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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天下-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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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风吹朔影,冷月泄清辉。九现神龙的轻功又见长进,小意只是打开门再眨了一下眼的功夫,他已消失不见。
另一个人,淡淡立在窗前。小意揉了揉了眼,那是先生么?看起来,怎么有点不同?
顾小意到了七十岁的时候还记得,曾有一晚,先生青衫萧索,那么寂寞的,看着窗外。
窗外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一样的风吹竹影,月色寂静。
但那晚的先生,微微仰头的姿式,有一种惊人的伤感。
“不值得么?”竹叶摇响,掩去一声瓷片破裂的轻响。
5、心有千千结
朝廷密令,击杀谈笑楼,以及莫氏满门。
蔡京的理由是:莫言笑不死,国无宁日。
言外之意就是:他不死,你们死。
所以暮暮朝朝很痛苦。
他们跟了戚少商一个月,见识了神龙捕头的豪情纵酒,南地胭脂的千金一笑,看透了江南的烟花柳媚,夜夜瓦上霜寒。
还好,他们也听到了,老时间,老地方'size=2''/size'。
可是第二天,他们把戚少商给跟丢了。
戚大当家在星晴阁喝了一整夜的酒;
戚捕头出手缉拿了潜逃十年的飞天大盗;
九现神龙戚少商戚大侠在落日楼击败了纵横江南的林家三英,只用了一剑……
戚少商的踪迹,在整个江南传得沸沸扬扬。
都是老江湖了,知道声东击西,仍然左右为难。
幸好有密令传来,两个字。
京师。
星夜赶回京城,另一道密令已经在城门外等着他们。
一笔行书纵横姿媚,墨汁尚还酣畅淋漓:
“中秋,大相国寺。杀莫言笑。”
天明就是中秋。
戚少商在惜花。
一株老桂树,绽了满枝疏隽,舞一穹清浅。
十里桂子暗香愈浓。
连水山水是没有花的。只有呼呼的风声,飞蓬着一怀黄沙。就像红袍所说,那里只长蒿子杆,哪能生出灵芝草来。但连云山水,人义,水甜。
他在那里五年,走马飞尘,纵横沙场,是他生命中最轻狂,最豪情,最肆意的五年。
红袍,红袍。轻念这个名字,又让他心里轻轻一痛。呵,在那个夜晚,连蒿子杆也是淡淡的白,红袍已经不是终年看不清眉目的英气女子。她的眼底眉间,无限暖暖的温柔,轻轻地唤他“大当家……”
这声呼唤,让他日后的每一个惊醒的夜里,每一个毛孔都忍不住战粟。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歌声,悠长苦楚,在寂静的空气里,犹如远方传来的梵唱。
白衣公子分花拂柳而来,戚少商微微一震。莫言笑竟真来了。
“我来赴约。”
戚少商打量他,觉得心头有点泛酸。为什么同样是逃亡,人家就可以保持冰雪之姿?一身洁白的袍子,远远看去,当真是衣不沾尘,素净得象是深山幽谷中一道清瀑。
“戚大侠不必惊异,莫家毕竟曾经财雄势大盘踞江南,欠我债的人多些,我躲起来,也方便些。”他笑得尔雅,像是阳春里的最后一场白雪。温暖和煦,又带着点快要消失前的轻愁。
戚少商道:“我倒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为什么不呢?”又是若有似无的一笑。
戚少商暗揣,这两天尽让他碰上神神唠唠的人物。也不多话,走上前,一拍对方的肩:“你倒藏得紧,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话音还未落,手还未拍到肩头大|穴,眼前已寒芒大盛。淡青色的七点寒星,以一种银河倒垂的姿态,带着逼仄的光芒,直打他胸前大|穴。
戚少商低叱,逆水寒出鞘。一剑就截下七点寒星。剑身一碰,寒芒再次暴开,更多,更细,更快,一丝丝,一缕缕,如烟雾,又像月笼寒沙,却是追魂夺魄。
戚少商没有退,他也无路可退——食指弯曲,勾了七勾,每一勾,都是一剑。
花雨满天。
林里的桂花香更是浓郁让人发晕。
“好暗器。”
“这本是唐门的心有千千结,我嫌其太过狠辣刚强,将之稍稍改装,以合愁肠百转之意。戚大侠可还看得入眼?”
戚少商一扬眉:“你要拒捕,又何必来?”
白衣公子笑得温文且无辜,好像刚刚那个手微动就要取人命的人并不是他:“我只是想知道,戚大侠是来捕我,还是来杀我。”
戚少商苦笑“你这试也太……”
莫言笑截口笑道:“戚大侠莫怪,这一路走来,我委实……有些惊了。”
戚少商微微一窒,他经历过这样的逃亡,眼看朋友一个个,受伤,倒下,然后死亡,自己却无能为力的逃亡。
“戚大侠若是朝廷派来杀我的,刚刚我那样逼迫你,你已有足够的理由将我立斩于剑下。可你现在还好好的跟我说话。”他微微一笑,“九现神龙,还是九现神龙。”
戚少商一窘,略沉了脸:“你对我倒有信心,这样单身赴会,不怕我真一剑杀了你。”
“莫言笑虽不算什么江湖中人,但生死关头,也未必没有保命之法”。雪衣公子一仰头,眉间就带了几分傲意。戚少商一呆,总算想过他像谁了。一个昨天晚上还见过的人。
顾、惜、朝。
“这件事,其实我也不太明白,只知道……”
话题刚起,戚少商已脸色一变,一掌将莫言笑震开。
“轰!”
雷家火器,霸绝天下。
莫言笑飞身,手里又有白光,闪了闪。
戚少商飞掠的身子也在半空中微微一震,然后反手一剑。
他想,原来是这样。
暮暮朝朝不是一个词。他是人,四个人。
他们是一个杀手组织。
第一个人,使的是飞椎,出身霹雳堂,跟当年的九现神龙还颇见过几次面,当然,现在连他自己也不认得自己。
第二个人,用刀,息刀王的弟子,一向对怎么用刀很有心得。
第三个人,是鹰爪门里将十丈飞鹰爪练得最出神入化的一个,三丈之内,取头如探囊取物。
第四个人,怒目金刚,擅,土行。
他们四个人,正好组成一个阵。一旦发动,从此不见,暮暮朝朝。
事前已经商量好,先用火器,用刀的再缠住戚少商,另外三人,杀莫言笑。
戚少商是大侠,不会无缘无故下杀手。而他惜花的时候,第四个人就已经藏在了花树旁。
他很得意,他觉得这个计划很不错。任谁也想不到,这样的巨人,竟可以屈身在地上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包里。
可是,发动的时候戚少商竟,然,发,现,了。
所以他几乎是立刻就死了。不知什么东西,在他喉头轻轻一钉,眼前的一切,突然就黑暗下来。
刀光极快。剑势更快。
在第二个人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咽喉突然微寒。他想,他们竟然算错了,所以要死在名震天下的逆水寒下。
戚少商没有容情。三年来,他一直没有学会像铁手那样,只伤人,不杀人。他是江湖人,亮了兵器,就要见生死。
何况,他隐隐感到,有一个庞大的阴谋,正缓缓的笼罩下来,而中心那个点,正是莫言笑。
还有,他讨厌用刀的人。
长剑再展,已将飞鹰爪接了下来。这种外门兵器歹毒非常,他很想一剑削断那五根撕皮裂肉的钢爪,可是来人的兵器实在太长、太猛烈、太毒辣了,一下就抓住了他削金切玉的逆水寒。
所以他只好弃剑,出拳。所以第三个人马上就听到了骨骼折裂的轻响。临死还给了戚少商一个不敢置信的眼神。
戚大捕头撇嘴,这逆水寒中已没有了什么惊天秘密,为什么所有人都认定了他会死抱着不放。
突然想到雷家的火器,心头一紧,就听到一声尖啸,剩下那个人的飞椎已旋飞至白衣人身前,戚少商急叫:“莫兄,留活口。”
话音未落,使椎人已大叫一声,往后便倒,额上一记小小的红印。很小很小很小的的红印。像一个缠绵的旧梦。
戚少商眼神收缩:“温家的软红十丈。”
莫言笑叹息:“你知道,大多门派的兵器刃暗器,都会送到我这里来鉴赏。只是想不到,这软红十丈如此霸道,我挫了它的锐气,却消不掉它的杀意。”他瞟了戚少商一眼,“你倒对我很有信心。”
戚少商苦笑。他本就是天下第一名匠。
只耽搁了这一会,林外已脚声繁杂,数十余人掩近花林。
“跟我走。”
“不行,他们见到我,我就必死。”
“朝廷缉拿反贼莫言笑,闲杂人等回避。”竟是金戈铁马,摆出杀无赦的阵势。
可是,六扇门四大名捕第一替补戚少商戚大捕头,算是不算闲杂人等?
赶紧将莫笑言的衣襟撕下一块蒙到脸上:“你轻功还好吧?我不能跟他们正面起冲突,你负责掩护。”
莫言笑抿唇,眼睛里带了点笑意:“戚大捕头,不好意思,我刚刚被雷火震了一下,受伤不轻。怕是,飞不起来了。”
戚神龙的下巴就成功的掉了下来。
说话间,已有十数人闯进林来,一层一层,弯腰搭剑,便要结成强弩阵。戚少商吃过大亏,哪敢怠慢,剑锋一扫,一轮小石头就射了出去。
前面的人急退,与后面的撞到一起,顿时兵荒马乱,包围的阵脚稍乱。
戚少商暗暗摇头,金戈铁马,换了领队,还是那么没用。
“还等什么,走!”戚神龙的轻功是越来越好,一猫腰就飘过了树梢,莫言笑袖内银光一闪,一道游丝已系在他腰上,顺势一拉,整个人也随着戚少商的去势飞起。
冲出花林的同时,眼角瞄见莫公子自袖内甩下一堆烟雾弹,其间似乎还有金光乱射,现场顿时烟雾弥漫,伸手也五指难辩。
隐隐还听到莫公子叹了一声,也不知是在为撕破的衣服心疼,还是为了那满树落花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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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之清风天下 by 南有嘉鱼 (6…10)
6、水远,天远,西楼月圆
莫言笑一睁眼,就嗅到了绿色的竹意,以及弥漫在空气中的青青水气。琴声叮咚流怨,他竟有浅浅失意。
是在做梦?还是又回了温软江南?
绿柱顿移弦易断,细看琴筝,正似人情短。戚少商看着莫言笑恍惚的神色渐渐冷凝为沉落,自有一段伤心往事。
“这座山前后都已经被金戈铁马封了,你又昏倒,这里还算隐蔽,只好带你过来。” 戚少商顿了一下,似有点懊恼,“你竟真的受了内伤。”
“谁家小楼,品调这般清幽?”莫言笑不答反问,这回换戚少商微抿了唇角,分明一个欲言又止的光景,“这匹山大得很,他们不一定能搜到这里来,等你内息畅通了,我再带你回六扇门。”
“我的功夫本就不好。”沉默了一会,莫笑言淡淡道,“被秦飞轻伤了一掌,哪会这么容易恢复。”
秦飞轻?飞骑将军?寒消神掌?
“是。飞骑将军秦飞轻,正是负责拿我的主事人。”
“到底怎么回事?”
谈笑楼在半年前接了一宗大生意,大到本在五台山静休的莫言笑都要星夜赶回江南。戍边的赫连大将军亲自来到谈笑楼,说是西夏蠢蠢欲动,要火速制作一批新箭补充军备。
莫言笑与赫连大将军一席长谈,答应赫连大将军制作箭刺超过普通箭镞的两倍以上、刃口两侧铸满倒钩、可裂五层生牛皮的铜箭。而五十万枝,对谈笑楼来说也是百年中最惊人的买卖。
送走赫连大将军后莫言笑立刻召集大批匠师赶制此箭。制图,造模,锻炼,第一批箭出炉时已耗时三月,为怕军情紧急,莫言笑将先出炉的新箭约合五万枝,与江南知府林独鹤一起,亲自送往西夏边防。谁知在离边关五百里地,莫言笑收到飞鹆传书,只言江南锻造总部出了大事件,于是他将送箭一事托给林独鹤和大总管叶青衣,自己单骑简从返还江南。
自然,江南是没有事的,边关却出了大事。
据说赫连大将军试箭后大喜,设宴款待谈笑楼一干人众。一场大醉后,赫连大将军就此晕睡不醒,江南知府被人一刀斩下头颅,五关布防图失踪。据被擒获的叶青衣招认,是莫言笑与辽邦私通,令他们密盗关防图,送去的五万枝箭一验之下,倒有四万五是一折就断的竹枝杆。
莫言笑匹马还未踏进江南,朝廷已传下扑杀令。一夕之间,屹立百年的谈笑楼灰飞烟灭。
幸亏莫家百年来走的是凌云路而非草莽道,在朝廷里颇有人脉,明里帮着,暗里护着,门人弟子也有几个誓死跟随,才让莫言笑躲过了这几个月的数番劫杀。
只是,也到头了。
莫言笑轻叹道,“半个月前我接到你的传话,启程潜京,路上竟被飞骑将军秦飞轻截下。”他微摇头,眉目之间越发黯然,“这一战,我虽然脱身,门中仅剩的好手却也损伤殆尽。而且居然是飞骑将军亲自出手,看来朝廷里,也没人敢再帮我莫氏一门。”
“为什么相信我?”戚少商两道浓眉,先锁成一个川字,再拧成一个结。
“因为你也曾和我一样,以未白之冤,背负血海深仇,千里逃亡。”莫言笑如玉的面庞突然染上悲愤,“我偌大的家族,近百年基业,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烟消云散,什么都没留下。而我甚至不知道为了什么。”
戚少商的手在颤抖,虽然他竭力想维持镇定,却掩不住那种淡淡的悲哀。长久的沉默后,戚少商在渐渐冷凝下来的气氛里低低叹了口气,“先休息吧,你的内伤不轻,以后的路还很长。”
屋里只剩下莫言笑一个人,他轻轻地抚过手腕上一方结得纹丝不乱的丝巾,沉默得像一座雕像。玉做的雕像。
“借你的地方暂住,他能用轻功了我们就会走。”戚少商在流瀑下找到那人,他正在拈起一片落花,手指极尽温柔,好像轻轻一碰,就会散在眼前。
“你是谁?”漫不经心的。
戚少商大奇,“你又犯病了?还是装的?”
青衣人轻轻一哼,十分不屑,“不知昨天是哪位高人,嚷嚷着说以后相见,就是陌路人。”
戚少商气结。这个人说话还是这么不留余地。谁说的,像一根肉刺。
他忍住气,“在下戚少商,欲借贵地行个方便。”
那人看了他一眼,若有似无,沉静如水,“顾惜朝。”
“对了,洗了一天的碗,我还不知道你的姓名。”
“在下顾惜朝……”
戚少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前尘往事喜悦哀伤纷腾聚拢,汹汹然,不辩缘由。
青衣人恍然未知,袖手施施然走过,丢下一句,“这里除了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疯子,就只有一个哑女,戚大当家,你带一个朝廷重犯到这里来,没想过后果吗?”
戚少商怔在当场。九现神龙,饮惯关外豪风烈雪,一向是个缺心少肺的人。
莫笑言再醒来,已是月上柳梢头。
披衣下楼,仰首一望,正值中秋。灰蓝色团云如同深黛天色,美得不似真实,一轮明月自树后,楼顶,云端穿出,跨过半天去,又隐了一半在空茫里。任他是江南风流人物,也不禁叹了声,“西楼明月灼人伤……”
“……惜此三更霜渡鬓,一宿愁长。”有人曼声长吟,尾音消散在月色里,听不真切,却更显得意长。
莫言笑振衣而笑,“在下无状,扰了主人清雅。”
那人自花影里缓步走了出来,青衣宽袖,磨擦出娑娑之声,眉间带著浓浓的忧郁,让人觉得他这一生,只怕都难以展颜。
莫言笑微微一笑,“顾惜朝。”
不待他扬眉,他已截口笑道,“此处名晴庐,戚大侠又几次三番欲诉无言,我再猜不到此间主人是谁,岂非不识趣了。”
他一展颜,“想不到顾公子风神气度如此不凡,看来江湖传言,是全然作不得数的。”
顾惜朝淡淡道,“以前那些事,我已经尽数忘了。”
“思多苦多,悟多伤多,不如尽数抛却,也未尝不好”。莫言笑附掌一叹,十分自然。
顾惜朝注视他半晌,突然间微微一笑,“你可饿了?”
酒,是好酒,莫大公子一杯入喉,连眼睛都亮了起来,“绵甜醇厚,果然是落日楼的醉花荫”,又微一皱眉,“只是勾兑时紫檀香似乎重了几分……”
顾惜朝淡淡道,“紫檀香有镇定宁神之效。”
莫言笑笑道,“想不到戚大侠竟是这样细心之人。”
顾惜朝头也不抬,“这酒这鱼,都是铁手送来的。”
莫大公子沉默半晌,悠然道,“听闻每年农历五月端午前后,云南边陲有湖名碧塔,杜鹃花争奇斗艳之余,风过处花瓣飘坠,常被湖中裸鱼误食。此花含微毒容易昏醉,鱼吞食后如醉酒般纷纷漂浮在湖面上,所谓“杜鹃醉鱼”。”
他含笑举筷,“我倒好口福,竟在此间看到秋后才开的杜鹃花,尝到当年风云人物亲手所调的名肴。”
顾惜朝冷冷的看着他以仙鹤之姿将一片细白鱼肉递入口中,突然道,“你可知这醉鱼要怎样才能做好?”
“正要请教?”
“只有云南碧塔湖中的裸鱼才嗜食杜鹃花,寻常鲤鱼,若想醉生梦死,只有将它放入一盆用杜鹃花榨出的汁液中浸染,汁七分,酒三钱,莫要多了,只能用竹叶青。”
莫言笑抚掌而笑,“正该如此,只有竹叶青的透明澄芳才配得住如梦的一道菜。”
“只单这一缸花酒,已不知耗尽几许杜鹃。” 顾惜朝悠悠一叹,“待鱼醉至八分,刮鳞剖腹,淘尽内脏,以七分火,温煮一刻,置于精盘。”他一笑,眉目风流,“世人只道这鱼肉细嫩入口即化,却不知它的神经已经被麻痹得太久,被置于热锅中也不能挣扎,只能看着自己的血肉,慢慢化为透明。”他轻轻一晒,“没有梦死,何以醉生。”当真是不带半分烟火气息,莫言笑却是听得呆了。
“这道菜的精妙之处,就在此时鱼犹未死,神经知道疼痛,身体却无力挣扎,是以下筷时尚觉鱼肉坚韧,入口却已温软。试想,自骨头上生生扯下一片肉来,能不紧密么?”
见莫言笑不自觉得打了个寒战,他又淡若柳丝的笑了一下,夹起了一片嫩白鱼肉道:“最后一道工序,就是将佐以姜片,生葱,勾芡,少许清酒的一勺滚油淋上去……”
哗的一声,一向被视为有“魏晋之风”的莫言笑莫公子已推杯而起,一手掩了胸口,脸色苍白。
戚少商却在下一刻从窗外飘了进来,“你倒好福气,我山前山后四周打探,你却坐享其成。”理所当然的大马金刀的坐下来,筷子自然就伸了出去,“杜鹃醉鱼?好不怀念。”
几口鱼肉下肚,却见二人一脸古怪的瞧着自己,他猛一怔,想起什么,“顾惜朝,你这鱼,不会也要二十两吧。”
“那已是几年前的价钱。戚大当家是要付帐还是要洗碗,悉听尊便。”语音方落,人已消失在楼边,似乎吃定了戚大当家身无隔夜粮。
莫言笑已经恢复常态,盯着他微显滞碍的背影,沉吟道,“据闻此人曾百般追杀戚大侠,致使连云寨兄弟凋零,多年寸草不生。却不想戚大侠胸怀如此广阔,纵有血海深仇,此时也不肯趁人之危。”
戚少商脸色一沉,“此人的妻子当年对我有恩,她临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要我们放过他。”
“却不尽然,戚大当家若是想杀,就一定杀得了。”莫言笑春华秋蔽,侃侃而谈,“言笑也在逃亡中,相护者众多也自知生机艰难。更何况,当年你们一个追一个逃,从边关到京城,整个江湖地覆天翻,戚大侠能在毫无生机的情况下一次次绝地反击,虽说是天理昭昭,但若说此人没有容情之处,言笑却是万万不信。”
戚少商一挥手,苦笑,“都是前尘旧事了,如今他已半残半颠,我委实不想再与他计较。不提他,你再说说当日送箭的情况。”
梦里不知身是客。
夜晚使人柔软,何况还有一轮圆月,穿云流华。
长夜未央。
戚少商洗完了碗,抹干净了桌子,给莫言笑疗了伤,待他沉沉睡去,再把那件案子想了一遍。还是在云雾里。他就想,他是要去找线索,还是等那个线索自己来找他?
戚大捕头办案不外这两个办法。
琴声在风里飘。那一排排红色的花灯,真是让人恍惚。
这琴,已经弹了有两三个时辰了吧。那家伙难道不知道琴声只能遣怀,太多了也是一种噪音,让人心头发堵发慌。
弹琴的却是小意。顾惜朝站在一旁袖手望月,一派萧索,“你手上拿的那把就是逆水寒?”
戚少商一扬眉,“不错,你又不是没见过,装什么糊涂。”
顾惜朝微一摇头,“我已然忘了。”他向他抻出手去,“可否一观?”
戚少商呆了一呆,才知道这人是在向他要逆水寒剑。顾惜朝向戚少商要逆水寒。他讽刺的笑了下,“执念这么深么?”
把剑交到他手上的时候,他居然在想,当年旗亭酒肆他顾惜朝若是也这样温言相求,他是不是就会把逆水寒给他?就像李陵初次见面就以宝剑相赠。
顾惜朝却没有想往事。他在拔剑。
剑身铮鸣。黝黑的剑尖在月下光华一闪,仿佛能切断一片云的形状,一棵树的影子。顾惜朝想,还真是好久不见。
他记得这柄剑。怎么会忘呢?一度辗转反侧,随后求之不得,最后它劈空而下,一剑就劈断了自己的泪痕,劈入了自己肩胛。那么的痛,那么的不心甘。
顾惜朝笑了,“果然好剑。”
戚少商目中却无一丝笑意,直直地看着顾惜朝,直欲看入他的五脏六腑。此时正值滚滚月华,半幕云霞半幕水烟,照着顾惜朝平静无波的侧脸,无数水尘空中起舞。
他想,“他好镇定。”
他是真的忘了吗?
戚少商自从进入晴庐后第三十三次想起这个问题。
他也问自己,你希望他忘了呢?
没记错的话,顾惜朝只有二十六岁。戚少商想,他的一生是否就此终结?
而后数十载,都作野鹤闲云,茍安于室,日日对牢心中那人,无它牵挂。
生活简单如斯,倒也符合理想。
“晚晴就是死在此剑下。”他还是说了。同时也畏缩了一下,惊异于自己的残忍。可是他真的很想知道,他到底忘了多少,记得多少?几分是真,几分又是假?
顾惜朝仿佛迟疑了片刻。
“晚晴……”他低低地唤这个名字,宛转的,无限深情,眼角眉梢又带上雾和水气,“晚晴,她最后,说了什么?”
戚少商一怔,才想起顾惜朝并没有亲历傅晚晴的死亡,“铁手没告诉你?”
“他一直没跟我提起。”顾惜朝淡淡道,“他怕我发疯。”
记忆里她的最后一句是“疯子,还不快跑。”这一句话成了顾惜朝三年的梦魇,挣不脱,解不下,放不开。也不想放开。
“我想那一刻,她一定是怨我的,他的丈夫,和她要的天差地远。”幽幽的叹息,带着朦胧的醉意,带着恍然的苦痛。
戚少商记得,傅晚晴确是死在铁手怀里的,“她说她是爱你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去爱。而她最后的愿望,是让铁手放过你。”
顾惜朝就痛楚得只能合上眼睛。
她死前,念念不忘的人居然还是他。而这一切,却要别人来告诉他。顾惜朝竟然只能用想象来祭奠傅晚晴最后的死亡。
顾惜朝心中大痛,迷迷糊糊的,逆水寒一展,便向脖边抹去。
戚少商大吃一惊,他本就戒备着,却没到他会自尽。食指一弹,指心一粒早就准备好的小石头划了个弧形,疾飞他右腕劳宫|穴。哪知顾惜朝内力虽失,招式却还精妙,剑光一凝,疾飞的小石立时裂成十几片飞射回来。戚少商避头让过,正要一掌拍出,却见那人一剑之后,就呆呆站在一旁,也不进击,他那一掌也就发不出去。
是自己过分了吧,他想。不禁收了掌,柔声道,“别闹了,把剑给我。”顾惜朝痴痴然,不作声,也不反抗,任他把剑取去。戚少商松下一口气,还剑入鞘,然后悄悄的,一指点向他背心灵台|穴。
电光火石,变故又生,顾惜朝身形一错,凌空出脚,步法还很曼妙,流水般的身形却微微一滞。只慢得这一刹,戚少商固然是被他一脚揣进潭里,那一指却已点中了|穴道。
发什么疯。不就是提到了傅晚晴么。
九现神龙水淋淋惨兮兮爬上来的时候,已经气得脸色发青。他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他恨恨的,看往那个被他一指点倒的人。
顾惜朝倒在傅晚晴的坟前,紧闭着眼,微湿的长发贴在额上,倦倦的,卷卷的,像做了一场大梦。
他想,这个人真是疯了。突然就想到了息红泪。这还是近两年来戚少商第一次敢肆无忌惮地想起息红泪。
他想起了她的美,她的泪,她睫毛的颤动,她唇角的温润和眉间的无限凄凉。她还是在毁诺城做那高高在上的仙子,一切都没变,除了取消了那道无聊的禁令。于是江湖上的人都说,息红泪,终究还是他戚少商的。可是他自己知道,红泪,是已经不屑于再杀他了。她决定不爱了。
他顺便也就想到旗亭那个晚上,他和他说起各自的心上人。他说等那对小羊下奶就娶她,他说他刚刚新婚燕尔,两个人相视一笑,都是眉目生辉。然后下一次,就是在鱼池子了,他说,君失红泪我失晚晴……然后戚少商就对坟前那个沉睡得天荒地老的人愤恨起来。凭什么他就可以封闭起自己的世界,日日沉浸在对往事的怀想里。
那一场泼天祸事,伤心岂独顾惜朝?!
一旁骇得抱琴而立的小意却是看呆了。
7、却道天凉好个秋
“可有莫言笑下落?”
“属下无能,无相山方圆数百里,山道繁复,遍搜全山还需时日。”
“没时间了。那人确定是戚少商?”
“他蒙着脸,可有人认出了逆水寒。”
“既然进了山,狼群再多也是没用。与其搜山,不如惊动这山里的老猿……”
戚少商在思考。
昨晚的憋气自然是一个原因,越来越安静的山林也让他发寒。只怕主事人已换,金戈铁马向来不懂隐密为何物。
晴庐所在虽然七扭八拐很难找到,但有人出入就会有人知晓,到时不但莫言笑难保,还要连累到顾惜朝。
一想到顾惜朝戚少商就是一阵火大,那人恶贯满盈,被抓到了也是罪有应得,管他作甚?
昨晚闹得天翻地覆,今天早上起来那人居然全忘了。也不知是真是假。戚少商觉得现在面对顾惜朝,还真左右都是个无可奈何。
莫言笑内息略稳,他就已不想耽搁在这里。
无相山离开封府不过十几里,平时全力施为的话,两人一个时辰便能赶到神侯府。
但前提是,他们得先离开这座不知埋有多少伏兵的山林。从林入城,从城进府。他没有把握能护得莫言
笑周全。
同样的,他甚至不敢离开这里去搬救兵。
九现神龙戚少商在一个美丽的早晨面对飞瀑流泉摆出一个很英伟的姿式沉思,突然就听到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戚檀越早。
无声无息,突如其来。
戚少商一惊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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