!我倒不相信,什么畜生这样的厉害呢?”众人道:“你要问么,就是西谷山上著名的大虫,名叫赛狻猊,它不知怎样,好端端的要和我们做对,竞到我们的村里来寻食了。”
  他笑道:“这畜生现在到哪里去了?”众人一齐说道:“现在到西边的深林子去了,你难道还敢去捉它么?”他听这话,不禁勃然大怒道:“我不敢捉,就来了吗?可笑你们这班脓包,空看人倒不少,原来全是豆腐架子啊!”
  他说罢,便一个箭步,离开了五谷场,耳朵边还听他们在那里叽咕道:“哪里来的这个冒失鬼,不知死活,他就想去捉大虫,岂不是自讨其死么!”还有个人说道:“你们这些人,忒也没有良心了,谁不知道这畜生厉害呢,他要去,你们当阻止人家,他这一去,还怕不将小性命送掉了么?”他耳朵里明明听着,却不去睬他们,一径向西边而来。
  不多时,已到树林的面前,他紧一紧束带,握住佩剑,仔细一听,果然听里面啅啯啅啯的声音。他暗道:“不好不好,已经被这畜生伤了一个人了么?”他蹲下身子,趁着月光向林子里面瞧去,只见一只极大的斑斓白额吊睛大虫。他暗道:“它在林子里,千万不能去捉,要将它引了出来才行呢。”他俯首寻了一块碗大的石头,擎在手中,运动全力,对定畜生的脑袋掷去。只听得壳秃一声,他知道打中了,便不敢怠慢,立个势子等待它出来,这时候听得怪吼一声,好似半空中起了一个霹雳,那大虫由林里跳了出来,直奔陆曾扑来。他赶紧将身子一歪,往斜次里一蹿,那大虫扑了一个空,剪了一剪尾巴,壁立起来,伸开前爪,复又扑了下来。他便将剑往上一迎,禁不住险些连剑震脱了手。他飞也似地又让到旁边,料瞧那大虫前爪已被划伤。
  那大虫狂吼一声,却不奔他,直向村里奔来,将一班站在五谷场上的人,吓得魂落胆飞,没命地向家里逃去。霎时家家闭户,个个关门,一个影子都看不见了。
  那大虫转过濠河,直向五谷场上奔去,陆曾哪里肯舍,拔步飞也似地追到五谷场边和大虫对了面,一冲一撞地斗了多时,那大虫渐渐地爪慢腰松。陆曾正要下手,那大虫回头直向村后面奔去,他仍然紧紧追去。不多时,追到一家的花圃里,那大虫探探腰,伏在地下,动也不动。他却疲倦了,站在大虫的面前,一手叉腰,一手执剑,喘息不止。
  他两个熬了多时,陆曾一纵身,抢剑就刺。那大虫霍地跳了起来,举起右爪,劈面抓来。他将头一偏,让过它一爪,跟手还它一剑。那大虫吼了一声,跳开了数丈。他追上来,又是一剑,那大虫就地一纵,四足离地足有四尺多高,他赶紧往边一蹿,差不多刚立定脚,那大虫张开血盆似的大口,摇一摇头,就要来咬。他忙将身子往后一缩,冷不提防脚底下绊着一块石头,便立脚不稳,推金山倒玉柱地跌了下去。那大虫赶过来,两爪搭着他的肩头,张口就咬。他急用剑削去。只听咔嚓一声,那大虫的下颌,被他削去。那大虫受了痛,没命地把头一埋,正埋在他的胸口。这一撞,他却吃不消了,便不知不觉地昏厥过去。幸亏那只大虫也就死于非命了。
  不表他昏厥过去,再说这花圃里主人,姓孙名扶,乃是一庄的首领。他在三十九岁的时候就死了,只留下他的夫人童氏和一个女儿,小字寿娥,并有良田千顷,富为一县之冠。童夫人自丈夫死后,恐怕有人想谋产,害她们母女两个,所以请了二十个有武艺的人。在家保护。今晚听说西谷山的赛狻猊,撞到他们的村上来吃了好几个人了,不禁魂飞胆落,忙吩咐一班保家的,前门十个,后门十个,加意防范。母女两个,却躲到后面一座高楼上。恰巧陆曾赶到她们家花圃和虎恶斗。她们看得清清楚楚。后来见陆曾与虎全倒在地下,动也不动,童夫人与寿娥一同下楼,喊一班家丁到花圃里去看看究竟。
  那守后门的十个人,各执兵器蜂拥向花圃里而来,瞥见一只头如笆斗,腰广百围的大虫,倒在血泊里,不禁吓得倒抽一口冷气,一齐回身要走。有一个喊道:“它已经死了,怕的什么呢?”众人齐道:“你不用来捣鬼,那大虫是不曾死,休要去白送了性命罢。”那人笑道:“你们难道全是瞎子吗?兀的那地下的不是大虫的下颌么?它如果是一只活的,见你们来,还这样的闻风不动么?”众人听他这话,很有道理,便一齐立定了脚步,再仔细一看,那大虫的身旁边睡着一个人,手里还执着一把雪亮的青锋剑呢。有一个说道:“怪不道这大虫丢了性命,差不多一定是这个人将它刺死的。”众人齐声道是。这正是:一灯如豆行将熄,幸遇添火送油人。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回 妙手侍茶汤落花有意 冰心明礼义流水无情
  却说众人在月光之下,只见那一只已死的大虫左边,还有一个人卧在地下。有个家丁用手一指道:“兀的那地上不是一只宝剑么?这人一定是与这畜生奋勇恶斗的。如今是受了重伤,倒在那里,不知死了不曾。”众人道:“管他死不死,我们且去看看。”说着,大家一齐拢近来,七手八脚。先将一只死大虫拖在一边,然后有一个人走过来,在陆曾的心口一探,忙道:“人没有死呢,心口还不住地跳哩。”他说罢,又在陆曾的嘴上一摸,果然还有一些游气。大家便分开来,一面抬着大虫,一面抬着陆曾,一径向前面而来。
  不多会,走到百客厅后面的一间小书房门口,就有一个人说道:“你们可将这人先抬到书房里的榻上放下来,先去到太太那里请示办法。”众人称是,便将他送到书房里的榻上安置下来,那大虫就摆在书房门口的阶沿下面。有两个家丁,飞也似地上楼去报告了。
  不多时,童老夫人带着寿娥和一群婢女,慢慢地走了近来,见了那只死大虫,不禁倒退数步。那群仆妇吓得忙不迭地就要回身躲避。有个家丁喊道:“老虎死了,请你们不要害怕罢。”
  众婢女才止住脚步,一齐说道:“天哪!出身出世,从未看见过这样大的老虎呢。”童老太太携着寿娥的手,向众人问道:“你们将那打虎的汉子,放在哪里去了?”众人一齐答应道:“放在书房里面呢。”
  童老太太听说,不觉勃然大怒道:“你们这些奴才,真不知高下,凭空地将那个汉子放到小姐的书房里去做什么呢?随便将他放到什么地方就是了。”众人吓得互相埋怨着,不应将他抬了进来的。倒是寿娥开口说道:“娘啊,你老人家这话未免忒也冤枉人了,女儿的书房,又不是绣房,人家命在呼吸,别的地方也没有床,放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不是之处,难得人家有这样的好心,肯出力为众人除害,难道我们这一点功德反而不能做吗?”
  她说罢这番话,童老太太连连说道:“我的小姐,这话果然有见识,而且又有良心,倒是我错怪了他们了。”她听罢,取出手帕,将樱口一掩,向众家将嫣然一笑,随着童老太太走进书房。
  只见卧榻上睡着一个二十内外的男子,头戴六楞英雄帽,上身穿着一件豹皮密扣的紧身的小袄,下面穿着一件绣花裈裤,足上登一双薄底的快鞋,腰里悬着一只空剑鞘,一张英俊秀丽的脸,着实惹人怜爱。可是紧闭双目,半声不响。
  她打量了半天,不禁将一股纯洁的恋爱,从足上一直涌到头顶的上面。她不由地开口问道:“这人究竟死与未死?”众人一齐答道:“心头尚跳,嘴里还有一丝热气呢。”她便向童老太太说道:“如今既然将人家抬到这里,当然救人救彻,须要赶快想出一个法子来,将人家弄活了才行呢!”
  童老太太道:“那个何消你说得,我自有道理。”童老太太便对一个家将说道:“你快些去到西村去将白郎中请来。”
  她这句话还未说完,寿娥忙道:“我的太太,你老人家又乱来了。”童老太太道:“他这个样儿,不请先生来替他诊视诊视,难道就会回生么?”她急道:“我们太太遇事真会胡缠,人家又不是生病,需不着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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