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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金瓶梅-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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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单支着这个门户。俺妈妈是杨梅疮结毒发了,全下不得炕,如今年景荒乱,那讨个嫖客,这些兵来养马的,每日来闯门子,大刀背打着要酒吃,白白的坐了房,谁可贝—个钱么。俺姐姐病好了,也要离了这构栏,将来做了个孤坟坛,只好住鬼罢了。
  二爷有甚么好生意,替俺帮衬,也不敢忘了你老人家。“伯爵见郑春认真了,笑道:”这客人姓赵,号西泉,也有一二千本钱,驼了五百筒布来,临清发不开,投着我卖。如今把货卸在狮子街酒店里,要个表子包月,曹我等他。这半日还不到,坏剑? 想是兑银子去了,如今我且到你家里,安排下酒饭,等等就在你家爱香房里陪他两宿再看。“哄得邓春笑道:”二爷,咱家里去坐着,在门首等,不强似冷庙尽白坐的?“伯爵得不的一声,和郑春出庙,转过一条巷子,一周回都是破墙。他家住着五六间草房,那讨当初那些齐整门面、风流的铺设来。
  但见:
  门楼倾倒,巷户歪斜。青楼翠馆,化作瓦砾蓬蒿,锦瑟瑶笙,变做蛩吟萤火。破墙无瓦少花开,站两个怪绿乔红丑妇;小巷有门稀客过,坐几个钻头缩项乌龟。往来顾客,轿夫扛夫骡夫,松腰不过百文;上下应官,大姐二姐三姐,见面多是一拶。花落不能招舞蝶,草深常是见乌啼。
  进得门来,老虔婆柱拐出迎,全不认得,问郑春道:“是那位爷?我老眼花了。”郑春道:“这不是常在西门庆老爹家的应二爷么。”虔婆点了点头让坐下了。郑爱香迎出来,穿着件旧青绸女衫儿,白丝绸裙,下面都破了边儿,面黄肌瘦的,也是病才好了。叙了几句寒温,坐了半日,一钟茶也不上来。
  伯爵忙叫:“郑春,你去门前,看着一个骑秆草黄大骡子的客人,后面一个管家,背着个大跨箱,上写察院封皮的,就是赵大爷,要约下来你家吃午饭,就过夜的。看着他休要过去了,倒叫咱坐着等个不耐烦。”哄得个郑春在门首等客去了。
  那郑爱香积年行院,进门见伯爵穷得不像,因此不甚接待。
  闻知领客到门,忙起去安排午饭。道:“二爷休笑,还看俺是丽春院里有体面的姐儿,如今一顿饭也整不来。自从乱后,那有个好人到这里,无非是些穷兵宫差的爷们,住一夜就走了,那个敢留他住,当初西门老爹在曰,二爷来到,—时间酒席那件没有。如今这院里也没了人,那些酒店鱼肉鲜鸡都不来卖了。只有个卖豆腐青菜的,卖—次就去了。
  只有火酒店卖两条猪肠子,就是上样了。“一面说着一面叫郑春去取酒,”先头几个点心,二爷将就坐坐“。待不下本,又恐伯爵不帮衬他留客,因此,勉强去赊了一壶酒,一大根猪板肠,一块猪肝,五个大馒馒——包豆腐馅的,拿来摆在一张破春台桌上。没有椅子,只有板凳二条,爱香心里也甚不过意。伯爵见他养着一只打鸣鸡,因没有食,只管扒地寻虫吃。伯爵想他这鸡吃,寻了个法儿道:”你家还有这只肥鸡。昨日赵大爷在布店里使管家常五钱银子去买一只雄鸡做药引子,再找不来,要打家人,央我说情才饶了。那得这一只鸡来!赵大爷的性儿,每饭要鸡吃的。没有鸡汤再不吃饭,丢下碗就走。因此,他家知道性儿,每饭要宰鸡的。
  有一件极通情——吃了人家一顿好饭,先赏一二两银子才算春资,倒是个使漫钱的好人,休要慢了他!“虔婆听说,忙把鸡宰了,又寻出几碟干枣、柿饼、瓜子、核桃来,摆在桌上。
  等到过午还不见到,自己又到门首立了一会道:“该来了!”
  哄着郑春去街头上看,休要错走到别处去了。他却进来叫出郑爱香儿在门首等着,自己进得屋来,叫虔婆去借张椅子来,好与赵大爷坐。都哄得去了,伯爵把烧酒、馒馒吃个罄净,见锅里鸡熟,推去尝汤,吃了一半,袖了—半,往外飞走。望着爱香道:“等我自己去迎他,不知是那里担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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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往街头去,见郑春说:“今夜万万休要留客!我一去就来。”摇摆着去了。郑春一家等到昏黑,甚么是个人影儿?
  看了看锅里的鸡,只有半锅汤,连骨头也没了。桌上四碟果子也袖去一半,才知道这应花子穷得几日不见饭,故意来骗这一餐。大家又笑又恼,不题。
  却说应伯爵因二曰无食,寻出此计骗了郑爱香家,回到一间破房子睡下。只见眼中疼如刀割,热血直流,不消二日,两目对面不见人影,才知:“是我生平伤了天理,该有此失目之灾。”即便寻了一根竹杖来,往前探路。一日遇着一个人,骑骡子骂小厮,不觉把伯爵撞倒,忙下骡子扶起来,道:“我不知是二叔,—时误失,得罪。”伯爵听得声音是开盐店的黄四,就一把扯住袖子,满眼落泪,再不放手道:“你当初在西门庆家为做盐结债二三千两,我也帮衬你来。后来你丈人着人告在按院,为人命官司,我也捧缀着西门老爹,替你完了,不曾知谢我。如今你做了大盐商,就不认得你应二叔了。我和你讲到官府衙门里,你也找我十数两银子。”黄四见他穷了撒赖,只得解开银包,拿出五两一锭银子,道:“二叔,你且拿去买件衣裳穿,等闲了,我请你老人家过去住几曰。”
  伯爵接了银子才放黄四去了。寻了对门姚二郎来,替他凿了三四块,买了一床被,一张狗皮褥子,又买了一张旧弦子,使了三钱半银子—一郁大姐死了,买的他家的。你说要弦子何用?原来伯爵失目之后,想他当日和西门庆所为的事,没有一点好事,以致今日艾明,老无所归,不久定做饿莩,如何是求食的法儿?平日学了一套走街的《四不应·山坡羊》》弦子,遂把—生事儿编成《捣喇。张秋调》,好劝世人休学我应花子没有后程。
  到了次曰,把弦子背在肩上,走长街,募小巷,一边走,一边唱。这一县人谁不认得应伯爵,倒是好笑。到了西门庆家旧宅门言,那时张二官人乱后死了,将宅子卖与尚举人赁做当铺,伯爵来坐在一条凳子上,弹起弦子来,围了—街的人,先说道:【西江月】天道平如流水,人心巧比围棋。聪明切莫占便宜,自有阴曹暗记。落地一生命定,举头三尺天知。如今速报有阴司,看取眼前现世。
  (白)今日不说古人,难言往事,这一套词单表山东清河县出一个富豪,名西门大宫人,单讳个庆字,绰号四泉。他为人从破落户起家,贪财好色,结贵扳高,家财有十万之富,后房有三美之色。一个名号金莲,一个名号瓶儿,又有使女春梅,各有专房之充。后来因西门庆纵欲身亡,三妇俱丧身非命,编成《金瓶梅》小曲,奉劝来人。
  【山坡羊前】(唱)清河县出了一个好汉姓西门来名庆,他是个破落户出身,好管闲事,包揽衙门,开了个生药铺在县前,十分的好胜。他有的撞巢窝、寻表子、钻狗洞、结帮闲,拜交的狐朋狗友。他家里白的银、黄的金、绸缎店、典当铺,人人钦敬。吴月娘做正房,他生得贤惠聪明。又娶了孟玉楼,李娇儿,何等的受用。有一日走到了紫石街茶坊里, 勾搭上武大郎的妻子。他生生生 得五短身材、白净面皮、杏核子眼儿、柳叶眉儿,三寸金莲把名儿叫定。
  【捣喇】
  金莲本是野狐精,嫌他丈夫三寸叮搽胭抹粉门前站,叫他男儿卖烧饼。
  看见西门门下过,故意把帘儿落了撑。
  打落了纱巾忙拾起,门庆抬头吃一惊。
  那里有这位天仙女,打下头来我也不做声。
  对门有个王婆店,专会传情惯私通。
  王婆借名把衣剪,先骗西门一匹绫。
  安下巢窠定下计,十样磨光把事成。
  白日通奸不足意,毒药丧了武大生。
  烧了骨殖用了贿,花红酒礼把亲迎。,武松回家告人命,使钱用贿问典刑。
  刺配孟州上了路,妻妾才赏芙蓉亭。
  分明是谋杀本夫无天理,通奸为妄大不公。
  这是金莲初起的事,看看天理报应的明不明。
  【山坡羊后】(唱)他两个似蜜调油,如胶裹漆,葡萄架、翡翠轩直耍的夜到明、明到夜,淫器包、白绫带千般淫巧,把一个来旺的妻儿、李瓶儿的母子,都在他手里丧命。似这等偷养着女婿,暗耍了书童,见了虫儿也要和他挤眼来也!说舌头,伤心机,俐齿伶牙,狗肺狼心,偏是他的嘴硬。奴精,也是天理循环,把西门庆哄得醉了, 连用了春药三丸,一时把这好汉 的命倾。神灵。才弄杀丈夫,就和经济通奸,赶出来,王婆家里被武松摘胆剜心,才问了潘金莲的典刑。
  【山坡羊前】(唱)有佳人李瓶儿,他生得十分美貌,他是花太监的侄妇,花子虚的浑家。他掌着家道,他有的万贯家财,苏木胡椒、玉带金貂、纱缎绫罗、珍珠玛瑙。紧临着西门庆的东墙,结拜了十兄弟,在构栏里日夜胡闹。这奸雄见色昧心,用机关,使圈套,把花子虚的老婆偷瞧。勾引着上了梯,从墙上半夜里成交。
  【捣喇】
  子虚原是傻大官,万贯家财没福看。
  没要紧结识西门庆,光棍行里出不得失。
  结交了十个精蔑片,吃得嚼得整夜顽。
  李瓶儿生得多美貌,一见西门心里欢。
  淫妇奸夫通了话,拌着子虚进构栏。
  门庆私回进了院,通了奸夫把夫嫌。
  越墙贴尽财和宝,花子虚气得了了烟。
  甘心贴嫁西门庆,一心又爱蒋竹山。
  水性老婆真该死,拿着身子不值钱。
  娶过门来受尽气,遇见孽障潘金莲。
  二人争宠生妒害,生下官哥被鬼缠。
  千样欺凌李瓶弱,忍气吞声实可怜。
  养猫挝出官哥病,梦里子虚来报冤。
  不消数月瓶儿死,输了身子赔了钱。
  偷奸盗财害夫命,天理岂容淫妇奸。
  瓶儿促寿折了福,门庆亏心也不安。
  牛皮巷里遇见鬼,一命依然丧九泉。
  【山坡羊后】(唱)隔东墙唤猫儿,上了梯进了房,饮酒排巡,百般的照样儿顽耍。弄得个花子虚清门净户,当的是不要钱的忘八,接的是倒赔钱的孤老。气了个阴症伤寒,茶不来水不去,下不得床来,才知道贴尽了奸夫,一口气绝了来也。这淫妇看了日子,大包着金银,甘心去做第六房的下道。蹊跷。既然弄得迷了,因何把个穷医生见了就招?精臊。怪不得生了个儿子,半路无成,病遇天灾,把你命儿天也不饶,【山坡羊前】(唱)有春梅原是个使女下贱,他生得有些人材,在潘金莲房里撒娇撒惯,拥撮着西门庆收了。和金莲狐朋狗党,你替我做牵头,我替你做架儿,好一路养汉,架着个汉子到处里出尖,一家子大大小小谁敢把他遮拦!
  【捣喇】
  春梅原是—丫环,生得模样花朵鲜。
  粉面娇容樱挑口,伶俐聪明惯巧言。
  双陆骨牌般般会,滚手琵琶和三弦。
  捧茶送酒多利便,叠被服香久刁钻。
  白日和金莲手扯手,夜里和西门颠倒颠。
  三个人同在一床睡,口里噙着甚稀罕。
  两股金钗斜笼鬓,髻插镶金碧玉簪,
  蛮腰上下绫罗裹,小脚红鸳似月弯。
  勾搭家人和女婿,两人一路把主瞒。
  搅登的一家大小望影怕,弄得西门入了九泉。
  传情引进陈经济,三人同榻昼夜欢。
  弄得腹中有了孕,秋菊悄悄把事翻。
  大娘怀恨赶出去,守备府里又卖奸。
  生下儿子得了宠,买了雪娥私报冤。
  卖到仇人烟花巷,自缢得冤魂实可怜。
  暗认经济成兄妹,背着守备昼夜眠,张胜拿奸杀了经济,又看上家人一小官。
  常抱着小官怀里睡,纵欲贪淫骨髓干。
  一阵昏迷归阴路,没下稍的奴才臭万年。
  【山坡羊后】(唱)他是个九尾狐狸,粉面油头,会吃人的脑髓。卖俏迎奸,拿班做势,五国里贩马的牢头久惯。西门庆死了,寄柬传情,和陈经济三人轮流奸宿来也。卖在周守备府里,害了雪娥,又把他的家门来淫乱。可怜!和陈经济认了兄弟,续上奸情,杀死在书房,才完了姻缘。可怜。他害的是溜骨髓的病儿,塌了穰的西瓜,把一命才填还。
  【捣喇】
  三个淫妇不消说,当时有个应伯爵。,沙糖舌头弯弯嘴,到处有他插上脚。
  巢窝里帮闲说他能,帮虎吃食人不觉。
  损人利已惯奉承,伤天害理由他作,碛伤鳎螅?
  舌尖口快愚弄人,背后挑唆把人说。
  外名绰号应花子,光棍行里是个人。
  一生吃的西门庆,大事小事把他托。
  恩人身死变了心,老婆家人往外拨。
  哄着寡妇卖庄宅,留下银子立文约。
  一千文钱卖孝哥,不念前情把脸抹。
  忘恩负义黑心贼,天理难容那里着。
  妻儿老小死个净,瞎眼叫化把书说。
  三日不得一顿饭,眼黄地黑死在泊。
  一筐骨头喂了狼,狗也不吃嫌他恶。
  我今编唱劝世人,休学光棍应伯爵!
  伯爵弹着弦子,说了唱,唱了又说,引了一街人。也有笑的,也有赞叹的,俱道:“应伯爵做了一世光棍,骗得西门庆家破人亡,吃了他多少酒肉,使了他多少银钱。如今老了,双眼俱瞎,也是天报恶人,叫他编出这套词来醒世。”
  挨肩挤背的人站满了。不提防一个叫街的小花子领着一个狗,也在人丛里打砖化钱,听他唱了一会,只见这个狗猛走上前,把伯爵的左腿骨上狠狠咬了一口肉下来,鲜血直流,还赶着乱咬乱厮,一群人全打不开。把个伯爵咬得疼如刀割,使明杖乱打不退。众人道:“也是件异事。”打开狗,那花子领着去了。问道:“是那里花子?”有说:“是京里下来的,姓沈。在这清河县二年多了。”伯爵护疼,扯了一条烂脚带来缠了。先是瞎,又添上瘸。一向在吴道官庙里安身,住了二日全不起来。吴道官怕他死在庙里,辞他出来。
  他出来。
  那时腊月寒天,伯爵疮发了,变做人面疮,鼻口俱全,三四日没吃饭,出外寻汤水,跌死在街心里。众人舍领席卷了,抛在乱葬岗上,不消说破狼吞狗吃,喂了乌鸦,这是应伯爵的报应。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六回 傻公子枉受私关节 鬼门生亲拜女房师
  诗曰:
  三代升闻事久讹,汉唐方正重贤科。
  安知词盛功名薄,更觉文深诈伪多。
  灯火但将梯富贵,诗书谁见挽江河。
  常疑云汉天孙锦,不借英雄入网罗。
  单表《感应篇》上有“不欢暗室,不履邪径,不彰人短,不眩己长”四句善事。又说“以恶易好,以私废公,窃人之能,蔽人之善,沾买虚誉,包贮险心,强取强求,巧诈求迁”,这是八句恶事。当今之世,那不欺暗室的是谁?不敢说是有的。到了排贬他人夸扬自己,岂不是人人的通玻名利场中,自做秀才到尊荣地位,那个人不求情荐考,用贿钻谋?那有一个古板坐着听其自然的?就有一二迂板先辈,反笑他是一等无用的腐儒,俱被那乖巧少年所卖。因此人人把这钻营做了时局,自考童生就刻几篇文字,借名家批点,到处送人,分明是插标卖菜,真为前辈所笑。似此初进门已是假了,日后岂有替朝廷做出真正功业来的。所以件件是假,一切妆饰在外面,弄成个虚浮世界。把朝廷的人材、子弟的良心都引坏了,成此轻薄诈伪风俗,以致天下大乱,俱从人心虚诈而起。更有可笑的是,把他人的好诗好文借来刻作自己的,自己的字画诗文落了款妆是名家的。又有那山人清客刻的假图书,卖那假法帖、假骨董,经商市贾卖那假行货、假尺头,又有一种假名士、假年家、假上舍、假孝廉,依名托姓,把谱绅历履念得烂熟:某大老是年伯,某科道是年兄,某名家是敝同盟,某新贵是教窗友,无所不假,他却处处都行得去。还有以此网了大利得了际遇的。因此说,世人宜假不宜真。一担甲倒卖了,一担针却卖不了。世间只有科场的事大,朝廷选取真才,三代以上只选举贤良方正,汉唐宋以后全凭文学,只考策论诗赋定了去取,才算甲科。这是自己肚里文字,不比口头禅,那白纸上写了墨字,又有宗族姓氏、乡贯年貌、保结印在卷子上,临时从县到府,由本省布政司申送,东京开封府收验了文书,汇名入常到了那贡院,又查年貌脚色,交与那知贡举的大学士、大宗伯,当面抽签分号。各进了号房,一人一个老军守住他,如押着躲人一般。一连三昼夜,完了杨出来,听候揭晓。那场里分内外两帘:有执事官员,或收卷誉录、泥封对读、收掌不等,是外帘官了;这看文字官员,或看策论,看五经、诸子、诗赋不等,是内帘官了。内外各官分定,一封了门,再不许片字相通,以防奸弊。使御史二员在场巡察,如有弊端,即时时参提。所以这科目功名再假冒不得的。那天上文曲星、梓潼帝君,又查他三代和本人的功德才中,谓之天榜。因此使寒士吐气,三年灯下勤苦,得伸这一日之长。平步青云,把白屋寒门,一时间竖起插天的旗竿来,门首吹吹打打、烈烈轰轰,好不气概。朝廷鼓舞人才,劝人读书,正在此处。虽然立法甚公,怎当得人心巧诈,世代浇薄,到了那纪纲不振的时节,有一法即有一弊。那进身之始就坏了名节,岂有这等人造出通天经济来的。且略说前代进身,一朝有一朝的坏处,即如汉高帝灭秦破楚,去春秋战国、三代夏商周不远,还依旧选举德行、荐辟人才,不专重文词,岂不有些古道。到了恒灵之世,举这孝行的,人人去庐墓三年。有一个孝廉,连举六子,俱是在墓中生的。父母无病时许逆不孝,及至将终,也去割一块猪肉安在腿股边,妆是割股奉亲。用了贿赂使州县申报的。平日倚强凌弱,打夺贪吝,却捏出一两件让产捐财的小事来,说是廉士,以此选举,反做成无耻秽污世界,种种可笑。及到东汉之末,卖官索爵,朝廷自己定下官价,大司徒、礼部尚书定了五十万。当时豪杰也有以此进身的。不说别人,那曹操奸雄就是举过孝廉的。
  因此选举之法更是没有凭据,易于妆饰的。到了三国两晋,仍旧荐举,所以名士交游大老,就以李府为龙门,郭泰是宗匠,一经品题,立时登了显要。自此士大夫才讲这声气二字。六朝多用词藻,元魏还有气骨,故此说南人不及北人。当时科名不重,风气不一。到了唐朝,太宗一洗积弊,策论诗赋定了制举之例,才专重文章,立法甚严。
  当时女后临朝,公主多宠,又有御封墨敕公主门下、宰相幕中。这些才人,以诗词流传官禁,弹琵琶唱郁轮袍的故事,渐以钻营无耻,反做风流话本。所以士大夫轻道义而重风雅,沦夷至于后五代,名节扫尽,科名二字不及武夫。及宋太祖一统,专重理学,颇尊圣教,太宗把制举定例以策论表判为主,不尚浮华。因此宋朝人才甚盛,多有理学大儒,乃是祖宗培植廉耻以为人才根本。后来蔡京用了六贼,立党人碑,又分门户。直到南宋,程、朱、张、陆的理学不绝,甚至国亡主丧,还有文信谢妨一筹人出来死节,挽回世运。你道这科名的真假,岂不是一朝的大政!如何用得关节,私自可以巧取?便是上逆了天榜,下夺了王禄。不消说王法难容,那鬼神岂不暗惩!所以,如今巧取功名的,多有反得大祸,亡身丧家,或是半路夭折,享名不久,殃及子孙,以夺其算。
  只是人不肯信,但有私门,谁肯不前进一步。如今因说一件科名因果,天送来一段富贵,却是不求而至。旁人用了心机,自己落得享用,却从不欺暗室、不贪女色中来。紧顶那琉璃光避色—段公案。
  却说汴梁自立刘豫为王,大金改了年号,传下一道旨意,因科臣一本为选取人才以备急用事,要东京开科选士,山东河南俱就近在开封府考取孝廉。齐王刘豫接了旨意,抄付开封府,将告示贴起:开封府为奉旨开科,广芭异才,以备国用事:照得人才为一朝之英俊,选举乃三代之大公,拔茅汇征古今盛典。自宋君不道,五贼专权,崇安石之伪学,立蔡京之私党,以致人才沦落,国柞倾移,南北交兵近二十年。
  圣教不明,言人滥冒,遂有以牧副而司民社、韦弃而代宾兴者,政务废弛,职此之由。我大金奉天崇教,尊圣敦儒,上马而勤戎略,投戈则事诗书。凡有前代齿绅、山林隐逸,已经拔用,其或穷檐药屋、晦迹潜修、抱器待时者亦自不少,州县有司限本月内征取申送,一厢宋朝制举旧例。务期从公援举,各试所学,以鹰新宠,不得阿私滥营,干进钻营,有负辟门至意。特示。
  大金贞袖元年月日那时金主自靖康二年掳了徽、钦北去,这些士大夫那有个读书的,只好东奔西寄,以延残喘。忽然见了金朝开科的告示,秀才们人人晓叹,各整旧业,以备科举。止有富家子弟、大老门生、希图进取的私人,未免还依宋朝末年的积弊,即改名换面、买号代笔、换卷传递,种种的法儿。或用贿买了外帘贡举官,使他连号倩人;或买通了内帘看卷官,和他暗通关节:第一场头篇头行上用某字,二场头篇末句上用某字,三场某篇用某字;或是本生文理欠通,先将策论试题先期与他,改成一篇好文,又暗中记号,自然人人服是真才。因此,富贵家子弟多是坐倩着现成宫做,不用费力读书的。可怜这些苦志寒窗贫士穷儒,一等这个三年,如井中望天,旱苗求雨一样。到了揭晓,场中先将有力量通关节的中了,才多少中两个真才,满了额数,把卷子付之高阁,再不看了。这些帘官们且去饮酒围棋,在场里要闹,捏到开场,哄得这些穷酸们不知做了多少不灵的好梦,只好替人作嫁衣袁,白白的来陪上三夜辛苦、—冬的盘费,有多少失意的名士恼死了的,看官细想想,你说这样不公道的事从何处伸冤?把那天上司福司禄星官、文曲魁星、主文明的神道,又查甚么三代,甚么阴功?倒不如使财神多多积些元宝,就买完了一场科甲,好不省事。又有一首诗感叹末世功名之假:朱衣墨面本同文,隔纸糊名内外分。
  脱壳纷蝉仍在土,冲天鹏鹃已折云,夭桃和露原多种,宛马嘶风自有群。
  瓦破门开疑造物,六经糟粕正堪焚。
  又:
  移文不借北山峦,周孔支离但守残。
  一字难炊高士瓶,数行如拾进贤冠,空传神鬼难窥字,未见葫芦已化丹。
  司命不专青紫案,日边红杏倚云看。
  当日有北京一学士,要中江南年家的儿子——曾受此家三千金重托,后不能还,因此要中他儿子以酬此债。临期,京考主河南贡举的翰林是他的门生,姓姚,名栋,是—个宿学名家。受了老师之托,封就三场题目,写在一张纸上,使他将年侄某人传在半路中僻静无人的去处,把关节与他。那时自然按图索骏,不消论文字的了。那年侄姓王,名泰,字不骄,是个破败公子,以酒色为事,那晓得此事?忽然接了年伯的书,叫他去远接大主考,有秘话相传,他原无志功名,去接得迟了。到了南薰门外,大主考不好进城,在一净寺中等他,回避了外人。半夜里传将王公子来,把从人赶逐,却把从人赶逐,却向一间破寺廊下坐着,细细的将那学士老师的题目关节一封,交与公子收去。叮呤嘱付:“不可轻泄,入场须要小心。
  怕字句有差,外场被贴,虽有关节也无用的。“王公子听说,喜之欲狂,将题目藏在身边,恐怕遗失,暗将此帖扯破底襟填在里面。姚主考说话已毕,叫公子不可出门相送,招人耳目,自己即时上轿进城,贴了回避,封门而坐。这样机密,真是鬼神不测的了。那知这里就有鬼神出跳,偏会弄人。那时八月,天气尚热,王公子因接迟了主考,策马奔驰,赶得浑身是汗。见主考去了,脱下底衣,摇着扇子,忙叫家人去沾酒找表子来,要痛饮一醉,有些快活得发痒起来。家人见他酒兴发了,只得去取了一瓶老酒,对门河边有的是半边俏,找个来陪唱。公子开怀在伽蓝廊下,裸体欢娱,和这粉头猜拳行令,赤着身子,一拳一大杯,吃得酩酊大醉。问了问寺中没处安歇,满廊房都是寄的柩榇,穿上底衣,跟着粉头巢窝里宿去了。睡到天明,赏了表子一两红银,扬扬得意而去,只道是缴宫折桂十分准,那晓得画饼充饥一字无。因此说暗室亏心,神目如电。当时廊下寄一柩榇,是祥符县官之女,山西闻喜县人,名唤兰娘,年方二八,聪慧读书,因感时疫病故在外,寄柩在净寺廊下。因父新升官曹州,日久兵乱,不能来取回故乡安葬,已经七年。游魂渺渺,常在寺中听些佛法,每有灵怪。那时在廊下亲听得关节之事,一一记明,见王公子挟妓狂饮,对神不敬,即知此人原无科名之福,可惜一段功名付于此人之手。将他解下底衣襟中关节题目白纸一条取出,暗藏于香灰炉底:”叫他做一场空梦。看有好人来,我也收个门生,不枉我一点芳心,隔世去怜才好士,做出一段佳话来。“有诗曰:千里难逢女伯乐,人间安得鬼宗师。
  阴阳本自无心合,声气何从对面知。
  抱璞免投和氏壁,窃符如遇魏官姬。
  投珠按剑真堪笑,闺侠犹知国士谊。
  却说汴京西河桥严秀才,因前年在尼姑福清廉里读书,被邻家女子金桂调戏,夜雨私奔,幸得避在韦驮殿过了一夜。次日搬回家中,母子贫穷度日不过,只得求了一馆,教几个小学生读书。每年馆谷不过十五六金,明知不足养身,借此读书,三年苦攻,文学饱足,也是个决科的了。因见了开封府开科的告示,考期不远,常在寺里宿卧,读至三更方睡。那日睡到半夜,忽闻敲门,只道是和尚来取他的法器,忙起开门。只见一女子进来,唬得严秀才想起那年金桂淫奔的事,心里好不跳起来。只见那女子上前深深一拜道:“专非生人,乃王知县已故之女,寄框在此七年,久不还乡。知君是一正人,特来哀求,有一好事相报:今科题目我已尽知,还有关节可通,俱在此纸。君系阴德君子,功名必大,但求将妄灵柩送至山西闻喜县。我家君现任曹州,可以相报。专为怜才,原非邪鬼,君子谨言!”即将一条白纸送在案上,一闪而去。严秀才惊醒,却是一梦,果然窗案上边一小封白帖,写得策论题目、关节分明,好不惊异。天明起来,梳洗己毕,整了衣冠,忙向廊下寻里,果有一杉木柩,上写“闻喜县小女王氏兰娘之框”。严秀才一见悲感,上前焚香四拜,默祝不敢有忘。即时向书店中把策论文章俱照题查来,念熟,改了三次,成一全壁,把关节秘藏不题。愯?/font却说王不骄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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