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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捕系列 卧底神捕-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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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不早说!」
这下蓝如烟真的坐不住了,一跳比刚才还高,咬牙切齿地看着无辜微笑的海千帆,恨恨地啐了一口,火烧屁股似地一阵风去了。
出门还差点撞着看见这边商谈良久,捧着新茶送过来的侍卫。
「海帮主,蓝令主他?」
刚刚的喷火美人简直美得令人炫目,虽然知道他不喜欢别人,尤其是男人的过多关心,但仍是忍不住会把眼睛投向那一朵光华炫目的火焰花。
「他没事。或者你真的这么想知道?不如与我到内帏再谈谈?」
海千帆欠身接过他手上的茶,突地抬头一笑,笑容虽淡,却看得那青衣侍卫心头一跳。
那平凡,因为脸上带伤甚至显得丑陋的男人,这样一温婉地笑起来,居然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诱惑力。
浓似春云淡似烟,就连他脸上的疤都成了一种妖异的吸引。
「我……想知道。」
青衣侍卫突然觉得喉头发干,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腿,就这样失魂落魄地跟着那一抹淡青的身影闪入挂着重重帏帐的寝宫去了。

※※※※※※

琮琮的流水声出自一个小山谷。
整个绿茵环抱的山谷都弥漫着一股沁人的香气,这香味经久不散,并且变化无穷,似乎是因为谷里有人练香才产生了这馥郁的香气,仔细看时,幽渺无边的紫雾笼罩了整个山谷,几座不熄火的药炉边上正有人挥汗如雨。
山谷中有一间毫不起眼的草堂,一个衣着华丽,行动间都透出沁香的男子已久候在堂内,走近门边接过了下属送到的事物,转身恭敬地把刚刚接过的香呈给上座一个头上点着戒疤的胖大和尚,低声道:「铁大师,您闻闻是这香味吗?」
「嗯。」
那淄衣和尚接过,放到离鼻端三寸处深深吸气,闭目不语,似在细品这盒香中的香味。
「怎么样?」
堂下侍立的华服男子却象是有点等不及了,候得一刻,又小心地低声问道。
「不对!」
那胖大和尚双眼一睁,虎目中精光霍霍,一双眼眼白处是红的,黑仁却是小小一点,骤然一看却是一双血眼,好不骇人,顿时把那华服男子吓得倒退了几步。
却听他道:「这个香气是没错,可是你身上的香太浓了,坏了这淡雅香气的味儿。」
「这……是!在下明白,在下马上退出品香堂,我会吩咐他们放下净香纱,让您好好的独享此香。」
原来这华服男子便是天香教的教主香馥玉,他虽然请到狂僧铁沙帮忙,自己却也不见得好过。
这狂僧生性凶残,在少林方丈座下听讲佛经二十年,居然以佛性都化解不了。多年来杀生屠戮之孽也让他患上了耳鸣心悸的毛病,就算独自一人处静室之中,也仍觉得眼前有向自己讨命的怨魂恶鬼,鼻端嗅到的是血腥气息,耳中不停传来叫喊嚎哭,心绪无法宁静。现在唯有天香教中的「天净沙」这种香气能令他享受片刻安宁,他找上天香教时,教中上下是欣喜若狂,本以为是得一个有力助手,称霸武林指日可待。不过半年下来也为此吃尽了苦头,这狂僧的性情阴晴不定,为人又极是暴烈,自从他来了天香教后,虽然帮助天香教收伏了邻近几个小帮派,可也弄得教中人人自危,现在更是除了教主之外没人敢接近这狂僧一丈范围内——就生怕他突然又觉得看谁不顺眼,或是硬说别人身上的香味让他感觉不舒服,立马翻脸痛下杀手。
天天都得承受这极大压力的香馥玉这下也是有苦说不出,虽然这想法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可没想请神容易送神难。
要不是这狂僧的武功高到他拍马都赶不上的,还真想杀了他以解决帮里的祸患了。
尤其他的鼻子也灵光得很,想在香里掺上一味毒粉也是不可能的。对他的攻击如不是一举奏效,恐怕他会强上十倍百倍地报复回来,没有必胜的把握,天香教还真是只有任他鱼肉的份。
好歹也算一帮之主的香馥玉垂手退出品香草堂,亲自把拢于门楣上的净香纱放下,面对同是一脸惧色迎上自己的教众时,只恨得把牙咬得「咯咯」响。
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生活不好过呀!
本来教里还有几个胆大叫嚷着「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欲采取行动,可不幸目睹了一个调香师战战兢兢的一个不小心,弄坏了这狂僧等着要的香料,然后就被他分别抓住两只脚高高举起,力大无穷的双臂这么一分,那人活生生地从中撕裂。一阵腥风血雨,原属于活人的内脏扑哧扑哧的四下乱飞,当下只看得搭舌不下,呕吐不已,大胆被吓破了苦胆,再也无人敢出面驱逐帮中的这一祸害了。
「教主!」一群人相对长叹短嘘,没个良策。正想着这日复一日捱下去的苦日子何时是个尽头,一位看守天香谷谷口的小喽罗匆匆而来,却是有要事禀报。
「什么,六扇门找上门来说要缉拿少林叛徒狂僧并剿灭助纣为虐的天香教?快,快迎……」——真是鲜少见自家要被官府灭了还有天香教教主这般欣喜的!
见到教众们的脸色都怪怪的,香馥玉忙咬了舌头,硬把说出口的话拗成:「引……引他们到品香堂。」
让他们与狂僧拼个你死我活去吧!
奶奶的,这些教众们是对狂僧敬而远之了,全推他出头。硬着头皮成为了教中唯一与狂僧正面接触的人,可不知道他这教主当的,每时每刻都过的是提心吊胆的生活啊,晚上睡觉都不安稳踏实,早上起来最宠的第七房小妾总可以在被窝里找到一大篷掉落的头发。照这样下去,他还未到不惑之年就要变成秃头了。
为了他的性命和长久的安稳日子着想,他再也不想实现什么称霸武林的野望了!
无论是杀了狂僧还是毁了天香教,这个代价他认了!

※※※※※※

「你是说他们全无抵抗?」
云飞扬站在谷外最靠前的位置,听到先行探入谷中的兄弟回馈的消息,倒是有点吃惊。
来之前他想好了各种可能,包括天香教的人以香气在空气里撒播毒粉,连应付一时可用的防毒面巾都备下人手一条,却不料得来的是这样一个结果,倒是叫人更担心其中有诈。
从三年前的大破海天一色阁之役后,他被直接正式擢升为六扇门统领,上任以来一直也没出过差错,办事果断、善于用人,倒还真给他那当刑部尚书的爹挣脸,再也没有人敢说他是靠着父亲的关系青云直上的。
用段继勇的话来说,当初这云捕头看起来是这么喜欢小蓝的人,关键时刻都能当断则断,亲手把小蓝送进大牢。这种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取舍,这种道义担两肩感情放一边的精神,这还不够值得人敬佩么?
此次朝廷初次出兵涉及江湖事便派他出马,就可以看得出朝廷对他委与重任。
「天香教教众大多不知去向,连炼香炉被我们捣毁了都无人出战,看起来确是无心应战。」
不过倒是有意无意地将他们的人往一座简陋的草堂引,整个香气馥郁的谷中只有那附近一点香气都闻不到,四周严严实实的覆着轻柔但密实的纱布,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危机。
奉命先入谷探听虚实的捕快也着实纳闷,天香教这半年来积极向外扩张,不象是这么不堪一击的呀!
「那么狂僧铁沙呢?」
云飞扬怔了怔,对这消息也十分意外。
不过天香教教主经历的这其中辛酸过程不为外人所知,一时也揣测不出这些黑道中人的想法。
但有一点是得要记住的:虽然他们这次出马是奉密旨剿灭雄踞一方的天香教,然而打的名头却是应少林要求,帮助擒拿及处决少林的叛逆狂僧铁沙来着。这个人若是也不见了,那可就师出无名,朝廷这一剿灭江湖帮派的行为势必要引起江湖动荡的。
「这个……根据抓住的天香教教徒的供词,狂僧铁沙就在草堂里。」
不过那草堂的确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空气到了那个地方都显得凝重了好多,是以他也不敢造次,先回来禀报统领再说。
「那我去一探虚实吧。」
为首领而受人尊敬的原因,就是要在困难险阻当头时一马当先。
云飞扬紧了紧腰带,握紧手中的青锋宝剑,一步步走近在此时安静得近乎诡异的草堂,扬声道:「里面的可是狂僧铁沙?奉官府之命前来拿你,识相的就束手就擒。」
当然云飞扬也知道这只是场面话,但有些场面是不得不做给人看的。
扬声叫阵完毕,他的动作倒不再迟延,剑尖微颤已将挂在草堂前的白色纱纸挑开了一个豁口,人也从这豁口中直穿而入,一眼,就先看见在室中打坐的一个老和尚。
这和尚身形魁梧,诺大一颗光头上烧着六个戒疤,对着面前的一炉香闭目合眼,一副凝思的样子,倒有几分似高僧入定。
「你就是狂僧?」
云飞扬不太能肯定眼前这个看上去面目慈善的老和尚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心下暗自戒备,却没有立刻出手。
「出去,不要扰我静思。」
狂僧眼也没抬,只管静静的品面前袅袅散出轻烟淡雾的一炉香,现下他狂躁的心绪刚刚抚平,不想妄动杀欲。
飘渺的轻烟中,他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心绪。
这么多年来,自己杀了多少人,那些哭嚎日日夜夜响彻在耳边,就算是闭上眼睛也看得到他们血肉模糊的可怖面容。佛性佛性,佛性要真的有用,为什么他还是恶梦不断?看到每一个人都象是来找自己寻仇的,要想不被人杀,就只要先出手杀人!胸臆间这股暴戾之气难消,开眼闭眼看到的人都是鬼,只有把他们杀干净了才觉得自己的安全的。
可是,他毕竟还是个人,杀了这么多人到底还是怕的,连求神佛都觉得他们不会庇佑自己,但这种天香教所研制出来的奇妙香气却可以令他拥有片刻的心灵宁静平和,在此时他不想出手杀人。
不过因为天香教上下都对他又恨又怕,所以官府出兵来缉拿他一事自然也没有人事先给他通风报信。
「……」
这一声低吼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叫人就想不由自主地听他的话做。
他竟然能把佛门狮子吼运用得这么随心自如,云飞扬心下暗惊,知道这敌人不可小觑。
「头儿,怎么了?」
见云飞扬进去多时还没消息,担心这顶头上司有什么闪失,在此次行动中担任副官的段继勇看见里面也没多大阵仗,一使眼色,十来人四散分开,打算从四方破入这草堂,攻敌人一个出其不意。
「等一下!」
一时没注意到自己的同僚们已经在外布下天罗地网,云飞扬在察觉四壁传来爆裂的声音时才为时已晚地发现他们的行动,然而已经出声阻止得太迟。
惊觉他们过分低估了这老和尚,云飞扬当先一马挺剑疾向铁沙刺去,同时喝令其余人尽快退出草堂。
在这种高手面前,不是人多欺人少就能获胜的,他只怕多添了几条无辜冤魂。
掂量了一下这次来的人里武功最高就是自己,其他人若能以阵势配合还有些许胜算,己方的进攻在破壁的那一刻已然发动,云飞扬已不能再等下去了。
低声喝令自己的人都退出去,取来大铁索在四面布下了防守,自己对这老人可不敢抱困兽犹斗的心态。
当下按着武林规矩,晚辈站下首剑尖朝上,起手势是「苍松迎客」,不敢有所轻慢。
「你是黄山派弟子?」
那老僧眼也没睁开,却象是能看到他的招数似的,微微点头表示赞许之意,意态祥和,俨然一得道高僧。
「家师刘是。」
刘是早年的确是跟黄山派的苍松客学过武艺,后来加入六扇门后,常用的兵器也从剑改了铁尺,招式上也另创新高了。
不过云飞扬的武式比起乃师来说更为杂揉,但他应变能力极快,悟性也高,是以虽然武功招式上有贪多嚼不烂的嫌疑,可是因运用得当,实际使用起来还是往往能出奇奏效的。
「好,我让你十招。」
他依足了武林规矩办事,狂僧竟然也卖这个面子,不把他完全当成官府的爪牙,双掌合什,竟是就打算以这端坐不动的姿势接他十招。
云飞扬心里算盘拨得飞快,心想这狂僧果然够狂,这般托大,若自己能在十招之内取得先机,设计伤了他,想必他也不好出尔反尔,这倒是一个把己方伤亡减到最低的好办法。
当下朗朗一笑,躬身道:「如此多谢前辈手下留情了。却不知前辈可愿与在下赌上一赌?」
「赌什么?」
「赌我在攻了前辈十招后,能以前辈的招数挡住前辈三招。」
云飞扬见他有有兴趣,立刻一一道来,生怕人家了解得不够详细:「之所以我十你三是为了敬重前辈,在下这点武功能勉力挡住前辈三招已是极限。」
他这一下先立自己于有利的地位,然后还不着迹的大拍狂僧马屁。
「哼,小子逞口舌之能,你师傅与我平辈论交的时候,可没你这般花巧。」
不料狂僧却并不见得被吹捧了几句就飘然欲仙,还知道连消带打地还击,就在云飞扬以为自己的计策不能奏效之时,他却峰回路转的接了下一句话:「我就看你还能在我面前玩出什么玩样来!赌注呢?」
这狂僧果然狂得够可以,他知道人家在他面前耍诡计,偏要先点破了再故意去上这个当,若不是手底下功夫实在了得,谁敢这般托大?
云飞扬咽了口唾沫,笑道:「若你输了,束手就擒,跟我们回去,听候发落。」
「若你输了呢?」
「此事我们不再追究……」
「我要你的命!」狂僧冷冰冰的一句话截断他的其他承诺,「反正我若是输了,你们也不会放过我的。」
这似颠似狂的大和尚倒是看得透彻。
「这……」
云飞扬犹豫了。
「如何?」
狂僧直到此时才双目一睁,白多黑少的眼珠子冷冷地看着堂下的云飞扬,那目光竟然是怜悯的,就好象在看着即将要在自己手下被捏死的一只蚂蚁。
「好!」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大赌局,输赢是无可避免的规则,不同的是,赌注的大小而已。
云飞扬看看听他命令撤出去的捕快们,心知自己要是输了,他们也一样活不下去。此刻,已没有再让自己选择的余地。
「哈哈哈。」
铁沙听到他的允诺,面上浮现出些许兴奋之色,狞笑道:「你本来就不该跟我打这个赌,要知道你不赌也许还有活的希望,你一赌,就输定了!」
若云飞扬不出手,仅以外面这些公差阻止他,以他的武功要逃走恐怕还有希望,若他不愿让外面的公差牺牲,那么他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牺牲他自己。
「我喜欢硬气的男人,不过,或者到时候你跪地求饶我还肯饶你一命。」
「刘是的弟子,只有战死,没有求饶!」
冷然的话说出口,云飞扬长剑出鞘,没有给人准备的时间,揉身而上。
他这一剑指向铁沙的眉宇之间,剑光堪堪将触及他精光的大好头颅时突然一沉,下移了三寸指向他的人中。
云飞扬算准了这一剑铁沙若是要闪避,当得将头向下低,所以先出剑诱敌,再出奇不意,却不料自己这突变的招式完全被敌人所掌握似的,铁沙的身形晃了一晃,脖子向左移开了五寸——在眼拙的人看来,他仅是端坐原地不动,轻轻巧巧就把个变招避过去了,还有余暇在口中替他报数。
「第一招。」
这一下非但完全试不出他的虚实来,还白浪费了一个机会,云飞扬知道自己遇上了前所未有的强敌,脸色也变了。
「第二招来了。」
他一个跳跃翻过铁沙的头顶,从他上方挟带风雷之声地一剑刺出,只听「噹」一声响,铁沙竟是不避不闪,运起铁头功就化了这一招,秃脑门上连个白印子都没有哩,反是自己被震得虎口发麻。
「第三招。」
从第二招顺势向后翻下绕到了狂僧的背后,云飞扬的大喝声掩去了他运剑挟带起的风声。这一剑刺向的狂僧铁沙端坐于蒲团上的尾脊骨,招式也许有点下流,可从头到尾别人连屁股都没挪动一下就化了他的招式,实在有点面子挂不住。
「哼。」
那「第三招」的尾声还没落下地来,铁沙就象是背后长有眼睛似的,身子凭空腾起两寸,一屁股把他的剑锋坐到了身子底下,仿佛他本来要攻击的就是他的身体与蒲团间的缝隙似的。
「第四招。」
接下来他使尽了全力,但无论是使诈还是全力出击,却没有一招奏效,心中那种彷徨无助的感觉更甚。
……
「第十招。」
以右手食中二指牢牢夹住他嵌入自己缁衣内的剑尖,无论云飞扬再如何催劲,那剑就是再也进不了一分。
「……」
明白了自己的功力与别人差得太远,云飞扬这十招一过,对这场赌局几乎近于绝望,他赢不了,几乎可以说是输定了。
之前他用话套住狂僧,无论他使什么招数,自己也可以使相同的招式来接他三招,本来就是在取巧。他自信自己过目不忘的本领能现场偷学到他三招制敌不在话下,这样就算是打了个平手,但狂僧是长辈,按武林规矩来说,那也算自己赢了。
可是现在看来,他完全被反过来戏弄了。
他若是以狂僧的招式去接他的招,别说三招,一招就得死。
他没有练过瞬移之术,也没练过铁头功,甚至他的剑可能还比不过人家一根指头坚硬。
「云统领,别跟这种人讲江湖道义!」
冷眼在墙洞里观战的段继勇显然也发现了这少林叛僧的武功之高,实在不是他们能望其项背的,若云飞扬心无旁贷地再苦练个一、二十年,也许勉强可以与之对敌。
毕竟就算传说中的武学奇材也有力不能及的事,谁又能打从娘胎里就开始练功?
与这已有数十年修为的武林前辈交手,以他们这种年纪,哪里生出来这一甲子的功力?
赶紧打着以多胜少的想法车轮战耗他的体力罢。
「出去!唔……!」
来也是送死,不如让他想办法怎么拖延时间……云飞扬拼命使眼色,无奈看出这里情势危急的同伴们一个都不肯离开。
在这当口,知道自己已经取得了胜利的狂僧狞笑松开手,只顾跟部下们使眼色的云飞扬倒是没有提防。本是嵌在他指缝间的剑拔出,一时收势不住,打翻了一直摆在狂僧铁沙面前的香炉。
「哐——」一声轻响,随着那小小的香炉带着烟尘滚落到地上,发出令人吃惊的响声,草堂内的气压却倏然沉重起来。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在场的一个都不能走,留下命来!」
沙哑而饱含煞气的声音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坐在地上的人嘴里发出来的。
片刻前还象个慈眉善目得道高僧的铁沙,在那炉香打翻后竟然变了。
本来白多黑少的眼睛渐渐充满了一种不祥的血色深红,好象从地狱里闯到人间的恶鬼夜叉。
「云统领小心!」
发出这声惊叫示警的捕快代替云飞扬成为铁沙的掌下亡魂。
别人甚至连狂僧是如何出手的都没看清楚,只见到他的一只右掌已深深嵌入那合身扑过来的捕快胸膛,再拔出来的已经是一只血手。
「慢着,你跟我的赌约还没有结束,在此之前不得滥杀无辜。」
云飞扬又惊又怒,大声喝止他的暴行,并在同一时间运起自己绝妙的轻功向外飞掠。
事到如今,也还是得依仗自己这唯一值得骄傲的轻身功夫了,能把他引多远就引多远,至少能让六扇门的兄弟有活命的机会。
「接我的第一招!」
几个起纵间,两人一追一逃已经深入到了山谷的腹地。
云飞扬听到他这一声大喝,没命也似地向前窜出,说什么也不敢回头接他这一招。
身形胖大,在轻身小巧这些功夫上是不及他的铁沙和尚从脚上除下一双僧鞋,「扑扑」两声一前一后地掷了出来,意图截止在前方飞快逃窜的云飞扬。
他拿这鞋子当暗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暗器会拐弯。
云飞扬听闻脑后有风声,头也不回地侧身让过了那暗器,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双破烂僧鞋在自己眼前象耍戏法似的,先行的一只突然在空中停滞了一下,后飞的那只与前行的一撞,反而从前方向后打来。
他若不想与那饱含强劲内力的「暗器」迎头碰上,唯一的办法就是向后倒跃而出,把自己送回狂僧面前。
险境中云飞扬凌空一个翻身,身体柔软得超乎想象,竟然头踵相接地在空中兜了一个圆圈,刚好把那草鞋的攻击裹在中空的圈心里避让过了,这一招避得险极,却也让追来的狂僧喝了一声彩。
不过他这一分心抗敌,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片刻间已然被狂僧追上。
此处已靠近山谷的小溪发源地,不远处可以看到一道白亮的瀑布从山峰上方冲下,在谷底冲出一个绿光莹莹的深潭。
再往前也已是前无去路的山壁。
云飞扬站定了,回头对上一双血红的眼。
「念在你师傅的份上,我就赏你一副全尸。」
狂僧意态已近疯狂,此时谁也无法扼制他体内疯长的暴戾之气。
说起来与他的师门倒有些因缘。
当他成为榜上有名的通缉要犯时,就是刘是接办了他的案子。
当时的自己一路逃躲,后来终于在少林圆通大师的点化下出家,剃渡的时候刘是也在场,还说过希望自己重新做人之类的话语。可现在少林的圆通大师死了,因为一意要以佛性化解自己天生的暴戾之气,活生生被自己打死了;在那之后不久,又听到刘是也死了的消息。
还在少林的自己不由得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迷茫:既然这天如此不公,好人都不会长命,那他还一心想做个好人干嘛?
「还有两招……我们的约定还算不算数!?」
听他提起自己的师傅,云飞扬为之一凛。但念及已经全无生望的可能,神色又是一黯。
在这死生离别的关头,他会想起谁,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呢?
自己一定要活下去,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活下去……
在心里默念着这一坚定信念,云飞扬咬紧了牙,换上了自己面对强敌时反而变得从容沉稳的笑容……

※※※※※※

「云飞扬呢?他在哪里?」
就在段继勇目瞪口呆地看着迅如疾风的云飞扬把狂僧引走,消失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一道蓝影从谷外飞掠进来,打眼还是自己说不出的熟悉。
来人身形甫落,马上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毫不客气地扬声开吼。
「小……小蓝?」
段断勇呆呆地开口,他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这公门之花了。可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
蓝如烟在路上碰上几个天香教的人时才知道这里已然开战,同时也打听得狂僧目前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随时有可能发狂。这才令天香教上下象送瘟神一样想送他死的消息。
这年头打架,不怕死的打不过疯了的,疯了的打不过不要命的。
狂僧刚好处于第二种,而根据海千帆提供有关于狂僧的情报来看,这次六扇门的围剿活动凶多吉少。
这下他片刻也不敢延误,一口气冲上山来,结果云飞扬的人没见着,只看见一众对被拆得四分五裂草堂发呆的捕快。
一想到某个人说不定已经遇上了危险,他的脾气就已经处在爆发边缘,偏这当口段继勇还在因为他乡遇故知而返不回神来。
「云统领往山那边走了。」
他不向外逃脱,只是为了不阻弟兄们出谷的路,所以决定牺牲自己。
这么好的统领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可真是让他们这些拣回了命的衙役羞愧。
另一个小捕快终于醒悟过来,立刻给蓝如烟指明了方向,顿时就看到那抹水蓝色身影化做一道蓝烟消失在眼前。
「小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的?」
这时才回过神来的段继勇又一次呆住了。

「那个混蛋!」
蓝如烟向着山谷深处赶去,心里早把云飞扬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可别又是象之前通常会做的那样,为了把别人救出困境,却把自己陷于最危险的境地。
就算要学习他师傅的死法「为正义牺牲是我之所求也」也不兴这么学的!
他当他轻浮无行的纨绔子弟不就好了吗,当他口花花眼花花的官家少爷有什么不好?
发觉自己的眼泪又要溢出眼眶,蓝如烟咬牙一跺脚,不顾后果地一口气提着不泄劲儿,足尖轻点在埋没足踝的草叶上,竟施展出了草上飞的轻身功夫,衣服兜了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第二招!」
突地听到似在半空里打下一个焦雷的大喝声,蓝如烟远远地看到那立于水边的身影,蓦地觉得心脏抽痛。
一是他提的那口真气在支持了这么长时间后浊了,生理上的自然反应;二是他到底还是没赶上,眼睁睁地看着云飞扬的身子象是一片轻飘飘的树叶一般被狂僧打得直飞出去,这一下心惊得几乎要跳出胸腔。
近在咫尺却救护不及了么?
「住手!」
脑后袭来的风声到底让狂僧本欲连环使出的第三招中途转了向,转身看到偷袭自己的是一个美丽柔弱的少年,倒是不仅有些愕然。
然而,他现在的神志已经陷入了一种半疯狂状态,无论谁上前,在他看来都视同于向自己挑衅。
「唔!」
「砰」地一掌与狂僧硬碰硬地对上,蓝如烟「腾腾腾」向后连退了三步才消去他加诸于自己身上的压力。
试过这老秃驴的内功委实深厚,蓝如烟不由得深深担心摔倒在水潭边后一动不动的云飞扬。顾不得在狂僧也是错愕之时趁隙反击,只扭头向那边大叫:「喂,你是死了还是活着,活着的话应一声啊!」
「不错,你这娃娃有点意思,再接老衲一掌!」
这水嫩嫩的小人儿身上竟然有这般深厚的功力?
从少林下山以来,终于有人能接下自己一招,狂僧血红的眼睛喷射出兴奋之色,不等他向云飞扬靠近,又已近身攻来。
「臭秃驴,要是他死了我跟你没完!」
眼见他脸色惨白地仰卧于水边,细细的血痕自眼耳口鼻处沁了出来,也不知道死生如何,这疯子却一味缠着自己要打架不让自己去查看他的伤势,蓝如烟如火烈性终于全方面爆发了。
坨螺般地旋转着劈出两拳一脚,他就如在草上卷起的蓝色风暴,动作快得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怎么出掌的,那一团蓝光里似长了千手千脚,绵密的拳掌交击声爆豆般响起,坚持了半个多时辰之后,这节奏却越来越慢了。
海阔天的功力经由他吸收再转化为自身功力后多少打了折扣,当年海阔天与狂僧一战也不过算是个平手,先前还可以凭着一时怒火攻心所暴发出来的冲劲,但打到最后要靠的仍是绵长的内力。
不巧的是,在场的若要评比内力优胜,除了狂僧外不做第二人想。
不过这小半个时辰打下来后,可以瞥见云飞扬躺卧的姿势有了些许不同,他似乎在努力地要爬起来,不过仍是力不从心,但这至少说明了他还活着,这一点让蓝如烟放心不少。
若是抢了云飞扬再远远逃遁的可能性会是多少?
反正他又不是什么正派人士、正人君子,只要自己能保命就成,谷里那些捕快,还有名声对他来说都屁都不值。
蓝如烟的眼睛才一落到那边做此打算,那半颠半狂非缠着他打架的狂僧竟然立刻就知晓他的心意,飞窜过去意欲赶在他之前给云飞扬补上一掌让他死得透透的,好逼出这水嫩嫩的娃儿最后的暴发力。
「你要是杀了他我立刻就自杀,绝不奉陪你再打下去。」
这招不知道管不管用,反正死马当成活马医。
蓝如烟口中的威胁生了效,在狂僧略一犹豫之间抢先赶到了云飞扬面前,一搭他的脉搏发觉他的确伤得很重,忙扶了他起来正想全力救助,狂僧的攻招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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