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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英明-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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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我来。”黑衣男子动作飞快,抢先拿起酒壶替她斟酒。“封大姐,这是你先前称赞过的珍珠红,是我从我家酒窖特地带来的,你要喜欢,我回头再送几坛到你家去。”
  “不过是坛珍珠红有什么了不起,比得上我家价值连城的珍珠粉吗?”白衣男子冷哼。“能吃能敷,小小一瓶保证封大姐青春永驻、永保美丽。”
  “啧!什么珍珠红、珍珠粉,我家随便一串珍珠项链,全是用南洋最上等的珍珠串成的,论价值,远远在你们之上。”蓝衣不可一世地接着说。
  “你说什么?!”
  “娘的,我早看你不顺眼很久了!”
  “怎样,不服气啊?不服气就回家啊!”
  “应该是你回家──”
  眼看场面变得有些失控,封曳秀依旧面不改色地喝着酒,直到杯底见光,才慢条斯理地将酒杯搁到桌上。,
  原本剑拔弩张的三人见状,登时住嘴,抢着抓过桌上的酒壶。
  她支手托腮,不禁摇头叹气。
  “封大姐为何摇头叹气?”三人默契极好,异口同声地问。
  她睨着三人,又叹了口气。
  “你们今日请我来这儿,无非就是想打探那阎家小姐是否真是美若天仙,沈静娴雅,顺道请我送礼说些好话……”她用左手食指,点着眼前的三张脸。“可惜凡夫俗子终究难以高攀仙女洛神,对于没希望的事,我当然只能摇头叹气啊。”
  没料到封曳秀早就猜到他们的意图,三人羞赧脸红,可一想起她后头的话,又连忙开口想反驳──
  “臭要饭的快滚,准你靠近我家铺子的?要是弄脏我家台阶,信不信我修理你!”刺耳的咒骂声音忽然自客栈门口响起。
  客栈里的客人全都愣了一下,纷纷转过头察看,就见客栈老板──钱老板,拿着扫帚驱赶一名衣衫褴褛的妇人。
  “老、老板,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想讨些剩菜剩饭,求您大发慈悲,我们母子俩已经好几日没吃东西了……”瘦弱的妇人紧抱着怀中昏睡的孩儿,踉跄地退到台阶下。
  “呿!我这儿是做生意的地方,可不是什么慈善堂,你要讨饭,去别的地方讨去!”钱老板不留情地啐道。
  “可……可我看您适才倒了好多剩菜……只要一口饭就好,我儿子生了病,一定得吃些东西,我求求您……”
  “我呸!臭要饭的也配吃我的东西?我管你儿子是不是病得快死了,都不干我的事,那些东西我喂猪喂狗就不分你。”钱老板狗眼看人低,又开始灰着手中的扫帚。“去!去!快滚!否则我报官了!”
  “不!不要报官!我、我没做坏事的,我只想让我的孩子有口饭吃,我求求您,我跪下来求您了!”眼看尖锐的帚尖好几次差点就要扫上自己,妇人虽是满脸惊惧,可为了怀里的孩子,还是咬紧牙关跪到了地上,浑身发抖地磕起头来。
  客栈里外面虽有人露同情地窃窃私语着,却没有人肯上前帮忙说情,有些人则是一脸事不关己,只是双手淮胸站在一旁看好戏。
  三人义愤填膺地握起拳头,实在看不下去。
  “可恶!这钱老板简直不是人,封大姐,我们快去教训──”咦?人呢?
  三人错愕看着空荡荡的前方,不明白封曳秀怎么突然不见了,适才人不是好端端的坐在一块儿吗?
  “真是好一个忠孝仁爱礼义廉,钱老板,你实在了不起呢。”徐徐柔柔的嗓音忽然自客栈门外传来。
  三人迅速回头,登时目瞪口呆。
  怪了,封大姐什么时候学会分身术的?怎么一眨眼就到了客栈外头,还用单手为那妇人挡下钱老板的扫帚?这简直就是……简直就是故意抢风头啊!
  第4章(1)
  “封曳秀你什么意思?!”没料到封曳秀会突然出现在眼前,钱老板也吓了一大跳。
  “还能是什么意思,当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钱老板向来才智过人,怎会听不出来呢?”她微微一笑,将扫帚拨至一旁,接着弯腰扶起地上的妇人,丝毫不忌讳对方全身脏污恶臭。“夫人别害怕,我不是坏人,只想请你吃顿饭,不过在吃饭之前,我们先带你的孩子看大夫去吧。”
  “看大夫?”妇人现然吓得不轻,只见她一脸茫然无措,压根儿无法思考,只能卑怯地嗫嚅道:“可、可我没有钱……”
  “啧!自己都得靠姨婆养了,还敢说大话?我就不信你有那闲钱!”虽然听不出来封曳秀话中玄机,但从围观路人不时发出的窃笑来看,钱老板当然明白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于是立刻出口反讽。
  可惜封曳秀压根儿就不理他,只是朝腰间掏着东西。
  倒是三人容不得她被奚落,各自备妥钱袋奔出客栈,赶着替她出头,可下一瞬间,那被奚落得靠姨婆养的正主儿,竟自腰间掏出一锭又闪又亮的银元宝。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就连钱老板也目瞪口呆。
  银元宝?
  有没有搞错!抢了风头还不够,就连出场机会也不给?枉费他们身为镶金镶银商家第二代,没想到只能沦为当陪衬的……三人立刻含泪收起钱袋,默默来到她身边。
  “封大姐。”三人低声喊道。
  封曳秀加深笑意,将其中白衣男子拉到身边。
  “你来得正好,你说这锭元宝若是拿出一半,可以买你家几帖药材?”
  白衣男子思考一会儿。
  “若是医治一般伤风,上等药材约莫九帖,中等药材约莫二十帖……封大姐若是有需要,我可以请我爹不收钱的。”最后一句,他几乎是贴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就怕那锭银元宝是她毕生的积蓄。
  她佯装没听见他的好意,径自将元宝塞到妇人手中。
  “夫人,这附近有位老大夫,医术精湛,你可愿意带着你孩儿和你的银两,跟我一块儿去见那大夫?”眼神带笑,柔柔对上妇人怔愣的目光。
  “我的……银两?看……大夫?”妇人不敢置信地瞪着手中银元宝,以为自己在作梦。
  没料到自己才说完最就自打嘴巴,钱老板脸上无光,气得破口大骂:“封曳秀!你、你哪来这么多钱?你老实说,是不是你去偷来的?”
  封曳秀目不斜视,始终将他当作乱吠的疯狗。
  “就是看大夫。”眼见妇人怀里孩儿呼吸有些急促,她立刻伸手朝孩儿的面颊和额际探了探。“嗯,还好烧得不高,兴许只是太过虚弱才会昏睡,不过为求慎重,还是早些让大夫看看吧。”
  妇人直到此刻才真正回神,只见她紧紧抓住封曳秀的衣袖,急促地问:“姑娘说的是真的?我的孩子真能……真能看大夫吗?”
  “当然。”封曳秀完全任由妇人抓着。
  “那我孩子有救了?”妇人瞪大眼,激动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自眼角哗啦哗啦地落下。
  “绝对有救。”她还是笑,柔徐的声嗓里有股让人安心的力量。“来吧,孩子要紧,还请夫人先跟我来。”她徐缓转身,微笑领着妇人朝大街走去。
  三人送佛送到西,亦步亦趋地也跟在后头,打算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围观路人们看得感动,纷纷侧身让路,谁晓得始终被人忽视的钱老板,却恼羞成怒地冲了过来,拿着扫帚硬是挡住去路。
  “不许走,封曳秀,你今日要是不把那锭元宝的来源说清楚,我就不许你离开。”
  “钱老板,事有轻重缓急,这紧要关头,还是请你先让路吧。”她轻声细语的要求,修养极好。
  “我偏不让,凭你区区一个画师,哪有本事藏着那么一大笔钱……对了!这阵子我店铺里老有银两失窃,该不会……该不会就是你干的好事吧?”钱老板眼神不怀好意,随口栽了个罪名给她。
  眼见局势骤变,现场再次哗然声四起,更多路人围了过来。
  妇人吓得脸色发白,连忙抱着孩子躲到封曳秀身后。
  “这混帐,连这种鬼话都说得出口?!老虎不发威,他还真当我们是病猫!”眼看钱老板三番两次找封曳秀麻烦,三人气得火冒三丈,连忙挽起袖子就往前冲,不料却被封曳秀拉住。
  艳阳下,就见她笑脸依旧,只是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是皮笑肉不笑,那笑意未达的眼底,竟清晰闪烁着慑人的寒光。
  钱老板吞了吞唾液,不禁后退了几步。
  “你,你那是什么眼神?”娘的,他竟然会怕一个老姑娘?
  封曳秀仍是不理他,只是低头寻思片刻,接着转身朝三人交代。
  “你们三人带夫人去找大夫,顺道买药材,我随后就到。”
  “封大姐,这……你一人行吧?”三人很是担心。
  “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我曾不行过吗?”她自信微笑。
  “是没有。”三人一致摇头,明白她聪明绝顶,凡事总能化险为夷,这就是为何他们年纪明明较大,却得尊称她一声封大姐的原因。
  “那不就得了?”她双手负后,低声朝妇人说了几句,直到妇人肯抱着孩子跟着三人离去,她才转过身,双手负后,徐徐朝钱老板走去。“钱老板,你说我偷了你的银两?”她似笑非笑问。
  “没错!”眼见她总算肯正眼瞧自己,钱老板挺起胸膛大声说道:“一定就是你偷的!”
  “你可有凭据?”
  “哼!就凭你常来我店里、就凭你品性不佳、就凭我觉得你有问题!”钱老板说得理直气壮。
  “凭我品性不佳啊……”她轻哼一声。“钱老板,你这分明是过河拆桥!想当初我可是挣扎了好久才肯昧着良心帮你做那见不得光的浑事,没想到你竟然……唉,既然你如此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
  “什么见不得光的浑事?”钱老板一头雾水。“咱们谈的可是那宝银元,你少顾左右而言他。”
  “我就跟你谈那银元宝啊。”察觉到人群中多了张熟悉面孔,她唇角一勾,故意朝那人走去几步。“没错,我承认那锭银元宝确实是我从你那儿拿来的。”
  没料到她会突然改口,钱老板不禁一愣,连围观路人也瞪大眼。
  “你承认了?!你、你你你你真的承认了?”钱老板大喜过望,快步逼近她面前。“好啊,我店里的银两果然就是你偷的,我这就去报官报官──”
  “得了,我是承认从你那儿拿来,可没说是用偷的,何况那锭银元宝分明是你亲手交给我的。”她轻声断话。
  “我交给你的?我哪有!”钱老板瞪眼反驳。
  “哪儿没有?你和那送酒的罗寡妇暗通款曲个把月,老担心会被老板娘发现,所以托我买栋小房方便你们私会,那锭银元宝就是你给我的酬庸,可我万万没想到事情才刚办妥,你就过河拆桥,反诬赖我窃银。”
  “什么?!”钱老板又是重重一愣。
  “好啊!你这杀千刀的,果然真的背着我干坏事,我早怀疑你和那死寡妇有问题,没想到你连房子都替她买了!”人群里忽然爆出一记嘶吼,就见一名壮硕的中年妇人自封曳秀身后的人群里冲了出来,抡起手中的钱袋就朝钱老板身上打。
  “老、老婆?!”没料到出门收帐的妻子也在人群里,老板吓得脸色发白、抱头就闪。“冤枉啊,我和罗寡妇是清白的,一、一切都是她胡说八道!”
  “我可没胡说八道,钱老板体恤罗寡妇一人生活辛苦,时常拿银两给她呢。”封曳秀替自己澄清。
  “什么?!”恐怖的狮吼声登时响彻云霄。“我就奇怪咱们客栈里怎么老是少银两,原来是被你拿去养女人了!你这个该死的混帐,看我打死你!”
  “别打了!别打了!老婆大人请饶命,我没有拿银两,那些银两分明是那封曳秀偷的。”钱老板狼狈地到处抱头鼠窜。
  “你还狡赖!”老板娘追了上去。
  “对了,那栋小房可是花了钱老板整整三百二十二两,老板娘你回头可要好好盘算家中钱财,看看有没有短缺啊!”趁着老板娘打到身前时,封曳秀好心地提醒着她。
  只是瞎一间瞬,恐怖的嘶吼声和凄凉的哀号声相继响起,就见两夫妻一路打到客栈门口,恐怕暂时没空理她。
  “我真的没有买小房!”钱老板哀号道。
  “还说没有?人家连价码都说出口了!”老板娘嘶吼骂道。
  “那都是她在胡说八道,我们家哪来三百二十二两,我只不过拿了几两银子给花香。”钱老板忍无可忍地低吼。
  “拿几两银子给花香?!”老板娘几乎将一口牙给咬碎。“你这该死的王八蛋可终于承认了,还说你和那死寡妇是清白的?!你对不起我就算了,还敢花老娘的钱,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砰地一声,她怒不可遏地将人踹到了墙脚。
  眼看整桩事演变至最后,竟是如此的高潮迭起、峰回路转,围观民众个个看得目不转睛,直想拍手叫好,身为始作俑者的封曳秀,却是一脸淡然,只想到医馆探视母子两人的状况。
  趁着人群移动,她迅速转身,去忽然对上一双灼亮异常的黑眸。
  记忆中,那双黑眸总是清冷无波,如今那里头却多了把火,燃烧出灼人的温度与光芒,心弦一震,她迅速将目光拉长,就见阎律伫立在前方茶楼楼阁上,意味深长地与她对望。
  接着他扬起嘴角,露出微笑,整个人瞬间风华毕现、春色大发,如妖似魅的迷人风情铺天盖地地朝她袭来──
  她双眼瞪大,心跳窜飞,原来温凉的脸皮就像是被野火灼烧过似的,瞬间浮现瑰丽的嫣红。
  “封画师。”
  阎律自茶楼大门外笔直地走向她,她抚着尚有些灼热的脸颊,考虑了会儿,才缓缓抬起头。
  “大人?真是巧遇啊!”她拱手作揖,佯装意外,彷佛两人适才压根儿没打过照面,她更没见识到他那祸国殃民的妖孽微笑。
  “刚刚的事,我全都瞧见了。”可惜,他并不打算让她称心如意。
  “大人说的是……”她继续装胡涂。
  “你实在不该如此胡闹。”他面无表情地训道,恢复平时不茍言笑的模样。
  “我胡闹?”她眨眨眼,差点装不下去。敢情他是眼瞎还是故意玩她,从头到尾都是那钱老板在横行霸道,他却说她胡闹?
  “得饶人处且饶人,兴许钱老板有不对之处,你又何必见缝插针,让他颜面尽失?”他指名道姓,让她想装也装不下去。
  “原来如此,大人真是……心胸宽大、爱民如子啊,草民佩服佩服,可惜草民句句属实,只能怪那钱老板自作孽吧。”
  “买小房不是。”他纠正。
  她暗自深呼吸。
  “大人英明,果然什么事都骗不过您,没错,买小房一事确实是草民编派出来的,回头草民一定向老板娘解释,绝对让两夫妻之间雨过天晴、风平浪静。”是是是,既然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那先将头低下准没错。她不着痕迹地后退。“对了,草民忽然想起还有急事要办,那就──”
  “下回别再喝酒,女子公然喝酒总是惹人非议。”他又道,似乎在她身上嗅到酒味。
  她再次深呼吸。“大人说的是,草民一定铭记在心,草民真有急事……”
  “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适才我见你毫不避讳和男子交头接耳,实在不好。”彷佛没发现她的焦急,他竟连她和男人靠在一块儿也有话说。
  她不敢置信地眨眨眼,彷佛看见上任风史重返人世,板着一张脸,喋喋不休向她叨念女子该有的品性道得……啧!其实他根本就很记恨吧?记恨她故意散播他有意娶妻的谣言,在外头招摇撞骗,所以决定乘机对她谆谆教诲?
  由于自认理亏,她始终微笑以对。
  只是没想到他却对她的穿著举止也有意见,说着说着,竟连“行莫回头,语莫掀唇,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都搬了出来,她不只眼角抽动,连脸皮也逐渐失去控制。
  她才刚受气,现下还得听他训诫,她招谁惹谁了?
  忍字头上一把刀,这门功夫她自认修练得还算不错,可他毕竟不是她亲爹,更不是她夫君,管她管到这般地步,简直就是吃饱撑着!
  她只是个画师,只是个春史,专门负责画像探门路。窥春写春史,但绝对不负责委屈自己──
  “啊……我的头好晕哪!”抚着额际,她忽然往后踉跄了一步,理所当然截断他滔滔不绝的叨念。
  黑眸闪过一抹笑意,他眼捷手快扶住她的臂膀,藉此稳住她的身体,彼此却还是有段距离。
  “画师不舒服?”他问。
  “唔,草民兴许是……”话还没说完,她便敏锐自他身上嗅到一缕淡香,即使那香气淡薄得几乎消失,她却还是辨认出那是青楼惯用的催情香粉,微微一愣,她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画师?”
  她眨眨眼,连忙站直身子。“……草民兴许是中暑了,请容草民先行告退,回家歇息。”
  “既然如此,我送你一程吧。”他淡淡道。
  “送我什么?”
  见她错愕瞪大眼,他嘴角似要上扬,却又敛下,接着他作了个手势,一旁待命的轿夫们立即扛着凉轿走来,恭敬掀开轿帘。
  第4章(2)
  轿内空间大,铺设舒适,就算坐上三人也绝对绰绰有余,可惜封曳秀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甚至差点目露凶光。
  这大街上人多嘴杂,如今她要真坐上这顶轿子,不出两个时辰,整条大街上的行人都会晓得此事,接着必有流言蜚语传出。
  这男人明知那些千金小姐们个个对他迷恋得紧,只消得到他一点关爱,就足以让她惹上麻烦,他却故意公然对她示好……娘的,他分明是想来个釜底抽薪,斩断她所有财路!
  他到底有没有必要记恨到这般地步啊?
  “画师请。”他客气等她先上。
  她挤出微笑,坚持屹立不摇。
  “大人好意草民心领,草民毕竟身分卑微,不敢以下犯上,那个……草民还是进茶楼歇息一会儿,待身子好些,再自行回去。”她就是坚持不上轿,他也奈何不了她,哈哈!
  他挑起眉峰,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好一会儿。
  “所谓好心有好报,画师乐于助人,我自然也是凭着一片好心,不过画师若是有所顾忌,那就不勉强了。”他不疾不徐地说道。
  能不勉强是最好!
  她微笑福身,懒得跟他啰唆太多,脚下一转,便自行朝茶楼走去,而他也不阻止,就看着她装模作样地抚着额侧,缓步绕过自己。
  “封曳秀,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两人交会的瞬间,他忽然出口赞赏,语气蕴满浓浓笑意与欣赏,她脚步略停,以为自己听错,不禁回头看他,却见他唇角微勾,风华再现。
  剎那铺天盖地的春美色无预警再次袭来,天地彷佛又要旋转,──
  她脸色大变,立即将头转回,忍下拔腿就奔的冲动,佯装没事继续前进。
  非常虚弱地慢慢前进……
  亥时甫过,花街一片繁华,街上人来人往,青楼姑娘倚楼卖笑,路边小贩招呼生意,谈笑说话声此起彼落,谁也没注意到自个儿的头顶上方,有抹黑影正无声无息地在绵延屋脊上一路掠驰,最后随着某个人影的出现,迅速潜入花月阁的一座小苑里。
  蒙面黑衣人听声辨位,在长廊尽头出现人影之前,瞬间跃上树头,隐住自身气息,静静等待。
  “黑大爷,难得这次您停留得久,该不是在谈什么大买卖吧?”
  长廊上,花月阁的嬷嬷领着一名男子,快步走进小苑。
  迥异于大街上的热闹喧嚣,这典雅小苑自成一方天地,静谧而安详,还有悠扬琴声自中央小房传出。
  “也不是什么大买卖,只是买主有些刁滑,得费些心。”男子头戴黑纱帽,让人瞧不清面貌,嗓音低沈无特色,腔调也听不出是哪儿人,看来是有意隐藏身分。
  “啊,那可真是令人头疼啊,既然如此,待会儿我就不让人进这小苑,今晚您就让月牙抚琴唱些小曲,好好休息吧。”
  “就这么办。”
  话才说完,房内琴音也跟着停歇,接着一名美艳女子匆匆推开房门,盈盈朝男子福身。嬷嬷没有入房,只站在门边低声交代了几句,便替两人关上房门,照着原路迅速离开。
  盘腿坐在粗壮的大树上,黑衣人──也就是封曳秀静静凝视这一切,粉润嘴角愈勾愈弯,差点就想仰天大笑。
  即使表面光风霁月、铁面无私,可男人终究还是男人,这回还不是来到了这京城第一大青楼──花月阁了!
  待会儿她一定要好好睁大双眼,拉长耳朵,好好欣赏百姓眼中高风亮节的阎大人,究竟是如何的威武勇猛、骁勇善战,回头再往春史上,替他添上几笔。
  只是话说回来,这阎律未免也太会隐忍,自他不再让人暗中观察她之后,她已不知暗中跟踪他几回,只是几次跟踪,他若不是入宫面上,就是推鞫狱讼、知公廨杂事,整日忙于公务,压根儿毫无乐趣可言,再加上他武功高强,不易亲近,因此跟了几次,她便选择明哲保身,不再浪费时间。
  若不是那日在他身上嗅到青楼惯用的催情香,她也不会料到,他竟曾出入过青楼!
  为了一探究竟,她只好埋伏在阎府附近,一路尾随他来到花街。
  如今搬出指头算算,他也将近“苦闷”了一旬,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今晚怕是要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双手环胸,她无声勾笑,正打算合眼聆听接下来的发展,不料小房门窗却忽然自里头被人推开,只见名唤月牙的青楼女子就站在窗边,恭敬跪下。
  “月牙拜见大人。”
  大人?
  秀美小脸明显一愣,还来不及深思,男子便跟着现身于窗边,只见他伸手摘下纱帽,露出如神祇般俊美的脸庞,果然就是阎律本人。
  “不用多礼,直接报告吧。”
  “是。”月牙迅速起身,自袖间暗袋掏出一封书信呈上。“私卖盐铁一案,果然如大人所料牵涉极广,月牙虽尝试向蔡章茂套话,却只得到一小部分名单,至于幕后主谋以及其它涉案官员,蔡章茂确实一概不知。”娇艳的脸蛋如同阎律一般,也是面无表情。
  私卖盐铁?
  涉案名单?
  封曳秀目瞪口呆,一颗澎湃的心瞬间狠狠凉掉一半。
  有没有搞错!又是以黑纱帽遮面,又是变声隐藏身分,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为了公务?!朝廷究竟每月给他多少俸银,值得他这样鞠躬尽瘁、早死早超生……呃,劳心伤神?
  明明就是一个美好的花前月下,明明就是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难道他就不能稍微的“人尽其才”,搂着那美人到床上一边滚,一边谈吗?她保证只观摩他勇猛的一面,绝对不偷听国家大事……娘的,他究竟是不是男人啊!
  “无妨。”阎律迅速看过书信。“这份名单和我所推算的相去不远,究竟还有哪些人涉案,我心中大概已有个底。”
  “是,那属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继续观察……”
  由于实在是哀莫大于心死,她再也无力偷听两人谈话,只能出神地望着两人身后的烛光,一颗心缓缓飘向远方。
  如果这月牙姑娘只是他安插在花街的暗桩,那他究竟都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卸下那冰清玉洁的光辉,来进行他的“春暖花开”?明明就苦闷了将近一旬啊……难道他果然真如她所料,有不可告人之癖好或是隐疾?!
  若是如此,下回儿她究竟是得注意他有没有私养男宠,还是得多注意他和哪位大夫较常往来?
  大树上,封曳秀双手托腮,敛眸寻思,身体不自觉往前懒懒倾去,不料却将腰袋开口挤出一个小洞,一颗甜豆自里头滚出,瞬间朝漆黑树下迅速坠落──
  咚!
  甜豆落地,发出极细微的声响。
  “谁!”阎律冲出屋外。
  她脸色大变,瞬间一个提气,拔身疾飞至树丛后方的屋脊上。
  阎律也跟着跃上屋脊,眨眼间便来到她身后十丈开外,速度之快,难以想象。
  她心中大骇,连忙飞至对街屋脊上,接着用尽全力往前飞奔,可即使她已倾尽所有内力,那骇人的压迫气息却始终如影随形地缠着她──
  该死!连她最引以为豪的轻功都无法摆脱他,他若突然发动攻势,她只有死路一条!
  令人窒息的绝望自四面八方朝她卷来,她咬紧牙关,完全无法可想,最后只能利用阎律谋定而后动的个性,置之死地而后生地强迫自己停步转身。
  屋檐上,阎律果然如她所料的也停下脚步,一双深沈黑眸谨慎地盯着她,戒备她会使出任何阴谋诡计。
  浓烈的杀气在燠热的空气里迅速蔓延,她全身警戒,不露一丝破绽,咬紧牙关把握住这最后一丝生机。
  她一定得在他出手之前,想办法制造机会脱身!
  “你是谁?”黑暗中,那双黑眸冰冷得几乎足以将人冻伤。
  她强忍下心头的慌乱,学他压低嗓音。
  “你说呢?”
  他冷哼一声。“报上名来,否则──”
  “否则怎样?杀了我吗?”她戏谑似的断话,接着猝不及防地朝他掷出一枚黑色暗器,谁料他动作竟如鬼魅,旋身同时,脚尖也挑起一块瓦片朝她踢来。
  咻!
  瓦片破空而来,有声无影,她紧急侧身闪躲,仍让瓦片划破了面罩绑绳。
  这一切,仅仅发生在剎那之间,眼看面罩松动,她的真面目就要曝光──
  轰!
  暗器落地,发出轰然巨响,白茫茫烟雾直冲天际,遮蔽阎律所有目光,路上行人纷纷抬头上望,她乘机以手遮面,纵身跃下屋脊,冲进人群之中,转眼间消失不见。
  屋脊另一头,月牙以纱绢覆面,如流星般赶来,却无法当机立断地跃下屋脊继续追人,毕竟场地不合,她的身分也不合。
  “大人,可要属下继续往下追?”她轻声问着被白雾围绕的阎律。
  “此人轻功高强,再追下去只是无济于事。”黑雾之中,传来阎律冰冷的嗓音。
  “那──”
  “回去查查有什么线索。”
  第5章(1)
  “哥哥啊看妹妹,妹妹啊脸红红,哥哥啊行行好,千万别乱笑,要是闹得倾城又倾国梦,妹妹马上跑到家里躲起来……”
  哼着乱七八糟的小曲,封曳秀满心开怀地走在大街上,可路才走到半路,她却像是发现什么似的,忽然停下脚步,把玩起路边摊贩上的木雕。
  她东摸摸、西摸摸,朝老板问了价钱后,摇头晃脑叹了口气,接着才又起步走进一条小巷。
  今日是阎律“指定”入府画作的日子,可颜料有缺,因此在出发之前,她得先买进一些丹砂和青雘,再到客栈大吃大喝一顿、包些小菜在身上,免得稍晚又要在阎府里活受罪。
  其实养生固然是好,但养到连茶水都是甜中带苦,那就实在太折磨人了。人生苦短,何必非得活到发苍苍、齿动摇,及时行乐来顿大鱼大肉不是很好吗?
  她真搞不懂那阎家人的想法,不过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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