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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海与许仙-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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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麟更得意了,“正所谓——圣人取法自然。可见不旦吃饭穿衣,就是吃药上都有学问可做的。我这又长见识了。”又说,“不过,我看你天天泡澡服药也太麻烦了些,我倒有更好的药治你的病。”
仕林望着他,并不相信,“可见又瞎说,如果有那样的好药,青姨早就用了,还等你说。”
“你只知道你们医家那些正方、偏方、秘方。哪里知道还有那民间的土方?”
仕林来了兴趣,“那更好了,民间的土方虽不讲究,份量也没有轻重,却是一代代人用熟的,比起那些游医的方子更有用处。你快说来,我试试。”
李麟眯眼一笑,“我这方也是个洗浴方。”
仕林让他快说。
“就是你光着屁股到河里洗一个下午澡。”
仕林本来认真的脸上马上绷紧,转过头去,重又拿了笔抄方子,也不理他。
李麟一见傻了眼,知道他生气了,便小心挨到他身边,装作看他写字。仕林猛一抬肘,顶在李麟胸上。
李麟哇哇叫了几声,仕林也不理他。他只得说,“好好的又生气,却不问为什么?只好歹听我讲完。”
仕林也不答理他。
李麟便说,“我想你这弱病本是娇养出来的。你看那些农人的孩子,穿没得穿,吃没得吃,夏天光着屁股在河里洗澡,冬天赤着脚在路上走,个个都是壮壮实实的。也没听说吃了什么药,洗了什么药澡。”
仕林一听知道错怪他了,却又不好说什么,直到李麟又用胸口轻轻碰了碰他的肩才说,“我也知道你是好心的。只是我们都是读过书的人,怎么好把那些野人的事情拿来说。你在别人面前说些什么,我也不管,毕竟我们是兄弟,我总该护着你,帮着你,不好叫人笑话你的。若是把那些风言风语也往我耳朵里灌,我是不依的。”
李麟忙作揖,“哥哥错了,这厢陪礼了。”
仕林拉开他的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倒是我错怪了你,把你当作了那样的浪子。”又说,“我也是想出去玩的,只是怕青姨骂。”
李麟说,“我想,你随我出去,跑一跑,跳一跳,这气也舒了,力也有了——你原先上学的时候还走些路,现在只闷在家里,所以气色也不太好。看这大热天,到河边走走,凉快凉快,比吃什么药都好。”
'第十章'第二节
'回目名:'蒙昧子亲密惹闲话,狠心人死命打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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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林终于经不起诱惑,见青儿不在店中,便收拾了笔墨,和李麟一起上了街。在街上转了个弯,直奔河边去了。
远远地就见河滩上好些大小孩子在戏水。
李麟说,我教你游泳吧。
仕林说,你玩吧,我就在这大石头上坐着看你游。
李麟见他不肯,便说,那就沿河边走走。
太阳在头顶上毒毒在晒着,河风似乎连阳光也可以吹散,两人并不觉得烦热。河面上是平静的,偶尔掠过几只水鸟,几点白帆点缀在水天相接之处。李麟捡了块扁平的石块向河面掷去,石块在水面上跳了几下才沉入水中。仕林也学着掷。
江面上开始传来一阵沉闷的钟声,两个人不约而同向钟声的方向望去。江中海市蜃楼一般立着一方禅院,高高的佛塔像是插在水中。
李麟问,你去过那儿吗?那是金山寺。
仕林摇摇头。两人在河边找了块干净的草地坐下来。
“每年我们都去,那里的法师可厉害了,能斩蛇妖。”李麟高兴地说。
仕林仍然摇摇头。李麟以为他不信,“你不信?那蛇有这么大——”他用手比划着,觉得仕林不相信,又把两手的范围缩小一圈,但又觉得这么小并不希奇,便又扩大一圈,最后连自己也没有把握,'奇+'书'+网'便放下手说,“反正是蛮大的。”
仕林只说,“青姨说,和尚都是骗吃骗喝不做事的人,连乞丐都不如。”
“女流之辈。”李麟模仿着大人的口气,但说出来又觉不妥,便补充说,“和尚是普渡众生的——”为了让仕林听懂,又说,“就像船工那样把人运来运去。”
仕林淡淡地说,“青姨不喜欢和尚,我们也从不给和尚布施,更不去庙里烧香。”
“你青姨真没有慈悲心——阿弥陀佛。”李麟很滑稽地合什念着佛号。
“才不是——”仕林反驳道,“她说,那些和尚们,不耕作,不经营,遇着人们施舍他,还摆出一副与人赐福的酸样,好似他得人钱财原是应该的。她对乞丐却很好。她说,人生穷通贫富本是天命,那富人也不必自以为了不起,遇着急难的人就该接济一把,要不也枉为人了。那些贫苦的也不必羞愧难当,伸个手、作个揖、道个谢原也不辱没了。”
“那你青姨还是有些见地——”,李麟赞道,“我听人说你爹妈都是出家的——”李麟一直看着仕林的脸色,没敢再说下去。
“才不是——”仕林说,“要是那样,青姨还那么恨和尚?”
“这回我是真听说了,以前我也和你说过——我也不信。前几天我又听我父亲和母亲说起你——”看看仕林没动声色,便又说,“我是在屋外偷听见的——说你父亲许仙,母亲白三娘,一个出家在金山寺,一个在雷峰寺——还说你虽是父母出处不好,却也是极聪敏的,有意将我那大妹妹许配你。说是过两年就找媒人说合。”
仕林仍不说话,也没生气。李麟便说,“你看我们现在这样多好,要是以后结婚生子了,就难得在一起了。”说着又唱道,“说什么男大当婚女当嫁,若无情义哦,也只是富贵时聚首,大难时离散——”
“你生气啦?”李麟问。
“没有。”
“那我说个故事给你听吧。”
“又是些什么陈年往事?”仕林虽这样说,却侧过头来。
“你是不喜欢上街玩的,所以你知道的东西少。想是去年上,来了个怪乞丐,会唱曲,会说书,就说了一个和尚杀蛇的故事。”
“和尚不是不杀生的吗?”仕林反问。
“蛇是坏的,不杀就会害人,是可以杀的——你听我说。”
“说的是那永州府有条大蛇成了精,专门吃人。晚上把舌头一吐,架在河面上就变成一座桥。”他边说边比划着,“那两只眼睛就是两盏红灯笼。大家一看,这忽然多了一座桥,还有灯笼,就三三两两过桥去玩。上了桥的人就直接走进它口里,让它吃掉了。有个和尚,法号柳子。是极有法术的,睁开法眼一看,原来是一条大蛇。马上搭箭上弓射向那一盏灯笼,箭响灯灭,桥也不见了。他又吩咐城里卖药的,说如果有个瞎了一只眼的人来买眼药,就把毒药卖给他。果然,有个瞎眼老头来买眼药。后来蛇妖吃了买的毒药就给毒死了。”
“那万一真有别的瞎眼人来买药,那不是害了好人?”
“哪有那么的巧?”李麟不以为然。
“可很多事就是那么巧。”仕林肯定地说。
两人争论着,不觉已是日西斜了。
青儿回来,只听伙计说仕林跟李麟出去了,便没在意。可多些时候又不见回来,便来在门前问几个打陀螺的孩子。其中一个说,往河边去了,怕是下河洗澡去了。
青儿带着仕林,跟宝儿似的,从小娇养着,水、火不让靠近,就怕有个闪失。一听下河洗澡,心上悚了一下,就风风火火赶到河边去找。确有一群孩子还在河里玩,却不见仕林和李麟。问着那戏水的孩子,说是来过,却不曾下水。有一个道,他们小两口,亲亲热热的,知道躲在哪里摸屁股去了。
青儿听了大骂那孩子,又说要告诉先生打手板。有几个作证道,这是不错的,学了李麟说的一些话给青儿听,又添油加醋说了一通。把青儿气得不行。四下找了一找,又没见个人影,便回店里来,取了竹条,放在门后,自己搬了凳子坐在门里等。
快到晚饭时,仕林回来了,青儿横着脸问,“哪去了?”
仕林看出些颜色,只得老实说,“河边玩去了。”
“和谁?玩什么?”
“李麟——”仕林已不敢看青儿的脸,“就河边走了走。”
“就是走走?”青儿恨恨地说。
青儿从小到大,都嘱咐仕林不许下河洗澡,自然也是不能离河太近的。想到这,仕林心下知道是这个错了,便说,“就是在河边走了走,却又没有别人,只是和李麟一个人——”
青儿见说只是和李麟一人,心下道那河边顽童们说的必不假了,本来一直窝着火,见是确凿无误了,便从门后抓出竹条子来,狠狠地抽在仕林背上,仕林哪经得这下,顿时就打跪下去了,幸得双手撑着,才不曾倒地。
仕林这里忍不住痛,泪已下来了,哽咽着说,“我们也不曾下河的,就是两个人一处玩。”
青儿听得这般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就着那胸中的气就是三四下猛抽。说,“我叫你个不长进的东西,好打——好打——”
那里几个伙计本来还说说笑笑,见着这光景,都噤了声。小五子打飞脚奔后屋告诉奶娘知道。这里钟老爹原以为只是教训一两下,见着这情景,忙过来拉住了青儿的手说,手下轻些罢,把孩儿打坏了。
仕林早就哭出声来了,心中一阵阵憋气,却仍呜咽着说,“我们也不曾下河的——”
仕林原以为青儿是以为他下河洗澡才生的气,青儿这里却以为他想抵赖不曾和李麟干苟且的事,所以一味地拿“不曾下河”来说事。因钟老爹拉着她右手,这里左手便接过竹条来又连打了几下,“我打的就是你不曾下河洗澡——你倘是下河洗澡倒也罢了——”
钟老爹见拉不住,张开两手挡在两人中间来,“莫再打了,小东家下次也是不敢的了。”
这里奶娘也风急火燎地赶进来,早听得竹条打得批啪响,知道力道不小,早心痛不已,边进来边叫,“打不得了,打不得了。”还没喘足一口气,便冲青儿嚷道,“我的姑奶奶——你这是做什么——便是查案子,也要三堂会审再用刑——”
奶娘一边说,一边过来抱着仕林,又解开他衣服来看,几条乌红的鞭痕横在背上,有几道打烂了还在往外渗血。奶娘哪见得这个,也坐在了地上,双手拍地喊起天来,“你只是瞧着仕林大了,要撵我,也就直说了——犯不着拿孩子出气的——我立马就走人,也不要你打发。”
仕林见奶娘这样说,便来抱着奶娘哭,“都是仕林错了,奶娘不要走。仕林再也不去河边了,再也不下河洗澡了。”
奶娘听得这么一说,一下立起身来,冷鼻子对青儿道,“我的姑奶奶,我当是什么大事,也值你生这么大气,动这么大刑。”又转身去把仕林抱起来,往一旁去坐了,钟老爹早拿来了药酒。
青儿哪里肯罢休,见着众人这般地宠,“我这里教训自己家里人,容不得旁人说劝。各人做各人事去。”一把拖过仕林来,按在一张条凳上,对着仕林屁股一阵狠打,边喝骂,“我这里不打你这贱种,往后也要败坏了我们白家的门风——我那苦命的姐姐呀。”
钟老爹见青儿发了狠,不敢再劝。奶娘也不怕,扑在仕林身上,竟挨了一下,痛得叫起来。青儿便打仕林那露在外面手和脚。
仕林一边惨叫,一边求饶,“我不曾败坏门风的——我是好孩子。”
那里青儿一下下打得不停,边骂,“这是你读书人做的事。”
奶娘便对仕林说,“我的儿呀,说下次不敢了。”又对青儿求道,“他下次是再不敢的了。”
仕林哽咽着求饶。青儿哪里就肯饶过,仍找空处打。奶娘见不是个办法,起身来抢青儿的竹条说,“好歹你也打够了吧,再不停时,我们母子也不用你动手了,一起找根绳子吊死了,你一个人倒干净了。”这里青儿也打累了,竹条竟被奶娘抢下了,被狠狠地掷出门去。
奶娘又过来看仕林,那血早从衣裤里浸出来的,由不得她恨道,“你只好是他的姨,便是奶过他一天儿,也下不得这样的狠手。若是他娘老子知道你这样的虐他,却怎么样——两个吃斋念佛的,菩萨一样的心境,要知道她的儿无人痛,无人爱的,这叫什么——”说着竟落下大颗大颗的泪来。那里伙计们便帮着敷药。
青儿扶着门框,一屁股坐了下去,也哭起来。
'第十章'第三节
'回目名:'陈公靖做客金山寺,许印心始修法海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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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春水涨复落,岁岁青山绿又黄。
有时候时间过得很快,有时候又极漫长。在这个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虚空中,没有停歇的地点,一如江水浩荡。
金山寺也在这样的时间运动中前进,每日的钟声报告着它的运动轨迹。
许仙到藏经阁取经书,又来到印仁的房间。屋外煨着粥,印青正在晾晒洗过的布片和衲衣。许仙进去看了看印仁,仍然是那样——十五年了,就那么半死不活地躺着。
出来时,印青叫了声“印心师弟”。许仙应了,说,“真难为你了。”许仙这话也不知说了多少回,但每次也再找不到更好的话说。
印青有些不好意思,“这也是修行。”
许仙感概道,“要是印仁能站起来,该有多好。”
印青努力笑了笑,“其实站着和躺着都一样——我知道,他心里是在念着佛的,所以佛陀才叫他仍在这世里修行。”
许仙说,“你却不得休息,没时间修行。”
“我只念着他,等他修行满了,入了净土,我也就可以随他往生同一净土了。”印青认真地说。
“是呀,他就是你的阿弥陀佛。”许仙仔细地看着印青,风霜在他眼角刻下了很深的皱纹,但却掩不住清秀俊朗。许仙忽想起什么,说,“我先前给你的那个方子,你可曾试过?”
印青笑笑,“亏你还天天对着师父修行,生死福祸本是天数,在‘缘’,不在药。”
许仙说,“是呀,如果没有你这个‘缘’,他也过不了这十五年。”
两人还要说话,一个小沙弥过来说,“印心师叔,法明师祖叫我来找你,说有位远来的客人要见你——你却还在这里,叫我好找。”
印青见他要走,便说,“印心师弟,又到盂兰盆大法会了,我又是不能去的。依旧烦你将师父的讲授概要与我抄录一份才好。”
许仙应着。那小沙弥说,“法明师祖说还要请主持出洞的,说不定就在寺里讲经呢。”
印青高兴道,那是最好的了。
许仙却说,“这却难了,哪年不是那么地说,那么地劝,还几百人在洞口跪过,断过食,也没见他出来。”
两人边说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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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仙来到香房,却早听得外人的声音。
进来看时,却好不熟悉,却又想不起名姓来,一时愣在门前。
那人也仔细打量他,却欲认又不敢认,只把嘴张得老大。那里法明对那施主说,“这就是许仙,如今法号印心。”
那人终于叫了声许仙。法明见许仙不能认得,便说,“这是永州的陈公靖,曾在杭州为官,与你——”
许仙恍悟,忙合什施礼称罪,叫道陈大人。
陈公靖也忙合什见礼,“如今不再是陈大人了,而是永州的黄溪居士。”法明见两人相认过,便告辞。
两人坐下,互问寒暄。
陈公靖说,“在崖州公干10年,总算得乞赅为民。因慕柳公雅量,便与家人在永州黄溪边买地而居,又与那里龙兴寺僧人交往甚厚,加之当年你与我说得些“空”、“色”之境,(奇*书*网。整*理*提*供)便在那挂名做了个居士。听经说禅,赋诗作文,也自有一番人生乐趣。早听说法海重修了金山寺,又是江南一带高僧,很多年来就想来受醍醐之灌,只是未能成行。因与杭州旧交书信中提到你在此出家,便买舟而下,一来会会同学,感悟真知,二来会一会你。方才听法明禅师说着法海的事情,知道是不能见面的,也不便打扰他,倒是你必要叨扰的。”
许仙忙道谢,劳他记念。
两人又一述前情后事,说到苏云郎之死,又不免伤心一回。这里陈公靖从袖中取出一卷自己作的诗文来,让许仙批评。许仙看过,说有柳公风范云云。
陈公靖又问着寺里的珍藏,许仙便引他去藏经阁观光。院门开着,扫地的老僧在门外打扫,接了他们进来。进了阁院门,便见院中挂着些灰布青衲。公靖皱眉道,好好斯文地,却这般,实是大煞风景。
许仙忙解释说,“因十五年前大水,一僧人为护堤而下水,撞成重伤,人事不省。便在此养病,只由一个师兄照管,一来病人可得清静,二来那照看他的师兄也可兼管阁中事务,便是一举两得。”
公靖点点头问,“那生病的僧人可曾好些?”
许仙说,“还是一样,不知人事,有气而未亡,未亡却已无用了。”
“岂不是废人一个?治不好了么?”
许仙只得说,“菩萨保佑得这一十五年不去已是大幸了。”
公靖惊道,“一十五年,这样的半死不活一十五年,却真是奇了。真要看望看望。”
两人便往印仁房中去,许仙边走边说,“这却多亏那位师兄精心照顾。若是一月半载也不难,只难为他一十五年来,灌汤喂饭,擦身抹澡。先前住在僧房里,大家都嫌脏怕臭,这才将他二人搬在这里的。一来于病人也清静,二来又不搅扰了他人——这里只有门首住着个打扫的老僧,旁人多是不来的。”
公靖叹道,“一十五年,真真难为他了——他们有亲?”
许仙笑道,“无亲,皆是佛门弟子,四大皆空,哪来的亲与不亲?”
公靖也笑道,“还是那样出口现禅机——这样的好人儿更要见见。”
两人折过回廊,都不敢掠扰,只放轻了脚步。两人来在房门前,门开着,屋内床上躺着一人,公靖知道那便是重病的僧人印仁了。印青跪在床前,捏按着印仁的手脚,边对着印仁说话。印青因背对着门,平时又少有人来,也许是他说得情切,便不知许仙二人已到门口,还只顾着他自己说话。许仙二人听得真切,听他说道,“我知道你是听得见的,要不你眼睛怎么会动,还流出泪来——先前总是我为你哭,现在,你便一天天地把泪来还我,等到你的泪也尽了,便是我们油尽灯枯的时候。那时,我们便不相欠了,也好清清白白地去见佛祖——若是佛祖问着,我何苦留你这些时候,我便说,前世里你为我尸骨干净,为我掩埋。这世里我也要还你天天干净的身子。”边说边不时用布片揩着印仁的眼角。
公靖不禁道,“好一个‘埋尸还泪’之喻。”
印青惊得回头来,许仙忙说,“印青师兄,这是永州黄溪居士,来经阁观光,一并来看看师兄们。”
公靖也知偷听很是唐突,便转开话题,“我闲着没事时也读了些医书,学着些医道,我且把把脉来——我还知道一个方儿,专治这症侯的。”
印青起身让进两位,轻轻笑道,“运命本天数,不劳——”还未说完,许仙接着说道,“佛家讲缘,何不就结个‘医’缘?”
公靖过来把脉,“脉象虽弱倒匀,气息也好。难得十五年照顾得周全,手脚肉都不曾萎缩,说与谁都不信是病倒了十五年的人——这就好治了。”
又说,“先前,我在龙兴寺经阁中见着一书,据说是永州重巽大和尚所留,记着些偏怪药方,专治疑难杂症。柳子初到永州,生得怪病,也是重巽禅师治好的。那书名叫《龙兴拾遗》,里面就有一方,专治这症。我本来是过目不忘的,这方我还记得起来,只其中一味药却是独特,叫零陵香。”又对许仙说,“可还记得那年大宴宾客,我在厅后点的那香吗——我还因它被贬。不要说那香草百姓不能有,便是能有也不知哪里去找。不过我且写下来,也或者那是故弄玄虚的,无它也不影响药效也未可知。”
许仙忙说是了,一会写了与印青送来。两人别过印青,往阁里去。阁里藏的都是平常的经书,公靖并不上眼,也不翻看。却见内中一个大红匣,不知何物。许仙说,此乃法海早年在沩山修行时抄的《六祖坛经》,并亲自作注。又说,抄经时,法海割破手指,把血和在墨里,半血半墨写成。
公靖大惊,“原来这是血经。我只道,法海焚指让人佩服,却不想,他早年就曾抄过血经,实实可佩可敬——这一卷下来,不知要耗费多少心血?”
许仙正要打开来与他细看。公靖一把拦住,往后退了数步,跪下三拜后说,“今日不能看,我这俗身一路风尘,肮脏得很,需要寺中再斋上六、七日方好。且要选个吉日,这才不沾污了宝典。”
许仙笑笑便作罢。
许仙又要引公靖去与法海同学相会,公靖道不必,何必扰他清修,他日听法海讲经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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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几日,便是盂兰大法会。法海在洞中设坛讲经,众人隔着门扇在洞外听讲设问。许仙知公靖专为听经而来,特意在洞口留下了最好的座位。公靖来时,僧人和居士们早已在洞口前的蒲团上坐得密密匝匝,善男信女在洞门口焚香膜拜。公靖落座,听身后一老婆说,“多叩几个头,这大和尚是菩萨转世。”那一个说,“你昨晚当真瞧见了?”又一个说,“我也瞧见了,真真的,隔着江都能看见,就是这里,白灿灿的,带着五色光的一朵大莲花。”又有说,“好几百号人都在江边望。我看不是地藏王菩萨现身传法,就是法海真身幻化。”又听得念佛的声音,“地藏王菩萨亲自传法金山寺,这一字一句就得超度多少人呢。”
不多时,洞口传来清越洪亮之声,法海于洞中委委道来,不离六祖“性空”之境。只听得公靖飘飘欲仙,有如醍醐灌顶,恨不得手舞足蹈起来。
坛毕,公靖对许仙说,“如此妙法,俱道着六祖不传之义,世中有《六祖坛经》,为何不有《法海坛经》?这正该辑录成册,好叫我辈中未亲闻亲受者开悟心智,更使那百年后后学者得见真传。”
许仙称大善,说若非公靖提醒,都不曾想到。
公靖又在寺中呆了几日,写下了药方与印青,又再开阁门,细读法海所抄血经。临走时又嘱许仙,务必著成《法海坛经》,还捐下一千钱作刊刻之资。
'第十章'第四节
'回目名:'青春得意仕林高中,锦上添花知县保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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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林十五岁上,正值开科大比。天下士子老幼愚贤无不跃跃欲试。青儿也替仕林收拾好行装,叫了个小子一路跟随照顾,住京城赶考去。青儿倒没想着仕林能考上什么,只想大凡读书人都为的是这个,要不读书做什么?
自送走仕林,青儿心上似少了什么。日日都不安然。奶娘自仕林及冠后便打发走了,却不时地来串门。拿些个果子米糕来看仕林,青儿也少不得打发她果蔬粮米,直留着她吃了晚饭才走。仕林赶考去后,奶娘便少来了。这日,青儿正在柜上,便见奶娘进来,边走边说,“我这里道喜了。”话才说完,就听大街上一阵官锣,吵吵嚷嚷起来,几个伙计便出去看。
两人也不奇怪,奶娘接着说,“仕林也不小了,我是专门来做媒的。”
青儿白了一眼,“又是哪个鸡不啄狗不食的叫你来的。”
奶娘撇了撇嘴,“我就是穷饿死,也不敢赚我自己养大的公子哥儿的钱。我几时来给咱们家做过媒?便是那旁人,也是瘸子配拐子,瞎子娶盲瞽,哪里我就做出那种没良心的事了。”又说,“我给咱们家做的这位,保管你一百个满意。别说你,要是没有一流的贤惠,十分的模样,我这奶母也过眼不去。还叫人说我自己贬斥自己呢。”
奶娘正要说,门口看热闹回来的伙计说,“想是冲咱家来的。”正说着,就听门口有人叫,“许大官人家的接喜报来。”
奶娘乐了,“莫不是中了。”青儿见这光景,一时想不出还有什么喜事来,巴成是中了,心里正感天谢地,这里又拢头整衣。奶娘也忙给她前后拾掇,边说,“我说什么?我这里还先报喜呢。”青儿嫌她手笨,打开她的手,笑着说,“我看你就是一只老喜鹊,比谁都先知道。”奶娘忙说是了,是了。
青儿忙到门口,接着喜官。那喜官道,“你可是许大官人姨母?”众人都替她应着,说就是。喜官又说,“衙门收到氐报,镇江县许大官人讳字仕林,高中今科头名状元,京城跨马游街三日,不日将回乡夸官耀祖。我们奉知县老爷之命,先来报喜。一会大老爷还要亲来府上道贺。”说完,又是一阵大锣。众人听得无不欢喜,青儿更是高兴得不得了,奶娘在一旁念着佛,说,“还是头名状元,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青儿这才听明白,原来是得中状元,喜得差点落下泪来。奶娘扯了钟老爹说,“那一年,你们可都是听见的,我就说是状元料,你们还不信,我一奶奶出了个状元。”说着,还摸着自己的奶子比划。
青儿虽是高兴,却不敢失态。让进喜官来吃茶,又叫伙计打赏钱。喜官走后,一街人都来道贺。把个保安堂搞得川流不息。奶娘逢人便叨唠那些事。
这里李公仆带着女人和儿子李麟也来道喜。一进屋,奶娘便对青儿说,“我进门时道喜,没想道出了个头名状元——我要保的媒就是这家的千金,人是百里挑一的,家道也好。”
青儿不置可否,招待李家大小用茶。奶娘又把她拉到背人处,“只等你一句话,今天可就是双喜临门。我也就好去回他们。”
青儿想了一会,“你先时早报来,倒也成了。如今仕林可是皇帝老子的人了,指不定那边就定下了——不是驸马就是哪个公侯大臣家的半子。”
奶娘一听忙点头,“是了,是了,你看我老糊涂了。看了那么多戏,却不想这戏今天就演到咱们家来了。怪不得我嘴笨脚慢,只怪那闺女没福气。”奶娘便放下这话不提,又去数落她那些陈年旧事。
不多时镇江知县到了,说是杭州太守大人马上就到。原是要去接的,怕保安堂事情多,招待不周全,就先过来瞧瞧。接着,衙役门搬进几张楠木大椅并雕花几案,又十几样时新果子,连碟子都一并带了来。又有人挑了菜蔬进来,后面跟着镇江楼的大厨。青儿知道,太守这是要来家里用饭,少不得谨慎,把邻居们都打发走了,自己又重新去梳头换衣。叫伙计们又把内外庭院打扫一遍,把过年的衣服也换上。又叫钟老爹去采购礼物作回礼,一应事情都不敢马虎。
安排停当,青儿便与知县到街口去等。大约一柱香功夫,就听见官锣声响,一顶大红轿子过来,后面几个骑马的,十几个抬箱笼的。
还未等两人上前去接,太守已停轿下来。开口便是道喜,知县和青儿一路小跑过去接着,回礼道烦。一应寒暄后便往家去,太守也不肯坐轿。
知县奉承道,太守大人可是礼贤下仕,一路辛苦,还让您走了半条街。
太守却回道,今天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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