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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指-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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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默默地把那本金刚经塞入了我的背包里。
我不明白那个时候我为什么要收下了这东西,
也许就是从这一刻,从我接受了这本书的这一刻开始,
某种说不出来的不安就无声无息地在我的心中植了根。
因为一切都太快乐太好了,好到另人起疑心。
§
「你也认为这世界上有鬼吗?你相信吗?」
回程的路上,我把我刚刚在心中想着的,
用笔在他车上放着的记事本上写着,递给了他。
「我相信,而且。。。。。。」他露出浅浅地微笑回答:「深信不疑。」
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我觉得那句话好像不是对着我讲的,而那个微笑好像不是对着我笑的。
像是真的有什么在我两之间。
不过我也没有把那个老人的事情告诉他。
§
一段时间之后我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忘了狗的事情,忘了老人的事情,
忘了我背包底有一本经文的事情,
就如同我忘了飞机掉下来的事情。
被遗忘的事情并不代表它们是无关紧要的,
只是当它们还不够切身的时候,就不容易被记住。
那个时候的我并没有发觉这些事情的切身,以及关联性。
那个时候的我,注意力全放在另一件切身的事物上。
而那件事物却让我一直在意,一直忘记不了。
那张照片。
§
我真的不是刻意地想要看到那张照片,
夹在充满跟死人对话的内容的百年孤寂里面的那张照片。
我承认,我好奇过,
好奇那张照片上面有什么,好奇那张照片对他的意义。
但如果不是刚好有这样的机会,
他把书放在桌子上然后睡着在我的床上,
而我刚好睡不着觉起床喝水,茶杯就放在书的旁边,这样一个机会。
就像是有人开了一扇门在你面前,门的那边通往一个你一直想要探知的世界。
不能怪走进那扇门的人,要怪就得怪那扇门或开了那扇门的人。
但无论如何,我走进了一扇不该进去的门。
§
我是个替代品。
这是我在看了那张照片,第一个产生的念头。
他的笑容很美。
和我平日所见的笑容很类似但还要美得太多了,是对他身旁的那个人笑的。
他的脸不见了。
亲密地依偎在他的身旁,被刮除的脸看不出表情但从肢体来看他也是快乐的。
它的光泽耀眼。
套在没有脸的男人的指头上,我想肯定是比后来套在我的指头上来得合适。
照片后面写着两个人的名字,他的名字□□□,以及没有脸的男人的名字○○○。
我没有再多看那张照片一眼,用发抖的手、套着戒指的那手,
把照片夹回书本内,阖上。
我感觉到我身后床上传来的眼光,盯着我瞧。
§
我想他知道了我偷看的事情,
但是他始终没有说什么。
其实他不需要说什么,我已经根据我的想象推敲出我自以为是的前因后果。
没有脸的男人手中的那只戒指,和我手中的这只戒指,
我想应该是同样的一只。
世界上有两只一模一样的戒指其实是很稀松平常的,
但我就是这样直觉着,它就是它。
而我是怎么得到这只戒指的?
那条手臂,挂在我家屋顶的那条手臂。
而他说过了什么话?
他曾经送给一个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一只一模一样的戒指。
「所以你戴上了这个戒指。」
「也把它身上的约定也一起戴上了。」
他给了没有脸的男人这一只戒指吧?
没有脸的男人和他有着什么约定呢?
没有脸的男人和飞机一起掉下来吗?
接收了戒指的我把那约定给戴上了?
后来的我因为戒指遇上了和没有脸的男人有约定的他,
戴上了约定的我爱上了一个其实并不是爱着我的男人。
从此。
我的多疑,我的不信任,我的开始想知道关于他的其它事情,
全部都始于我的忌妒。
我只是个替代品的忌妒。
§
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在调查他和他的事情。
我想是因为我还天真的想着就算是替代品,
但也许他是真的对我有那样一点点属于我的喜欢。
也可能是因为,我在心中的深处对我自己没有来由的直觉跟想象也抱持怀疑,
也许那个没有脸的男人跟那场空难一点关系也没有,也许这根本是两件事情。
所以我不想要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
不想破坏他对我的好感,不想让他发现我对他的感情已经掺杂了怀疑的成分,
不想让他讨厌我。
连我自己都不想承认自己想要窥探他其它的面向,
但我却那么做了。
我利用白天在学校上课的时间来作调查。
说是调查,其实也有点不太对,
像我这样一个没有背景,没有关系,没有人脉,没有钱的穷学生,
怎么去调查没有来历的这个男人,和连脸都没有的那个男人?
唯一的线索就是我指头上的戒指,那场空难。
我花了一个下午在网络上查询关于那场空难的新闻,
遗憾的是因为那已经是一年多前的新闻,
就算还有库存页面在,但怎么找也找不到详细的罹难乘客名单。
一份罹难的名单,是我所需要的,
我想要知道,是不是真的那个没有脸的男人已经死去了。
我把那场空难的日期写在纸上,托常常去国家图书馆泡的同学帮我把
那个时候的报纸影印下来寄给我,代价是帮他写某科期末报告。
当我正背着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
他并没有察觉依然是对我很好,依然是对我微笑着。
现在我明白了那美好的微笑为何总是让我有异样的感觉,
有种发毛的感觉。
「〃那个东西〃一直跟着你。」
老人说。
他的微笑是对着那没有脸的男人所笑的,
所以我和他之间,有着什么,看不见的,〃那个东西〃?
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疑神疑鬼,
我怀疑他所说的一切,
包括他说他喜欢和我在一起,包括他说他觉得我戴着那戒指很好看。
怀疑他所做的一切的动机,
包括他平日对我的体贴跟关心,包括他的吻他的爱抚,
包括他和我讲话时总带着的那温暖笑容。
怀疑我看得见的,以及我看不见的。
我迫切地需要一个谜底,一个答案,
来解决我心中无数的怀疑。
§
谜底揭晓的那天。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
那天我轮到了一个月两次的休假日在家,
趁着他在那咖啡店里,四点四十四分,四号桌,喝着冰摩卡的时候,
我用email收一封信。
信件的名称打着「罹难名单」看起来很显眼也很刺眼,
我知道这就是我用一份期末报告换来的成果了。
因为是从报纸影印下来又经过扫描的图文件,
密密黑黑看不清楚,所以我开了打印机把它打印下来看。
整整两张满满的A4纸,我努力地寻找着,
找着那个已经在我脑中默念了无数次的名字,○○○。
证明他已经死了对我并没有什么好处,
但我的执着已经发展到了没有理由的地步,
我非找到不可。
§
那是难以忘怀的震惊。
我没有找到,但我却找到了。
我没有找到○○○这个名字,我却找到了□□□这个名字。
有着海一样的气质的我的男人的名字,
在那份密密麻麻的名单中间。
§
为什么是这个名字呢?
是他用了他的名字活着?
还是他用了他的名字死去?
我想起了伍立奇的一本小说,〃我嫁了一个死人〃,
小说的主人翁因为奇特的机缘得到了另外一个死去的人的身份,
然后用这个不属于她的身份去过着本来也不属于她的截然不同的人生。
这是我震惊过度的贫乏思绪中唯一能够提出的几个可能性,
我不知道也许是我下意识地不愿意去考虑其它的可能性。
抓起了那两张名单,还有背包里一些先前找到的关于空难的新闻打印,
我连当时的天气是如何都没注意到,穿着室内拖鞋在积水湿滑的路面上奔跑着
好几次险些摔倒。
去咖啡店找他。
§
冲进咖啡店时,和站在门口附近的某人撞个正着,
我整个人跌在咖啡店木头地板上,手中的纸张散了木头地板满是。
我呆愣地坐在地上,没看着被我撞着的人,
没看着满地的纸,也没看着周遭的人投来的好奇眼光,
我只看着那张四号桌,而坐在那位置上的他也放下了手上的百年孤寂,
困惑而关心地看着我。
「没事吧?」
「。。。。。。」
我回过神把视线移回蹲在我面前这个问话的人身上,
他正帮我把地上的纸一张一张捡起来,瞄了一眼纸张上的内容,然后递给我。
年轻的高瘦男人,戴着一副无边细框的眼镜,
一只眼睛是黑白分明地深邃清澈,另一只眼睛却是浑浊而无神的,
清秀优雅的脸庞上总是带淡淡的忧伤感觉,有秋天的气质的男人。
瞎着一只眼睛的男人,他是我的老板。
§
「淋雨很容易感冒。」
有秋天的气质的老板,递给我一杯他亲自煮给我的热咖啡,
我快冻僵的手指头感觉不太到咖啡杯的温度。
我的一颗心挂记着那件事情以及坐在楼下四号桌的他,
于是咖啡的香味也没有传达到我脑中。
自然也没心情欣赏这间房间的装潢摆设。
我在咖啡店的二楼,老板的起居室的沙发椅子上,
不清楚老板他为何要我跟他上来,总之不可能是为了请我喝一杯咖啡这样而已。
「我听其它人说,你这几个月的行为很怪异。」
「?」
「他们说你总是看着那个位子,对着那个位子笑。」
「?」
「我刚刚也注意到了,你一进门就只盯着那位子看。」
「?」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在那里?」
男人的表情依然是云淡风清的优雅带着一丝忧郁,
但我注意到了他没瞎掉的那只眼睛里,眼神中有很深很深的期望,
期望着我的回答。
但我什么都回答不出来,我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
不清楚他到底想表达什么然后想要问些什么。
我摇着头。
「啊,我忘了你不说话。。。。。。没关系,沉默是一种极为优雅的美德。」
沉默是一种极为优雅的美德。
是谁说过了同样的话?
我的头像是被人用棒子狠狠敲了一棍,又麻又疼,
然而眼前的一团迷雾却越来越稀薄,我好像可以稍微看到了一点什么。
他可能是注意到了我表情的变化,叹了口气,
站起身走到书桌旁拉开抽屉,拿出了一个纸袋,从纸袋中掏出一张照片
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一张照片,和夹在书里面的那张是同样的一张,
唯一不同的是,照片里没有脸的男人有了脸,
有秋天气质的男人的脸,就是在我眼前的这张脸。
他指着照片中另一个男人,有海洋气质的男人,说:
「在那个位子上的,是〃他〃吗?」
§
「我一直在等他。」
「我们有过约定,在他送给我那只戒指的时候,我们做了一个约定。」
「但我在知道他已经有了订婚的女人,知道他被强迫回家准备婚事的时候,
我就认清了他的家庭背景还有他的身份根本不可能让他和我有那样的约定,
所以我把戒指装在信封里寄还给他。」
「他要结婚的前一天晚上,留了一通简讯给我,要我隔天下午在我们常来的
这间咖啡店的老位子,也是他送给我那只戒指的那个位子等他。」
「那天下午我在那个位子上,点了一杯他喜欢的冰摩卡等着他,
从天还是亮着的时候等到天黑。」
「我没等到他。还抱着一丝希望的我真是彻彻底底的失望了,我想象着俊朗的他
穿着笔挺的西装,挽着美丽的新娘,走在鲜艳的红毯子上,鲜花跟缎带装饰着
他的礼堂。。。。。。我想着这样的画面想得眼睛都快滴出血来的难过,
想着这样的画面一直到深夜咖啡店打烊。」
「后来我才知道他逃婚了,但却永远没有再回来。鲜花跟缎带装饰着的是他的灵堂,
连尸体都没有的灵堂。我被他的家人打到眼睛真的滴出血了,好像是因为这样
所以才流不出眼泪吧。」
「他的家人在空难现场像垃圾堆一样的遗物堆中找到了这两个,是他生前最后
带在身边的,后来他妹妹好心地把它们给了我。」
他从纸袋里掏出了一本焦黄破损得很严重的书,上面还有怵目惊心的烧焦痕迹,
远远比我看到的他每天都在阅读的那本还要破得太多了。
One
hundred years of
solitude
书中夹着一张同样破损得很严重的照片,被灼烧出一个洞口的照片,
把其中一个人的脸部给烧空了。
§
「我一直在等他,甚至买下了这间咖啡店。」
他看着我手上的戒指,良久良久。
「不好意思和你说了这么多奇怪的话,我没有要刁难你的意思,
我只是想也许你可以帮我这个忙。」
「帮我个忙,如果你看到他了,麻烦你帮我转告他。。。。。。」
他举起他的手,指头上套着一枚戒指,和我手上这枚完全不一样的戒指。
「我已经没办法再等他了。」
§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那间房间,
是怎么走下那个楼梯。
脑袋是空白的,等我有意识的时候人已经站在楼下的咖啡店,
身体还因为恐惧掺杂着悲伤的感觉而发抖着。
楼下的四号桌已经空着了。
这个时候我却很清楚地知道了外面的天气。
下着倾盆大雷雨,冬天却下着那样夏天才会有的大雨,
而他站在咖啡店的玻璃门外,撑着一把雨伞,像是平常等我下班那样,等着我。
我转身就逃,穿过咖啡店的厨房还有储藏室,
打开咖啡店的后门逃入了下着大雨的街上。
§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把像落汤鸡的整个我塞入车子内,
我要赶紧逃离,逃离这个地方逃离那个人,越快越好。
看得出来出租车司机对我弄湿了他的椅垫感到很不爽,
他的口气很不友善地问:
「去哪?」
去哪?
我要去哪才能逃开那个鬼魂?
我不知道,而且从来就没有坐过出租车的我,不说话的我要怎么跟司机说我要去哪?
「去哪?」问第二次的时候,他已经很不耐烦了。
「XX路,X段X号,麻烦你。」
有个声音替我解了围。
我转过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坐在我身旁,
侧着头定定地看着我,然后薄薄的唇轻轻地一字一字吐出了一句话:
「你又要离开我了吗?」
§
不管司机在我身后的叫骂,我打开车门冲下车,
应该说是踉跄地〃滚〃下车,继续地跑着。
拖鞋早就不知道被我在哪踢丢了,赤着脚踩在冬天覆盖着水的人行道红砖块上,
像是踩在冰块上一样地刺痛。
雨大到快看不清楚眼前的路了,也听不见路上的人声车声,
严重的耳鸣让我只听得见自己的喘息声音。
我的眼睛鼻孔嘴巴都跑进了好多好多的雨水,
又酸又涩的,心中的感觉也是又酸又涩的。
我好害怕,谁来救我?
§
我不知道锁门这个动作有没有意义,不清楚他需不需要开门就能进来,
但心中充满恐惧的我只能做这种事情来达到自我安慰的效果,
把门关上,锁了好几道锁,阳台的门也关上,卡上门闩。
我要面对的是什么我没有概念,
印象中我记得曾经有人说过那种东西若非邀请是没办法登门入室,因为门有门神。
我知道这是很没有根据的说法,但除了相信以外我还能怎样?
我就像是末期却不想死的病人,什么偏方我都相信。
我都相信,因为我碰到了我无法相信的事情,就在我眼前,
所以我什么都可以相信了。
我突然想起来,那天在十八王公庙的事情。
他怎么会不相信呢?他当然深信不疑。
而我问了他那样一个问题,就像是对着自己的手指头说,我相信我有手指头吗。
门外的电铃开始响着,我知道那是他,我说过了除了他以外不会有人来按我电铃。
他进不来,暂时。
但我能够在这住处呆上多久?一辈子都别出去了?
像是困兽,困在狭隘的空间门外有着不确定的东西想要进入,
空气彷佛变得黏稠快无法呼吸,不停响着的电铃声几乎把我逼到了崩溃的边缘。
拿起了那只放在计算机旁用来上网、从来就没有使用过布满灰尘的电话,
想要打电话求救,却不知道能够打给谁。
警察?房东太太?同学?外婆?
没人能够救我,而我现在的处境却是我自己招惹来的。
是我自己情不自禁地偷看了那张照片,
是我自己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了那个人,
是我自己情不自禁地戴上了那只戒指。
一年来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样那么强烈地希望这只戒指离开我的手指过,
我用力地用牙齿咬住拉扯着,用计算机桌上放着的刀片刮着切着,
弄得我手指上全是一道一道伤痕,不小心削去了几块皮肉,桌子跟刀片上上沾满了血,
却依然没办法把那戒指弄掉。
干脆把整只手指头连戒指一起切掉算了。
在我才刚确定了这个念头的可行性的时候,电铃声突然停了。
方才塞满空气中的焦躁紧张突然一下子被抽空似的,
来得太过突然的宁静,我甚至可以听到我头发上的水滴滴在计算机桌上的声音。
我一动也不敢动地僵坐在那,紧紧捏着手中的刀片,
连眼睛都因为不敢稍微眨一下而干涩了起来。
就怕眼睛眨了又睁开时,我会看到什么东西出现在我眼前。
突然地一声巨响打破了宁静,吓得我整个人弹跳了起来。
〃巨响〃是一旁列表机发出来的,在这极端的宁静中,
它的声音被扩大到像是拿着锅盖在耳朵旁猛敲打一样的吓人。
它吸进了一张白纸,嘎嘎嘎地开始喷墨,然后那张白纸被它吐出掉在地上。
「开门」
黑色加粗的两个字,放在白纸的正中央。
然后又一张白纸被吃进去吐出来,一样的两个字,开门。
一连印了几十张,一直到放在纸夹上的那迭白纸全部印完了,
列表机还不停地嘎嘎运转着。
我瞪着列表机,心中充满了恐怖,怎么也不敢靠近它。
它根本没有插插头,却一直在嘎。
§
地上散满了写着「开门」两个字的纸张,列表机继续叫着。
我关上房间的门,躲到棉被里去,却怎么没办法把那两个字移除,
那两个细明体黑字彷佛也打印在我的脑袋里,
一闭上眼睛眼前满是那两个字,组合的、拆解的。。。。。。
开门开门开门开门门门门门门门
门。。。。。。门!?
我犯下了致命的错误,我关上了所有的门,却忘了关上房间的落地窗户,
寒冷的风从12楼的窗户外吹进来,把窗帘吹得飘来飘去。
我是怎么鼓起勇气爬出棉被冲到窗户旁关上窗户的我已经不记得了,
因为后来发生的事情太过难忘以致压倒性地占据了我所有的记忆。
窗户外面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黑色的了,
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我想着,也许他已经离开了。
我看着紧闭的窗户上映出的我的脸。
乱七八糟的头发,惊恐的眼神,还有因为害怕而咬得伤痕累累的嘴唇。
我舔了舔嘴唇的伤口,映在窗户上的我也舔着唇。
有什么地方说不出来的奇怪,我专心仔细地瞧着我的嘴唇。
是了,我终于察觉奇怪的地方在哪。
是速度不太一样,镜子中的影像,比我的动作,还要来得迟了一些,
就那么也许是千分之一秒的迟,让一切变得诡异。
发现了这个情形的我,不敢把我的视线移开那张唇去看其它的地方,
因为我隐隐约约感觉到窗户上影像的视线并不是像我一样只盯着嘴唇看,
影像的视线正盯着我的脸看。
停住了舔嘴唇的动作,面前的影像也停住了动作,
然后嘴唇微微上扬,扯出了我所熟悉的那个像海洋一样深沉的微笑。
我没有在笑,那不是我。
我不停地往后退,那只手慢慢地往前伸,越伸越长。
这就是那只垂挂在我家屋顶上的手?
原来它不是上天派来将我拉出孤独泥沼的手,它是死神遣来将我拉入地狱的手。
退到不能再退的墙边,我踢到了放在墙角的背包,
踢到了背包底某个东西硬硬的边角,提醒了我那本经书的存在,
我整个身体发软地往下滑,抓起背包翻出那本金刚经,
用力往窗户的方向丢去。
整个落地窗碎掉了,并不是被我丢碎的,
我可以感觉到经文脱手的那一那,有股强大的气流跟着往窗户撞过去。
玻璃碎裂的声音夹杂着我从来就没听过的某种生物尖锐凄厉的叫声,
手臂缩了回去,窗户前的地板是一片狼藉,
玻璃碎片,经文的碎片,还有不知名的黏稠液态物。
很臭的液体,强烈刺鼻的味道被风吹得满室皆然,
那个味道我有印象,小时后有只野猫死在我家后院,
我不敢去处里它结果后来它发烂长蛆就是这个味道,
还有空难发生之后连着好一段时间整个小镇上处处都可以闻到这个味道。
那是尸臭。
§
在玻璃破掉了,手臂消失了以后,列表机的声音也停掉了。
我以为一切都完结了,就像是恐怖电影的最终,人类终于战胜了非人类,
我是那个幸存的人类角色。
我却没有料到,送给我经文想要帮助我的那个老人大概也没料到,
他的执念是那样的深刻,深刻到就算受到了那样强烈的重创,
他还是拖着腐烂滴着尸水的形体,
从那个吹着风的破掉的窗户走了进来。
「你又要离开我了吗?」
他的声音好悲伤好悲伤,我又害怕又难过地哭了起来。
「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吗?」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我,每走一步,破烂残缺的身体就掉下些肉块。
「不是约定好了,不管活着还是死着都要在一起吗?」他说。
「那不是我,不是和我的约定,不是我!」我大声地说着。
是的,大声地〃说〃,连我自己都很讶异,为什么我会说话。
那应该是我的声音,虽然很陌生,但声带震动发出声音的感觉,我有印象。
「你说什么?」他和我一样地讶异,用渗着血的红色眼睛望着我。
「你要这个你就拿去,还给你。我不要和你在一起,我不是○○○。」
我把戴着戒指的手指举向他,看是要砍掉还是要咬掉还是怎样的都没差了。
「我不要你还给我。」他摇摇头,一只眼睛被他摇掉了下来。
不想再被遗弃一次了。。。。。。和那只戒指一样。
「拿去!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我觉得好恶心,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
听着我的吼叫声,他的表情开始变得很扭曲,愤怒的表情,
挤掉了脸上更多的肉块,那恐怖的景象让我叫得更大声了。
「我说过。」他一把扯住了我的衣领把我按倒在满是玻璃跟尸块的地板上。
「我说过,沉默是一种极为优雅的美德,我再也不想听到你说不了。」
他露出白骨的手从地上拾起锐利的玻璃碎片,那是我脑海中留着最后的影像。
想要叫声音却像是又缩回去一样发不出来,
嘶嘶的漏气塑料袋声音,让我想起了那个老人的声音。
§
现实像是梦一样的虚幻,梦像现实一样的真实。
四号桌是空的,我分不清这一切是真实还是梦。
这个时候我却很清楚地知道了外面的天气。
下着倾盆大雷雨,冬天却下着那样夏天才会有的大雨,
咖啡店的玻璃门外站着许多避雨的人,我仔细地看了看,
幸好没有一张脸是我所熟悉的。
于是我放心地从正门走了出去,离开了那间咖啡店,
走入下着大雨的街上。
§
住处楼下挤满了很多人。
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的,
我想要挤到前头看个究竟,但人实在太多了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挤到了门口。
楼下的大门没关,若是房东太太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
我坐电梯上了楼,很奇怪的是,我住处的门也没关。
这里就没人挡着我了,只有几个陌生的人在我的房子内走来走去,神色凝重。
我闻到了尸体的臭味。
§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
他躺在我的床上,搂着满是血的一具臭掉的尸体躺在那,
尸体的颈子被开了一个大洞,头几乎只剩下颈骨跟一些皮和身体粘着,
干掉的暗红色的血迹让我看不清楚尸体的脸。
尸体的手指头上有一只闪闪发亮的戒指。
有着海洋气质的他看着我的表情非常陌生,像是不认识我一样,
我记起来了,那天他也是用这样像是看着陌生人的表情看着老板的。
他并不认识我们。
然后他转过头看着那具戴有戒指的尸体表情是那样幸福愉快,他和他的约定。
我低头看着我自己的手指,戒指已经不见了。
我明白了一切。
§
你问我还爱他吗?
我不爱他。
也许打从一开始我所爱的就不过是个完美的形象,
一旦那个完美变得不那么完美,一旦初恋的完整被怀疑给破坏了,
喜欢的感觉也像退潮一样快速地消退。
就像是他所爱的也不是我,他爱的是那个和他有约定的戴着戒指的人。
原来卡在我们之间的没有其它人或其它东西,
卡在我们之间的是我们在心中为对方设定出来的所期望的那个形。
你问我恨他吗?
我不恨他。
他解放了我的快乐,解放了我的恐惧,解放了我的声音,也解放了我的生命,
却始终没有办法将他自己从那个约定、从那只戒指中解放。
一个可怜的被戒指所困住的鬼魂,我实在没有办法恨他。
最后我再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出了那间充满尸臭的房间。
2004/1/20
BY月读
写在前面:《○○○》和《□□□》表示两个不同人称的叙述。。。。。。
《○○○》
§
我和他的开始于一个可笑的意外。
那个意外促成了我们之间的〃初吻〃,
尽管那时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那个意外也促成了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他是我这辈子最喜欢的人,从最初到最末。
而我一直相信他也是这么看待着我,从最初到最末。
§
我讨厌吃鱼,却喜欢喂鱼。
从家里往返学校的途中,有个不大不小的公园,
公园的正中央,有个不大不小的荷花池,
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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