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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瓦-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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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洌到底身子还虚,跟着蓝夙回到“莫殇殿”之后就有些昏昏沉沉的,他躺在榻上,模糊中觉得有一只手在摸自己的脸。

“我都是为了你好,你不要背叛我。”她说。

元洌觉得自己身上很累,他迷迷瞪瞪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完全没有意义,他几乎不顾生死地练武、读书、训练死士、带兵出战,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这个问题太大太重,他还没有想明白,就觉得无比疲惫。

他往被子里缩了缩,眼前却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身影,穿着青布的衣裙,脸上蒙着一面轻纱,他想要伸手去拉住她,却怎么都没有力气。

“别走。。。。。。”他低低地道,“我还、还不知道、你、你长什么样子。。。。。。”

蓝夙坐在他身边,他说话声音很小,可是还是一字不落地被她听了进去。她的心里倏忽烧起了一把火,面上却依旧平静如水,她缓缓地站了起来,吩咐了身边的宫人几句。

那人领命而去,她又替元洌掖了掖被子,才从寝殿里间走了出来。

她吩咐去找的人很快,等她出来的时候,已经恭恭敬敬地跪在外头,等候她的传召了。

蓝夙满意地点了点头,“去查查太子殿下出战这一路上,都在什么地方待过,一个地方都不许遗漏,就从他带着人马出城那天开始。”

那人简明扼要地应了一声“是”,随即又问道,“若是查到了,又该如何处置?”

蓝夙悠悠地一笑,“你也不是头一次办差了,怎么会问出这么可笑的问题?”

那人连忙告罪,蓝夙挥了挥手,示意他快去。那人急忙转身走了,心里却暗暗地替那不知道是谁的倒霉鬼祈祷了几句,也算是消一消自己的罪孽。

而这一切,睡在里间的元洌,根本一无所知。

璎珞自从那自称袁冰的人不告而别之后,几乎成日都十分忐忑,生怕给神医和医馆招来什么祸事。神医虽然心里也有几分不安,可也不忍心看着她每天自责,这段时间以来都食不知味、夜不安寝的。他眼珠一转,想到“卫家军”大营之中的夜来这几日也该复诊了,就打算带着璎珞去散散心。外头虽然冷一些,路也有些难走,可是到底比窝在这个小医馆里胡思乱想要好。

璎珞听了他的建议,心里是愿意的,她来到栎邑之后还没有出去过,可是又觉得有些不好,便皱着眉头问,“我这样去军营里,不会有什么不便吗?”

神医摇了摇头,“便是卫大姑娘认出你来,她也不是多嘴多舌的人,你可以放心。”

璎珞得了这话,也有些隐隐的期待了。万里长空、无边疆土、猎猎战旗、悠悠羌笛,正是她曾经心向往之的壮阔景象。

神医是个干脆利落的性子,见她心里愿意,就去收拾了药箱,吩咐几个学徒下了板子回家去、这几日都不必来了,又看着璎珞穿戴上整整齐齐的大氅、雪帽、皮靴,才带着她走出医馆。

出门的时候恰好遇见赛罗带着阿米和阿豆在门外堆雪人,见他们出来笑逐颜开地迎了上来,“神医、璎珞、璎珞姑娘,你们要出门啊?”

阿米和阿豆也猴在璎珞身上,“璎珞姐姐,你要去哪儿啊?”

璎珞不好说出具体去处,只好笑着答道,“去看一位生病了的哥哥,过几天就回来。”

阿米和阿豆听了,似乎有些失望,兄妹三人脸上的表情是一模一样,看得神医也觉得好笑。

璎珞无奈,只好笑着对他们许愿,“姐姐真的很快就会回来,你们这两天要把我前日教的字儿和古诗都记下,我回来要查的。”

阿米和阿豆还是恹恹的,却也点了点头。

赛罗也走上来道,“神医你们就放心去吧,我会帮你们留心门户的。”他虽然口中是和神医说话,眼睛却一直望着璎珞,倒觉得她这样隆重的冬日打扮,跟平时又是大相径庭,却都是一样的好看。

神医谢过了赛罗,便带着璎珞离开了。二人走出了很远,璎珞一回头,还能看到赛罗带着弟弟妹妹,痴痴地站在雪地里,一大两小三个身影,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

她的鼻子一酸,不知道从何而来了一股泪意,连忙低下头不想叫神医瞧见她哭了。

神医没回头,心里却暗叹了一声,这傻小子对她这样上心,若是以后见到那人来了,又不知道要多么伤心难过呢!

第二十八章 就里(下)

夜来~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可是看到神医来了,还是很高兴。他二人认识的时间不长,却格外投契,也算是忘年交了。他见神医不是独自一个来的,还带着一个姑娘,虽然有些好奇,却也没表露出来。

北金太子受伤,可说是被震慑了一番,最近都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卫家军”里倒是难得一见的闲适。卫珈背着手看了一会儿士兵操练,又和郑楚等人说了几句话,听小校来报神医来了,也不愿怠慢,亲自走出来相见。

她穿着梅红色的劲装,外头披着火狐大氅,脸上带着端庄又矜持的微笑,却丝毫不让人觉得有隔阂。

夜来远远地见她来了,就不安了起来。他刻意地不往她的方向瞧去,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炯炯地望着面前的小校,头都不移一下。那小校被他看得紧张万分,也不敢出言询问,两个人面面相觑,都是一样的神情,看得周围人忍俊不禁。

“劳神医挂念着。”卫珈笑眯眯地对着神医行了个礼,他哪里敢受,急忙侧开身子。卫珈只是一笑,转过脸看着夜来道,“你去帐子里,让神医再瞧一瞧。”

夜来含糊地“嗯”了一声,方才满心里想着不要再理卫珈的念头早就烟消云散了,耷头耷脑地拖着脚回到帐里,自然少不得又被神医嘲笑了一回。

卫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也觉得好笑,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偏偏要装老成。她摇了摇头正要离开,忽然瞥见拎着药箱、站在夜来帐外的璎珞。她停下了脚步,有些疑惑地打量着她。

“这位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卫珈越看越觉得有种奇怪的熟悉感,回忆轻飘飘地在她脑海里倏忽而过,她想去捕捉,却总是慢了一步,怎么摸都摸不到。

卫珈想不起来也很正常,毕竟她和璎珞只见过一次,就是她随着沈璇玑逃难的路上,遇见卫邺才脱险,并且被卫珈领兵送还安国公府,才真正地安定了下来。可是那也是几年前的旧事,那时候的璎珞身量还未长成,虽然已经十分美貌,可到底是个小女孩儿。而这几年时间过去,她早已经成了个窈窕少女,又因为卫玠强要她未遂,自己划破了面颊,现在带着面纱,卫珈自然是瞧不出她原本的面貌了。

神医和夜来在帐子里,将卫珈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他有心出去,又想听听璎珞自己如何应对。她离开琼江的时候正是八王爷和薛缜斗争最为激烈的时候,难免要隐姓埋名、尽力隐匿行踪,是故除了他、霍祁钺,也许还有薛缜,连她长姐沈璇玑都不知道她到底隐身在何处。

而现在八王爷已死,薛缜名正言顺地登基即位,她再不需要这样小心了,只需提防着敌国在她身上做工夫,拿她来威胁皇后娘娘。可卫珈是她至亲,实在也没有保守秘密的必要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璎珞还因卫玠所作所为对卫家有着心结,或者是不想再牵扯进那些纷繁世事之中,也是有的。

他正想着,却听璎珞低柔的声音轻轻地道,“我现在这个样子,莫说大表姐,就算是姐姐在这儿,也未必认得出来了。”

卫珈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和自己的表妹在军营之中偶遇。她向来稳重,可见了璎珞一身朴素布衣、脸上还密密实实蒙着一块面纱,也觉得实在有些难以理解。

“你是、二表妹么?”卫珈盯着璎珞的眼睛,想从里头看出一些端倪来。

璎珞也看着她,眼角闪过一抹柔婉的笑意,“数年不见,大表姐还是一样的英姿飒爽。”

卫珈和璎珞相认,二人都十分感慨,璎珞虽然没有明说卫玠对自己做了什么,可以卫珈对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堂弟的了解,也知道他必然干了十分荒唐无耻的事情,当下气得一拍桌子,“这样的畜生,就该叫二叔开了祠堂赶出去!”

璎珞倒是很淡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她虽然毁了容貌,可是心灵却获得了平静,如今又跟着神医学些医术、治病救人,过得比当时在安国公府里的时候充实得多。

卫珈长年随着爹爹戍边,和家里人见面的机会本就不多,见到璎珞这个温柔文雅的表妹,没有不爱的,兴致勃勃地道,“你既然来了,不如就多住几天,咱们姐妹也好好说说话,我也带你领略领略这北境风光!”

神医在一边听了,觉得这话甚合自己心意,不觉连连点头。璎珞瞧一瞧他,又瞧一瞧卫珈期许的神情,也就笑着答应了。

且不说璎珞在营中,被卫珈奉为上宾,天天带着她和自己一起跑马散心,璎珞在宛平的时候也曾经跟着父亲沈鸣远学过骑马,不仅不难适应,心情还真的松快了不少。

而霍祁钺自从辞别了薛缜,一人一马,只带着不离身的兵器和一些随身衣裳、银两,就孤身一人离开了琼江。他走的那日倒是个难得的晴天,太阳暖灿灿的,照在城中积雪之上,反射出耀眼的白亮,照着他脚下长长的、通向远方的路。

霍祁钺又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生于斯长于斯的都城琼江,只见城头、远处的皇城碧瓦红檐上雪都未融,将原本的色彩都掩盖了,却显得非常素净端寂。

他的心里并没有太多的离愁别绪,反而有一种兴奋,支持着他,如同一小团火光在他胸口暖暖地跳动着。

他最后看了一眼家乡的城池,脚跟儿轻轻踢了踢马腹,“走吧!”……

在每个人的生活似乎都要翻开新的一页的时候,北金皇宫之中的国后蓝夙,却在大发雷霆。她耳边回响着派出去的探子来回报的话,“太子殿下受伤后确实流落大昀边境小城栎邑,还留宿在一间医馆之中,那医馆掌事的是个姑娘,据说虽然没人瞧过她的真面目,可是栎邑之人都知道她身姿窈窕若仙、心肠更是比菩萨更加慈悲,见过她的人都十分敬重她。”

“没瞧过脸就知道她美貌,这是什么放屁的道理?”蓝夙哈哈地笑了起来,“你说说,是本宫美,还是她更美?”

探子心里暗暗地擦了一把汗,“自然是国后沉鱼落雁,想来她不过是个村姑而已,那些人没有见识,国后不必和他们一般见识,想来太子殿下也不会觉得她是个什么了不得的美人的。”

蓝夙似乎把这话听了进去,“你说的有理,既然太子殿下看不上她,那她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免得知道了太子的真实身份,以后都是麻烦。”

探子知道她会这样说,蓝夙对除了自己和元洌之外的其他人,向来缺乏基本的怜悯之情。这个娇滴滴的女人,身上似乎有一种比野兽还更加凶残的气质,有时候看着她慵懒地卧在榻上,半露着香肩,若有似无地散发着一丝袅袅清香,端的叫人心旷神怡。可是下一秒,她又能以一副若无其事的口吻擅断一个人的生死,其间转换,竟然没有半分生硬,让人也不得不叹服于她的本事。

“是。”他领命低头退出了“莫殇殿”,走出了好远才敢回头,却正好瞧见元洌一身青碧色的大氅,在雪中显得格外孤高冷肃,正带着一个贴身服侍的宫人,往“莫殇殿”去请安。

他看着元洌一副懵然无知的模样,居然油然而生了一种不合时宜的怜悯同情。

第二十九章 池鱼(上)

自璎珞走后,赛罗整天落落寡欢,赛大娘叫他去做什么,他应得也不是那么利索了。阿米和阿豆人小鬼大,悄悄地给赛大娘报告,“哥哥一定是因为璎珞姐姐不在,才这样的!”

赛罗听到,瞪起铜铃一样的双眼虎着脸喝他俩,“瞎说什么?想挨揍了吧!”

阿米和阿豆知道他也就是嘴上说说,根本舍不得打他们的,不仅不怕,还笑嘻嘻地往赛大娘身后躲。

赛大娘没笑,锐利地看了自己的大儿子一眼,“这个主意,你就别打了。”

赛罗一窒,牛脾气也上来了,“为啥?就因为璎珞姑娘是外乡人,娘你就看不起人家吗?”

赛大娘见他这样莽撞冲动,苦笑了一下,“你娘还敢看不起她么?你瞧瞧她通身的气派,就知道必定出身不俗,恐怕咱们这样的升斗小民,在人家眼里才命贱如蝼蚁呢!”

赛罗不懂,“娘你怎么这么说?璎珞姑娘不是那样傲气的性子啊!”

赛大娘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傻儿子,个子高的在这逼仄的厨房里都要站不下,脑子却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单纯。

“傻孩子,她的傲气不在脸上,在心里。”赛大娘见赛罗一副茫然的模样,狠了狠心决定打破他不切实际的幻想,“你只觉得她气质高贵,待你弟弟妹妹们也好,就以为人家从心底里和咱们亲近,真是大错特错了。”

“像她那样的女子,又怎么会在这小小的栎邑度过一生,也不会嫁给你这样的寻常男子做妻子,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等到过完年,娘就去寻张媒婆,替你好好地挑一个姑娘娶回来,好生过日子!”

赛罗被她这一番话说的蒙了,好久都直愣愣地站在地上没说话。等到反应过来了之后,突然猛烈地摇了摇头,“不!我不要!我就喜欢她,别的姑娘我都不要!”

赛大娘见他这样冥顽不灵,气得将手里的菜刀“哐”地一声剁在了案板上,“你不要也得要!我是你娘,你的婚姻大事轮不到自己做主!你说你喜欢她,你见过她真正的样子吗?她连脸都没给你看过,你凭什么说你喜欢她?”

赛罗愣了,可是他娘也确实没有说错,他一时难以接受,大喊了一声就发足狂奔了出去。

阿米和阿豆不知道他俩一句玩笑话居然引得娘亲和哥哥吵了起来,眼见哥哥跑了出去,吓得眼圈红红几乎要哭了。

赛大叔从外头进来,差点被儿子撞倒,“你这个混小子,要吃饭了你要去哪儿?”

他待要去追,却听到赛大娘在厨房里气势汹汹地喝道,“不许去!由得他!”

赛大叔畏妻如虎,只好悻悻地回来,抱起阿米和阿豆,回到屋里去摆饭桌,一边打听妻子和儿子到底为了什么事儿生气。

赛罗听到了父亲的呼喊,却也没停下脚步,他一路跑啊跑,跑到了城郊的一片小树林里。这片树林在春夏的时候郁郁葱葱,可到了如今只有枯枝败叶,愈显凄清。他的心情低落,看到这样的景象,更难过了起来。

其实他也知道,璎珞姑娘根本就不喜欢自己。她对自己看起来温和,实际上都是客气里带着淡淡的疏离,压根儿瞧不出对他有意。

可是他喜欢她已经很久了,早在她初到栎邑的时候,那一天早上他刚开了院门,跃入眼帘的就是她那轻俏的身姿,穿着一件简单的青布裙,背对着他正和神医说话。那裙子式样虽然普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穿在她身上就比穿在别人身上好看的多,她的脊背挺直、腰肢细软,走路的时候裙摆连动也不动,不像街上那些女子,走起路来脚下唰唰作响,听着就叫人难受。

她说话的声音也好听,低低的,柔柔的,笑的时候也不大声,却清脆得像檐下风铃彼此敲击,又像春日溪水淙淙流过山石,跃动着粼粼的晶光。

他瞧着她几乎呆了,还是她听到身后有动静,转过身来对他微微颔首,“早。”

他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总要带着面纱,可是那面纱丝毫不损她的美貌,反而更加增添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韵味。

自从她来了,他天天费尽心机地想要在她面前表现,不是去帮着医馆挑水就是劈柴,虽然只换来她客气的道谢和教授阿米、阿豆读书写字作为代价,可是他还是觉得很高兴。

起码他帮她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他也想像戏文里演的那样和她一起读书作诗,可是他连几个大字都不识,只有一把子力气,在她教弟弟妹妹读书的时候只能在一边看着,听她娓娓地读出那些他懂也不懂的诗词,看到她眼睛里闪过愉悦的光芒,他就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一直觉得自己只是在一边看着她就好,如果能在她有需要的时候义不容辞地去帮助她,那就更好了。就像在医馆遇见的那个奇怪的人,他敏锐地察觉了不妥,那个刹那他几乎狂喜于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之中和她培养起了一些只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默契。听出了她话里的破绽,他顾不上回家交代一声,就像上了发条一样一路疾奔,不顾天黑路滑,直直跑到了“卫家军”营中去给神医报信。

只可惜空跑了一趟,可是自那次以后,他明显地感觉到璎珞对他的态度有了一点小小的改变,似乎更熟稔了一些,有时候也会和他开几句玩笑。反而是他自己放不开,总将她当仙女菩萨一般供着,觉得只可远观不可近亵。

然而他的心里,确实是欢喜的。他以为他的努力得到了回报,他总觉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在他那个美丽的梦里,璎珞有朝一日一定会接纳他,爱他,就像他爱她一样。

可是赛大娘的话,就像一只毫不留情的手,将他从温柔乡里硬生生地拉了出来。

你根本配不上她,她出身不凡,气质高雅,你算是什么?不过是边境小城的一个鲁莽后生罢了,就算她嫁给你,你又有什么本事能让她过上好日子?

赛大娘的潜台词无非是这些,赛罗的脑子里乱哄哄的,就像有一百个人在里头打斗,他头痛欲裂,哀叫了一声捧着头坐在了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思绪渐渐平息了下来,人清醒了就能感到树林里寒风一阵一阵袭来,他是热身子受了冷风,只觉得身上四肢百骸都隐隐地疼痛,是要生病的预兆。

赛罗心道不好,扶着身边一棵老树站了起来,挣扎着想要走回家去。这样一抬头,就看见远处一阵黑烟升腾起来,火光连天,起火的地方,竟然是自己家的方向。

他惊得出了一身汗,脚下仍然有些踉跄,却恨不得一步赶做两步。他闷着头,急匆匆地往家里跑,心脏砰砰地乱跳了起来,几乎不敢想象如果爹娘弟妹有个好歹,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他好不容易跑到了自己家住的那条巷口,就见人人都出来救火,看到他来了,眼神都很怪异。他顾不上这些,推开众人往里跑去,自家和医馆毗邻,都在巷子的最深处,是一个死胡同,如果真有什么,连逃都没法子逃。

他慌不择路,忽然瞥见两个面生的人,趁着混乱,鬼鬼祟祟地往出走。

赛罗灵光一现,“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那二人见被人识破,眼里闪过一道凶光,伸手向怀中一掏,将两个圆溜溜的物事照着他和街上的居民掷来。

只听一声轰天震地的巨响,赛罗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三十章 池鱼(下)

璎珞和神医在军营里度过了一段难得的闲暇时光,夜来已经痊愈,又能领兵训练,卫珈也放下了心。二人被卫珈派人好生送回了栎邑,直到了城门口,才返身回来。

此时已是黄昏,余晖浅浅地照着栎邑古老的城墙,给斑驳的砖瓦染上了一层如血的鲜红。

神医一路上都觉得奇怪,为何城里的人看着他和璎珞的表情都是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他四周环视一圈,恰好看到一个医馆里的本地学徒,那人也看到了他,眼圈一红就把头扭了开去。

神医心里不安起来,他加快了步伐往医馆里去,璎珞紧紧跟在后面,不多时就气喘吁吁了。

等到走到了巷口,面对着一片焦土败瓦,饶是神医这样稳重的人都张大了嘴巴。巷子两旁的房子几乎都塌了,里头传来隐隐约约的哭泣之声。

他越往里走,就不断地被散落的断木、砖块绊到,好不容易来到一面断壁残垣之前,如果不是那被埋在尘土之下的半块招牌,已经认不出这就是那个小小的、但是十分安谧的医馆了。

神医的眉头皱的紧紧的,冷不防却被人从身后一撞,只见璎珞发疯一样跑到对面的小院里,面对着满目疮痍,声音已经带了哭腔,“赛大哥、赛大娘?阿米、阿豆?你们在哪儿?”

隔着两户人家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一边往外拖出一具尸体,一边冷冷地道,“别叫了,赛家可怜,火正是从这儿着起的,一家四口,已经都没了。”

璎珞怔怔的转过身来,“四口?赛家明明有五口人啊!”

那老头儿苦笑了一下,“他家的大儿子,雷火弹过来的时候正冲着他的面门,可是等到官府派人收尸的时候,却不见人了。”

璎珞觉得自己需要消化一下,什么着火?什么雷火弹?那赛罗现在还活着吗?赛家一家四口的尸体又在哪儿?是被官府掩埋了吗?他们怎么会惹上这些事儿的?不是只是普通的老百姓吗?难道那些人根本不是冲赛家来的?

她的身子剧烈地震了一下,如果他们不是冲赛家来的,谁才是他们的目标?

她的眼前忽然闪过一个身影,那张面容上冷冷的聛睨一切的笑容,袁冰?!他到底是谁?

神医显然和她想到一起去了,他望着她摇了摇头,自己背着手走到巷口去细细查看。那雷火弹威力无穷,掷出的一刹那就炸死、炸伤了不少帮着灭火的居民,这一条巷子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死伤,于是也没有时间和心力清扫现场,反而为神医留下了些许线索。

他走到巷口,蹲下身子在地上摸索着,不知道捡起了什么,又放在鼻子底下细细地嗅着。璎珞站在原地看着他这一番动作,眼前却不断闪过袁冰的脸,以及他最后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千万不要随便放陌生人进门,哪怕他快要死了。”

这句话在她脑海里不断盘旋,璎珞的眼泪没有征兆地落了下来,将面纱都打湿了一片。她为自己的愚蠢深深懊悔,如果只是自己付出代价倒也就罢了,这周围的邻居何辜?赛家五口何辜?她哭得抬不起头来,心扉像一扇大张的门,冷风如刀剑一般猝不及防地刺痛了她。

阿米和阿豆还那么小,他们的人生还像花苞一样,未绽放就已经枯萎了。赛大娘和赛大叔也不过是一对平凡地爱着子女的父母,璎珞想到他们那两张老实憨厚的脸和赛大娘独有的大嗓门,就觉得心如刀割。

而这一切,都比不上她对赛罗的歉疚。

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没有琼江那些她早已熟悉的天之骄子们身上与生俱来的贵气和高傲,他卑微强韧得如同一株野草,却几乎将全部的热情奉献给了她,她无以为报已经是极大的失礼,如今更因为自己识人不清又冲动好事,就连累死了他的全家。

如果赛罗知道这些人明明是冲着自己而来,他的爹娘弟妹都不过是城门失火被殃及的池鱼,一定会恨死她吧!

可是赛罗,如今在哪儿呢?

雷火弹劈面炸来理应必死无疑,可璎珞固执地认为他不该死,也不会死,既然官府都没有找到他的尸体,他就一定没有死!

赛罗,请你活下来,活下来等我来报答你!璎珞双手合十,她原本不信神佛,如今却希望诸天神佛都能听到她这个小小的心愿,无关情爱,只是出于内疚和感恩。

神医在经过粗略地查看之后,面色沉重地走了过来,“我们立刻离开这儿。”

璎珞泪痕未干,环视了一周,一个人都没见到,刚才那个老人也不见了,只有呜呜咽咽的哭声从四周传来。

天空暮色已经呈现,她和神医也没有什么东西好收拾,只是留下了两锭金子,放在废墟之上,也没有颜面去和谁道别,默默地离开了小巷。

这是她离开琼江之后的第一个家,竟然就这样被摧毁得一点不剩。

璎珞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要回头去看,眼泪依然一串一串地跌落,而神医沉着脸走在前头,心里已经确定了那自称袁冰的人的身份。

堂堂北金的太子,竟然这样下作,恩将仇报、斩尽杀绝,有朝一日一定会遭报应的!他愤愤地想着。

二人原出了城,城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地关上了。城门楼上的“栎邑”二字已经模糊不清,璎珞忍不住回望一眼,对于这座城最后的印象,就是这两个字如同一对眼睛一样,悲悯又冷漠地谛视着城门下的人,亘古不变。

而此时北金皇宫里,暖香依依的“莫殇殿”中,传出的凄厉惨叫和整个宫殿的陈设氛围都极为不相应。蓝夙高高地端坐在凤榻上,看着底下人表情冷漠地用烙铁将两个人烙的面目全非,似乎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掩着红唇微微地笑起来,“那个小子瞧见你们的样子了,于是本宫只好帮你们变个样子,这样他就不会认出你们,也就不会寻你们报仇啦!”

她声音温柔语气天真,可说出的话却冷厉无比,“谁叫你们那么无能,最后竟然要用雷火弹解决那些贱民,雷火弹是我北金特有的火器,你们以为旁人都看不出来吗?”

“你们犯了这样大的错,本宫想着若是杀了你们,别人都要说我赏罚不分明了,于是,我想了好几个法子,一个一个地在你们身上试一试,以后的几天,你们可千万要撑住啊,如果本宫不尽兴的话,你们在宫外的父母妻儿,可都要进来陪我一起玩儿了呢!”

那二人本来就生不如死,听了她这样恶毒的威胁,却连叫痛都叫不出了,只有呜呜咽咽地哭泣着,蓝夙似乎十分欣赏这样五大三粗的男人被她折磨得脆弱得像一只毫无反抗能力的小猫崽儿,拍着手哈哈地笑了起来。

她张扬无肆的笑声传得很远,恰好被带着宫人路过的元洌听见。他微微提了提嘴角,“你瞧,国后不知道又在为什么事儿高兴了。”

那宫人知道他并不是想自己接话,便谨慎地闭着嘴继续低头行路,就听到他低低地“嗤”了一声,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来,“妖妇。”

他的语气一点儿都不激烈,却听得那宫人两腿一软,里头蕴含的满满的恨意和不屑、凄厉和悲凉都是如此地透彻,让人在这深冬里,觉得一股冷意打从心底里直直地蹿了上来。他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缩了缩脖子,跟着元洌去了。

第三十一章 穆托(上)

冬去春来,邻着大昀和北金的小国穆托的枝头已经泛了新绿,整个都城却有些死气沉沉的,想来是因为去年冬天向北金进贡了一大批财物,伤了元气的缘故。

国后也因为这件事,几欲郁卒,已经在床上躺了半个来月了。她嫡亲的儿子太子心疼母后,嫌弃太医院里的御医都不济事,派人全国上下地去寻民间良医,贴出告示,说只要能治好国后的病,加官进爵都是必须的,还要加封千户邑,金银绸缎更是不必说了。

条件虽然引人垂涎,可几天过去了,却没有一个人敢解榜。

太子气得在东宫里暴跳如雷,竟然派人去城里见到行医之人就捉进宫来,一个也不许遗漏!

神医觉得,他的运气简直衰爆了!

他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太子的亲兵在自己手腕上栓上一根绳子,将他和别人串在一起,带进宫去。璎珞依旧是跟着他,看到他被气得脸色都刷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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