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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锋在 by 冷兰-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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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无邪抬头,犹疑道:“戚楼主,如此一来我们不是和六分半堂和蔡京正面冲突上了么?”
戚少商深思片刻道:“派几个得力的弟兄,做了这批货,手脚做得干净一点。在道上走,黑吃黑的事也是很常有的,就算找到我们头上来,我们也可以来个翻脸不认帐。”
他往后一靠,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杨先生不要忘了,我戚少商可是干山大王出身的哟。”

掌灯时分,白白胖胖如萝卜一般的罗老板便坐着他的轿子来了,戚少商将他晾了一个时辰才见了他。
次日,该的利钱便都由各大商号的老板亲送到风雨楼来,顺带附送一堆笑脸和林林总总的解释外加各种各样感天动地的忠心。
戚少商不置可否,照单全收。
而安抚人心的事却交由杨无邪去做。

咕咕,咕咕……
夜枭在林间低鸣着。
无论如何,他们已经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穿过了密林到达了思恩镇。
思恩镇的夜,静得让人心寒。
偌大的市镇似乎已成了一座死城,没有一点人声。
不仅没有人声,连鸡鸭猫狗蟋蟀螳螂的声音也一概欠奉。

38

思恩镇就像一个张大嘴的饕餮,等着闯入的不速之客。
顾惜朝一行来到这里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顾惜朝下了车,他站在夜风中,眼前便是曾经被他放一把火烧了半边的安顺栈。
如今的安顺栈也是乌漆抹黑一片,成了该发安民告示择吉动土拆迁的危房。
“上马,六骑戒备,继续前行”顾惜朝下了一个令。
话音刚落,危房就塌了。
土崩石溅的轰隆声中
一个硕大的网兜头兜脸盖了下来。
顾惜朝急退。
他的足在地上轻轻一划,身形微动间便已退出数丈,他这一退却只是堪堪退出巨网的边缘,方落地便有雪白的剑光迎面卷了过来。
神哭小斧迎上剑光,两刃相交激起更炽白的光芒,在黑暗中乍闪而过。
这电光火石的一阻间,顾惜朝便已拔剑在手,然后迅疾无匹得往后一个倒仰避开迎面无声无息掩至的一指劲风。
这一刹那间,剑网已经完全合上了。
“南寨殷寨主,幸会啊。”收回小斧,顾惜朝悠然而立,淡笑道,“还有霹雳堂的雷堂主。看来顾某这条命今天要交待在这里了。”

他们和顾惜朝都是熟人
有着血仇的熟人
他们的梁子便是当日阻顾惜朝追杀戚少商时结下的。
人生何处不相逢!

持剑的人正是南寨寨主殷乘风
东堡西镇南寨北城昔日并称武林四大世家,然而另外三大世家,东堡已倾,北城亦毁,西镇欲振无力,殷乘风亦因其妻伍彩云之死一度消沉。顾惜朝当日因追捕戚少商逼得殷乘风弃寨而走,手上亦沾了不少南寨弟子的血。
殷乘风因见戚少商毁寨之后却不曾消沉,而在京城另创一番事业,亦重新振作,几年苦心经营,江湖中南寨声威又起。

出指的人裹在一袭毛裘之中。
失神指
小雷门
封刀挂剑
雷卷
虽是北国,虽然是在这春暮的深夜里,他的毛裘也显得太厚重了。他似乎病得只剩下一口气,那如鬼火一般的眼睛却依然让人不敢轻视。
看到他,顾惜朝脸上虽仍一派从容,但他的心却直往下沉。
雷卷只是随随便便站在那里,他的手尚拢在袖子里,却已经让顾惜朝有点要叫声吃不消了。

顾惜朝四顾一看,场中的局势对他已是大为不利,同行的其余诸人已陷入巨网中,正与带着剑的巨网苦苦搏斗。霹雳堂和南寨的弟子足踩七星,扯着巨网的边缘,俨然竟是一个阵势。按说顾惜朝带来的十八骑亦非庸手,只是这一下巨变横生,措手不及,当下更被兜在巨网中央,只能苦苦挣扎,再谋机会脱身。
从这样的训练有素的剑网里脱身的机会并不大。
更何况外围尚有霹雳堂的实属巧合。
雷实,雷属,雷巧,雷合,都是霹雳堂一等一的好手。
——他们根本没有突围的机会。

殷乘风长剑一震,剑鸣清越,他道:“原来是顾公子,巧了,今日殷某请借顾公子的头颅一用,我倒是想看看自今而后还有谁敢替那奸相去议和。”
雷卷也淡淡得开口了,他说话很慢,似乎有气无力,但一字字却像刀刻一样,他道:“以顾大人之血让那些敢再提议和之事的耻臣们夜不能寐,顾大人也算功德无量了。”
顾惜朝抬头看天,冷冷一笑,却也不辩解。
三人说着话,手中却不停,一瞬之间便已交手数招。
殷乘风素有电剑之称,他的快剑招招不离顾惜朝的咽喉。
雷卷的失神指也让顾惜朝防不胜防。
顾惜朝已经出手三次了,他的刀他的斧他的剑。
三次,每一次他冲得破殷乘风的剑,却都让雷卷的失神指给逼了回来。
雷卷一击必杀的天下有雪甚至还没有出手。
难道顾惜朝今天真得要交待在这里?
顾惜朝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他回剑护住咽喉,然后剑尖连动,猛击出几剑,厉声喝道:“两位既然如此苦苦相逼,顾某今天就豁出命去奉陪到底了。拼个鱼死网破,鹿死谁手尚未知!”
他手指微旋,神哭小斧击出,迎上殷乘风的剑。
而顾惜朝手中的长剑一挽却向一旁袖手而立的雷卷劈去。
一招之间,同时挑战两大高手。
这已经是拼命的打法。
难道顾惜朝嫌死得不够快,非要把雷卷也拖入战团?
顾惜朝的一掠之间,胸口便有了一个破绽。殷乘风的剑便窥准了这个,直点而入。顾惜朝冷笑一声,却不闪不避,剑势不改,直击雷卷。
雷卷出手了
雪意杀气漫天,涌向顾惜朝。
顾惜朝的身影在这漫天的杀气中如大海中的一叶孤舟
杀气卷起夜雾,天地间白茫一片
雷卷的杀招
天-下-有-雪
顾惜朝退

剑网,实属巧合的掠阵,殷乘风和雷卷的联手。
他们已经大局在握。
天下间的事就是这样。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却往往是变局发生的时候。
煮熟的鸭子还会飞呢,何况是顾惜朝。
顾惜朝呢?
顾惜朝突然不见了。
夜黑雾重
顾惜朝就像一只蝙蝠突然消失在这浓黑的夜幕中。
摔下了如此狠话之后,顾惜朝竟然逃之夭夭了。


39

顾惜朝逃了
但他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殷乘风的一剑,雷卷的一击都不折不扣结结实实得挨在他的身上。
殷乘风的那一剑要不了他的命。
雷卷的那一击却很要命。
天下有雪的彻寒和方应看留在他体内的血河神指的炽热,两下激荡,搅得他的内息乱七八糟。
方应看留在他体内的这一指本是隐而未发,方应看的本意在于控制二字,然而雷卷的天下有雪却使这一指之伤提前发动了。
顾惜朝轻拭去嘴角的血痕,却未停足。

他乘着天下有雪卷起漫天夜雾的间隙遁逃了,以他受伤后的体力其实并不能逃多远。
月在松间,林越来越幽深,这是往拒马沟南青天寨的路。
当南寨和霹雳堂的弟子们正在全力搜捕顾惜朝的时候,只怕没人想到顾惜朝竟然逃到南寨来了。
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人就是这样,眼皮底下的黑暗往往被忽视了。

然而,顾惜朝的运气实在是有够霉。
甫入林子他就觉得不对,但对方的剑却比他想象得快得多。
剑锋离他的脖子只有一寸,他可以感觉到剑上渗出的寒气。
清寒的剑锋
剑光如雪
逆水寒
他嘴角微钩,苦笑了一下:“戚少商。”
“顾惜朝?”戚少商收剑,脸上露出几分意外的神情。
戚少商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戚少商会如何处置他?
顾惜朝已经不必再想了。
他已经痛痛快快得晕了过去。
戚少商是顾惜朝的仇人。
而且是仇深似海的那种。
但此刻顾惜朝昏得似乎很放心很干脆。
他会不会太放心了一点?

顾惜朝醒来的时候,风已经停了,
月在云中慢慢穿行。
他可以看见空中的月是因为他正躺在悬崖边的巨石上。
青石寒凉
夜静,无声
他的身上盖着戚少商的外衣,他昏过去的时间应该不会很长。外衣上还带着戚少商体温和被火烤过的余温。
戚少商正坐在火堆旁,袅袅青烟,忽明忽暗的四溅火星,映得他的脸有几分深邃。
戚少商会出现在这里倒是有几分偶然。
他带楼中弟兄劫了六分半堂的货,黄金白银袋袋平安。
今夜星光正好,他突然来了兴致,便让楼中兄弟先行返回,他乘着星光顺路上山,想拜访一下南寨的各位兄弟,戚少商初出道时,经常单骑只身到众家好友处把酒品茗谈武论剑。这些年来忙于京城的事务,竟然少有这样逍遥快活的时候。
谁知竟然先遇上了顾惜朝。

“我原以为你会一剑把我杀了。”顾惜朝拥着衣物坐起,轻笑一声道。
“你很想要我杀了你么?” 戚少商哦了一声,看向他问道。
“有点意外罢了。既然顾某命太贱,戚大侠不想要,那顾某告辞了。”顾惜朝起身,拍拍身上的灰,踉跄着脚步,便欲告辞。
“顾惜朝……谢谢你救了杨先生。”
“呃?无情告诉你的?”,话音刚落顾惜朝便后悔了
如果不是伤得七荤八素的,顾惜朝实在不该犯这样的错误。
戚少商微微一笑道:“我原本不知道,但现在你告诉我了。”
其实戚少商这句话很多余,他说多余的话当然不是没话找话。
多余的话有的时候也有他的妙用。
比如现在
顾惜朝的脸色就没让他失望。
顾惜朝有一点愤然,不过板了片刻脸后,他便笑了。
顾惜朝的笑与他以往的笑不同
不是那种正襟危坐,笑看风云的笑
他的这个笑是澄清的透明的
像破云而出的月华
可以同舞
可以共醉
可以入梦

戚少商的这句多余的话让原本快要崩了的气氛一下子变得不尴尬了。
不尴尬的气氛甚至还有点暧昧。
“虽然我这个厨子手艺不怎样,但现成的烤兔腿,顾公子要不要试一下?”戚少商的眼睛在火光中看起来比平时要亮得多。
顾惜朝在他身旁坐下,接过烤好的兔腿,撕下一片,慢慢吃着。
戚少商的手艺真的不怎么样,但顾惜朝许是饿了,所以他吃得还蛮有味道的。
他身上的伤,戚少商已经为他处理过了。虽然江湖中人过的一向是刀头舔血的生活,受伤也是家常便饭,但在初见到顾惜朝触目惊心的伤口时,戚少商还是很吃了一惊。

顾惜朝背上伤痕纵横交错,当胸之处更是剑伤垒着剑伤。
戚少商觉得有点痛惜。
痛的是他心狠手辣。
惜的是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何至于此
“为什么非要弄得自己一身伤?”一念及此,他的声音不免柔和起来。
顾惜朝面色一寒,冷冷一哼道:“戚大当家是觉得顾某可怜么?”
戚少商正色道:“我认识的顾惜朝从来不是需要别人可怜之人。”
听他此语,顾惜朝心底微微一震,亦惊觉自己有些过于敏感,轻笑一声问道:“我的伤,戚大当家不是也有份么?”
戚少商淡淡一笑反问道:“当日在苦痛巷的那一剑不是你希望我刺的么?”
顾惜朝为之气结,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戚少商也这么精明。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智若愚,大愚若智?

戚少商却接着解释道:“我本来也没想明白,只是觉得奇怪,我知道你的剑法,你的剑法不该有那么大的火气。”
戚少商确实是刚才才想通的,他原本只是觉得奇怪,无情意味深长的笑让他觉得更加奇怪,再加上刚才他对顾惜朝的试探,他要再想不明白,他戚少商也不必混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一切都是顾惜朝“告诉”他的。
“不过我现在知道了。”
“你……”顾惜朝瞪向戚少商。
火光中,星光下,戚少商的眼睛很黑很热很坚定。

是夜太暗风太冷
还是人心太寂寞
也许只是他们太需要温暖了
两个人影不知不觉靠在了一起
也许只有在黑暗中他们的温暖才有容身之处
今夜他是戚少商,他是顾惜朝
——仅此而已。

滴落的晨露惊扰了相拥睡去的两个人。
——天亮了
无论对昨夜多么眷眷不舍,天终究还是会亮的。
顾惜朝整衣而起,他站立在山岗上,迎着微凉的晨风,向远处望去。
一轮红日于云淡天高远处正冉冉升起。

40

南寨的内堂
雷卷在不紧不忙的沏着茶
“卷哥”戚少商垂手而立。
虽然离开了霹雳堂,对于雷卷,戚少商只有一个字——敬。
雷卷在喝着茶
戚少商来,却不是来喝茶的。

“你要我们放了顾惜朝的手下并还了劫了的货?”殷乘风问道。
殷乘风年轻,热血。最恨的便是卖国求荣之徒罔顾道义之辈,更何况顾惜朝当日曾逼得他弃寨而走,更杀了不少南寨的子弟,梁子结大了。如今,戚少商来为顾惜朝讨情,他颇感意外。
戚少商道:“是,还望殷兄和卷哥行个方便。”
殷乘风厉声问道:“你知道他们的那些货都是大宋子民的血泪,却白白送去给金人,为那些昏君奸臣买平安?”
戚少商点点头道:“我知道。”
“你知道他们是去和金人议和的?”
戚少商继续点头,道:“我也知道。”
“那殷某请教戚兄前来为姓顾的讨情的理由?”
戚少商苦笑一下道:“没有理由,我只知道卖国求荣之辈写不出象七略这样的书!”
戚少商甚至连顾惜朝此去金国会做些什么,会怎么做都一概不知,他如何说的出理由。

“戚少商,顾惜朝曾经杀了你的一干好友。”
戚少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有生之年,戚少商忘不了!”
“既如此,你还愿意相信他?”
戚少商毅然道:“请二位成全。”
一直喝着茶的雷卷突然缓缓开口道:“殷兄,我也替戚少商向你讨这个情。”
戚少商大喜道:“谢谢卷哥。”

雷卷依旧卷在他厚重的毛裘里,他的脸还是那样苍白冰冷,却有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
雷卷的人一如他的武功。
——天下有雪
雪是最寒冷最凌烈的,却也是最宽容最慈悲的。
宽容的寒冷
慈悲的凌烈
茶杯依然在雷卷的唇间,他冷冷的道:“去告诉姓顾的,机会不是我雷卷给他的,而是他自己给自己的,所以他不必感谢我雷卷!”

星空下
半波亭
月半轮波半顷的半波亭位于南燕县郊十里处
路在此处一分为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
戚少商的路,顾惜朝的路。
同心者未必能同路,同路者亦未必同心。

“这样的酒终是比不上满头烟霞的炮打灯”,微叹一声,顾惜朝饮尽杯中的酒,站起身拱手道:“戚兄说还想和顾某喝一次酒,如今酒已喝尽,顾某该告辞了。”
路不同,酒已尽,确实到了该曲终人散的时候。
挽留天涯挽留人,挽留的是有缘人。
——无缘者
月明千里亦不过是思君如明月,夜夜减清辉罢了。
“惜朝,等等”戚少商突然伸手挽住顾惜朝。
顾惜朝回头:“大当家还有事?”
戚少商松开手,微觉怅然,他道:“带上逆水寒,这把剑削金断玉,能助你一臂之力。”
“宝剑赠知己”顾惜朝接过剑,迎上他的目光,他缓缓道,“时值今日,戚大当家还能把顾某当知己么?”
他不问戚少商是否还敢,是否还会,他问的是是否还能。
戚少商是否还能把顾惜朝当知己?

关山飞渡,两肋插刀,说的都是朋友。
江湖中人最重的便是朋友之情,兄弟之义,轻的是背盟违誓,忘恩负义。
戚少商是个重义重情的人,他一向视朋友二字珍若生命。
而人生得一知己可以死而无憾,可知知己二字珍贵更远甚于生命。
在旗亭初见之时戚少商曾对顾惜朝说过知己二字。
只是事到如今,戚少商不将顾惜朝两洞三刀便已算是不错,他们还能心平气和坐在这里喝这杯酒更算是叨天之幸。
戚少商还能当顾惜朝是知己么?

戚少商看定他,沉声道:“既为知己,何必再问。”
顾惜朝突然笑了。
他迎着漫天的星斗,迈开大步,走了出去。
风吹干了他眼底的热泪
夜风虽冷却再也吹不熄他心头的热火。
天下间会珍惜知己二字的岂独戚少商一人!


41

江湖中的人对身着黑色的夜行服的人并不会很陌生。再深的宅子再高的门第若被江湖中人记挂上了,免不得也有被不速之客踏足光顾的时候。或早或晚全看贼的水平以及宅里招贼东西让贼惦记的程度,毕竟门口清清白白笨笨重重的石狮子只能用来唬唬人,拦不了半个贼。
虽然家中招贼不是啥好事,但如果半夜屋檐上没有那么几个黑衣人奔过,对宅子的主人而言其实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因为那多半是由于这个宅子实在太穷了。

虽然神候府并没穷到家徒四壁,但追命一直认为神候府没啥可以让贼惦记的,别说城西的宰相府,城东的神通候府,就是对面街那座挂着金字招牌,整天到处打秋风的楼子也比神候府要富上那么一点。
所以追命一向认为神候府是不需要家丁护院的,就算是小楼布满了机关,也只是因为小楼的主人擅长布机关,乘材料大减价买一送一的时候,就随手布上了而已。
如果你以为有机关的地方都有宝藏那就大错特错了,这个道理就和漂亮的盒子里不一定都装着珍珠一样,有的时候,漂亮的盒子也可以装装月饼。
因此追命腿也不抬,眼皮微搭,就倚在门旁默数着从他眼前奔过的黑衣人。
一,二,三,四,五,六……
今夜的神候府委实热闹。
神候府很久没那么热闹过了。
上次这么热闹还是当六分半堂的主人还是雷损的时候。

从黑衣人进了神候府后,连个弯都不打,就直扑的方向看来,贼惦记的东西当在小楼。
小楼的灯火已是熄了。
静夜的小楼
黑暗无声
黑衣人这么踢踢踏踏的奔上楼梯。
追命眼皮微抬,微露一笑,他接着数:
一,二,三,四,五,六……
笨重的物体滚落楼梯的声音。
——一个都不少。

就当黑衣人们还躺在地上哼哼的时候。
一点昏黄的灯亮了
白衣的人影从楼上飘下,他的身形是如此的诡异,黑衣人甚至还来不及看清他是怎么下楼来的,人便已到了面前。他似乎刚从睡梦中惊醒,长发来不及束起,就这么披散着,他寒俏的脸因之有了一分柔和。

其实神候府的小楼也并非全无招人惦记的事物,提起酒壶瓶猛仰了一口,追命微觉陶然。

虽然黑衣人连对方照面都未打就被人放倒了,但其实这些黑衣人并非就差到那个份上。他们在江湖中至少都是有名有姓的。
如果有人夜闯神候府,他就不仅仅要够胆,他的武功至少还要够瞧。
——怪只怪白衣人的暗器太快了。
白衣的人眼光微寒,他手中还扣着一枚制钱,那只是普普通通的制钱,然而一众黑衣人却正是栽在这样的制钱上。
紧贴环跳|穴的制钱连一点血都不见便迫退了六人,制钱带风,只割破他们的衣料,毫发未伤。能以黑暗中发出的制钱迫退一干高手的,手头功夫确实了得,但这神候府中便有一人。
——小楼唯一的主人
无情!

为首的黑衣人突然大声道:“我家主人有信要交给无情公子。”
无情微疑抬头间,便看到灌饱内力的一纸信向他飞了过来。

如一把飞刀
带风当胸而来
锐不可挡
以这样的手法发出这一张薄纸,黑衣人也有几分得意,被放倒的面子里子全回来了。
无情轻笑,制钱出手,贴上那张薄纸。薄纸的去势缓了下来,到了面前堪堪力尽,他手微抬便接住那飘落的薄纸。
珰——
制钱坠地
薄纸却分毫未损。

无情迎风展信
信写在雅致的薛涛柬上:

闻君能识弦歌知雅意,弟得美琴一副,白玉为体,七韵绝伦,明夜戌正,城郊枕月亭,邀君同赏。翘首盼君来,君素雅达,谅不致令弟空等。方应看拜上。

无情不是没有接过友人相邀的帖子。只是那些的帖子多半是光天化日堂堂正正由大门口送进来的。
而象这样,派黑衣人半夜闯神候府,就为了送一张相约赏琴的帖子给一个怎么也算不上朋友的人。
——方小候爷确实有够无聊。
看来对于方应看,他应该重新评估了。
“转告你家候爷”,无情淡笑一声道,“我没有他那么闲。”
虽然,一干黑衣人对无情这句话也颇为赞同,但他们是打工的,老板的话总得带到,“我家主人还有一句话要转告无情公子。”
“哦?”无情面沉似水,他在听。
“我家主人说:能医人的不止是树大夫。”

42

无情的眼中寒芒一闪,瞬即寂去。他向斜倚在门畔的追命微一颔首,道:“三师弟劳烦你了。”说完,他便翩然飘上楼去。
初夏的风沁着淡淡的花香,这样的花香伴着夜虫的低语,令人醉。追命依旧懒洋洋得喝着他的酒,他似是醉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如今再无聊的信也送了,黑衣人也该告辞了。
进来的路和出去的路一样,只是出去的路却没有进来的路那么好走。
一,二,三,四,五,六……
这一次让他们栽了的是一双腿。为首的黑衣人只觉眼前一花,那双腿便已到了他的面门。他疾退,却快不过腿影如山。腿的主人是一个落魄到沧桑的男子,天底下落魄的男子很多,但象他这样能将落魄也酿成如陈年美酒般韵味的男子却不多。
这样的男子还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此刻他便用这样的眼睛懒洋洋得笑了:“夜闯民宅,按大宋律例当处三月以下监禁。我送你们去刑部,让你家候爷去朱明月朱老总那领人吧。”

花香飘在小楼中
一灯如豆
这样的灯掩在重重幕帘后,因此自小楼之外竟是看不到一点光亮。
床畔的医者诊毕,微叹一口气。
“树大夫?”无情问道,他的眼中有一分关切。
树大夫的,他道:“戚楼主的伤倒无大碍,只是他所中的毒就——,
树大夫解释道:“不是我不救,实是无法。这种毒名为七日绝,连解药也是由七种毒物配成,这七种毒物虽然珍贵,却并不是不可寻,但只有下毒的人才知道这七种毒物的比例。若有一点差池,不但救不了人,而且立死。”
无情心中一颤,涩声问道:“还有多久?”
虽然身为医者见惯生死无常,但此刻树大夫的神色也有几分黯然,:“恐怕,活不过七日。”
“无妨”,戚少商自榻上坐起,他的上衣褪至腰际,古铜色的背上一道刀伤已隐见青紫,他缓缓道:“树大夫身为风雨楼的供奉,一向忠心耿耿,戚某颇为感激。此次戚某的伤非人力所能挽回,树大夫已经尽力了,今后无论风雨楼是戚某任楼主还是石头兄任楼主,对树大夫一切供奉不变。今夜诊疗之事还请树大夫勿对他人提起。”
久在江湖中走,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树大夫自是清楚得很。他谢过,道:“今夜老夫不过在家里好好睡了一觉,根本哪都没去过。”

送走树大夫,无情叹息一声,道:“戚兄不必太担心,我一定想办法得到解药。”
戚少商惨然一笑,道:“无情兄不用安慰我了,向奸相要解药,何异与虎谋皮。生死由命,在江湖上走,总有刀头饮血的那么一天。只是可惜,这次还是没能杀了奸相。”
无情冷声道:“这次是他走运,不过他不可能次次都这样走运的。虽然老天有的时候会打盹,但只要有人执剑卫道,欠的债,迟早都能讨回来。”
戚少商又问道:“方才登楼的是哪一路的人马?”
无情轻道:“方小候爷派人送帖子约我明晚见面。”
戚少商微讶道:“半夜三更的派人送这样的帖子,难道,他已知我们行刺蔡京之事?”
无情道:“也许他猜到一些,但,我想,派这么许多人来,他试探多些。”
戚少商披上白色的亵衣,露出两个酒窝,微笑道:“我是快死的人,无论他想干什么都与我无关了不是么?”微一顿,他突然凝眸望住无情,欲言又止。
“戚兄尚有何心愿未了?”
戚少商问道:“无情我们算不算朋友?”
无情朗声道:“当然算。”
戚少商道:“如果够朋友,就把你藏的酒都拿出来,剩下的时间让我喝个痛快吧。”
无情一怔,大笑道:“到这个时候你还惦记着我的酒?”
戚少商正色道:“若非这个时候,你怎肯将最好的酒都拿出来,我可是馋了许久了。若不让我喂饱酒虫,我可是赖在小楼不走喽。”


汴京城郊 枕月亭
亭中已有人在抚琴
他似乎已沉醉在琴音里,琴弦在他的指下轻颤,琴音如打在亭檐的雨线,渐渐成丝。
木轮在地上轧过的扎扎声近了。
流畅的琴声滞了一滞,“我还以为你会让我等上半宿。”
无情淡淡得道:“既然要来,何必迟到?”
亭外,雨已沾了他的衣。

43

“琴音如何?”方应看满怀期待得问。
“很好”
“哎?”方应看啧啧一叹,手托着腮,转过脸去看他,笑道:“无情兄你可真让我伤心啊。我可是第一次弹这个曲子给人听啊,你就不能说说诸如很感动这类的话?”
无情入了亭中,雨幕越来越密,这小小的凉亭如在海浪中一方与世隔绝的天地。

方应看不笑了,不笑的时候,他的眼就瞬也不瞬得盯着无情。
他的眼很沉很黑甚至很温柔很多情。
无情认识的方应看却决不是温柔多情的人。
方应看是什么人?
血剑神枪方小候,冷酷心狠,从不多情甚至相当绝情。
被这样的眼看着,无情心底也有几分发毛,他微笑,反问道:“小候爷约在下来此间为的便是听这曲——凤求凰么?”

方应看觉得很受伤,他的手指在弦上滑过,宫商角徽羽铮宗乱响。他撇嘴,喃喃低语道:“我可是向依依学了一下午这个曲,结果没人领情。”
这样的夏夜这样的愁雨这样多情的琴声这样温柔的男子
就算不会使人沉醉,多多少少也会有那么一点点感动。
只是可惜听琴的人是无情。
他冷冷得听着,俏煞的脸上带着冷至极的笑意。
这样的笑足以让一般的登徒子热血冻成冰,可惜的是,方应看不是一般的登徒子。
一般的登徒子脸皮决没有他这么厚。
只是笑了一笑,他的手便抚上琴弦,那曲凤求凰未完的旋律又自他的指尖流出。
弹琴的人弹得起劲,听琴的人却未必有这个耐性。
无情道:“曲子既已听过,成某告辞了。”
无情当然不会认为方应看约他至此便真的是为了要他听这一首曲子,他这句话的意思是闲话少说,有话快说。
因此他说了告辞,却连指尖都没动一下。
他是个男子,凤求凰这样的曲子于他不是羞辱么?
这名无情人无情的男子不知何般心事,墨色的眼藏在发际的阴影下,万千寒冰。

“昨天有人行刺蔡京。”方应看说了一句,指尖一转,音律竟高亢起来。
“哦?”,无情淡道,“他遇刺不是家常便饭么?”
蔡京这条命确实颇招人惦记,三不五时都会有人来刺上一刺,连徽宗都知道蔡京遇刺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他的遇刺或真或假,有的是他诛除异己的藉口,有的便是他天怒人怨的后果。可惜的是,他到现在为止还活得好好的。
“行刺的是两个蒙面人,其中一人善暗器,一人剑法了得。”这次方应看的琴声一转豪迈。
如哀国之离殇,叹壮士悲歌。
连无情都觉得听着有些热血沸腾。听着这样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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