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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英明-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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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言阎府卧虎藏龙,各个都是高手,阎律文武双全,除断案如神外,武艺甚至已达出身入化之境界,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不远处,总管有简单报告了些重要事,两人渐行渐远,可一会儿后,总管却转了个方向,独自朝云离亭走来。
“封画师,封画师。”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扬装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总管?”
“大人回府了,正等着见你呢。”
“大人回来了?”她瞪大眼,急忙跳了起来,却意外打翻画袋,里头画轴登时滚落一地。“敢问大人在哪儿?我可得亲自向他赔罪才行。”
“大人有事先到书房,你快收拾东西跟着我走。”眼看她行事莽撞,总管立刻好心地替她拾起所有画轴。
“我这就收拾。”她接过画轴,将画轴一一塞入画袋,接着来到桌边小心拿起那破破烂烂的画纸。“总管,你道……大人今日心情如何?”她小心翼翼地问着。
总管睐她一眼,率先走出云离亭。
“大人向来明辨是非,画师不用太过忧虑。”
“可画作毁了……”
“不过是桩意外。”总管一语带过,接着迅速朝书房走去。
封曳秀跟在后头,眼角余光发现府里护卫正在交接,她暗自记下人数、方向,沿途注意着各方动静,对书房附近部署格局约莫有了个底。
半盏茶后,她被领至一静谧小苑,小苑辟有莲池,满植花草,书房门开六扇,就在莲池畔边。
背着画袋,她跨过门坎,看见阎律站在书案后方,正拿着一枚银镖沈思,书房里不见其它人影,连背刀护卫也不在。
此刻暮色正沈,书房里提早点上油灯,灯火灿灿,将他俊美五官照映得更为深邃冷魅,搭衬着他颀长身形,以及浑然天成的尊贵风采,这男人真是怎么看都迷人哪!
“大人,封画师到了。”总管站在角落,恭敬开口。
阎律将银镖收入木匣里,对上封曳秀怯生生的目光。
“画师请坐。”他面无表情道。
“不、不。”她迅速走向前,将破破烂烂的画纸搁到他身前的书案上,低头忏悔。“在这之前,请容草民先向大人赔罪,关于小姐的画像──”
“此事原委我已听说,画师不用介怀。”
“可一切都是草民疏忽,草民实在……”人的地位低,那千错万错绝对都是自己的错,率先低头认错总是没坏处,这套生存法则她熟得很。
“无妨,烦劳画师于十八午时过后再跑一趟,届时丹青绘成,同样待我回府过目。”他将木匣放回到一旁木柜上。
“是,下次草民一定更加注意、更加注意。”她连忙保证,却忍不住偷觑他一眼,讶异他的云淡风轻。
这男人个性古板又爱挑小毛病,她还以为这事他多少会发顿脾气,迁怒她这最无辜的人,不料他倒真的如总管所言,懂得明辨是非,一点也不责怪她。
也好,总之他现下心情不坏,姨婆交代的闺女图就好办了!
“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了。”他自木柜上拿下几本厚厚的书册,回到书案边,决定好好研究一些悬而未决的疑案。
一旁,总管连忙后退一步,打算领着她出府,她却佯装没听见他的逐客令,硬是赖着不走。
“对了,草民有东西想献给大人呢。”她卸下画袋,主动将四卷画轴放到书案上。“为感谢大人赏识,姨婆昨夜特地准备了些东西让草民代为献上,虽不是什么名贵大礼,但总是大人将来用得着的东西,大人想看看吗?”
第2章(2)
阎律闻风不动,甚至不看画轴一眼。
“什么东西?”他只问。
她眼也不眨,答的自然。“是四季花鸟图。”
他直视着她,又问:“由谁所绘?”
她摸摸鼻子,轻咳一声。
“就说了不是什么名贵大礼,自然是由草民所绘,这四季花鸟图可是草民倾尽毕生功力所绘,里头一笔一画皆是详实……”为证明自己所言不假,她干脆自行摊开画轴,将画轴高举横摊到他的面前,强迫他中招。“大人请看,这幅香桃舞春图可还美丽?”
没料到她竟敢出阴招,阎律眉峰略扬,透露出些许像是笑意般的情绪。
初见面,这叫封曳秀的画师看似乖巧有礼,却掩不住一身市井味,说起话来有些小不正经,却机伶过人,面对他毫无畏惧,甚至可以说是气定神闲。
只是论胆识,王媒婆见多识广,仗着和官家有几分交情──兴许早有高官允诺在背后替她撑腰,也才敢这样三番两次送上闺女画像;不料她胆大妄为,竟也敢在他面前放肆,难道就不怕他赏她一顿苦头?
寻思片刻,他随意将书册搁在书案一角,朝画轴睐去一眼。
“我瞧不出画上有桃花。”画上确实只有一名女子。
门边,总管本打算向前斥责封曳秀,见阎律反应,逐连忙止住脚步。
画轴略往下移,一双灵灵水眸缓缓自画轴上缘探了出来,里头荡着好无辜的水光。
“正所谓美人如花,香桃舞春自然美人舞春,大人没看见桃花,也算是合情合理。”她三言两语,直接黑白颠倒。
他面无表情,眉峰却又扬高一些。
“我也瞧不见任何一只鸟禽?”他挑毛病。
“关于这点,草民敢对天发誓,当时描绘这幅丹青时,天边正好飞来一只喜鹊,可惜草民正要仔细临摹牠的神韵时,牠却神气地飞走了,因此在草民心中,这幅画确实是花鸟图没错。”她句句属实,绝对没诓他。“听闻大人年届而立,说不准改日就要用着这幅香桃舞春图,大人若是不嫌弃,就请收下这份薄礼吧!”来来来,千万别客气,书案上还有另外三卷没介绍呢。
眼看她能说善道,见招拆招,将花鸟图解释得不留半丝毛病,清冷无波的黑眸隐约露出湛亮星光,他接过她手中画轴,总算如她所愿地细看起画上女子。
自他弱冠,就有不少媒婆陆续来说媒,都让他一口给回绝。
男儿志在四方,本就该以事业为重,没有一番作为绝不适合成亲,如今他官拜三品,理当是成亲的时候,他却还是兴致缺缺。
说他眼界高也好,冷情也罢,总之他就是不想因为媒妁之言,与陌生女子结合相伴一生,更不想娶个天真无知的高官小姐,放在家里供着养着,还得时时体恤她的任性。
他的心思向来只放在需要注意的对象上,就如同这画上女子特意穿戴珠宝首饰入画,就是向人炫耀她家财万贯,如此浮夸,绝不会是个良妻;就如同这表面看似恭敬,实则却是一点儿也不畏惧他的画师,绝对是在等着看好戏。
她很聪明,每句话皆在刺探他的底限,完全不着痕迹地得寸进尺着。
面对这样小奸小诈之人,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不留情地赏她一顿苦头,可偏他又欣赏她的胆识与才智,就算是在他底下做事的人,也不见得像她这般才智与胆识兼具。
只可惜她生为女子,若是男人,绝对是可用之才!
眼看他坐坏不乱、一声不吭,封曳秀只好主动打破沉默。
“敢问大人可还满意这株灼艳桃花?”
“桃花太艳。”他搁下画轴。
“既然太艳,那不如就来看看这幅贞菊傲霜图。”她理所当然迅速摊开另一卷画轴,似是早料到他的反应。“这株贞菊虽出自武将之门,可生性温柔贞雅,自小学习女红音律,甫以家学武艺,能文能武,也算是与大人身家背景相似,要是大人满意,将来绝对可以来个夫唱妇随。”
他看她一眼。
“菊花太淡。”他就是有话说。
她盈盈浅笑,反应极快地又摊开另一卷画轴。
“原来大人也不喜太淡,行,所幸还有这幅冷梅灿雪图,这株梅花不艳不淡,高洁暗香,气韵清芬,精医理、识大体,乃由太常寺卿大人一手栽培,将来看护一家大小绝对没问题。”
来吧来吧,还有什么疑难杂症,通通提出来,管他是喜爱环肥还是燕瘦,她都非常乐意替他拉皮条──不,觅良缘。
就算不为姨婆,也是为了大众百姓,好歹一年只出一本,不爆点秘辛实在有违道德良心,百姓们要是能知晓岳峙渊渟的御史大夫,原来是欣赏像这般、像那般的女子,那砸点大钱也开心啊。
“太冷。”这次,他连梅花都懒得说了。
“是吗?”封曳秀笑意不减,手边早已将第四卷画轴准备好。“那就请大人来欣赏这幅清莲挹风图,这株清莲雅媚共融、清韵盈香,绝对──”
“身为外甥孙女,画师替王媒婆送这礼,送得倒是周到。”他断话。
她眼儿一溜,假装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好说好说,姨婆愉我有养育之恩,不过代为送礼,小事一桩……何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叫我得靠人混饭吃呢。”最后三句话,她几乎是含在嘴里说着。
听出她语气里的自嘲,阎律嘴角扯动,不自觉露出笑意。
她见状双眼暴瞪。
“这份大礼我这儿就收下了,回头还请画师帮忙转告王媒婆,本官多谢她的好意。”
她没有响应,直瞪着他优美的唇,表情极不自然,虽然只是一剎那,可她保证没看错,这男人适才真的笑了!
“画师有疑问?”
“……疑问倒是没有,只是终于明白一件事……”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开口发出声音。“硕人其颀,衣锦褧衣……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不笑则已,一笑倾国,原来啊!原来啊!”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区区一个潘安,哪里比得上这男人的华美妖魅?
不过微微一笑,原就俊美过人的脸庞,瞬间就像是迸射出万丈光芒,闪耀得差点射瞎她的眼,更遑论那清冷中掺着妖魅的动人风采。
直到此刻,她才终于领悟为何他总是不茍言笑,原来笑起来的他,根本就是风华绝代,妖孽转世,只要他愿意,无论多少男女老少,绝对都难逃他的魔爪──
“〈卫风。硕人〉?”阎律对上她有些恍惚的眸,玩味挑眉。“画师对诗经有研究?”
“研究倒是没有,不过读来玩玩。”她连忙敛下眼睫,不敢再看那张俊容。“咳!大人谢意,草民一定如实转告,如今时候不早,草民就不打扰大人,请容草民先行告退。”娘的,她的心跳有没有必要跳得这么快?
“也好。”
“那就告辞了!”不行,她需要深呼吸、需要冷静、需要一枝笔,赶紧将这天大的内幕给记下。
躬身作揖后,封曳秀几乎是拉着总管夺门而出,而就在她离开之后,一抹黑影无声无息地自暗处步入书房。
“大人,查到了。”来者背着一把大刀,正是阎律的贴身护卫──左绍。
阎律面不改色,将画轴拨至一旁,摊开手边书册。
“说。”
“封曳秀,原籍方州,年幼失怙,于当地乞讨,五岁时由封康收养,父女四处替人画像维持生计,十三年后辗转至京城投靠远亲王媒婆,翌年封康病逝,封曳秀逐继承其父衣钵。”
“听起来似乎没有可疑之处。”阎律一目十行,以极快的速度阅览著书册。
“确实没有。”左绍低头道。“依大人意思,可还要派人暗中注意封曳秀?”
烛光下,黑眸若有所思地闪烁着。
“再观察个几天,特别注意她的行动交友。”
“是。”
第3章(1)
人要倒霉,那真是连喝口水都会出问题。
小苑一隅,封曳秀一边猛咳一边瞪著书案上湿淋淋的画像,完全不敢置信自己甫绘好的画像,竟然就这么毁了!
灵灵水眸迅速自晕糊的画像上头,调至眼前三张无辜小脸,思索着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适才她因为口干,因此一口饮下ㄚ鬟送来的凉水可凉水才入口,她的背却不晓得被什么东西给狠狠撞了下,撞得她眼凸气岔,嘴里的一口水就这么反向喷洒至画像上──
是谁?
究竟是谁下手这么狠?
别以为装无辜,她就不晓得她是被陷害的!
“画师还好吧?”三人之中,阎夜菱最先开口,她一脸担忧,在身边两名ㄚ鬟的搀扶下,款款来到她身边。“你适才呛的好厉害,要不要找位大夫替你看看。”
封曳秀面皮微抽,挤出微笑。
“……多谢小姐关心,草民并无大碍,不用麻烦到大夫。”她掏出素帕,擦拭唇边湿润。
“真的不用?”阎夜菱还是一脸担忧。
“多谢小姐好意,真的不用。”她敛下眼睫,忍不住悲从中来。
第一次画像被毁,尚且可以说是意外,这次再来,岂不摆明跟她过不去?
她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没必要这么玩她吧?就算再怎么……不想嫁,好歹冤有头、债有主,光明正大去找那个妖孽……那个大人挑战啊,老捉她来当代罪羔羊,她也是会想哭的好不?
没有画像,稍晚她拿什么跟阎律交差啊,唉……
“小姐。”总管忽然自长廊一头快步走来。“温公子来访,目前正在大厅里和大人寒暄呢。”
“大哥今日倒是早归。”阎夜菱浅笑。
“是,听说大人稍早办了件案子,完案后,御史台没事便回来了。”总管背着封曳秀,压低声音。“温公子带了些东西过来,不知小姐可有兴趣看看?”
“也好,温公子眼光不俗,带来的东西总是有趣,就看看吧。”
“是,那小的就让人去跟温公子说声。”总管立即转身唤来路过的奴仆,低声吩咐几句,接着又迅速转身。“小姐,大人等着和封画师见面,不知您可还有事吩咐封画师?”
“没有了。”阎夜菱笑意更深。
“那好,封画师,小姐画像可完成了?”总管总算转身看向封曳秀。
“完成了是完成了,只是……”
觉察她面有难色,总管立刻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书案,只是书案上哪有丹青?触目所及,唯有一张惨不忍睹的泼墨人物画。
总管镇定如山,不着痕迹偷觑阎夜菱一眼,接着从容看向远方。
“既然完成,就拿着画像和你的东西,跟着我走吧。”
“……是。”她依言迅速将东西收拾妥当,接着捧着湿淋淋的画像,来到总管身后。“有劳总管带路了。”她客气道,接着朝阎夜菱作揖拜别。
一旁,总管朝阎夜菱鞠躬,然后才领着她走出长廊。
此刻外头艳阳仍炽,风劲倒是不小,吹得人通体舒畅,她双手负后,四处欣赏风景,往前走了一段路后,才闲聊似的开口。
“总管,我看今日气候挺不错的。”
“是挺不错的。”前方传来总管的回应。
“那……敢问大人今日心情是否也是不错?”虽然姨婆老赞美阎律气度恢弘,就不知她老人家所谓的恢弘,是不是等同于阎律愿意再包容这第二次的意外?
“是非对错大人自有评断,封画师只管尽本分,其余不用多问。”总管依旧脚步不停,头也不回。
“可画像……”
“是意外。”总管答得斩钉截铁。
她眉尾微扬,差点想鼓掌佩服他的铁口直断。
适才他分明什么也没看到,却能一口咬定整桩事是意外……也好,能不将责任推到她身上,就算他要说画纸是被雨水淋湿的,她也绝对能配合,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套生存法则她同样熟得很。
“没错,就是意外,那稍后还请总管帮忙解释,小的感激不尽。”
大厅里,总管正低声和阎律说明事情原由,她站在角落,眼观鼻、鼻观心,佯装没听见总管是拿ㄚ鬟打翻水来作借口……其实凶手是谁,大家心知肚明,用什么借口都无妨。
“画像一事,我已听说,画师辛苦了。”阎律一开口,总管立刻退到一旁。
“不辛苦,不辛苦,倒是画像又出问题,草民实在过意不去啊。”她低着头,语气充满自责与忏悔,眼角余光却注意到总管悄悄退出大厅。
今日背刀护卫也不在,总管倒是放心留她和阎律共处一室,难道经过几日的埋伏观察,他们总算不再怀疑她了?
“意外难免,画师不用介怀,倒是十日过后,还请画师再跑一趟。”
“草民自当再跑一趟,这画像是愈早完成愈好,上回没有完成画像,姨婆惋惜许久,直担心会影响说媒……都怪草民办事不力,老是画像一完成就出问题,为表达深切歉意,还盼大人允许草民献上薄礼一份。”她迅速自画袋里拿出一卷画轴。
阎律紧盯着她手中的画轴
“又是四季花鸟图?”他问,声调清冷无波。
她轻咳一声,学他面不改色。
“回大人,草民这次是赔罪,自然不敢再拿花鸟图当作薄礼,这次草民准备的是仙女献桃,恭祝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一生如意,长命百岁。”话才说完,她已自行将画轴摊开拿到他面前。
画上确实是仙女献桃图,画中女子其形翩若惊宏,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比起上回的四季美人要美上太多,称作仙女未尝不可,只是……
黑眸一瞬,阎律忽然想起三日前,正好是门下侍郎张大人六十大寿,其女琁瑶特地编排一曲仙女献桃舞,亲自扮作仙女献桃祝寿,博得满堂喝采,封曳秀当日应聘入府作画,忠实绘下当时盛况──
清冷黑眸迅速自画轴看向眼前的小女人。
三次见面,她总是一身儒生装扮,不笑时,神情特别无辜,一笑起来,唇畔两朵小花绽放,倒也格外天真可爱,总让人容易疏忽她眼里的算计。她就是吃定上回他没动怒,所以决定故计重施,再来测试他的底限吗?
薄唇似要扬起,却又瞬间敛下,他抚着画轴,有意无意地问:“听闻门下侍郎张大人有一独女,精音律、善舞蹈,不知画师可识得此人?”
“谈不上识得,但有几面之缘。”彷佛就是在等他这句话,她神色自若地赞美道:“说起来也算巧合,当初草民作此画时,正烦恼仙女难见,该怎么临摹出仙女般的天姿绝色?结果灵机一动,忽然想起张家小姐杏眼桃腮、国色天姿,因而就以她为范本,描绘出了这幅仙女献桃图……大人要是对张家小姐有兴建,那就一定要将此画挂在触目所及之处,不但吉祥如意,还兼赏心悦目呢!”她强烈建议这一招。
“画师对这幅画倒是很有自信。”他深深看着她。
“自信是有那么一点,不过主要还是想替大人讨个吉祥。”她笑得万般诚恳,就连眼神都绽放着普渡众生的柔慈之光。“此画乃草民一笔一画诚心绘下,大人若是能不嫌弃,挂在墙上每日看个几眼,草民便心满意足。”
挂吧!挂吧!最好挂在这大厅里,好让所有上门的客人都领悟,其实他真的很欣赏张家小姐,这样她回头也好向张琁瑶交差,顺道再多拉几门生意。
人俊就是吃香,她料得果然没错,那些官家小姐对阎律简直都是迷恋得乱七八糟,一听她能出入阎府和阎律接触,个个抢破头要她帮忙绘像,央求她找机会将画像送给阎律──
托他的福,近来她生意简直好得要炸开了!
将来阎夜菱要是打算再继续阴她,只会让她能有更多机会探勘阎府地形,同时赢得更多酬庸。
所以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只要别失了分寸,她倒是挺乐意被多阴几次的。
“阎兄,上回……欸,你有客人?”
门外忽然有人走进,阎律抬头看向来人,她则是乘机将画轴搁到他手边的茶几上,退到一旁,决定再也不拿回来。
“无妨,都谈妥了?”阎律抚着画轴,分神看了她一眼。
“是啊。”来者温原应了一声,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封曳秀一眼。“咦,这不是封画师吗?”他诧异道。
她拱手作揖,浅笑寒暄。“正是小女子,温公子实在好记性,一段日子不见,竟还记得小女子,莫怪茶楼生意蒸蒸日上,每日客人纵是络绎不绝。”
“封画师过奖了,茶楼生意主要还是仰赖封画师肯赏光,愿意四处推荐。”温原谦虚微笑,一脸亲切。“阎兄,我还道市井流言不过只是捕风捉影,没料到封画师真的在这儿……难道你终于决定娶妻了?”他转头看向阎律。
“市井有这等传言?”阎律眉峰略扬,眼底折射灼光。
“何止有?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全都迫不及待想攀上你这门亲事,这几日到处找画师帮自家闺女绘像呢。”温原笑得更亲切了。“封画师你说是不是?”
没料到矛头会突然指向自己,封曳秀轻咳一声,随即露出好无辜的笑。
“听温公子这么一说,这似乎、好像、兴许有这么一回事呢。”她笑得更无辜了。“欸,草民看温公子和阎大人似乎颇有交情,既然如此,草民就不打扰两位,先行告退了。”语毕,不等阎律回应,她随即脚底抹油,先溜为快。
眼看她畏罪潜逃,温原似笑非笑地看向阎律,打趣道:“阎兄,你做事向来谨慎,难道真不知道封曳秀利用你即将娶妻的名义,在外头招摇撞骗?”
阎律低头看着画轴的女子,不疾不徐地开口。
“我只是没料到,她敢做到这等地步。”
温原低声一笑,仗着两人好交情,不请自来地坐到他的身边。
“就我所知,她可不是什么正经人物,就拿这幅仙女献桃图来说。”他直指画中人物。“这张家小姐可是足足花了三十五两,才能以这样天仙绝色拔得头筹,听说徐家小姐下回打算出四十两和他人竞争……正所谓富贵险中求,这封曳秀胆大心细,颇有生意头脑,他日她若有意转行,我得想个办法将她纳入旗下,否则她要有心,怕也是个让人头痛的对手。”
“连价码都打探一清二楚,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阎律睨他一眼。
“好说好说,我温家世代经商,对小道消息本就敏锐一些,只不过论灵通,还是远远比不上你在京城内外布下的暗桩眼线。”温原好奇问:“你早晓得封画师别有居心,难道你就这么眼睁睁任由她胡闹?”
“智者不惑,任者不忧,勇者不惧,我只想看看她究竟能有多少能耐?”阎律语气平淡,语意却是相当耐人寻味。
“难得见你对一个女人这么感兴趣,看来那封曳秀真不简单,可惜她太过古灵精怪,又过了适婚年龄,否则倒也是个不错的人选……”温原兴味微笑,拿起茶几上的画轴欣赏。“话说回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今既然有人愿意提供画像供你参考,你干脆就凑合着挑出个人选吧!”
第3章(2)
“这些话,我原封不动归还给你。”
“人家这幅画是送给你,可不是送给我哪。”他微微一笑,放下画轴,打趣道:“世伯、世伯母过世得早,没能替你阎家多留子嗣,这开枝散叶的重责大任自然就落在你身上,你若能早些娶个贤妻帮忙持家,家父家母百年之后也好向世伯、世伯母交代啊。”
温家世代经商,阎家世代为官,彼此地位不同,却是世交,他与阎律、阎夜菱自小一块儿长大,情同手足,也才敢这样干涉他的婚事。
“少拿伯父伯母来说嘴。”阎律几不可闻地轻哼一声,眼神像是洞悉一切。“夜菱又给你多少好处?”他冷冷地问。
温原面不改色,仍是一脸笑意。
“我和夜菱情同兄妹,向来是鱼帮水、水帮鱼,无所谓给不给好处,纯粹只是为你着想,三人之中,你最为年长,难道你真不打算娶妻?”
阎律面无表情,沉默许久,才勉强出声回答:“我身分特殊,若要娶妻,绝不要求妻子身分相貌,只希望对方果敢坚忍、质朴正直,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够以大局为重。”
“就这样?”
“就这样。”
温原抚着下颔沈思。“这些条件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简单来说,就是要个忠心耿耿的人才,正好你底下人才也不少,不如你就──”
“好兔不吃窝边草,这一点,我自认远不如你。”嘴角微勾,阎律忽然起身朝门外走去。
“啧!我只是给个意见,你何必拐着弯骂我?”温原迅速跟了上去。“还有,早说过你没事别乱笑,你这样乱笑,小心天下大乱……欸,你去哪儿啊?”
大厅外,阎律高大身影忽然凭空消失,他站在台阶上,四处张望。
“还有一些要事要办,恕不送了。”清冷的嗓音自远方清晰传来,显示出阎律内力深厚难测。
温原摸摸鼻子,自认技不如人,只好一步一脚印自行离去。
阎律,京城人士,官居正三品御史大夫,文韬武略,办案公正,不避权贵,屡破悬案,因此甚为皇上器重,前途无量。
据查,阎家祖先乃开国元老,祖后五代,能文能武,皆在朝为官,其先父为前右卫上将军,其先母为刑部尚书之女,家世显赫,无人能及,可惜阎律心如止水,心系朝廷,年虽二十有九,却未有娶妻之意……
以上,乃市井间对阎律说法,吾听来听去,对冰清玉洁阎大人颇感有趣。
天地开创,分阴阳两极,孤阴不生,独阳不长,唯阴阳调和才能天地大化,阎大人既无意成亲,私养小妾也是天经地义,可几日观察,阎大人谦冲有礼,不近女色,如此冰清玉洁,怕是有不可告人之隐疾,仰或不可告人之癖好……
幸而阎大人虽俊美无俦,却颀长壮硕,气势犹如泰山压顶,举止刚健沉着,毫无相公柔弱之气,由此初断,阎大人兴许有断袖之癖,断不可能为董贤之流。
不过喜男,喜女,尚无定论,待查之。
──春色无边?风史随记
大街上,封曳秀悠哉晃进一间客栈,三名青年本坐在客栈一隅闲聊着,一见到她来,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封大姐你总算来了,一段日子不见,近来可好?”其中白衣男子笑盈盈地问。
“还不是老样子。”她一语带过,在三人的簇拥下,朝他们原先的座位走去。
“既然是老样子,那就是过得相当不错了。”另一名蓝衣男子跟着出声。
“是啊,封大姐从前就本事大,成日官家进官家出的,认识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实在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无以复加啊。”黑衣男子随即赞美。
“我才道你们怎会好心请我吃饭,原来是无端献殷勤,非奸即盗啊。”她似笑非笑地看向三人,接着撩起袍襬入座。“说吧,你们有什么阴谋?”
三人面色困窘的跟着坐了下来。
“我、我们哪有什么阴谋,封大姐你别乱说……”
“拐弯抹角的话我听多了,少拿那套用在我身上,你们有事就直说,否则我吃完东西就走。”她见桌上有壶好酒,伸手便想拎起酒壶。
“我来,我来。”黑衣男子动作飞快,抢先拿起酒壶替她斟酒。“封大姐,这是你先前称赞过的珍珠红,是我从我家酒窖特地带来的,你要喜欢,我回头再送几坛到你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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