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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_杀-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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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正在床上平静地睡着。
从刚才把他放上去到现在,根本连姿势也没动过半点,醉得很深,睡得很沉。
戚少商拿着毛巾,怔了半晌。
柔和的壁灯下,那张漂亮的侧脸正好是一个无懈可击的完美的轮廓,如同孩子般纯净的睡颜,动人的高贵和圣洁。
喘息有些急促起来,戚少商拼命摇了摇脑袋:痴线咩,居然会为一个男人的样子失神!
他轻轻伸过湿毛巾为顾惜朝擦了擦脸,尽量小心,小心得算得上温柔,可手却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
沉睡中的人有些难奈般微微一动,喉间隐约道:“热……”
戚少商呆了一呆,决定要给他解开衬衫——汗湿的衣裳贴身容易受凉,也一定很不舒服,还是脱掉盖上被子的好。
解纽扣的手很不听使唤,又或者这纽扣设计得特别难解,戚少商头晕脑胀间简直恨不得用撕的!可又不敢吵醒了他,倒把自己憋出了一头大汗。
指尖轻触到那光滑的皮肤、莹白的胸膛上,一阵电流般的刺激突然传递到了全身,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不该有的冲动。
我顶!——戚少商骂了自己一句——疯了不成,竟然对住一个男人产生这种感觉!
可是下身的灼热一再地提醒着他,这感觉是如此迫切和真实,不可抵挡,不可逃避。
顾惜朝在梦中轻轻呻吟了一声,像是迷迷糊糊说了句什么。
戚少商忙凑上前去细听,却又什么也听不到了。唯有那融着酒气的低低呼吸,在耳边厮磨纠缠,戚少商略一偏头,那细薄润泽带着水色的唇就几乎触到了他的鼻尖。
忍不住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戚少商突然觉得天旋地转,一切都要颠覆了。
这该死的酒精!
好困,头好晕,好难奈——下体的灼热几乎要烧焦他的意志和灵魂,这不合时宜、离经叛道的满涨的欲望,跳跃着要喷薄而出——好热,好渴望,好想要……
他闭上眼睛,不顾一切地,无法控制地攫住了那片嘴唇,唇与唇一旦粘连,就仿似无法分开——从不曾,也再不会分开……
酒香、发丝、迷醉……隐约中,他似乎听见了琴声,梦中才有的琴声……远在天边,又似近在耳边……
沉沉低吟,抵死缠绵,毁天灭地的爱与恨,情与欲,劫与缘……
是的,这是梦,一定是梦。
梦里,他属于他,他拥有他。他们融合在一起,要把彼此嵌进自己的身体里,溶进自己的血液里,刻在自己的骨头里……
没有人能令他们彼此这样的爱,这样的温柔,这样的不顾一切——
再没有——前世今生、生生世世,没有,永不会有……

********************我是无言以对的分割线********************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入了房间。
戚少商被一阵轻微的响动吵醒了,微张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睡成一个环抱的姿势,怀中却是空空如也。
敲了敲脑袋,依稀想起前夜发生了一些什么,几乎是从床上蹦了起来——客厅里有细微的声响,那个人,他……
连拖鞋也顾不上穿,戚少商掀开被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客厅:
白色的背影在没有开灯的幽暗晨光里瑟缩了一下,却没有转过身来。
“你……我……”戚少商只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耳光,口中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什么也别说。”顾惜朝扶着门把,根本没有要回身的意思:“是一场梦,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的声音森寒幽冷,让戚少商的心直如沉下了千年深潭。
“可是……”戚少商抓住自己的头发,紧皱眉头无力地靠在墙上。
“Forget it!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我不会记得的,你也最好忘记!”顾惜朝打开了门,头也不回地疾步走了出去。


●14、
“头儿是不是失恋啦?”穆鸠平第34次伸长脑袋张望了一下戚少商半掩着的办公室门,对阮明正吐了吐舌头。
“无聊!”阮明正白了他一眼,也忍不住朝那边看了看:“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戚Sir压力太大,心情不好啦,你以为都像你一样满脑子无聊念头?!”
“那他为什么一整天都这么神思恍惚心不在焉的?”穆鸠平撇了撇嘴,还想再说句什么,却听见“哐”的一声,里间的房门打开了。
戚少商缓步走了出来。
他的脸色很不正常的苍白着。
昨晚发生的事,如同梦魇一般困扰着他,那似梦还真的抵死缠绵一再地浮现在他脑海中,令他失魂落魄迷离惶乱,竟不知是真实的存在还是宿醉的绮梦了。
一切都那么清晰,但仔细想去,又像什么都模糊了。
这到底算是什么?
宿命的牵引?冥冥的安排?
这一切的一切,真让他发疯——
“我不太舒服,请假先回去了。”他头也不抬地从一班表情讶异的手下身边经过,慢慢地走出了门。
“跟阿头那么久,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不知是谁,轻轻地嘀咕了一句。
戚少商心乱如麻。
他从不信神,也不信命,可这一刻,他真的好希望有神仙圣人能给他好好指点一下迷津,梳理一下命运。
顶,这一切,真他妈的糟透了!
开着车穿过一个又一个街区,他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半个小时后,他把车停在了息红泪的诊所门前。
他已经开始明白,其实他一直不曾指望心理医生能够帮助他,他只想找一个人听自己说说话。
除此之外,他无从倾诉。

息红泪的诊所里很有点乱。
她意想不到地望着突然出现的戚少商,正如戚少商意想不到地瞪着她诊所里满地的水渍和浸蚀的纸张碎屑。
“发生什么事了?”戚少商怔了半晌才开了口。
息红泪有些埋怨地瞥了带他进来的英绿荷一眼,低下了头:“昨天夜里消防管不知为什么突然破了,把这里淹成这样,好多资料都泡了汤,一团糟。”
她尽量说得平静,可戚少商还是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忧心忡忡和极力隐藏的不安。
“不是吧?!”他皱了皱眉,“这么高级的楼宇管理,会出这种事?会不会有人故意破坏?”
“意外而已,你多心了。”息红泪抬了抬眼角,示意英绿荷去倒水招呼客人,转头对戚少商微微一笑:“总是不相信意外,职业病哦。”
戚少商没有接她的话,环顾了一下整间屋子,又走到墙角破损的消防管处仔细地查看了一下,皱了一下眉:“叫人来修了吗?”
“已经通知了。”息红泪点了点头,直直地盯着戚少商的一举一动。
“那——有没有遗失什么东西?”
“嗯?”息红泪难以察觉地颤了一颤,微微咬住了嘴唇:“没有。”
“一切东西都在,就是浸得乱七八糟而已。”她搓着手,勾了勾嘴角笑起来:“我这又没有什么国家机密,只是一些客户的资料泡汤了,追补很麻烦。”
戚少商转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茶来了!”英绿荷一步三摇地端着水杯快步走进来,往戚少商手里一塞,顺便飞过去一个媚眼:“我说靓仔阿Sir,怎么最近都不见你来了?好来不来,今天正赶上我们这里又是遭水浸又是——”
“英子!”息红泪猛地打断了她的话头:“快点再去催催看修理工来了没有!”
英绿荷撅了撅红唇,只好扭扭腰走了出去。
息红泪像是暗暗舒了口气,回过头来问戚少商:“怎么,你的梦,又有新进展了?”
戚少商沉默了一下,有千万种情绪在胸口奔突着,却又一时间找不到出口。
他想了一想,说:“我知道这很荒谬,但一切正在发生。”
“恩?”息红泪挑了挑秀气的眉角。
“不断地有我身边的人在一个个死去。”戚少商喉咙很涩,“我的梦又再一个个地重演着这些死亡。又或许——”
他猛然抬起头,直直地看向美丽的女医生:“前世的死亡,今生的重演!你相信么?”
息红泪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我是心理医师,不是巫师。”她垂下眼帘,避开他的直视:“我的专业知识告诉我这些不可信。但抛却医生的身份,我相信你。”
戚少商沉在混乱的心绪里,没有注意到她略微的失态,继续道:“宿命是不可改变的吧。我不得不担心我一些朋友的安危——如果他们也是我前世相识的人的话。”
息红泪没有说话,默默地低着头,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半边脸颊,让人看不清楚她脸上此刻的神情。
“或许,你该远离那些跟你前世可能有关的人。远远地离开他们!”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决绝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声音有些凄厉,语气里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深寒。
戚少商正转头望着窗外出神,所以并没有看见她美丽的眼睛里那一瞬间泛起的一丝怨、一丝恨、一种伤、一种痛。
等他回望向她的时候,她已经走开了几步,弯腰清理桌子上的病历,一边柔声说:“对不起,今天这里太乱了,得花不少时间清理。要不,晚上一起吃饭?再去那个海滩坐坐?”
她漆黑的眸子定在戚少商脸上,带三分妩媚三分热切四分期许。她的人,说不出的美丽。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约他。
戚少商却有些恍惚地摇了摇头,胡乱地应了一句:“Sorry,今天还有事,改天吧。”
他是心里有事。很多很多,很重很重的心事。
他突然觉得很索然,很意兴阑珊,很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当然也注意到息红泪眼中一闪而逝的阴翳。他觉得有点抱歉,也只能低下头,帮她收拾散乱在桌面上的文件。一书本里掉下张半湿的稿纸,写满了字。他随意地瞄了一眼,却被一双手把那张页轻轻地取了回去,“真的不用麻烦你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交给英小姐做就可以了。”
戚少商一怔,息红泪的眼睛仍然美丽,却因为过于温柔,而有些诡谲。
催眠……影响人类的脑部……脑部信息失散……控制行为……
他看着这样的一双眼睛,记忆的最深处飘过几根渺茫飘忽的丝线,但他脑中的触手过於粗疏,不够灵敏,虽然不断尝试,却总是难以捕捉。

门外突然卡拉拉发出一声钝响,像是金属坠地的声音,接着便是英绿荷的一声尖叫。
息红泪和戚少商均是一惊,一起向门口看去,却见英绿荷正叉着腰站在门边破口大骂:“死仆街,痴线佬,死鱿鱼精,你傻佐啊?想吓死我咩?!一声唔出失惊无神偷站在这里搞咩鬼啊?!顶你个臭肺!”
一个圆滚滚光秃秃的脑袋从门后探了出来,举着刚捡起来的一把金属起子,朝里面干笑了一下:“息小姐,不是说消防管爆了咩,我来整嘎。”
息红泪怔了怔,让出一条路来:“就在那边,拜托了。”
英绿荷犹自不甘地跟在后面骂:“个死变态佬,打半天电话你们工程部都不派人来,来了又不出声,鬼鬼祟祟躲在门后边不知干嘛,这次我一定要投诉你们……”
“行了。”息红泪露出稍许烦躁,挥手制止了她,向戚少商草草地说:“戚Sri,不送了。”
戚少商愕了一愕,有点歉疚地垂了垂头:“Sorry,不打搅你了,回头再call你。”
小心地跨过小客厅,还听到英绿荷的娇嗔,“你们物管处的审美怎么这么差啊,你看看拿过来的色板,这能刷到墙上去吗?简直就红得像血一样……”
戚少商的心蓦地抽了一下,升腾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皱了一下眉,又看了房间里影影绰绰的几个人影一眼,终于抬脚跨出了诊所的大门。

从诊所出来后,戚少商竟觉得自己比之前更疑虑和忐忑了,恍恍惚惚地上车后,才发现手机落在座位上了。
7个未接电话,都是差馆打来的。
拨回去就听见穆鸠平在那头大惊小怪地叫唤:“阿头,你在哪?你快D返来啦!铁Sir提前结束休假返来啦,要你即时返去同他report啊!”
不是吧!——戚少商的脑袋“轰”的一声更大了——
DIU,这铁游夏不是去了夏威夷度假么,说了1个月的长假,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要命,这家伙一向难缠,最近这一摊子挂着的烂case,完全没点头绪,怎么汇报啊?!
他烦闷地挂掉电话,一边打火一边开始发愁:这报告要怎么做?怎么说?连环凶杀?还是黑帮内讧、江湖仇杀?不不,是从贩毒集团开始的——错,应该是职业杀手——难道要说是宿命的重演,自己梦境的真实版……顶你个肺……
白色丰田怒吼一声窜了出去,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沁出些许冷汗。车厢里音乐开得很大,一张张现实和梦境中重合了的面孔在他眼前飘飞掠过,让他忍不住再一次试图串连这接连的死亡和诡异的案情:
那困扰了自己多年的梦,已不止是没有头绪的景象那么简单,它开始清晰,开始真实。 从钩子的死开始,一切都不正常了。
钩子绝对不是死于自杀,但凶手杀他的动机又是什么?那样的一个死亡现场,以钩子的身手,杀他的人必定是一个绝顶的职业杀手,但案发现场的蛛丝马迹却因为没有枪支硝烟反应的佐证无法立案,作为一个警察,自己比谁都清楚直觉是不能作为呈堂证供的。
或许是钩子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被人灭口?毕竟对面的重庆大厦就是那个贩毒案有关的黑道头目冷呼儿被人一枪毙命的地方——但钩子呢?他并没有受到其他袭击的伤痕,这个离奇的失足坠楼,到底背后是怎样的?
然后是那个高鸡血,正当商人,他死得太惨,也太怪,看起来并不像和黑道仇杀有什么关联,可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生?而且,总觉得凶手杀他的手法和杀害沈边儿的残忍程度简直如出一辙——会是同一个凶犯的所为吗?这个凶手,又是不是击杀那个鲜于仇的职业杀手呢?
像是,又像不是……
那个职业杀手太专业了,那样的枪法和反刑侦的手段不是一般人可以掌握的。为了这个,他甚至怀疑过一个人……
但他心里觉得不会是他。他的英文名源自古老的德语,那么良好的身世和职业,怎么可能和杀手牵上关系。最重要的是,自己击伤过杀手,而他并没有受伤,自己也暗中调查过,至少高案和沈案中,他也有不在场的时间证明——
但他为什么会突然在这个时候,在自己身边出现?和那些死去的人们一样,他和他们都无一例外的是自己梦中出现的人!
在梦里,他又和自己是那样生、死、爱、恨、情、仇、叛、离……一切都如此真实……他和自己……
戚少商的头痛得快要裂开来,伴随着和梦中一样的突如其来的心痛,简直不能再往下想。
现在唯一剩下的目击证人就是那个冯乱虎,他还没有醒过来,也许只有等他醒了,才能指证那个杀手。或许,这也是解开这一团迷局的最后线索……
一切不会到此结束的,戚少商放开一只手捂住了胸口,还会有人再被杀么?下一个会是谁?自己身边的谁?躺在医院里的小孟?卷哥?八仔?……该不会还牵上息大夫……甚至……他?……
突然跳脱出的名字,像一柄森寒的利剑,突兀地扎进了他心里,他喃喃地念了出来: “顾…惜…朝…”

红色的印记,在镜子里扭动,越发鲜艳,越发象条狰狞的蛇。
心,由于紧张而缩得很硬,因为满溢而胀得很疼,因为快乐而飞逝不知所踪。
快乐?!
顾惜朝闭了一下眼睛,只觉得冷。
穿上衬衣,疾步走到吧台前,斟了一杯白兰地,仰头就喝了下去。
昨夜残余的酒意还在胃里翻腾,扯着薄弱的胃壁,说不出的难受。
他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仰头再灌了一杯。白兰地暖洋洋的热意一路杀下去,由腹到喉,兵荒马乱,仿佛浩劫。那只是彻骨的寒,却像北欧深冬的积雪,不管你挣不挣扎,都可以随时置人于死地。
全身都在酸痛的叫嚣。所以,他无法说服自己,昨夜是场梦。
那样轻易的喝酒,那么轻易的把自己交到另一个手里。暖洋洋的信任,莫明想放纵的身体。整个人都漂浮着,游离在一种暧昧的官能之中。 
似乎有人在碰着自己的肌肤,冰凉的,渴求的,带起了热度……
那一瞬间,身体警觉的本能,他有瞬间的清醒。睁开眼,却看到了那双黑得盖住一切的眼睛,激狂的,沉沦的,却又咬牙切齿的看着自己。挣扎的手突然就失去了力量。下一个瞬间却被他突然地扣住了头,然后那双眼睛里的星光迅速淹没了他。
现实与梦境瞬间重合。
密集而强硬的吻,带着某种熟悉而无法抗拒的引诱。他仿佛知道一切,熟知一切。因果,情绪,感觉。这一刻他轻易地抵达了他最易崩溃的角落。
他再也无法抗拒。 
顾惜朝倚在窗前,掩住自己的眼睛,有点呻吟般的叹了一口气。
他渴望这是一个静寂的夜晚,空气中充斥着熟悉的冰冷。可惜,现在是一个气温32摄氏度的大白天,阳光尖利地擦过窗沿,像烧着了一般。
梦里那个人——
是他吗?
是他吧!
他记得那个吻,充满了不甘,恼怒,牙齿如小兽般,蛮横地与他的撞击。
亲吻,撕扯,啮咬,近乎蹂躏的疯狂。
以至早上醒来的那一刻,有一瞬的杀意萌动。
是真想杀了他吧。怎么能容忍一个男人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事。右手腕的银镯里,拉出冰凉柔韧的银丝,能轻易地勒断一个人的生机。
杀机一起,几成定局。
但,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英俊的,男儿气的脸,熟睡的样子像柔软的婴儿,那么软,那么真实,那么不设防……
但他也知道,只那一眼,自己冰冷的杀意已经被融解。
所以生平第一次,他只能夺路而逃。
他觉得恐惧。无以复加。
只有真正眷念的东西,才可能如此深重地恐惧。因为默契,因为了解彼此的身体,才能击中最柔软的地方,让自己连挣扎的力量都没有。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努力的,开始回想另外一双苍老但永远冷静的眼睛,面目肃穆如青铜雕像的老人。他赐予了他新生。所以,他也必须象他所希望的那样的冷漠,执拗,不可动摇。
不要紧,这只是个意外。每个人都会有生之年遭遇一些意外,而这些意外在日后回想是一点都不重要的。
一点……都不重要。
他猛地推开窗,阳光像刀一样杀下来。
隔壁的阳台上,一个女人头发散乱着,穿着睡衣,正心不在焉地做瑜珈,整个身子向外倾,扭成一个古怪的弧度。突然见到他,怔了半晌,才露出了一个有点尴尬有点兴奋的笑容。
回了一个微笑,他静静地仰起头,听着自己血液流过心脏的声音。空气很寂静,莫名的恐惧叫人灭顶……
他在一瞬间突然想,能不能杀了她?!。。。。。。


●15

夜里有点凉。一阵冷风拂起,迎面吹过来一张站满油污的旧报纸,“啪”地一声贴在车窗上,像张被折皱的脸。
男人皱了一下眉,按动雨刷。那张脸缓缓地,不甘的,飘坠下去。
黑色轿车停在黑色的树影里,象头黑暗的兽。车窗全摇了下来,男人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伸手把墨镜取了下来,揉揉眼睛,然后把肘架在车窗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式,才把视线转回方才的方向。
楼宇在深黛色的夜空中勾出辉煌灯火,十三楼B座,一点晕黄。安然,沉寂。什么也看不清。
男人笑了一下,重新戴上眼镜。视线里,先是一片漆黑。然后,一个被绿色勾勒的人影慢慢显现出来——
没有五官神情,只是一个由线条纵横组成的人形。
可是他知道,现在十三楼B座的那个人,正站在窗前。他穿着棉质的纯白T恤,青色的卡其裤,腕上带了个宽大的银镯。手上可能还拿了一杯清水,青灰色的指尖搭在杯沿,沿弧线抚动。
夜风轻轻吹动他的头发,他的手撑着栏杆,头微微仰了起来,四十五度角。沉默而专注地,眺望被维多利亚湾映得色欲横流的天空。
车里的男人微笑起来。他莫名喜欢他这个仰头的角度,极致的优雅和深情,也刺骨的悒郁和伤楚。
人是很奇怪的,有时想要生生世世,有时想要长长久久,有时却想,能常常见到他这一仰头的剪影,就可以了。
他当然知道,那个人在毫无机心和杀意时,一眯眼的笑容有多么蛊动人心。
绿色的人影动了一下,他脑中突然莫名的一紧,不自觉地移开了视线。
被发现了?
不可能。心理作用吧。这里起码有一千多码远,超过人类目力所及。而他手里这副带了热能勘测的高倍眼镜,全世界也不超过二十副。
他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见到他,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的心猿意马。难道真是因为小晴不在他身边?还是,察觉了他对小晴对自己态度的改变……
好像,他已经不仅仅只是他们所有。
眼界里绿色的人影走到了另一间房,侧肩,弯腰,手臂舒展……突然由上至下,在他视野中消失了。
他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揉着鼻子苦笑,这人,怎么这么冷的天还洗冷水澡……
只要想着他仰着头,冰冷的水花冲在赤裸的锁骨上——身体的某个部位立刻热起来。要命。受罪是自找的。男人把头靠回椅背,眼睛里闪过恍惚的光。
他当然熟悉这具身体。这么多年来,练习近身博击时,为他包扎伤口时,前后无数次小冲突时,他都记得他的皮肤,在黑暗里抚触上去,有种凉砂般分外微妙的触感。
象中国古老的丝缎,紧密而柔滑,还有些裂帛的危险。他一直很想知道,当这具身体蒙上情欲的热度时,该会有怎样的美妙?
还有他的声音,那像是冰样的客套冷凝的声音——不知道在床上呻吟起来,该是怎样的动人?
取下眼镜,他以一个仰望的姿式看着黑沉沉的夜空,胸膛里的那把火焰,慢慢的,热烈的,沸腾燃烧。
黑暗的想像——
更能引诱人的情欲。
连风也停了下来,夜很静,他听见自己紧促而单调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对面楼裙上的爬山虎,已经有几片叶子开始发黄,中间点缀着一星一点的紫花。
空气中似乎有声什么细微的动响,凝神听时,令人毛骨悚然——
枪支拉开保险的声音。
瞬间里他只来得及把头一偏——
“啪”。
轻而沉闷的声响,面前的玻璃瞬间龟裂并在下一刻飞炸开来。男人的脸迅速被几块碎片划出血痕。
他没有动。或者说,他不敢动。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人手里握了枪,动了怒,会有多么精准可怕。

“什么意思?”
顾惜朝站在几米外,注视着他,浓黑的眼眸沉静得几乎有一点冷漠。他并没有表情,只是在阐述事实,“黄金麟,你在跟踪我。”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啊。”短暂的惊愕后黄金麟脸上迅速浮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不过,不是跟踪,”他举起手里的眼镜,笑得轻松而轻佻,“我是在偷窥你。”
顾惜朝愣了一下,有点疑惑的眯起眼,似乎没能反应过来。黝黑瞳孔微微闪烁,精美而危险的光。
只瞬间,那张优美沉郁的脸突然被暴戾的阴影笼罩。黄金麟只来及干笑半声,就被一股大力自车里狠狠扯了出来摔在地上,伤口瞬间被撕裂,内脏都痛得仿佛要从喉咙里吐出来。同时,又是一股力量毫不留情的踢向他小腹。
真发火了。匆忙中他脑中居然还有这个念头一闪,下意识地用手一挡,立刻手臂就是一阵剧痛,似乎骨头都碎了。
耳边是愤怒得轻喘的声音,他忍不住就咳笑起来,“朝,我说过,我愿意死在你手上。”
揪着他衣襟的手骤然松开,黄金麟伏在地上,剧烈的喘息。他想,多年后再次呼出这个汉字……真是……叫人怀念。
“别这样叫我,”顾惜朝静静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真会杀了你。”
“我知道……” 喃喃低语,黄金麟咳喘着慢慢爬坐起来,腹部的伤口裂开了,他有点伤情有点自嘲有点忍不住痛楚的抬起头。顾惜朝正站在阴影之中,太多的幽暗和与生俱来的孤寂,在他瞳孔深处里,倒映出一种沉湎的桀骜不驯。
他突然又笑了起来,这一笑牵动了伤口,感觉有液体忽拉拉地涌出来,他很奇怪自己在此时此刻,居然想起的是在北京学来的一句老戏文:
“骨如蝴蝶,魂似飞鸟……卿啊卿,你怎不叫人魂思梦想……”


脚步声。
沙沙的,像某种爬行动物磨擦过地面。
门外有人?
咔嗒……
咦?脚步声——好像是进了他的房间。
嘎!怎么可能?门锁得好好的,谁会进了他的家?
………不对,明明清楚地知道,现在还没有开始做梦……他奋力要睁开眼睛——不行,眼皮很重,头很晕,整个人像被靥住了一般。
沙沙的脚步声,停在床前,然后柔软的床铺陷下来,仿佛有什么爬上了床,就躺在他身边——
霎那间他毛骨悚然,惊恐到几乎嘶声狂呼。手足猛地一挣,突然脱出了禁锢。
夜,很黑。
他的人就像一条脱了水的鱼,惊恐的瞪着天花板,急促地喘息。
半晌,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慢慢把头转过去——没有。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地毯和墙壁都在月光下散发着安静的气息。
房间窄而高,浴室里的龙头好像坏了,响亮地滴着水,吧嗒吧嗒地拍碎在空空的水池里。他慢慢吐了一口气,聆听——
走廊里一丝声音也没有,所有的门都紧闭着。
床头上的荧光表显示着时间。二点四十分。表针的微光抖动着,加上滴滴答答的声音,要命,大概就是这样,才让人感到好像有什么在向床边走近。
睡吧睡吧,拜托快入睡吧……妈的,附近哪有卖强力安眠药的啊。


天闷着,亚热带的气候把周围的空气都变成稠稠的油膏,吸一口就能把肺堵住。顾惜朝觉得呼吸不畅,有点恶心。他看过去仍是漂亮的男人,有点沉思地走在路上,指间银质的打火机,时不时发出清脆的声音,喷吐出桔色的火焰。
空气仍然甜腻得温败。
快下雨了吧。
右手尾指有点痛,刚才太用力了。
在性观念开放的欧洲,同性恋根本不算什么,这么多年来黄金麟的那点心思他也从来没有真正放在心上。
只是今晚,他不晓得自己为何会这样的愤怒,尔后思维混乱不停错综层叠。
一切都不对劲。自从到了香港,不管是黄金麟还是他自己,都在不停地越界,甚至做出自己无法控制的事情。
连续不断的焦虑,那股子噪动不知什么时候起就根深蒂固起来,挪不走,也甩不开。直到连手也会随着神经的跳动而此起彼伏地颤抖着,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能力已经很难控制住身体。
比如冥冥的痛,比如埋在深处的凉,比如通透而清晰的月光,张扬开的,却是让人难以捕捉的凌乱和苍白。
这个都市,这种陌生感,让他焦虑得无所适从。就像此刻,霓虹灯热闹的影子跌在地上,变得寂静冰凉。僻静的小巷里两个男人正纠缠拥吻,身体隔着裤子用力揩擦,发出呻吟。
他怔怔地看着,突然脸上一红,手指就是一紧。
没提孩前方一个男人跌撞地冲过来,险些撞在他身上,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一皱眉,退开几步,醉鬼的衣角擦过他的风衣,依稀哭得狂妄。
“边儿……为什么是你……等我……边儿……”
那个哭声好像被什么东西呛住了,咳嗽都卡在喉咙里。顾惜朝脑中突然晕了一下,某种熟悉的感觉让他全身都在尖叫。
为什么他会这样莫名地厌恶一个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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