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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儿寡母-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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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一位中年妇女凑过来说:“我看也是,老惠怎么办的事,咱们学军这么高,爬床确实不方便。”

正在收拾东西的小伙子停下手说:“孙局,我看我给他们学校的领导打个电话吧。”

中年人摆了摆手,说:“不要到哪里都搞特殊,我看学军在外面就是要多锻炼,什么都要学着适应,上铺怎么了,别人不也一样睡吗?胖,正好可以减肥。”

大个子气得在宿舍乱转,但能看得出他在中年人面前还是有所收敛,不敢放肆。

我看了一下,李权睡上铺,这三个人只有我是下铺,那个大个子爬上爬下确实也不是很方便,而且正如中年人所说,上铺整洁安静,适合看书休息,也不错,我便对大个子说:“这位同学,你睡我这铺,我去睡上铺吧。”大个子听了非常高兴,那个中年女人也连忙转过身来,感激地说:“太谢谢你了!”

我的好意无形中给妈妈增添了不必要的麻烦:妈妈不得不把刚为我精心布置好的铺盖从下铺移到上铺。妈妈显然是第一次爬这种上下铺,因不得要领而略显笨拙。我担心妈妈可能踩空,于是提出自己上去收拾。妈妈却异乎寻常地坚持着,好像铺好这张床是件很关键很复杂的事,除了她自己任何人都不可能胜任也不能做好。

再次收拾完以后,妈妈又过去给大个子家长帮忙,中年女人嘴上客气着,但很明显不想让妈妈碰他儿子的东西。妈妈没有感觉到,仍然热情地帮忙,那中年女人慌忙地护着,局面有点滑稽。我把妈妈拉到一边,说:“妈,您也累了,休息一会吧。”妈妈很认真地说:“我不累,他们东西多,我帮他们收拾一下也是应该的。”那一瞬间我觉得鼻子酸酸的。

收拾好后,他们接了一个电话,就出去吃饭了。我和妈妈一起来到了食堂。

食堂在学校的最南端,那个时候已经过了饭口,食堂里冷冷清清,我们买了一份粉条炖肉,要了四两米饭,花了一元五角。妈妈尝了一口,对我说:“挺好的,也不贵,快吃吧,都吃了。”我饿坏了,埋下头就狼吞虎咽,全吃光了才看到妈妈一直慈爱地看着我。我心一颤,暗骂自己不懂事:妈妈拎着东西,给我办手续又铺床,折腾了大半天连口水都没喝,我简直……我拿着饭盆要去给妈妈打饭,妈妈连说:“天太热了,我不想吃东西,等我下午回家再吃吧。”我没有支声,径直向窗口走去,妈妈忙跟了上来,探着头对卖饭的师傅说:“这里的饭卖半份吗?”“半份?”师傅重复了一遍,说,“不卖,要买就买一份。”妈妈买了一份,就站在餐桌旁,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吃过饭,就是公共汽车回程的时间了。我要送妈妈回,妈妈非要给我刷完饭盆才走。水龙头哗哗地流着凉水,妈妈对着水龙头咕咚咕咚地喝了半天,然后用衣袖夸张地抹嘴,流露出一副酣畅淋漓的样子。也许是马上就要和妈妈分开了吧,我看着妈妈每一个表情都非常难过。

妈妈要回家了,我和她一起到汽车站。远远地看见公汽驶来,妈妈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手忙脚乱地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三百块钱塞到我手里,庆幸地说:“还好没把这钱忘了。这是生活费,在外面别委屈了自己。”我拿着钱,潮潮的,因为贴身放着已经压平了,还带有妈妈的体温,我的脑海里像放电影似的闪过一幕一幕妈妈平日带着我和弟弟节衣缩食的情景。我有些难过,从中拿出一百块钱给妈妈道:“妈,我一个月二百就够了。”妈妈又把钱使劲儿地推给我道:“拿着!穷家富路,你在外面花钱的地方多,你看买一杯水都要三块钱,再说,咱家也没有什么用钱的地方,都拿着吧,你要照顾好自己。”

车到站后停下来,妈妈吃力地爬上去。车很快就启动了,大概靠窗没有座位了,我看着妈妈吃力地把头探出来,大声喊道:“晚上睡觉别着凉——”我使劲儿地点着头。

车越行越远,我看着它的背影,感觉特别难过。车已经远得看不见了,可在我脑海里,妈妈那慈爱的眼神依旧在注视着我。我站在路边,靠在一堵围墙上,使劲地眨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等心情平静之后,才缓缓地向学校走去。

我回来后,发现寝室的人都来齐了,大家来自全县各地,特别是孙学军还是从唐山来的借读生,真有一种五湖四海皆兄弟的感觉。

刚开学的时候,我们总是一起去食堂,七个人,围在一张桌子旁边,有说有笑,很有家庭气氛。

有一天晚上,我们正在食堂吃饭,竟然有一个要饭的老太太走了进来。她满面灰尘,衣服破烂,身后背着一条破旧的口袋。她在食堂里四处转悠,在饭桌上寻找别人吃剩的馒头,用手夹着同学们倒在桌上的剩菜,放在嘴里,吧嗒吧嗒地咀嚼(奇*书*网*。*整*理*提*供),如吃山珍海味。

孙学军正在吃饭,看了老太太的样子,他觉得非常恶心,什么东西都无法下咽了。

李权看了孙学军一眼,问道:“怎么了?”

孙学军皱着眉头,指了指那个老太太,脸上充满了厌恶的表情。

李权没有说话,我突然想起了妈妈许多年前在街头捡废纸的场景,对那个老太太充满了同情。

就在这个时候,邻桌有的同学开始用吃剩的馒头砸那个老太太,虽然没有用力,可是馒头落在老人头上还是把她吓了一跳,看着老人一脸惊恐的样子,周围的人哈哈大笑起来,老太太用污浊的眼睛扫视了他们一眼,继续找着吃的东西,我狠狠瞪了那群人一眼,没想到孙学军也扔了一块馒头,正好顺着老太太的衣服领子钻了进去,老人蹲下身子,不停地在里面抓呀抓的,孙学军居然还说了句:“真恶心。”我用力把饭盆拍在桌上,也一语双关地回应了一句:“是够恶心的。”孙学军显然听出了我话里有话,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我放下餐具,似乎不经意但很坚决地盯着他,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

那是我们宿舍间第一次出现不和谐的声音,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大家开始显露出自己的个性,这种亲密的集体生活濒临解散的边缘。

在乡下的时候,大家好像总是生活在一种模式之下,人与人并无太大不同,可是当我来到县城,住上集体宿舍,才感到个人习惯对于人际关系的重要性。毋庸讳言,农村的孩子在这个方面确实有许多需要改变的地方,比如,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我们宿舍的老小——王松,他总是不习惯于每天洗脚,炎热的夏天,他在外面跑上一天,晚上回到宿舍脱鞋睡觉,臭气熏得大家连眼睛都睁不开,再有就是杨涛,他是我们宿舍的老大,一脸的青春痘,早上洗脸总会顺手拎走孙学军的洗面奶,大把地涂着人家的防晒霜,比用自己的东西还要硬气。长此以往,脾气再好的人也会受不了。

孙学军是我们宿舍的最高海拔,虽然显得发胖,但依旧掩饰不住他的活力与帅气。他经常会在晚自习前到篮球场活动一番,好多女生便会不约而同地聚在那里,看着他在球场上纵横驰骋,每逢精彩处,便会欢呼声不断。孙学军家境很好,父亲是唐山某局局长,母亲则是某区检察院的一个科长,自幼生活环境优越,略带独生子女的霸气,但为人敦厚坦诚,颇有女生缘。

另外两个同学一个来自唐钢,一个来自大化,都是工人子弟,平日里性格开朗、衣食无忧。

一个小小的宿舍,成了外面大社会的缩影,在短暂的新鲜感后变得矛盾重重。

我习惯于和李权在一起,他和我在很多地方都很相似。他原来也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父母平日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三口之家,幸福无比。可是后来,他父母在农忙之余开始做些小买卖,生意越做越大,最后开始包矿山、开工厂,光固定资产就有上千万。生活富裕了,家庭却破裂了,先是父亲在外面长期包养情妇,后来妈妈以牙还牙,也养起了自己的秘书,几次上法院都因财产难以分割而离婚未果。我开始认识李权的时候,一直认为他家庭非常贫困,因为他在日常生活中总是异常节俭,我们经常在外面买成箱的方便面,可是他总是一个人躲在寝室吃红薯干,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在父母那里他得不到丝毫的关怀,只有永无休止的争吵,他便跑到奶奶家,与年过花甲的奶奶相依为命。李权曾睁大幽幽的眼睛,充满仇恨地对我说:“林海,如果我真的有本事了,我第一件事就是把我爸爸的公司彻底搞垮,他满脑子的钱和女人,他的妈妈和他的儿子在他眼里一文不值。”我同情地看着他,他又对我说:“我真羡慕你,开学的时候,你妈对你真好,如果我有你那样的妈妈,就是再清苦的生活我也心甘情愿。”听了这些话,我真不知是高兴还是辛酸。

转眼间,我在一中已经生活了几个月了,其中回家几次,可每次都是匆匆回去,又匆匆返回,大量的时间都浪费在路上。妈妈已经习惯于月底的周末站在班车的停靠处,焦急地等我归来。我和妈妈要说的话越来越多,从崭新的校园生活到刚刚结识的朋友,娓娓道来。妈妈也总是听得津津有味,不厌其烦。妈妈给我做饭的时候,我在不停地说;妈妈看我吃饭的时候,我也在不停地说;甚至在我入睡之前,趁着妈妈离开前停留的那一秒钟,我依旧在喋喋不休地说。这是一种感觉,就是对妈妈与生俱来的依赖,无论我走到哪里,妈妈始终是最能听懂我声音的人。

在学校的时间长了,我会特别想家,想看一看妈妈忙碌的身影,想听一听弟弟稚嫩的童音。

一个周末,上午考试。我很快答完了试卷,提前走出教室,当我来到学校门口时,发现外面停留着诸多的车辆,众多家长纷纷向校园里伸着头,寻找着自己孩子的身影。在这种情况下,我越发地想起家来。我低着头,加快脚步,朝宿舍走去。

突然,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哥。”我猛地抬头,正好看见弟弟站在马路对面。妈妈用力抓着他的衣领,弟弟看到我后兴奋地挣脱妈妈的控制,飞快地向我跑来。当时正是中午,主干道上车流不息。弟弟从小在农村长大,没有一点交通意识,他无所顾忌地冲了过来,一辆小轿车正好对着他驶了过去。当时的情况真是万分紧急,妈妈惊叫一声,瘫倒在地,我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没想到那辆车贴着弟弟的裤脚冲了过去,弟弟却毫无察觉。他扑上来搂住我的脖子,整个人悬在空中。我一看他平安无事,一颗无比惊恐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我的腿仍然在不停地颤抖,我将弟弟拦腰抱起,疯狂地旋转着。弟弟使劲儿挣扎,发出“咯咯”的笑声。

当我小心翼翼地把弟弟带到妈妈身边时,妈妈的脸上还没有一点血色。弟弟一边帮妈妈掸掉衣服上的尘土,一边问:“妈,你怎么了?”妈妈揪住弟弟的耳朵,生气地说:“下次你再疯跑就再也不带你出来。”弟弟看看妈妈,不知所措,委屈地点了点头。

我接过妈妈手里的包裹,带着他们回到宿舍。

路上,妈妈不停地问我最近的情况,弟弟则睁大了眼睛,充满好奇地四处张望。

到了宿舍,妈妈刚坐下,弟弟就飞快地打开包裹,指着里面说:“大哥,你看,妈给你带了什么?”

我过去一看,包裹里面装了一个盒子,盒子里整齐地排列着几十张金灿灿的小肉饼,上面油光闪亮,还冒着腾腾的热气,让人看了就馋涎欲滴。

弟弟用手捏起一张,递给我道:“大哥,你先尝尝,可香了。”

妈妈不耐烦地对弟弟说:“看,哪儿都有你,你就不能在那老实地坐一会儿?”

我一手从弟弟那接过饼,一手捏住弟弟的脖子,用命令的口吻说:“先吃一口。”

弟弟顺从地咬了一小口,仰着头,细细地品味,用眼神对我说:“大哥,你快吃。”

我使劲咬了一大口,里面的油顺着我的嘴角流了出来,妈妈赶紧过来帮我擦净。这是我最喜欢的食物,外面薄薄的一层面皮,里面是碎碎的精肉和细细的葱花,面皮干脆爽口,肉馅鲜嫩而不油腻。三口两口,一张饼就进了我的肚子。我拿了一张给弟弟,他连连摆手道:“我在家已经吃过了。”我二话不说,揪住他的耳朵,说:“快吃,别废话。”弟弟眯起一只眼睛,似乎很无奈地接过饼,但一放到嘴里便贪婪地吃了起来。妈妈在旁边笑着说:“不用给他吃了,早上我做饼的时候他就一直没离开过厨房,这个小饭桶,他能把所有的饼吃个精光。”弟弟听了,笑得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吃过午饭,弟弟从包裹里掏出一包东西,递给我道:“大哥,这是我送你的。”

我打开一看,是几张花花绿绿的纸,上面用彩笔胡乱地画着房子和人物。我问他:“这是你的作业吗?”

弟弟凑过来,很认真地对我说:“不是,这是咱们家,妈说你老想家,我就给你画了咱们家,以后你想家了就看看它们,便不会难过了。你看,这是咱们家的房子,这是咱们家房子前的池塘,里面还有鱼呢。大哥,你还记得你带我去钓鱼的事情吗?”

我听着弟弟给我介绍画面上的内容,突然变得特别难过,好像再次回到家里一样。虽然弟弟的画笔非常幼稚,可此时在我眼里,画面上的每一个图像都与实物一模一样。我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带着弟弟整日在外面疯跑,无忧无虑……

弟弟还在不停地讲解,我的眼睛逐渐湿润起来。

“大哥,你看啊,”弟弟的声音把我从想像中拉了回来,我认真地看着他的图画,他指着画面上的三个人说:“这个是你,那个是妈妈,最小的人是我,这是咱们娘三个的合影,我们永远也不分开,好吗?”

弟弟的语气很平静,可他嗓子里发出的每一个声音都无比强烈地撞击着我的灵魂,他用一种最平实的语言表述着他对亲情的理解与依赖。我曾觉得我有足够的坚强面对生活的各种考验,可是在弟弟那天真无邪的眼神面前我所有的坚强都彻底崩溃了。我抚着他的头,听他说话,眼泪不停地往下流。妈妈坐在旁边,也不时地用手擦拭着眼睛。弟弟并没察觉,还在埋头讲着,直到他抬头看我,看我已经泪流满面。他惊恐地问:“大哥,你怎么了?”我把他的头贴在胸前,止住悲伤说:“没什么,大哥见了你和妈妈开心,一会儿我们去照张真正的合影。”

弟弟转眼看看妈妈,妈妈的眼睛也红红的。她朝弟弟点了点头,弟弟高兴地跳了起来。

下午,我们去了照相馆。弟弟开心得不得了,又蹦又跳,就像过节一样。像照相这样的事情,在一个寻常家庭也算不了什么,可是我们已经有好多年没有照过了。在照相机前,弟弟显得很好奇,他偎依在妈妈怀里,左手用力地拉着我的胳膊,我站在妈妈身后,显得高大挺拔。那是一种很怪异的姿势,可是却又显得那么自然,连摄影师都觉得没有一点改动的必要。那张照片我一直带在身边,特别是我孤身一人在外的时候,拿出它,仔细地看着,感觉妈妈和弟弟就在我身边。我能清晰地体会到妈妈和弟弟带给我的巨大的勇气和力量,即使我遇到再大的困难,即使所有的人都抛弃了我,他们也会与我同在,也会一如既往地关心我和支持我。后来,在单位搬家的过程中,这张照片极为意外地失落了。我一个人曾不止一次地跑回老楼,细细地找过了宿舍和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还是没有发现它的影子,我不敢再去想它,因为一想到它就会让我无比难过。

我考上了一中

从照相馆出来,妈妈和弟弟就要回家了。我和他们一起走到汽车站,弟弟好像天生对城市感兴趣,他忽闪着大眼睛说:“大哥,我也要考上一中,我也要上大学呢。”我笑着对他点点头。到汽车站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那趟班车马上就要出发,妈妈和弟弟赶紧跑了过去。此时,已是深秋,落日的余晖照映在妈妈身上,她显得是那样的衰老,竟然有些步履蹒跚。一阵秋风吹过,妈妈的头发显得蓬松而凌乱,背上的包裹看起来异常沉重,妈妈的青春在艰难的生活中悄然逝去,无情的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刀刻般的痕迹。车上已经没有座位了,妈妈把弟弟搂在怀里,透过模糊的玻璃窗使劲儿向我挥手。我跑过去,站在班车下面,大声地叮嘱妈妈要注意身体,弟弟要好好学习。他们什么也听不清,可也同样回应着我。汽车缓慢地驶动,我加快了脚步,一直跟着班车跑到大门外。我真的舍不得让他们走,他们一走,我就像一个人被抛弃在孤岛上一样。妈妈用手势告诉我快点回学校,我停住脚步,看着班车飞快地向前冲去。秋风卷着沙尘,落在我的脸上,我不停地揉着眼睛,沙尘在眼泪中被消化干净。我转过头,回到学校去继续看书。

那时,我觉得我惟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学习。一中作为省级重点中学,荟萃了全县各地的学习精英,在这里要继续保持领先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我入学成绩是班里的一号,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众多同学要超越的目标。我心里非常紧张,学习上也更加刻苦起来。

时光在不经意间流淌,不知不觉,秋去冬来,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我们宿舍的气氛好像也随着外面的空气日益凝固了。

孙学军由于吃不惯学校的大灶而改吃政府大院的食堂了,我们余下的六个人也不再像开学初时那样亲密了。平日我总和李权在一起,有时在食堂,有时就去街上吃小吃。早上喝碗豆浆,吃两根油条,中午则要上半斤饺子,既能熟悉一下县城的风貌,又免去了刷盆洗勺的劳动,何乐而不为呢?

冬天的到来,使我们不得不改变生活方式。以前我们很少打水,渴了就喝水龙头里流出的地下水,清凉而又爽口;晚上洗脚,直接到水房里用凉水冲一冲,方便而又快捷。现在,外面冰天雪地,寒气逼人,热水就成了我们生活中的必需品。

晚上,我们上自习回来,大家都要洗漱,我和李权总会有一壶热水,两人一凑合也就够了。杨涛呢,总是大大咧咧地拎起孙学军的壶,往自己的盆里咕嘟嘟一通猛倒,看得孙学军眉头皱起,不停地瞪眼睛。时间久了,孙学军打水归来便径直把暖壶锁在柜子里,虽然显得小气,但也确是无奈之举。

杨涛没水可用,开始郁闷起来。不过懒人有懒法,他意外地发现暖气里的水可以充分利用。于是,每天晚上,他都要把暖气片上的通气孔打开,哼着小曲在那儿放水,洗脚的时候总是仰着头看大家,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让人看了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住集体宿舍,重要的是一种氛围,如果彼此看了对方都觉得不顺眼,那么稍有矛盾就很容易激化。

一天,杨涛正在接水,哼到兴起的时候有点忘乎所以,一不小心,装满了热水的盆“啪”地摔到地上,他本能地去捡盆。暖气里的水猛地冲了出来,全部喷在了孙学军的被子上。一床新被子被淋得湿漉漉的,上面间或还带有暖气上的水锈,污迹斑斑,惨不忍睹。

孙学军立刻就火了,红着脸吼道:“你没长眼睛啊?”

杨涛手忙脚乱地堵上暖气,看着孙学军生气的样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孙学军气往上涌,开学这么久积蓄的所有怨气一口气发泄出来。从乱动别人东西到生活上的各种不良习惯,孙学军一一列举,将杨涛批得一无是处。他越说火越大,嗓门也越来越高,杨涛站在宿舍中间,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他的自尊心被深深地刺伤了,他开始以更大的声音反击。最后,屋子里尽是他们的争吵声。

杨涛睁圆了眼睛说:“到迁安来了就不要拿大地方的臭架子,想摆谱滚回唐山去。”

孙学军用手指着杨涛问:“你骂谁?”

杨涛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以一种挑衅的口气回答道:“就是说你呢。”

孙学军听了,像一头发怒的雄狮咆哮着向杨涛冲过去,杨涛也不示弱,挥舞着拳头也要奔过来。我们赶紧把他们拉开,两个人使劲地挣扎,嘴里不住地骂着脏话,引得别的宿舍的同学聚集在门口,伸头向我们这里张望。

那个晚上,宿舍里极度沉闷,没有人支声。第二天起,他们两人形同陌路,再也不说一句话。

宿舍,本应该是充满温馨与友情的地方,现在却变得冷如冰窖。我每天很早便起床,晚上要很晚才回来,即使呆在宿舍我也会很沉默,不想说话。宿舍对我来说只是一个供我晚上睡眠的地方,对它我再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

一个人在外面,孤零零地像只背井离乡的小鸟,没有什么可以依靠,也没有什么人可以倾诉。如果整天忙着学习生活还算充实,稍一清闲便会无比强烈地想家,想妈妈,想弟弟,更想那充满亲情的家庭氛围。于是,每逢周末,我就会坐在教室的椅子上,透过玻璃窗,望着外面广袤的天空,面对着家的方向,陷入沉思。

快期末考试了,学习的节奏一下紧张起来,我的神经也开始绷紧,每一秒钟的时间都显得非常宝贵。晚上我开始失眠,脑子里布满了白天做过的习题,老师课堂上讲过的内容会像过电影一样在我眼前重新流过。我不停地翻身,这个时候孙学军就会在床上发出咳嗽以示抗议。

后来,晚自习后我便不再直接回寝室,而是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反正有路灯,我手里捧着一本书,边走边看。我拼命地记着里面的内容,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被命题者选中的考点。寒冬腊月的天气,滴水成冰,我裹着厚厚的大衣依然冻得瑟瑟发抖。夜深人静的时候,马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北风吹来,树上的枯枝随风舞动,发出“呜呜”的哀鸣,是那样的凄凉。走累了,我就会在某个路灯边坐下,一直看到眼睛酸痛、大脑僵化才往回走。此时,宿舍的大门早就被锁上了,我要乘老师不备,从高高的围墙上爬过去,然后蹑手蹑脚地摸回寝室,往床上一倒,酣然入梦。

那是怎样一段艰苦的时光啊,就是让我现在想想自己都会觉得无比感动。那是一种信念在支撑着我,我必须努力,我必须争气。即使有再大的困难,只要我想想妈妈那殷切的目光和弟弟那充满崇拜的眼神,我就会凭空而生一股强大的力量。因为我知道自己不是在孤军奋战,我的亲人始终与我同在。

我依旧清晰地记得,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我在购物中心的楼下看书,积雪漫过了我的鞋子,双脚早就被冻得失去了知觉,头发上、眉毛间挂满了雪花,大自然把我打扮得像传说中的圣诞老人。我的两只手机械地在书页上翻动,直到凌晨两点钟,一辆值勤的警车在我前面停下。他们以为我是无业游民要强行将我收容,当我和他们解释清楚后,那位负责人感动得嘘唏不已,由衷地称赞道:“不愧是咱们迁安的最高学府,一中的学生就是勤奋,农村的孩子更是能吃苦。”不过,他转而又说:“小伙子,你也要注意身体,长此以往,身子会吃不消的。一张一弛,文武之道,这个理儿你应该比我更明白。”说完,把我塞进警车,强行将我送回学校。

事隔多年,当我再次想起那段充满汗水和激情的岁月,我会为自己把握住了时间而自豪。我始终认为年轻的时候吃点苦并不是什么坏事,它可以使我们意志变得更坚强,使我们的体魄变得更健壮。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我的汗水也没有白流。当我走进考场,面对试题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的胸有成竹,我极为轻松地答完了全部的试题。当我坐上回家的班车时,我对考试结果充满了信心。想想一会儿就要见到妈妈和弟弟,那真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惬意与幸福。

高一的寒假对我来说充满了快乐,那种快乐是发自肺腑的,没有任何的压力,整个身心都非常地放松。我和妈妈一起回家,弟弟整天和我待在一起。那个时候,他开始学英语,每天我都要对他进行辅导,他听得总是那么认真,连吃饭的时候都在背诵那有限的几个单词。我发现弟弟其实是很有语言天赋的,加上他天生的表现欲,简直就像是为外语而生的一样。

那个春节,我们一扫往日悲伤的情绪。妈妈买了很多肉,让我们放开肚量大吃了一个假期。而且我们买了好多鞭炮,除夕之夜,我和弟弟尽情地燃放,自己家的放完后我们就爬到房顶,看着天空中五颜六色的烟花,虽然手脚冻得冰凉,还是兴奋得不得了,一直看到妈妈叫我们下去吃饺子。在饭桌旁,我们母子三人围坐一团。吃着吃着,妈妈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但我们知道,那是高兴的眼泪。妈妈对我们说:“海海考上了一中,江江这次也是班上第一名,我们的日子越来越有盼头,老天爷也不会总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

没几天,我的成绩单被寄回家。虽然我觉得自己有十足的把握取得好成绩,但是在撕开那薄薄的信封时我的手还是在轻微地颤抖。我抽出成绩单一看,我居然考了个年级第一名。弟弟立刻在旁边欢呼起来,妈妈听后激动得热泪盈眶。我真正体会到了通过自己努力带给亲人的那份快乐。

二十多天的假期很快就过去了,又要开学了。临行时,我郑重地对妈妈说:“您放心,我一定会取得更加骄人的成绩,永远不会让您失望。”看着日益长高的弟弟,我说:“你要好好学习,不要惹妈妈生气。”弟弟还是那么乖,点了点头,依依不舍。我上了班车,向他们挥挥手,再次踏上返校的路程。

我到寝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正好李权在里面。他还是老样子,一上来就帮我拿东西。

我紧着收拾床铺,就看李权站在我身边傻笑,便问他道:“过完年你开始抽羊角风了?”

李权酸酸地说:“林海,看来我要恭喜你了,是不是考了个第一?”

我一听,这小子信息还真灵通,便问:“你怎么知道的?”

他晃着脑袋说:“在咱们班,能超过我的也就只有你林海了。”

我瞅着他,脑子一转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便问:“你这意思是说你小子考了个第二?”

他笑着说:“怎么,许你考第一还不许兄弟我考个第二?”

我高兴地说:“好你个臭小子,平日里没白和我在一起混,有出息了啊。”

李权“砰”地打了我一拳,说:“你就吹吧你,看我下次怎么超过你。”

我们正在说笑,就听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随后,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请问,里面有人吗?”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声音,我对它竟然有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它从我记忆的深处悄然传来,但我怎么想也想不起这个人究竟是谁。

李权应了一声:“有人,请进。”

门“吱”的一声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小姑娘,她穿了一条褐色的皮衣,围了一条紫色的围巾,身材颀高,还带有楼外冷风的寒意。她看了我们一眼,问:“请问孙学军在吗?”

我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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