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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录by屋脊上的猫-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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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知道?”瑞哥儿十分惊诧,其实自己是哪里人自己也不清楚,养父母的确是青州人,这也只有鲍老爹知道,优伶之间不准相互打听身世,防止生是非。
“猜。”露出扳回一局的笑容。
顺著他的目光,瑞哥儿看见桌子上摆的玫瑰糕,这是青州特产,还是很久以前养父活著的时候吃过一次,现在虽然随时可以吃到,但是再也没有记忆中的味道了,“这个,应景罢了。从那麽远传过来,早就化桔为枳了。”
“这麽大的京城就找不到一家正宗的?”
“最好的厨子也不过如此。”把碟子推过去。
“咳咳……”甜腻,就像在嘴里撒了一把糖,赶忙端起桌子上的茶碗就嘴,把这股味道冲淡。
看他把第三碗茶送下肚子,瑞哥儿才发现哪里不对,也许是有点洁癖,除了谢斌,从没让人用过自己的东西,可是现在,自己却没有阻拦的念头。
得让他快点走,“甄先生,您不是特地跑来听曲子吧。要是那个人不走,您就在这里待一辈子?”
透过窗外树枝的缝隙,那个小贩竟然放下担子,在承恩楼对面席地而坐,看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你知道?”
若看不出个眉眼高低的怎麽在这种地方混?“您放心,无论是江湖还是官场跟我们都没关系。”其实最好的方法是装不知道,让他们自己解决,也许是这个人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露出轻浮的举止吧,总觉得自己该帮一把,“福子,把梯子架在後窗上,带这位先生从偏门出去。”
翻窗?怎麽听著像是背著父母私下幽会的场景。不管了,反正没有更好的办法,“那就改日再来道谢。”
穆青鹫一点都不为这个人的安危担心,虽然他的脚步不是很稳,但是对付这些人绰绰有余,不过,在京城里大庭广众之下闹出人命,可不太好收场,尤其又是齐九运的儿子。瞧著教训的差不多了,分开人群走过去。
“瞧瞧,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怎麽打起来了。看看你醉成这付样子,不就是个姑娘麽。”趁乱点了他的|穴道让他昏睡过去,“还好遇见的是齐公子,不会和你计较。是吧?”
齐鸣浩认识穆青鹫,知道他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论武功也是一等一,好在自己的人虽然个个挂彩,倒也没有什麽大伤,只好悻悻地走了。
穆青鹫发现怀里的这个人身上没有半点酒气,身子却是滚烫的,这才知道他并不是酒醉。问了问周围的人,没人知道这个人从何处来、到何处去,没办法,穆青鹫把他的人和随身的一个包袱都带到了锺先生家。
“先生,他要紧吗?”看到锺先生从里屋出来,穆青鹫赶上去问。
锺若凡替他诊病的时候发现,这个人的武功不弱,但是身上却是新伤旧伤层层叠叠,有明显的被凌虐的痕迹,这人是什麽来历?但是,他只是说:“没什麽大碍,调养几日就好。”
“那我进去瞧瞧。”穆青鹫兴冲冲进了屋,正对上一道警戒的目光。
“那个……这位兄台。”虽然这个人比他小很多,“我刚才不是故意点你|穴道,那个泼皮叫齐鸣浩,是京内巡查使的儿子,闹出人命来不大好收场,你要想教训他以後有的是机会。”床上的人依旧保持徐庶的美德──一言不发,穆青鹫只好自顾自地说下去,“你进京是投亲还是访友?要是没地方去,我们御前侍卫正有个空,看你功夫不错,我跟皇上说说,让你补这个缺。”
“你……”
“当今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我就跟著他,这点面子还有。”
“那就多谢了。”
“当侍卫的事先不急,”锺若凡迈步进来,“要是不嫌弃,就先跟著我吧,反正这里也宽敞,又不用受拘束。”
“也好。说实话,我一见到你就觉得特别亲切,我弟弟要是活著也该有这麽大了。”谈到家人,穆青鹫的神色有些暗淡,“对了,你叫什麽名字?”
名字?我的名字?避开穆青鹫的目光,“无……名~敏。”
“吴敏?”
“介绍一下你自己。”锺先生头一次见到沈著稳重的穆青鹫这麽兴奋。
“噢,这位是太子傅,锺若凡、锺先生,我是御前侍卫,穆青鹫。”
“什麽?!”吴敏睁大眼睛看著他,“穆青鹫?你……你是岭南人吗?”
“是啊,已经离开很久了。怎麽?”
“没事。”
“那我就先走了,有事找人往宫里带个信儿,你要是愿意,叫我穆大哥或是青鹫都行。锺先生,我走了,皇上还再等我复命。”
点点头,看著穆青鹫兴冲冲出了门,锺若凡的心情可没有那麽轻松。
穆青鹫得了旨来到御书房见驾。
御书房的一群当值的宫女内侍聚在院子门口,全都屏气凝神、战战兢兢,好像恶鬼盯上的样子。
吱的一声推开门,满地的奏章,找不到下脚的地方,踮著脚尖走到璵坐著的太师椅前跪倒行礼。
“起来吧。”璵依旧闭著眼睛。
“怎麽了?”穆青鹫用口形问一旁侍立的刘安。
在穆青鹫的印象中,刘安自打升任内侍总管以後还没这麽狼狈过,前襟上全是茶水印子,手里捧著一堆碎瓷片,看形状,曾经是个羊脂茶碗,正摇头拧眉地示意他别出声。
“青鹫,朕有份好东西,你来看看。”直起身,指了指地上那片奏折。
穆青鹫拾起几份一看,才明白什麽事情让皇上发这麽大脾气。
一份奏折是赵子允的,说万岁年纪不小了,什麽一国之君不可无後,愿意献自己的女儿赵莺儿进宫服侍皇上;另外一份是公孙宜的,自然说赵子允忠君爱国,勤於政务,而赵莺儿则是贤良淑德,沈鱼落雁,这段姻缘可谓是天赐良缘,其他的,无外乎一些朝中大臣的附和之辞。
这个赵莺儿是否真的是沈鱼落雁,穆青鹫不知道,但是在岭南的时候,曾经有沿街叫卖的小贩告诉他,时常隔著巡查使府的青砖高墙听到赵大小姐用震聋发聩的声音,用泼妇骂街的言词训斥下人,因此,他知道赵莺儿无论如何同“贤良淑德”搭不上界。
“贤良淑德。十二岁上因为梳掉了一根头发,把一个婢女活活打死的人居然会贤良淑德。”璵忿忿的说。
“什麽‘後宫闲置无以扶助’,只听说有朝廷选妃选後的,还没听说过把女儿硬往里塞的。以为娘娘谁都能当?主子,喝口茶,消消气。”
“赏你了。”璵一下乐了。刘安竟奉上一捧碎瓷片子。
“哎呦,奴才该死。”这麽一闹,房里的气氛缓和不少。
“陛下,这件事还要谨慎处理。”穆青鹫趁机插话道,“这不是简单的纳妃立後。”
“朕明白,这不过是赵子允的一个眼线。你传来的消息我们研究过了,赵子允谋反是迟早的事,只是他现在还不清楚我们的实力,或者是希望咱们不战而屈。权衡利弊,与其现下激怒他,让他立即起兵,不如拖延一下,再准备准备,把握更大,有些事还没有搞得太通透。可是,”顿了一下,“纳这麽个女人为妃,朕,不甘心。”
“小不忍则乱大谋,皇上。”
“……好,朕就忍个彻底。拟旨,立赵莺儿为後。”璵坐在龙书案前,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穆青鹫,“送去。”
数日後,璵颁旨通告全国,择吉日迎娶岭南巡查使赵子允之女,赵莺儿。
三更时分,伍维天坐在前厅,忽然,一道黑影从回廊顶上飘落下来,像一片树叶落在地上,没有一丝声响。这个人,一身青色夜行衣,用黑布著蒙脸,径直走进前厅。
伍维天并不惊慌,好早有准备。
“伍大人,赵莺儿是怎麽回事?我记得我通知过你,不要随便插手,一切交给我。”听得出,来认十分不悦。
“护法,这件事,贵帮帮主已经首肯了。请坐。”
“首肯?我怎麽不知道?”
“我知道。”从偏厅走出一个人,穿著金蛊门的衣服,坐到黑衣人对面,“帮主同意了。”
“廖堂主?你到这里干什麽?”
“帮主怕您操劳过度,让我辅助您。”点头微笑,却是对著身边的伍维天,“帮主不希望这件事拖得太久。”
“辅助?分明就是不放心。难道,他派你来监视我?!”
“这个,属下可没说。”回身坐在武维天左手的椅子上,直视几乎喷火的面孔,全无应有的尊敬, “还有,属下多嘴了。请护法公私分明,您不在自然有其他人伺候帮主的饮食起居,不劳您费心。”
“是你的意思?”
“也是帮主的意思。”
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零零总总用了几个月的功夫,终於到了迎亲了。
赵莺儿半月前就从岭南到了京城住到了驿馆,依著皇上的吩咐一切吃喝用度均是上好的,只可惜万岁爷又染上了风寒,所以不便探望,一直到婚礼当天,也未能一睹龙颜。
大婚当日,文武百官群聚朝阳殿,恭贺皇帝新婚之喜。
文官跪贺、武官跪贺、百官献礼、祭天祭地、告慰祖宗……太常司卿洋洋洒洒诵读了近万言的祝词,不过是一些粉饰太平的东西就用了将近一个时辰。
日落西山,月上柳梢。
宫内、宫外彩灯高悬,偏殿传出阵阵丝竹之音,一群捧著各式美味珍馐的宫女鱼贯而入。
“入席,落座。”随著刘安的话音,百官谦让了一番,各入其位。
璵轻轻舒了一口气,在刘安的搀扶下,也坐了下来。微微侧首,瞟著身边的这位淑惠皇後,穿了一身上绣云霞龙纹的赤红缎面霞帔,梳著堆云髻,上戴九龙四凤,坠珠串、加翠盖的龙凤金冠,长的倒也算得上风姿卓越,但是,似乎对自己这位夫君并不甚满意,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瞧过。似乎装潢华美的宫殿、摆在面前的精致菜肴以及坐在左手次位上,身著将军服、英姿勃勃的瑒亲王更能吸引她的目光。而瑒,也毫不避讳地以笑容回应著她。
大小官员们相互寒暄著,不时有人站起身来说上两句溢美之辞。相对於大殿内的喧闹,璵的面前显得冷清了许多。人人都知道璵的身体不禁折腾,一向酒不沾唇,因此,没人上前敬酒。璵除了偶尔对著高呼什麽“姻缘美满”、“吾国之幸、吾民之幸”的大臣们笑一笑作为回答之外,再没有其他的言词,对瑒和新皇後的眉目传情竟然也视而不见,引得一些臣子不禁唏嘘。
酒过三巡,璵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喧哗,暗地扯了扯站在身侧的刘安的袖子,立即听到了等待多时的声音──“西配殿赐戏。”
大家陆续离座,准备到西配殿空场去,那里搭建起了一座戏楼。
忽然,听到刘安一声惊呼:“皇上!皇上!”
从龙座上站起来的璵,脸色苍白,一手扶著刘安的肩膀,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似乎就要倒下去了。一旁的淑惠皇後尖叫著跳开来。
“传太医!”
“传太医!!”
一时间,朝阳殿乱作一团。
“慌什麽,”最先开口的是瑒亲王,丝毫不见焦急,“让太医院照老方子把要送过来。”
“王爷,万岁的龙体,我们作臣子的怎麽能不担心。”伍唯天的口气十分不满。
“这是老毛病了,一年总要犯几回。大婚的规矩不能错,否则不吉利。”
“三弟说的对,继续……仪式不能乱。”
於是,锣鼓照敲、戏照唱,只是,璵的位子由第一排皇後身边移到了西配殿的揽月阁上。
“还是这里看得清楚,又清静。”璵坐在揽月阁最高一层的窗户边,一边吃著杨梅一边说。窗前挂了纱帘,屋里又熄了灯,一点都不用担心外边的人看到。
“唱得不错。这个班子叫什麽名字?”虽然是皇上大婚,璵只是拟了一道诏书,其余的全部推给了这位内侍总管,自己一概不管。
“回主子,这是咱们教坊里出来的戏班子,当然是那些草台班子比不了的。”刘安凑过来,指著戏台说:“您瞧,台上的这个武生扮相好,嗓子也亮,是承恩楼的台柱子,人称瑞哥儿的。”
“你知道得倒清楚。”璵的脸上露出了这天中第一个由衷的笑容。
“奴才也就知道一点儿这种市井传闻,好给主子解闷儿不是。”
璵站起来,退到墙後,冲著刘安低声说:“赏。”
刘安马上推开窗户,高声喊道:“圣上有旨,赏。”戏台边上,早有人守著成筐的铜钱,听得一个“赏”,用笸箩撮起撒向台面,叮叮当当的撞击声盖过了琴师的乐声,另有内侍托著一个盘子,里边摆放著准备好的包裹著红布的银两走到戏台中间,领班连忙带领众人跪倒谢恩。
“再赏……”
新婚之夜,璵并没有摆驾皇後的紫瑞宫,也没有回自己的寝宫,而是被抬到了栖霞院。
“看来,又要有几天上不了朝了……”
“就是,这万岁爷……”
傍晚时分,一个人,穿著宝蓝色的绸衫,绣著万字不到头的花纹,看年纪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风度翩翩,只是手指上的几枚金戒指多少有些碍眼,笑盈盈推门走进承恩楼。
“呦,谢少卿,今天您怎麽得空儿到这里来啊!”承恩楼的班头,鲍老爹迎上去。
进门的这位是鸿庐司卿谢永昌的公子──谢斌。鸿庐司卿主管朝廷的庆典,如果没有什麽特殊的情况一般是子袭父职,是一个没有多大权力却也安稳的位子,因此,谢斌虽然还没有官职,鲍老爹还是称他为少卿。
“为了皇上的大婚,承恩楼已经封楼一个月了,我还不该来看看?还是你嫌我了?”谢斌逗笑著。
“哪能呢!封楼排演,是朝廷的意思,皇差谁敢怠慢。我给您沏茶去。” 鲍老爹陪著笑脸, “福子,愣著干什麽,去叫瑞哥儿。”
“好!。”小福子一溜烟地跑上楼去。
瑞哥儿已经洗漱完毕了。头天在宫里闹腾到半夜,今天上午才从皇宫出来,整理行头又用了大半天的功夫。为这趟差事忙了这麽久,瑞哥儿连晚饭都没吃,现在只想早点休息。
“瑞哥儿,有人请。”还没迈进屋门,小福子的声音已经到了。
“我累了,让老爹想法子回了吧。”谁的消息这麽快,才回来就跟过来了。
“好,我跟谢少卿说我们瑞哥儿乏了,不见。”小福子捉狭地看著他,作势要下楼。
“你……”听说来人是谢斌,瑞哥儿犹豫一下。
正说著,谢少卿已经来到楼上。小福子识趣地退了出去。
“听说,这次你们唱了个满堂红。皇上双赏可是很少有的。”谢斌拉著瑞哥儿的手,坐到床边。
瑞哥儿起身,借著替谢斌沏茶抽回了手,虽然两个人在一起时间也不短了,但是,他还是不大习惯,即使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把茶递到谢斌手里,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我们得双赏,鸿庐司也光彩啊。”
“当然了,老爷子高兴的跟什麽似的,说从来也没有这麽风光过。对了,皇上到底什麽样子?我都没见过,到让你占了先。”谢斌说得眉飞色舞,仿佛得双赏得是他一般。
果然是个出名的孝子,谢老爷子欢喜,他就欢喜,瑞哥儿偷笑,“不知道。”
“咦?”
“皇上病了,没出来观戏。”瑞哥儿任凭谢斌把自己绾头发的簪子抽出来,让头发披散在肩膀上。瑞哥儿的头发不很柔软,但是很黑很亮,有著好像上好的绸缎般的光泽。
“他们说,当今圣上是一个痨鬼,面黄肌瘦,看了会睡不著觉。”感受著微凉的发丝在指尖滑过。
“少胡说,小心……”瑞哥儿的後半句话便淹没到了谢斌的嘴里。
“怕什麽,难道这里还会有谁告密。”把瑞哥儿揽在怀里,一双手开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游走。
“别动……”瑞哥儿推据著,太累了,现下实在是需要好好睡一觉。
感觉到搂著自己腰身的手收得更紧了些,瑞哥儿放弃无谓的挣动,心里清楚,谢斌决不会停手,不如省省力气。
半夜,瑞哥儿醒过来,觉得疲乏不已。身边的人睡得很沈,他却睡不踏实,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总是不太舒服。扭过头,借著从窗棂间透过的月光,端详著谢斌。皮肤白皙,已经呈现出发福的趋势,一看就知道是个没经过任何风雨的少爷。自己认识他的时候好像还不满十六岁,也许是被那些达官贵人追得无处可逃,需要一个避风港,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人对自己笑过了,受了那一瞬不带什麽企图的笑容的吸引,反正就那麽一头栽了进来。虽然,谢斌几年前就遵从父命和表妹成了亲;虽然他隔很久才会来一次,而且只要他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从不问自己是不是愿意;虽然他很会嫉妒甚至要小福子盯著自己,但是,毕竟因为有了这个人,所受的骚扰要少很多,毕竟他也会带来一些礼物,让自己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惦记,即使那些衣服都是自己并不喜欢的豔丽花色,其他的,暂且不去管吧,也管不了。瑞哥儿翻个身,面向墙壁尽力让自己沈入梦乡。
第二天,果真还是起得迟了,一睁眼,已经日上三竿。头天还特特地约了琴师,却放了人家鸽子,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情,瑞哥儿送谢斌出去,转身匆匆赶往後院。
“瑞哥儿,”鲍老爹扯住他,“吃点东西再去。”
“不行,今天已经要赔不是了,不能再晚了。”
“不行。那边我去说。昨天就没吃东西,身体怎麽受得了。”鲍老爹知道瑞哥儿的脾气。
刚刚忙完皇差,人人都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全都自行放了假,鲍老爹体谅大家辛苦也就默许了,唯独瑞哥儿不肯休息。
“老爹……”
正在这时,瑞哥儿忽听得背後有人叫他的名字,回头一看,“甄先生?”
来人正是前两天从後窗翻出去的甄先生,还是那身衣服,左手提著一个竹编的小篮子,向鲍老爹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是我。”瑞哥儿还记得他,这似乎让他很高兴,“来,上楼,看看我带什麽来了。”不是询问,而是邀请,好像瑞哥儿才是客。
作优伶的,一定要曲不离口、拳不离手,一个好优伶更是如此。因此,虽然承恩楼的人都知道瑞哥儿和谢少卿的关系,每天的练功他也从没缺过,他希望坐在承恩楼头牌这个位子上是因为自己戏唱的好,而不是别的什麽。可是,现在总不能把甄先生独自晾在房里。
“唉,上去吧,我去跟琴师说,今天不练了。”鲍老爹轻轻推了推瑞哥儿,看著这位甄爷的背影,不禁轻轻摇头,他以过来人的眼光,觉得著个人和瑞哥儿一定有著某种联系,至於这种联系给瑞哥儿带来的是福是祸就不得而知了,只希望老天爷能多少体恤一下这些人的苦处吧。
幸好福子已经很勤快地把一夜的凌乱打扫干净,屋子里整洁依旧,虽然他明白甄先生一定知道承恩楼不仅仅是一个戏班子,但是,也还是不愿意被当场撞破。
甄先生坐在桌子侧面的藤椅里,而把正对著窗户的那张椅子留给他。
“您怎麽又来了?难道又有人盯您的梢?”说著走到窗前,伸头向外张望。
“不用看,没人跟著,”笑著把他拉回来,“有一次还不够背幸?我只是登门道谢。”打开随身带来的一个竹编提篮,从里边拿出一个蓝边浅底磁碟,里边整整齐齐地摆放著五、六块糕点。
“玫瑰糕?”
“尝尝看,比你家乡的如何?”
这果然和每次买回来的不同,色泽淡些,切口更整齐,拈一块放在口里,松软、带著淡淡的玫瑰花香,微甜而不腻。
“怎样?这个不同外边卖的,没加糖,用的是上等的蜂蜜,这才不会掩了花香。若是有一壶当年的碧螺春就更好了。”一条胳膊架在桌子上支著头,有点惋惜地说,随即又展开了笑容,“不要紧,下次我会记得带来。”
那抹笑容,纯净无杂,像早春的阳光,不耀眼夺目,却明媚温暖,但是一样能让人晕眩。瑞哥儿转过脸,回避著他的目光。
两三块糕点、一壶香茗,配上窗外泛红的枫叶,若不是在这承恩楼,而是选一处山坡郊野,多像两个多年的老友偶得闲暇时的小聚。自己虽然居住京城也有十几年了,可是除了到某位官员府上唱戏竟再没有离开过这里半步,无论是中秋赏月还是冬日观梅,都是坐在这里,一个人拼凑著幼年时模糊的记忆。
“枫叶都红了,过几天更好看。正是秋游的好时节,你陪我去好吗?” 那抹一闪而逝的寂寥,刺痛了他的心,虽然根本没有赏景的计划和心思,邀请,就这样未经考虑地出了口。
“什麽?”不解地回望。
为了不会失望,所以从不希望,逐渐学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可是这个人居然探查到连自己都不甚经意的波动。
“别担心,我跟他们说。”竭尽所能地引诱著,“城外西山有一整片枫树林,每年这时候红得像火一样,是京里一大景致。”
蔚蓝的天空下,漫山的红叶……单凭想象就是一种诱惑。
沈吟半晌,终於点头。
第十八回
回禀娘娘,万岁爷今儿身子不舒服,吩咐过什麽人都不见。”刘安堵在栖霞院的门口,挡著淑惠皇後一行。
“大胆!”赵林,紫瑞宫的侍卫总管,是皇後娘娘从岭南带来的家臣,“娘娘吩咐都干不从,嫌活得太长久了?!”
“哼,不是嫌命长,分明是没把哀家放在眼里,皇上面前的红人,我怎麽动的。”浑身上下的装扮无一不是明黄|色,满头的金凤、珠花,摘下来称一称,没有十斤也有九斤九。
“奴才不敢,娘娘想要奴才的命,比撵死一只蚂蚁都容易,可是,今儿若是让娘娘进去了,万岁爷照样会奴才的狗命。”虽然汗水已经顺著脸颊一滴一滴落在青砖地面上汇成了一个小水洼,刘安依旧纹丝不动地跪在当中,身後的一群宫女侍卫也呼呼啦啦地跪成一片,没人挪动半步。
淑惠娘娘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想硬往里闯,惊驾可不是小罪过,转头回宫,又难以下台。
“臣弟恭请皇後娘娘圣安。”一句话解淑惠娘娘於困境。
瑒亲王远远走来,头戴金冠,脚穿薄底皂靴,镶金边的月白色长衫,腰系玉带,一双美目含笑盈情,好一个玉树临风的青年才俊。
“原来是三弟。”看著这个向自己走过来的人,淑惠皇後早忘了此行目的何在,轻移莲步,慢摆腰肢地迎过去,“你怎麽有空进宫。”
瑒亲王停住脚步再施一礼,“回娘娘,臣弟听说万岁身体欠安,所以过来瞧瞧。娘娘这是……”
“瑒王爷不必这麽生份,叫我嫂子好了。我……”轻叹一声似有无限哀怨,“大婚已经过去这些日子,你皇兄却一直住在栖霞院,从没有跨进过紫瑞宫的大门。而且,我听说,凤仪宫才是皇後的寝宫。我想……我想,你皇兄肯定不要我了。”说著,竟然攀著瑒亲王的肩膀嘤嘤地哭起来;引得旁人侧目。
“娘娘多心了,我大皇兄死在了凤仪宫,打那以後再没人住进去过,多不吉利。既然皇後心情郁闷,万岁爷不便见咱们,不如,我陪娘娘回宫吧。”
“娘娘,娘娘。”
赵林见娘娘根本听不见自己的,只有狠狠地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刘安,无可奈何地跟著回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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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哥儿,这是什麽?”谢斌等不及瑞哥儿卸装,举著桌子上的青花碟子问道,“这不是你房里的东西。”
匆匆忙忙把他带到楼上来就是为了这个?瑞哥儿取过一条帕子在脸盆里浸湿,略带无奈地说,“前两天一个客人带来的。”
“客人?你什麽时候有把客人带到楼上的习惯,我还真不知道。”满屋子的醋味,想忽略都难。
“就是一个客人,才见过两面而已。”瑞哥儿还有一半的油彩没有洗掉,但是他还是决定先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虽然没什麽,可是要是放任不管,没准就要醋漫承恩楼,“他要上来,我也没办法,你要是不喜欢,下次就让老爹拦下来。”
啪的一声脆响,谢斌未等瑞哥儿把话说完就把手里的碟子摔在他脚下,碎片迸溅一地,“下次?你还想有下次?才见了两面就贴心地带糕点来,难道我亏了你了。不过是个破相的丑八怪就拦不下了,还是说,是个男人你就拦不下,果然是个戏子。”
“谢斌!”没想到谢斌会说出这样的话,胸口好像有一块磐石,压得他发布出一点声音,瑞哥儿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变得很陌生,一双眼睛渐失焦距。
“瑞哥儿,我……我不是有意的。没事了,没事了。”谢斌知道触了禁忌,明知道瑞哥儿的性子,还这麽口无遮拦,多少有些懊恼,可是失了魂,如玩偶一般的人倒别有一番情趣,终於忍不住,吻了上去。
听著耳边的鼾声,瑞哥儿悄悄起身,整理好衣服坐在桌子前,昏暗的烛光将镜子里带著残装的脸映得有几分诡异,应当哭的,不是麽,却没有一滴眼泪流下,眼睛甚至干涩得有点痛。
静静地把脸擦拭干净,转身下楼。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天的事情,之後谁都没有再提起。谢斌只是笑著对瑞哥儿说了一句“别太小气”,然後告诉他要陪著夫人回家省亲,近两天不会来。瑞哥儿没有感觉到预期的落寂,反而一丝安心。
“瑞哥儿,别发呆了。甄爷来了,叫你下去。”
“老爹?”收回停驻在窗外的目光,“甄先生,他来做什麽?”虽然疑惑,还是随著下了楼,一直被老爹领出大门。
门前停著一驾青布顶子的马车,是市面上常见的极一般的样式,车把式也是标准的仆从打扮。
车上的窗帘被掀起一角,露出一张脸,“上车。”
“甄先生。”满是惊讶的口气。
“怎麽?忘了?”有点不高兴的样子,“还是,你以为我耍你。”
瑞哥儿垂下眼,略带歉意。好些天没有消息,他的确以为甄先生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这样的事情经历多了,倒也并不太在意。
“去吧,福子我打发他出去了,今天都不一定回的来。”有些混浊的眼睛里隐隐流露著关爱和担忧,他不知道这一把推得是对还是错。
感激老爹的体恤,握住车内伸出的手,上了车。
瑞哥儿才发现,甄先生虽然脸上的肤色黝黑,却有著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很有力量、很温暖。
车内的空间不大,两个人坐在唯一的一张长凳上显得有点拥挤。
“对不起,最近有些忙,总没有抽出时间,希望枫叶不要掉光了才好。”
不认为甄先生有什麽应当道歉的地方,这种约定本来就没有必要当真,但是瑞哥儿没有回绝,向外挪了挪,心安理得地承受了,似乎觉得自己有要求他道歉的权力,即使他没做错什麽。
谁都找不到第二句话可说,於是四周陷入一片寂静,瑞哥儿透过蒙著薄纱的车窗看著街景,耳朵里是小贩们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和车轮吱扭转动的声音,但是,这一点也没有妨碍他清楚地感受到甄先生状似无意扫视,感觉怪异却不厌恶。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主子。”车把式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尖锐,“到了。”
甄先生抢先一步跳下车,掀开车帘,伸手等著瑞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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