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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_杀-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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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眼前的一切却突然旋转起来……他急促着喘息着,不,不……再等一会,他要看到他,他要看那个人的样子……
周围都是光和雾,仿佛在穿越一团混沌天地。
他在梦里呻吟着,叹了口气。激烈的心,一下一下……平息下来。
再不是那件厚重的混合着血迹和汗渍的裘衣,白色衣料干净而柔软的,紧贴住身体。腰上缠了一条精美刺绣的腰带,他的眼光扫上去,无端端觉得心里一沉。
人迹罕至的山林。阴风,冷冷的阳光。千百年的老松树,长出横劈的虬枝来,一只鸟掠了过去,留下长长的鸣叫,脚步踩在枯叶上——
吱嘎。
他提着一壶酒,急步地走着,心里,好像有着一桩违背原则的,难以决择的事情,沉甸甸地,压着。
闷,且苦。
远远地,一角珑玲的竹檐挑了出来,沉沉的碧绿色,在这样阴冷的山林里,让人从头到脚,都凉嗖嗖的……他却觉得心头一热,心里隐约地高兴起来。
近了……却是一大片的湖,中间孤单地伫着那幢通体翠绿的竹屋……他掠到岸边的竹笺上,脚下一点,向那幢竹屋划水而去。一点水花溅起来,渗到手上,好凉。
更近了,近得……可以听到琴声。他推开门,走进去……
青衣……又是青衣……还是青衣……
这个人,这个人……
他不是杀了他么?他怎么又来这里?为什么他会没有一点惊诧?
这一次,他能看到他的脸么?
琴声哀怨,他的心好像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对面的人,他只能看到他低垂的眉梢,仿佛笼着烟和水气……
“这琴,你再怎么弹,晚晴姑娘也听不到了……”
谁的声音,这么苍凉,这么……无奈的酸?!
弹琴的人突然抬起了脸。
烟雾尽皆散去,他的眉目,刻骨的悒郁和伤楚……
是他?
是他!
是他……
他想大叫,却听到梦中的自己一声低喘,手里紧紧抓着案上的一份地图。
“你在画地势图?你还想逃出去?”
心脏在不分冷热地跳地,惊诧瞬间转化为愤怒,他一把扯住那个人的衣襟,“我可以饶你不死,却不能让你再出去胡作非为。”
手底的人激烈挣扎着,被琴台一绊,两个人一起跌在了地上。
头很热,心很热,身上的某个地方,也很热……
身下的身体一僵,激狂的双眼眯了起来……阴鹫而刻毒,然后重重的别过头,皎白的颈脖,晃得他发晕……他一下暴怒起来,几乎是愤恨地,重重咬了上去……
半声惊喘被生生地咽了回去,冰凉的皮肤却瑟瑟地抖了起来。颈上突突跳动的血管,热切而诡秘的燃烧。为什么……还是这么恨……这个人已经被他挫败,被他留下,可他还是这样恨得切骨……
他仿佛一头兽,咬住了自己捕猎多时的猎物,一边享受他的惊悸,一边吮吸啃咬……牙撕开苍白的肌肤,一痕血色漫过单薄颈线,优美地流下。
激烈挣了几挣,他加重了禁锢他双腕的力量,指甲几乎深深陷入了皮肤。那双一直急欲挣脱的手却突然安静下来,静默片刻,温柔的回握。
他一怔,抬起头来……
“大当家,你放开我……”被压在地上的人,烈焰雄雄的眼睛,却在跟他眼神相碰的刹那,掠起了一丝诡冶笑意,“我留下来便是。”
近在咫尺的脸,心头突有一种痛丝丝蔓延……
“惜朝……”
06:00
睁开眼,有一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这是什么梦?漫长而稳定,和以往那些零碎的片断都不同,诡异的明晰……
那张脸,那个名字……
他眨了眨眼,突然跳了起来,一张英俊的脸在晨光里涨得通红——
底裤下一片湿漉漉的触感,他他他……真他妈的莫名其妙……
几乎是逃窜般的冲进浴室,打开水笼头,冰凉的水兜头洒了下来……火热的身体瞬间一僵,他几乎有些咬牙切齿了。
搞什么东西啊,自己明明十一岁后就没有这样的情况了,十七岁就交了第一个女朋友,明里暗里鱼水之欢也不知有多少……居然还会……而且是在梦里跟一个男人……真他妈痴线了……
冰凉的水激得他打了一个寒颤,几把擦干身体,穿上浴衣踱出来,睨到茶几上的档案袋,眼神又有点发虚。
顾惜朝。二十四岁,英籍华人。父母不详,九岁时被当地的华裔望族收养,视如己出。十四岁进入伊顿公学,后在剑桥大学修习东方艺术,爱好枪械,十八岁成为英国枪击协会会员,国际大赛上多次获奖,二十二岁获得了一小笔遗产,中止学业开始游历各国……
典型欧洲世家子弟的生活轨迹。戚少商捏着那张薄薄的记录一个人半生的纸页,陷入了完整的迷惑——
没有更多的个人资料了。后面几页,都是他为英国警方提供枪械技术支持的记录。从十四岁到二十四岁,无任何刑事民事案件,信誉良好,奉公守法,甚至连张违反交通规则的罚单都没有——
白壁无暇。
他隐隐觉得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照片上的人神情很性感,就像那个阳光与阴影间的初见,幽深矜持的美,对视觉的冲击力很大。
但在梦中……梦中……他的指尖轻轻划过照片上那道眉,与梦中一样,干净绝不妩媚,冷峭而有生机。只是梦中的那张脸如此锐利忧郁,目光桀傲沧桑,绝无此般的清透,仿佛全世界都展现在他面前,他只是不肯拾取。
顾惜朝——他还记得,梦里的他叫出这个名字时,那似爱似恨,又似悲似喜的悸动……
他出现在梦里,绝不是一个巧合。他命令自己把那段尴尬得起鸡皮疙瘩的片断跳开,再仔细去想梦中的细节。隐隐的,却又有些模糊了。
把卷宗丢下,他仰躺回椅背上,觉得胸中似有万马奔腾,实在烦闷,叨了根烟,顺手就去抓打火机……
不在?!他怔了一下,迅速在茶几上一扫,不对啊,那个惯用的银灰色打火机,他记得放在桌案上,睡前,他还用它点了一根烟……
脑子光芒一闪,他刷地坐直了身体,抓起了卷宗……确实不对,这个卷宗——他明明记得,睡前自己看了一遍资料,然后把它封回去,放到了抽屉里。这是长久以来养成的职业习惯,绝对不会错——
现在,它怎么会这样大刺刺摆在茶几上的桌面上??!!
警觉地站起来,从枕头下摸出枪,在几个房间里走一圈。没什么异样,神经过敏了吧,难道还能有人半夜潜了进来?他有点好笑的,放下枪,刷地拉开窗帘——
窗外的天色将明未明,壁灯的光青青白白。房间只有他一个人,一阵晨风刮了进来,抖动着纸页,哗啦,哗啦,哗啦……
他突然觉得脊背有点发凉。搞咩啊——大概最近血案太多弄得神经紧张了,记错点细节也是可能的。稳了一下神,伏下身子在地上寻找,果然,在窗帘下面找到了那个银灰色的打火机。咦,气怎么用完了?他拧起眉头,顺手放进兜里,想了想,却又没什么头绪——算了,与其为这些小事烦,还不如出去喝早茶醒醒头脑。
07:30
顾惜朝坐在水港码头前的小广场上,等人。
秋风卷起了地上的一片落叶,小广场上很安静,偶尔有清洁工人走过,悉簌有声。周末的早晨,这个城市难得似睡非睡的朦胧。
地上有一截别人丢掉的烟头,未熄。一只蚂蚁慢慢地爬近。
他静静地坐在石阶上,什么也没有做,没有拾起那烟头,也没有企图改变某只微小生物的前行路线。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
那一刻,忘了要等的是什么人,只专注地看着那只蚂蚁战战兢兢地爬向烟头,一声微弱的“滋”……
他想,这只蚂蚁,是死于非命,还是事出有因?
背后一声尖锐的刹车声,他半皱着眉,转过头——跳下车的人,因为惊愕而微张着嘴,额上有汗,也就显得浓眉格外的黑。
虽然说人生何处不相逢,但这个人,每次看到他一定要显出见到鬼的表情吗?他忍不住微笑了一下,心情突然格外的好。
“戚SIR,早。”
那个人怔了一下,也化开了一个笑,极爽朗,又不知想起什么,脸突然红了一红。他玩味性的挑高了眉,看着他走近,身上的明暗阴影,不停随光线而变化。脸上细微的血管好像在跳,双颊的酒窝因为光线而生动。
“刚喝完早茶出来,就看到你在这。”戚少商极自然地在他身边的石阶上坐下,仿佛不经意,“咦,你知道我是警察?”
软底的球鞋,正好踩着了地上的烟头,以及……某具死因不明的尸体。顾惜朝不动声色地把眼光抬了起来,“嗯,我看到新闻了。”
戚少商默默地点了点头,晨光在他湿漉漉的肩上闪光,自然流畅,一气呵成。
“怎么这么早在这里发呆?”
“睡不着就起来走走,早上的海风很舒服。”顾惜朝微微地把头仰起来,吸了一口气,“没那么多尘烟。”
“你不习惯香港吧,这么闷热拥挤。”见他眼光扫了过来,他又笑了笑,“我听老劳说你长居英国。”
“嗯。还好,英国比较沉闷,但也很安静,”他想了想,“你呢?喜欢哪个国家?”
“丹麦。小时候总想着去抓美人鱼。很孩子气吧哈哈。”
他在大笑的时候眼睛灼亮,齿光雪白。海风猛烈地吹过来,把几楼头发吹回到他的额头,在树木的暗影下他却笑得没有一点阴影。
顾惜朝的唇角微微地挑了上去,却是异常温和,没有一丝嘲讽。
“丹麦很好啊,安徒生总说那里有一所小房子,尖屋顶,椭圆的的窗子被青藤密密遮住,到处都是花朵,推开门,便是银灰的街道……童话里没有阴影的世界,如果真有,我也愿意住在那里。”
“哈。你也这样想。我常在想,等我退休了,就去丹麦养老,我们可以一起……呃,”戚少商结巴了一下,“呃……我是说,你可以带着你的书和音乐来看我……我们……”
“好。”顾惜朝截断了他的话,伸出了右手,“我们一言为定。”
对面的人怔了一下,然后迅速咧开一个笑容,也伸出右手,“一言为定。”
晨风中响起“啪”的半声轻响,又迅速隐去。广场上慢慢跑过晨练的人,小贩的摊子支起来了,空气中开始弥漫开茶叶蛋的味道,纯正的煎饼的香气、和着淡淡的奶油味。天很透明,看得见淡金色的阳光,微微发蓝,树木上浮着一层薄云一样的花朵。
两个人默默地坐了一阵子,同时微笑起来。成年男子关于一个童话的约定,云淡风轻却又不胜情长。
戚少商拍拍衣角,站起来,“老劳吹得你的枪法天上有地下无,上午有空没,我们去枪会切磋一下。”
抬腕看了一下表,八点。等的那个人不会来了。他点点头,看向眼前的人,酒窝明亮,笑容坦荡。可是他眼神中有着迷惑。他想要什么?他渴望什么?他追逐什么?
是不是,未知的命运有已知的结局?一切的过程不过是推着彼此向那个结局而去?
他是不是梦里拿那把剑的人?声名显赫的江湖大侠,南征北战的骄傲杀将,机敏俐落的警界奇苑……他始终没有变过,在梦中相见了十年。执着的眼,狂傲的心,一切都远在天涯又近在眼前……
10:20
“这个……不太符合规矩吧。”
“没关系,反正上午没人。”戚少商一推嘟囔的劳|穴光,“帮我这个忙,大不了,你欠我的饭局都了帐。”
“开这样的玩笑人家说不定会生气……”
“不会不会,包我身上。”戚少商笑得没边没际的灿烂,劳|穴光重重叹了口气,摇着头往场地后面走,“这么大了还这么爱玩,我们迟早被你害死。”
戚少商的笑脸略收了收,突然觉得这个死字很刺耳。最近真是……死太多人了。
回过头,场边白色的人影对自己点点头,表示已做好准备。他好像很喜欢穿白,阳光一蹭上去,一缕一缕,白得泛青。
青……他甩甩头,走上去,“这边的枪你有改吗?”
“改过两支Modified Division,全港射击冠军戚SIR,要不要试试?”见面,也没有几次吧,但两个人之间的熟悉,好像已经有过了长久的交集。
他?也会有这种感觉吗?对面隐在黄|色射击镜后的眼睛,什么都在里面,又什么都看不清,盯着人时简直让人心跳不匀,呼吸不顺。
手握上冰凉的枪身,戚少商觉得自己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了。
“我们开始吧。”
“砰。。。砰。。。”几乎是同时两声轻快的枪响,却有四枚冒着硝烟的弹壳跌落在草地上,五米外的A区靶上,两个相连形成“8”字形的弹孔清晰可见。
恍过障碍,跃进,推弹上膛,瞄准,射击——砰砰——枪口没有丝毫的上跳,后坐力也小到可以忽视,红点镜的视野和视角都无可挑剔……手中的这只SV5。0好象就是手臂的延伸,精确的执行着每一个动作。戚少商暗暗赞叹了一声。这是真正懂枪的人才能改出来的好枪。
眼角白色的人影一闪,架枪姿式俐落而张扬,砰砰……比他快。戚少商追过三米的掩体,举枪射击,心里在渐渐兴奋起来。
连续不断的枪声沉闷回响。只剩最后一个6号目标了,手上渗出了汗水,着地,侧翻,几乎是同时,两人单膝着地,睢准器里三十米开外的靶心闪着光——
手指已在板机上,子弹马上就要脱出膛板。突然靶心方位出现了一个白影……
场边有人惊叫了一声,“有人!”
克不容缓间,戚少商的手指骤松——耳边同时划过子弹出膛的声音。砰砰。两声轻响,坚定的,绝不迟疑地向即定的目标疾飞出去。
他开枪了。
大量的汗水一下涌了出来。
10:30
“退弹夹,清枪!”直到场地监督的声音响起,戚少商才意识到自己仍保持着双手持枪的姿势。
退出弹夹,拉动滑架,膛里剩下的那两颗子弹划着美妙的弧线飞出来,被他凌空抓在手心里。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少商,刚刚我错拉了挡板,在修理中的人形靶滑了出来……”劳|穴光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跟转过头来的白衣人眼光一碰,立刻低下头,不安地搓了搓手,“这场不算,要不重来吧。”
戚少商摇摇头,“不用了,我输了。”
“你没输。”顾惜朝取下射击镜,眼睛是深不见底的黝黑,“如果你没有迟疑,我们成绩应该差不多。”
戚少商偏头看了一眼成绩板。1号:Modified Division级,6个靶,19。7秒,6个Double Tap。 2号:Modified Division级,6个靶,18。9秒,5个Double Tap,未完成射击。
这几乎是他在枪会的最好成绩。苦笑了一下,他抬起头,认真地,“你为什么没有停手?刚才靶边可能有人。”
“为什么要停手?”对面那人怔了一下,露出个半是疑惑半是平静的笑容,“射击场地有围护,不可能有人进来的。”他抿了一下唇,完成了这个安静的微笑,“何况,就算真有人,我也有信心。”
戚少商紧紧地盯着他——那双眼睛回望,清澈淡定得离奇。
他吸了口气,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所以说,我输了。”
劳|穴光游疑地扫了戚少商一眼,“咦,少商你……”还没说完已被戚少商笑眯眯地揽了肩,“走啦走啦,看下你们的破设备去。”
一直拖出十几米,戚少商才放松他的手,“老劳,以后这事别在他面前提。”
“你搞咩鬼啊,做咩搞果个烂鬼人形靶出来故意输,这可是我们香港警队的头面啊……”
“好了好了。”戚少商搔搔头,心想自己什么时候背上这么大的荣誉,“我只是想试下他会不会开枪。”
“你痴线嘎,人家是国际射击高手,打靶都成本能了,只有你们警察才会在乎那个……”
戚少商一怔,回过头去。远远的,顾惜朝正在协助工作人员卸枪入库,细细的手指把玩着弹匣,目光迷人,仿佛在看着挚恋的情人。
他,跟那个杀手有关系吗?如果有,会在自己面前那么坦荡荡地开枪么?如果没有,那么准的枪法,全香港也找不出几个——但刚刚比赛时,他又分明没有感应到仓库里那股逼仄的杀气。或者真如劳|穴光所言,射击只是这类射击高手的身体本能,自己会停下来,只不过因为自己是警察?
想得正入神,手机突然震天地响了起来。
“死戚仔,跟你说了不能带手机入场……”尴尬的笑笑,拍了拍劳|穴光的肩头,才摸出手机,又是八仔。真是的,周末也不得安宁。
“八仔,又有什么事?”
“阿头,大件事了!!”声音明显的不对头。
戚少商一惊,“小孟病情恶化了?”
“不是,阿头,北角发生了一单命案……”
“有没搞错,那头的事情几时也归我们组管了?”
“头儿,那个死者你认识……”
13:56分。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死者沈边,女,华人,28岁,玛丽医院护士长……死者全身有多处掐伤、挫伤、压伤,外荫部严重挫伤,下身及体内发现的液体经化验为男性Jing液。死者头颅部位曾遭钝器敲击,致命伤为颈项大动脉被利器刺穿。怀疑死者在遇害前曾被性侵犯……”
“喀”的一声。
戚少商折断了手中的铅笔,尸检报告被他重重地扣在了桌面上。
一阵眩晕,伴随着胸口一阵阵翻涌欲出的难奈,他狠狠地咬住了嘴唇,直到咬出一排血印。
“顶你个肺……”他低低嘶吼了一声。
到底是什么人?这一连串的死亡到底怎么回事?他直觉冥冥中应该有一根线,可以将这一切串连起来,可这根线,它在哪里……
不知沉思了多久,他拿起了手边的电话:
接通的电流声像无边的空间里骤然划破的伤口,刺得他的心一抽一抽地疼。
“卷哥,是我。”
雷卷在电话那头静默,无边无际的悲伤和虚弱在他微弱的喘息声中起伏。
戚少商稳了稳心神:“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便。”
“点该?”雷卷爆发般嘶吼了起来:“点该要是她?!点该要是边儿!?”
电话突然断了,空洞的忙音像一个巨大的旋涡,把戚少商的心神一点一点地卷进去,卷进去……
他突然很想喝酒。
很想不管不顾的大醉一场。
●13、
他举着火具,站在洞口,有点疑惑。
这是哪里?
他不是应该站在那个宽敞的广场上,面对飞蓬出来的血花么?
为什么他会到这里?还有着,这么清楚的意识?
火把照到了洞口,几步之外,一扇石门,一条白色的石蛇蜿蜒盘旋着,阴森森的目光,像一个恶意的警告。他心里有点惶急,紧走了几步,那扇门紧紧地闭着,慢慢地,他伸出手,那门竟像是玉石做的,指尖微凉。心里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惊颤……里面,似乎关着一个与自己相关的,极大,极惊骇的秘密……
他微微地用了一下力,石门发出一声沉钝的嗡声。他好像吓了一跳,猛地收回手。火光映上石门,赫然照出他身后一道孤独的影子,还有,半声幽叹,一束若有所失的目光。
一惊回头。
眼前的一切却渐行渐远,洞|穴,石壁,影子,都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水域,冷淡的月光,照射着远处朦胧的竹楼。他发现自己正行走在一条泥泞的小径上,耳边还恍惚听见狼和狗的吠叫声,又不那么真切。
疾走中他踢飞了一块石头,一只蝎子急速爬开,对他满怀警戒地亮出尾刺。
水声滴答,绵长如梦。
滴答。滴答。滴答……
对,就是这个声音引导他来到这里。可是,这不是他要去的地方……
猛地睁开眼。
眼前一张隔着很近的脸,冰冷探试的目光,离他不过几寸。百叶窗里射进来的阳光班驳的洒在她白皙的容颜上,一条一条的,象是某种斑马的花纹。
两个人都激灵灵地怔住。几秒后,息红泪才轻呼一声,猛地站起来。
顾惜朝微眯了眼,半晌,扬开了一个优美的笑意,俯身拾起掉在地毯上银制吊坠,“息医师,我睡了多久?”
“不足一刻钟。”胸膛急促地起伏,息红泪美丽的脸上尤有惊诧。接过项链,仿佛在平息情绪,半刻后才转身,麻布长裙旋起寂寞的弧。
“你的意志力太强了,对外界侵入的力量有着下意识的抵御,而我的能力比起博士为差太远,没有办法对你作深度催眠。”
“是么?” 他淡淡地侧过头,唇角有笑,带三分冷漠,“博士也这么说过。”
息红泪的心里却有三分凉。她看着眼前的人,眉眼明明很沉静,气度也很闲雅。但她就是生生在她身上闻到了危险的气息,一眼之间就能激起了她内心深处的恐惧感。
“你……看清了一些什么吗?”她犹豫地开口,声音有点颤。
“不是我想去的地方,那个场景……我从没有见过……”
拇指微微地搭住下巴,食指优美舒展,撑在脸颊上。他似乎很习惯用这个姿式思考,带点迷般的气息。息红泪认真地看着那只手,纤细,但很沉稳,很有力,她绝不怀疑他能在瞬间扭断一个人的生机。他以一种贵族式的安静和优雅掩盖了这种锋利,所以不容易让人查觉。只是有一瞬——从梦中突然睁开眼的时候,气势隐藏不住的——锋芒毕露,杀气凜人。
“一扇门,我看到了一扇门。里面好像关着什么东西,我想打开,但又很……害怕?!”
“门?”息红泪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连语气也急促起来,“什么样的门?有什么标记吗?”
顾惜朝抬起头,看了眼这个美丽而有些不可捉摸的女医师,半晌,唇边掠过一抹清雅的笑。
“没有。太短了,我什么都没有看清。”
“滋”的一声,头顶上的日光灯突然闪烁起来。明一下,暗一下,照得两人像某部黑白默片的人脸。
仿佛有异样气氛笼罩下来。那灯再跳几下,突然全灭——
房间里密密拉着窗帘,两人在晕暗光线里愕然对视,有一瞬的恍惚。
顾惜朝仍然神态闲雅整洁无比地坐在那里。然而就在他身边,周围,所有一切,都沾上了一层红,仿佛血海。只他的一双眼睛,亮如这血红中的冰凌,又冷得渗人。
息红泪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如同敷了太多的脂粉,那种了无人气的白,浸透着恐惧,还有,几丝若有若无的怨恨。
她惊惧地后退了一步,撞上了桌沿——啪,房间突然被人打开一线,一个人的影子斜斜地立在那里——竟好像没有脑袋……
啊—!她忍不住低低地尖叫了声,人已经几乎软倒。
“息医生,你怎么了?”
房门被大大地推开,光亮照了进来。息红泪定了定神,这才看到那个人影是物业处的老尤。他人长得胖,脖子又粗又短,头上扣了顶鸭舌鸭,冷不丁看上去真有点分不清头和身子。
“怎么就这样进来了?”
“外面没人。”他手里拖着一架梯子,眼光有意无意地停在她惊魂未定的脸上,“你们这层跳闸啦,我来看看。”
对了,因为顾惜朝要来,怕英绿荷又作出什么惊人之举,特地给她放了假。息红泪吐了一口气,这才有些回过神来,扭头看过去,白衣男子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干净,安然,静默。哪里有什么血火。
他眼里有点疑惑,面上却是礼貌的微笑,“息医生,我们改个时间再谈吧。”
“好的。等准备充足些我们再约时间。”
兰桂坊欲望丛生、醉生梦死的夜。
戚少商半躺在“TONIGHT”舒适的软沙发里,将身体舒展成一个尽量放松的姿势。
面前已经摆了六只水晶玻璃杯,五只空的,一只半满。
金黄|色的液体,不加冰的威士忌,恰到好处的凉,不带半丝感情的温度。
手指抚上酒杯,戚少商只觉有一些情绪正无从出泄地在心口肆意奔涌,像快要撑爆胸腔。
白日里一个个片断在他脑中断断续续地划过,像无声的黑白影片,竟如此遥远,有些捉摸不住的脆弱。
也许醉了就好了。
也许大醉一场,醒来便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梦里死去的人都会活生生的回来,梦里伤透了的心都能重新愈合弥补……可梦里出现的那个人……他也是一场梦而已么?
对这样的一个不应该继续下去的梦,为何自己竟会有想要挽留的念头……
顾惜朝,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戚少商端起杯子,往喉咙里倒了下去,几乎与此同时的,他闻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淡淡草药清香——
“是你?!”他差不多是跳了起来,讶异地喊道。
身前长身而立的男子漆黑的眸中一道光彩一闪而过,又恢复了淡定清冷:“这么巧。”
“你也来喝酒?”戚少商问完方觉得自己这话问得实在多余,忙自嘲地一笑:“我是说,你也喜欢这里?”
“偶尔来过几次,我对香港,不是很熟。”顾惜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努了努嘴角:“不介意的话,一起喝一杯?”
“好啊。”戚少商很有些惊喜:“我请你,就当上午比赛输给你的。”
“那我不客气了。”顾惜朝嘴角向下一弯,作出个俏皮的表情,连难得的孩子气都如此动人。
“喝点什么?威士忌?”戚少商伸手召唤侍应生。
顾惜朝望向几上的空酒杯,想了一下,露出一个清雅的微笑:“OK,就这个吧。”
他歪头笑着补充了一句:“这种烈酒,喝起来会不会觉得满头烟霞烈火?”
戚少商心中一动,猛地抬起了头:“你说什么?”
“恩?我是说,我平常不太常喝这种酒。”
顾惜朝似乎没注意到戚少商脸上变幻的神情,伸手端起了刚斟上的酒杯:“干杯。”
“你酒量怎么样?”戚少商和他碰了碰杯。
“可以喝一点。”
“嗳,你心跳好快,我好像能感觉得到。”
“有么?”顾惜朝抿了抿嘴唇:“倒是你自己看起来闷闷不乐。”
戚少商眸色黯了一黯:“我在想我的一些朋友,真的很想他们。你呢,在想什么?”
顾惜朝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轻轻道:“我在想,我们才刚认识不久,却好像认识了很久的样子。”
“谁知道,也许我们上辈子就见过。”戚少商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顾惜朝眉峰不易察觉地一跳,又舒展开来:“喂,我说,如果我今天喝醉了,你得负责送我回去。”
“要是我醉了呢?”
“我大概会打报警电话call你的同事……”
“别把我扔到街边就好!”
“那你还是先把单埋了吧……”
……
戚少商摇摇晃晃地架着顾惜朝走出酒吧的时候,看了看腕表:01:17。
真是的,想不到他居然真的喝醉了——戚少商暗自嘀咕了一声,自己也觉得一阵阵的发晕,酒劲上来挡都挡不住,脚下也觉得虚浮起来。
肩头趴着的人,脸色苍白,柔长的睫羽微微地起伏着,迷醉含混的气息在自己颈间来回游弋,令自己全身起了一种莫名的电击般的痉挛。
怎么办,刚才不记得问他车停在哪里,家门钥匙又放在哪里,眼下这个样子,要开车各自回去是绝无可能的了,只好叫计程车。
戚少商把顾惜朝半抱半架地放进后座,自己也坐了进去,心中迷迷糊糊地下了决定:先带他回自己家好了。
凌晨02:13。
戚少商趴在马桶上呕了个干净,冲了个热水澡,头却疼得更厉害了,扶着浴室墙壁摁了半天额角,再弯身沾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裹上浴巾走进了卧室。
那人正在床上平静地睡着。
从刚才把他放上去到现在,根本连姿势也没动过半点,醉得很深,睡得很沉。
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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