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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瓦-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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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带上门,却不离开,而是站在灯烛的暗影里,将耳朵凑在门上偷听。
太后声音很低,她几乎听不到什么,只听到几个字儿,不过“狼子野心”、“不孝不悌”、“必为祸患”之类。她狠狠地攥住了拳头,眼睛里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
太后离去之后,皇帝传召了“金乌卫”统领霍祁钺,然后下了一道旨意,说八王爷监理国事不力,罚俸半年,禁足一月。
薛缜听了这个消息,笑得不可抑制。沈璇玑和来传话的霍祁钺都站在一边,看他那样笑着,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沈璇玑向霍祁钺使了个眼色,霍祁钺点了点头,悄悄地退了出去。
沈璇玑蹲下来,将薛缜抱在怀里,“王爷,别伤心……”
薛缜笑得眼睛发红,“我一条命差些没了,他就只罚俸禁足而已?我知道他素来偏心,只是没想到,竟然……竟然……”
“这世上,原本不是每件事都有公平,既然他不肯给公平,我们自己去要,又有什么不成的?”……
第三十二章 良缘
虽然有诸般不顺,可七月末的时候,安国公府还是迎来了一桩喜事。卫玢中了进士,提亲的人已经踏破了门槛。卫邗和叶老夫人见他上进,都十分高兴,虽然姚氏不理,他二人依然放开了手眼多方打听、仔细挑选,最终,替卫玢选了御史大夫齐湛的独女,今年年方十六的齐纭净。
沈璇玑在九王府听了这个消息,心情也好了几分,“既然定下了,老太太必然要见见齐家姑娘了吧?”
来九王府报信的是叶老夫人身边的刘嬷嬷,她一听这话笑道,“王妃真是料事如神,就是下个月的初二,大~奶奶做东,说请齐姑娘表姐妹几人来咱家赏桂花呢!”
沈璇玑点了点头,“大嫂子向来稳妥,三哥哥这桩婚事,想必家里人都十分满意,我听了也高兴。”说着回过头去吩咐春绰,“去将那对七宝耳珰拿来,让嬷嬷带回去。”
“我最近府里事忙,就不回去了。”沈璇玑又转过脸来对着刘嬷嬷道,“替我向老太太、老爷并府里兄弟姐妹们问好。”
“是。”刘嬷嬷笑吟吟地应了,“老太太还等着老奴回话,老奴就先告辞了,王妃要多多保重,老太太方才放得下心。”……
八月初二那日,安国公府上下都喜洋洋的。门上听差的人一大早就束手静立以待,好不容易看到齐府的青盖马车露出一点儿影子,就有人一阵风地去回了叶冬毓和叶老夫人。
待到齐纭净扶着丫鬟的手下了车,就见到一身珊瑚红满地金绣菡萏长锻衣裙的叶冬毓站在地上笑道,“妹妹可来了,我家老太太念叨了多时呢!”
齐纭净一路连说着“哪里敢当”,一路被叶冬毓搀着,先来到“萱禧堂”见过叶老夫人。随着她来的是两三个表姐妹,都是知道今日来意的,也不去抢她的风头,只跟在后头。叶冬毓仔细叮嘱了服侍的丫鬟婆子,也并没有怠慢半分。
“萱禧堂”里除了叶老夫人,和站在她身后的淳姨娘,沈璎珞、沈珊瑚、向小园这几个还未出阁的姑娘也都站在地上,却不见姚氏和向姨妈。齐纭净是第一次见叶老夫人,只觉得她虽然年老、鬓发如雪,可容色威仪实在是罕见,笔挺地坐在榻上看着她,一双眼睛澄亮,倒不像这个年纪的老妪。
“见过老夫人,老夫人身体康健。”叶老夫人打量了齐纭净一眼,只见她身材窈窕、肤色白净,穿着一件翡翠绿的撒花绸衫,下头系着竹叶青洒金的百褶裙,裙褶间都用丝线缀着细小的银铃,可她走进来之时却没有一点儿响动。她的脸庞是瓜子型的,一对细弯弯的月牙眉,下头是明丽的大眼睛,配着小巧的鼻子和嘴,显得十分清丽娟秀。她并没有戴什么贵重的首饰,只是簪着一对白玉插簪,乌黑的发辫上系着银流苏。
叶老夫人心里暗暗点了头,看来这位御史大夫很会教女。她脸上浮现出一个极慈爱的笑容,对着齐纭净招了招手,“乖孩子,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齐纭净迟疑了一下,还是大大方方地走上前来,任由叶老夫人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她都细细地答了,并没有一丝不耐烦。叶老夫人这下更满意,指着叶冬毓道,“你可被比下去了!”
叶冬毓“噗”地笑了出来,刚想打趣两句,只见齐纭净俏脸通红,连忙按住了话头,转颜道,“好了,老太太瞧也瞧过了,再看多一会儿,怕是以后更要嫌着我了,不如我带妹妹们先到花园子里去,老太太先歇歇,什么时候不嫌我了,再叫青荇来传我伺候!”
一屋子的人都被她的话逗得笑了出来,齐纭净见这位未来的妯娌活泼风趣,倒不是什么难相处的,暗暗放下心来。她辞过叶老夫人,由着叶冬毓携了她的手往花园子里去了。
淳姨娘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见齐纭净容色清丽、行止端庄大方,知道卫邗和叶老夫人是花了心思替自己儿子择媳,眼圈就微微红了。
叶老夫人见她这样,知道她的心事,伸出手去拍了拍她,低低道,“你这下可以放心了。”
淳姨娘点了点头,“玺儿去得远,我身边只有玢儿,老太太和老爷这样看重他的婚事,我心里实在感激。”
“玢儿是我的孙儿,我自然不会亏待他。”叶老夫人喝了一口茶,“他如今这样争气,等到娶了媳妇儿,过一年再生个大胖小子,你的日子就好过了。”
“但愿有那一日。”淳姨娘想到那副美好图景,也不觉开颜一笑。
“三哥哥,怪不得云先生总让我学学你的沉稳,你就不想看看新嫂嫂么?”书房里,玉郎趁着云先生不注意,低低地问卫玢。
卫玢脸上一红,他原本就是怕羞,才从屋里躲到书房来的。
“你胡说什么,还不好好把这一节背熟了,省得云先生又要说你!”卫玢顾左右而言他,玉郎怎么会听不出来,他贼贼地一笑,正要说话,就听云先生那清亮却不乏威严的声音响起了,“玉郎,你又想抄书么?”
玉郎缩了缩脖子,苦着脸道,“先生,我抄书没什么,只是别叫青荇姐姐去二姐姐跟前告我的状就好了。”
云先生尴尬得十分可疑,居然罕见地没有训他,反而道,“你也辛苦了一旬,今日本就该歇歇的,将这一节默出来,我看过了,今日的课就到这儿了。”
玉郎眼睛一亮,想要欢呼,却见卫玢一脸的窘色。而云先生尚且落井下石地道,“至于三爷,已经考过了,日后也就不必再在我这儿装幌子了。三爷念老了书的,难道还不知‘食色性也’,可是圣人教诲啊!”
卫玢觉得云先生简直太为老不尊了!他不要听这些,捂着耳朵跑出了书房,装作没听到玉郎的笑声一般。
他逃出了书房,一个人默默地信步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花园子外头。
隔着矮矮一围墙,隐约能听到里头传来女子轻笑之声。卫玢的心怦怦直跳,尤其是想到自己未来的妻子也在其中,就觉得心里又是难熬又是羞窘,倒像是猫抓一般。
他正自熬煎,忽然听到一个乍惊还喜的声音,“三哥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卫玢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向小园。向小园原本心里发闷,借口要更衣,也不许丫鬟跟着自己出了园子。孰料遇见卫玢,此刻她见他愣愣地看她,更是喜上心来,“真是巧,三哥哥可是来瞧我的?”
卫玢被她这话唬了一跳,连忙正色道,“我不过路过而已,妹妹慎言。”
说着就要走,却被向小园堵住去路,“三哥哥,你可是因为定了亲,就不亲近我了?”
卫玢吓得往四周看一看,心里也有些恼了,这话若是传出去,他们二人都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他觉得奇怪,就算向小园不在乎他的名声,难道她连自己的清誉也不在意么?他哪里知道向小园的一段心事,向小园痴恋他,几乎已经着了魔。她原本想着,以自己的人品性子,天长日久卫玢必然对她生情。谁知这几年间,虽然她百般主动,背着向姨妈做了不少工夫,可卫玢依旧对她冷冰冰的。不要说暗生情愫,就是寻常兄妹相交,卫玢对她,也不比对沈家姐妹亲热。
向小园虽然生气,却从未气馁,她坚信水滴石穿,认为自己精诚所至,就算卫玢是石头打就的一颗心,也必然为她洞开。这几年来,她替卫玢做的荷包、鞋子、腰带为数不少,自己出了体己去收买他身边伺候的人,叫丫鬟小厮们替她带话。谁想淳姨娘心思细深,卫玢身边的人并不敢做这些事。她多番费事,不过是叫卫玢越发对她避之如虎而已。
如今卫玢更是定下了亲事,自从见到齐纭净的第一眼,向小园就将她深深地恨上了。
在她心里,不是卫玢看不上她,而是齐纭净半路插足,坏了她和三哥哥的姻缘。
“那位齐姑娘我见过了,没有一处比我强的,三哥哥你为什么要她不要我?”向小园泫然欲泣,卫玢头痛不已。
“向表妹,儿女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莫说齐……齐姑娘出身官宦人家,知书达理,便是她不这样优秀,也已经是祖母和父亲为我定下的亲事,不容他人置喙。”
卫玢自认这话已经说得无比清楚,向小园却会错了意,“三哥哥,你这意思,是说她是父母强为你定下的,你心里并不欢喜她,对不对?”
卫玢觉得自己真是有理说不清,他苦笑了一下,“向表妹,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向小园很执着,“我就知道,三哥哥你心里是有我的,只是淳姨娘和我姨妈素有嫌隙,不喜欢我亲近你,你为了孝顺,才不敢和我在一起,对不对?”
卫玢这下真生了气,“向表妹!淳姨娘向来尊重母亲,你休要从中挑拨!”
“这样就更好了!”向小园拍着手,“那我去同我姨妈说,你不要娶齐姑娘,好不好?”
卫玢觉得她简直是疯了,他一甩袖子,“向表妹,若是我以前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妥,使你起了误会,卫玢在这儿赔礼了。”他对着向小园做了个揖,“可是我心里,确实对你没有半分非分之想,如今我已经定了亲,咱们虽是表亲,到底男女有别,日后还是少见为妙。”
他转身要走,向小园扯住他袖子,“三哥哥,你生我的气了么?”
卫玢扯回袖子,“向表妹!还请你自重!你不在乎自己的闺誉,我还是读书人,岂能做出猪狗不如的事情来?叫人知晓了,不仅老太太和父亲要大发雷霆,就是……就是齐姑娘知道了,心里也会难过。她是我的未婚妻子,我岂能为了别的女子叫她难过?言尽于此,还望向表妹好自为之!”
卫玢拂袖而去,只丢下向小园怔怔地站着垂泪。她自己哭了一会儿,忽地计上心来,又是一笑,“三哥哥,你话说得这样绝,我就要瞧瞧,你做起事来,是不是也是这样绝呢?”
第三十三章 私会
转眼又是一个中秋,沈璇玑要随薛缜入宫赴宴,不能回安国公府,于是早早便派人去外祖母家里送节礼。
“你看看我,还没老已经不记事。”沈璇玑拍拍自己额头,又唤春绰叫那送礼的人回来,“也有段日子没见过珊瑚,她脸皮薄,也不好意思来看我。”
“她也是大姑娘了,知道打扮的。”沈璇玑转过脸问兰清,“上次太后赏下来的料子,挑两匹颜色清亮的给她俩。”
兰清应是,自去柜子里翻检。春绰听到这话,接口道,“只怕光有料子还不成,上次六王妃送来的那对点翠嵌宝的簪子,我看着最衬三姑娘的容色。”
“你倒是会算计我的东西。”沈璇玑笑道,自己走到妆台前,将那对簪子装了盒儿,也替沈璎珞挑了一对珊瑚珠的流苏,又替沈珊瑚单独加了一对手钏。
“他姐姐们都得了东西,玉郎没有,怕要生气。”沈璇玑想起幼弟,又是一笑,“不知道他如今书读得如何了。春绰,去王爷书房里拿那块水晶镇纸,就说我要送人。”
“我不去。”春绰狡黠地一笑,“王爷说了,书房重地,不得随便进出。上次兰蓁那个不长眼的蹄子,自己上赶着去替王爷插花,被骂了一顿,这几日都没脸出门呢!”
兰清走过来搡了春绰一下,“懒丫头,去也罢不去也罢,哪里有这些闲话?”
春绰方悔自己失言,偷眼看沈璇玑,只见她脸上笑容也淡了,“算了,天要下雨,她原本就是来做这些事情的,随她去吧。”沈璇玑有半句话留着没说,薛缜对她无意,看她能翻出什么天来!
沈珊瑚得了沈璇玑送来的一匹藕荷色的上贡云锦和一个攒花锦盒,也不过是若有似无地笑了一笑,对着来送礼的人轻飘飘地来了一句“谢王妃的赏”,之后原回到屋里,紧紧关上了房门。
沈璎珞见她这样不晓事,心里越发失望。她生性不爱强求,虽然难过,也只想着让沈珊瑚自己想开,于是也不去深劝。
而在沈珊瑚看来,她的喜怒哀乐,都不被二姐放在心上。她心底害怕,面子上却做出不在乎的情状,倒和见缝插针来挑拨离间的向姨妈走得更近了。自此,姐妹二人便有了心结。
卫府中秋夜宴,人人都少不得被灌了几盏,只有沈璎珞不喝,早早就陪着叶老夫人退了席。她也不回“琳琅阁”,在“萱禧堂”内室里陪叶老夫人说话。
沈珊瑚独个儿回到“琳琅阁”的时候已经是面色酡红、脚步踉跄,身边的素衣却是十分清醒的,搀扶着她往屋里去。
菊清自那次之后,一直被沈珊瑚冷落,行动都不带她,也不许她一个人留在房里。素衣原来因为年纪小,做事毛躁,一直被菊清压着,心里早就不服气,见此情形还有不落井下石的?也亏得菊清是叶老夫人手下的人,端的是好涵养,只把她的冷嘲热讽当做是狗吠,也没惹出什么乱子来。
她本在自己房里做针线,听见沈珊瑚回来了,忙忙赶了出来。
“三姑娘这是怎么了?”她见沈珊瑚醉了,就要上来搀扶。
“走开。”沈珊瑚将她一推,“我不是你的正主子,你不必来假惺惺。”
菊清眼圈一红,死死咬牙忍住,转身回屋。沈珊瑚见她这样,反而又气,在她身后冷冷道,“好,有本事就离了我,少到我眼前来,才是趁愿了呢!”
菊清装作没听见,心想明日一早,必要去回老太太,哪怕是得罪了王妃她也顾不得了,这个地方,她再也不想待一分一秒!
沈珊瑚被素衣扶着进屋睡下,感觉刚朦胧了一阵儿,就听素衣在她耳边低声道,“姑娘,姑娘,姨太太说的那……您是去不去?”
沈珊瑚还迷迷糊糊的,“什么姨太太?去哪儿?”
“哎呀,姑娘您怎么都忘了?”素衣跺脚,“就是姨太太说的啊,远哥儿今晚在后花园,姑娘若是有心,现在也该更衣了。”沈珊瑚的心咚咚跳了两下,惊得出了一身冷汗,酒意都没了。她坐起来低声喝道,“瞎说什么?什么远哥儿?!”
素衣被她吓了一跳,偷窥她脸色,只见一阵红来一阵青。她本想着不说了,可袖子里一对沉甸甸的小银锞子在提醒着她,眼前又浮现出向姨妈那笑眯眯的脸,“好丫头,在你家姑娘跟前好好说,她愿意了,日后你自然也有好日子。我家远哥儿的人品才华,哪里配不上你家姑娘?等到她做了我的儿媳,你们主仆二人一同侍候远哥儿,岂不是比现在人人将你当奴婢好得多了?”
“我和姑娘自小一起长大,知道姑娘一直过得不易,王妃娘娘虽好,到底已经不在府里了。二姑娘和小爷又都和姑娘不亲近,就如同这次,二姑娘明明知道姑娘心里不痛快,却连问也不多问一句,瞧着真叫人寒心。”素衣一边说,一边悄悄抬眼看沈珊瑚的反应,“府里的人都和咱们隔着心,要依奴婢说,三姑娘也该替自己打算了。”
“况且,”她看沈珊瑚已经略有松动,微微一笑,“奴婢记得,那些戏文里有才有貌的公子,都是在后花园和……和姑娘遇上的呢!”
素衣想到向远那清俊的面容,也不觉红了脸,捂着嘴笑。
沈珊瑚已经被素衣的三言两语搅动了一池春水,她笑着骂了素衣一句,“没脸的丫头,这话也是随便说的?”
素衣见她这是要去的意思,正要撺掇她起身更衣,就见沈珊瑚又苦了脸,“这么晚了,哪里能随便出门呢?”
“姑娘不必担心!”素衣转了转眼睛,“奴婢刚才去瞧过了,二姑娘早回来了,现在那屋灯黑着,必是早就睡下了。姨太太今儿白天的时候跟奴婢说过了,从后门儿出去,转过长廊,便到了后花园,那儿一向背人,不会有人瞧见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似乎也容不得沈珊瑚不去。素衣十分热心,跑前跑后,替沈珊瑚选了一件琥珀色的裙衫换上,又簪上沈璇玑白日送来的点翠簪,手腕上拢上翠玉钏,将她打扮得明艳照人。待到要出门时,素衣又去取了一件带风帽儿的莲青色长披风替沈珊瑚披好,自己手里拎着一盏“气死风”灯,主仆二人蹑手蹑脚出了屋门,悄悄拽上门,顺着后门出了“琳琅阁”。
八月十五的月色,洒在地上白亮如清霜。不知是夜里风寒,还是心里害怕,沈珊瑚微微颤抖。她伸出手去拉紧披风的领子。素衣在前头打着灯,远远瞧见那株桂花树下,站着一个淡黄色的身影。
“姑娘您看,那位可就是远……向家大爷?”素衣指着那身影,倒是比沈珊瑚还兴奋几倍。
沈珊瑚的腿肚子都在转筋,“素、素衣,不然、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
“姑娘!”素衣自然不依,伸手拉住沈珊瑚,“既然来了,怎么这样快就要走呢?”
沈珊瑚夺手,素衣力气却比她大。主仆二人正在争执,就惊动了远处的向远。
向远凝睛细看,只见二人一个秀美、一个娇俏,在这如水月色里如同天宫谪仙和九重素女一般,不觉张大了嘴巴。他原本对此事并不如何上心,耐不住向姨妈一哭二骂三上吊的威逼才勉为其难地来了,然而一见沈珊瑚主仆的人品,早将那些不情愿丢到爪哇国去了。他见沈珊瑚要走,哪里舍得放,连忙几步赶了上来。
“妹妹怎么还没见我,这就要走了?”向远皮相不错,又是刻意做出一副风流儒雅的模样,在没怎么见过外男的沈珊瑚眼里,已经算得上是玉树临风了。她见他微微笑着和自己说话,顿时脸红得像傍晚的落霞,低下头不肯说话。
向远见她这样,心里顿时有了七八分的把握,他是在红粉里打磨惯了的人物,对付一个不出闺门的沈珊瑚,简直是手到擒来。
“妹妹走了这么许久的路,脚不疼么?”他指了指桂花树下,“不如去那边坐坐?”
沈珊瑚不动,素衣便死劲儿拉了她过去。向远又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块丝帕,平平地铺展在石凳上,“怕有灰,污了妹妹的裙子。”
沈珊瑚是头一次听人说这样的话,心里已经微微动了。向远又道,“妹妹这簪子极别致,衬得妹妹越发清丽脱俗,不是一般庸脂俗粉可比的。”
这话要是说给沈璇玑听,必然换来她一句“阁下见过许多庸脂俗粉?”的诘问;若是被沈璎珞听到,向远除了一个白眼之外估计什么也收获不到。可惜,沈珊瑚不是她们。而对向远来说,可幸,沈珊瑚不是她们。
没有女人不爱听别人赞她独一无二,沈珊瑚脸上一红,好歹是开了口,“向表哥过奖了。”
向远心里暗喜,愈将自己在“庸脂俗粉”身上连熟了的好听话儿流水一样地说了出来,他也算是个人才,起码这恭维话说起来,显得十分诚恳之外,还不重样儿。他这般努力也是见了成效的,起码在沈珊瑚离去的时候,已经淡淡地对他笑了,“时间不早了,我不便再扰,这便回去了。”
啊?这就回去?向远虽然心里失望,可还是笑着对沈珊瑚拱手,“风大路滑,妹妹千万要小心。”
沈珊瑚带着素衣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素衣回身跑了过来,递给向远一件东西,“向大爷,这是我家姑娘的,您可得好好收着,切莫丢了。”
向远低头一看,是沈珊瑚的一只手钏。他喜上眉梢,一时却没有什么回礼,在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只荷包,“劳烦姐姐了。”
素衣“噗”地一笑,伸手要接,“这样小气,也不嫌害臊!”
向远桃花眼儿往她脸上一瞥,趁机捏了捏她的手。素衣脸一红,轻轻啐了一口,抽手跑了。
沈珊瑚自然没瞧见这一幕,既为了避人,又因为高兴,回到“琳琅阁”的时候,脸上还是红扑扑的。
“吓死我了,亏得没有人瞧见。”素衣推开屋门,正要去点灯,忽然听见黑暗里传来一把冷冷的女声,“这么晚了,你到哪儿去了?”
第三十四章 色诱
“这么晚了,你到哪儿去了?”沈璎珞坐在黑暗里,一对眼睛灼灼闪着怒光,目不转睛地盯着沈珊瑚。
“啊!”素衣吓得一声大叫,将灯笼扔出老远,自己也跑出了屋子,“鬼啊!”
“晴岚!”沈璎珞站起身来,“将那蹄子带进来,再吵就把嘴堵上!”
素衣还要跑,晴岚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拽了回来。她见沈璎珞生了大气,忙不迭地跪在地上,“二姑娘恕罪啊,奴婢再也不敢了,二姑娘饶命啊!”
沈璎珞不理她,只看着靠在门边瑟瑟发抖的沈珊瑚,“你还没告诉我,这大晚上的,不好好在屋子里睡觉,去哪儿了?”
沈珊瑚咬着下嘴唇,低着头不说话,只是悄悄将右手往身后藏。
沈璎珞眼尖,一眼瞧见她空空如也的右手腕,顿时气得站都站不稳。她的眼里转上两朵泪花,嗓子也微微哽咽了,“珊瑚,你的名节,不要了么?”
沈珊瑚眼圈一热,倔强地转过脸去,“不劳姐姐费心。”
沈璎珞又是生气,又是悲伤,再看沈珊瑚时,觉得她和自己记忆深处那个扶着车窗哽咽的小女孩儿,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她长大了,变得美丽了,可是也和她疏远了。沈璎珞觉得自己眼看着长大的小妹妹,就好像一朵云,自己眼看着她越飘越远,却没有丝毫的办法去挽留。
“你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主意和打算。”沈璎珞突然觉得很累,她在沈珊瑚身边停了停,“你好自为之吧。”
沈珊瑚还是没回头,走得近了可以看见她的身子也在轻轻地颤抖着。
沈璎珞叹了口气,擦擦眼泪,走出了她的屋子。
向远那边却比沈珊瑚顺利得多了,他回到“崇光阁”,恰好向姨妈还没睡。他见母亲房中亮着灯,就来回话。
向姨妈见他满脸喜色,就知道事已经成了六七分,也不觉笑道,“如何?娘不会害你吧?”
“娘说的哪里话?”向远坐在向姨妈身边,“我知道娘是最疼我的。”
他说着,就将沈珊瑚那只手钏献宝似地拿给向姨妈看。向姨妈眼睛亮了一亮,笑得老脸像朵盛开的菊花,“哟,瞧着成色,想必是宫里赏下来的。”
她脸上十分得意,“那位九王妃向来傲气,只怕是没想到,她赠给她小妹妹的东西,最后会落在咱们手里。”
向远也是一笑,“这算什么,日后还有好的呢,到时候娘喜欢什么,就拿去用,难道儿子还会克扣您老人家不成?那还成什么人了?”
向姨妈摩挲着儿子的后颈,“我的儿,我知道你孝顺,不愧是我养大的。”忽地又想起姚氏,不觉更得意地要满出来了,“你姨妈是个没成算的,这么长时间了,你表哥可连沈家二丫头的一根儿头发丝儿都没碰过,哪像我儿,这样有本事!”
母子二人志得意满,却不料隔墙有耳。向小园在里屋睡着,偷偷听母亲和哥哥说话,忽然灵光一现:哥哥捏了沈珊瑚的把柄在手里,日后就算她想反悔也没可能了。自己何不也效法之,只要将生米煮成熟饭……对,就将生米煮成熟饭!
恰好过了几日,是叶冬毓二十七岁的生日。叶老夫人因她管家辛苦,又替卫家诞下了第一个曾孙,决定好好替她大办一场。
到了正日,安国公府里张灯结彩,琼江不少高门贵族的夫人姑娘都上门来贺寿。叶冬毓穿着一身簇新的石榴红贡缎金线掐牙绣百蝶穿花的裙衫,笑容可掬地招呼客人,身后的奶娘抱着玉雪可爱的祺哥儿,又惹来不少艳羡。
到了快开席的时候,九王府的车驾到了。叶冬毓笑着出来迎接沈璇玑,二人在家时就相处得好,沈璇玑特地带了厚礼来为她祝寿。
“王妃事忙,原本不必亲自来的。”叶冬毓向着沈璇玑微微福身道。
“大嫂子!”沈璇玑连忙拉住她,“你若这样,我就走了!”
二人相视一笑,携手进了卫府。这一下彼此厮见、招呼寒暄,一时间莺飞蝶舞、柳绿花红的好不热闹。
沈璎珞不欲姐姐担心,特地走过来拉了沈珊瑚,一起来见过长姊。
沈珊瑚虽然心里不愿,可是却不敢露出什么端倪被沈璇玑瞧出来,也强装笑颜地由着沈璎珞拉着走了上来。
而此时,只有一个人,游离在这些热闹之外。向小园四处张望了一周也没瞧见卫玢,早就不耐烦了。向姨妈自然是在沈璇玑跟前凑趣儿,也不管人家待不待见她。向小园窥了个空子,自己偷偷离席,来到了湖边。
安国公府和其他贵族府邸一样,都爱些亭台水榭,这湖唤作“忘忧”,是第一代家主入住之时开凿的。湖边还有一座假山,上头枝叶蔓生,掩映着一个小小的山洞子。卫珏和卫玢小的时候,都曾因为夏日贪凉,藏在这山洞子里头读书。后来是叶老夫人发现了,说是虽是自家的地方,到底怕有蛇,咬上一口就不得了了,才不许他们再去了。至于卫玠,这山洞子他也不算陌生,有时候他怕卫邗和姚氏突袭他的屋子,就带了漂亮丫头来这儿胡天胡地,倒是一次都没被人发现过。
大家都在前头赴席,向小园四处瞧瞧并没有旁人,便叫自己的丫鬟过来,低声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叫她去了。
因为齐纭净和她母亲也在邀请之列,叶老夫人特地将卫玢留在“萱禧堂”叮嘱了几句,无非是劝这个读书读得有点儿老学究气质的孙儿,“有什么关系呢?琼江习俗,未婚男女本不必那么避忌,何况齐夫人就是要来看看你的,你一个堂堂男儿,怎么比你未来的媳妇儿还害羞?”
“是啊,”沈璇玑也在一旁帮腔,“三表哥,我刚才瞧过那位小表嫂了,落落大方,不是那佯羞诈愧之辈,你就是去见见她,她也不会生你的气的。”
卫玢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就是因为定过亲了,我才不能贸然出去,叫人知道了,于齐姑娘名节有碍,王妃不记得圣人有云……”
“停停停!”沈璇玑表示不耐烦,“既然你不好奇,我又何必枉做小人,不出去便不出去吧,不知道谁要做小媳妇儿呢!”
卫玢脸上一红,“王妃最是风趣的。”
淳姨娘见卫玢老实,要替儿子解围,便笑着对叶老夫人和沈璇玑道,“王妃和老太太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这样的,放他去吧。”
卫玢这才离了“萱禧堂”,不觉长出了一口气,想一想叶老夫人和沈璇玑故意刁难自己的情状,不觉又笑一笑。他天性至诚,在他心里,既然齐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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