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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蛇之流光飞舞 作者f浮云y-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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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莲啊了一声回神。“……我只是随便翻书看看,不记得哪些人是霸主,只记得哪些人的名字好听。”
  “要说名字好听,自然数我戚宝山啦!入‘宝山’岂可空手而回?来来来,吃东西啦,碧莲来看你娘给咱包了多少好吃的!啧啧。”
  戚宝山窜出甲板,一人抬了一张桌子三张凳子出来。“今儿天气好,咱们在外头吃吧,看看四周的景致。”
  
  江上景致千年如旧。
  千年前的往事却如虚影空传。
  韩娘本为韩娥,周朝时赴齐遇劫,途中哀歌一曲,竟至绕梁三日。
  后成玉琴,名为绕梁,献于庄王。
  庄王迷恋琴中幽魂,朝政难思。樊姬献谏,庄王终以铁如意锤碎琴身,以绝情念。
  一瞬间,春秋战国时候那些情事,竟已距离如此遥远。
  韩琴的幽绪,渐渐溶入江水运河中,化为飞沫。
  
  一时暖风熏然。
  船家夫妇在船尾轻轻对唱起来船歌。
  
  “姐儿头上一枝花呀一枝花。
  迎风随浪逐呀逐彩霞。
  春来冰雪儿化,江上对对绿头鸭。
  姐儿的小嘴不呀不说话,只随我归家。”
  
  俚俗曲子,听得人忍俊不禁。
  “喂,仕林啊。”戚宝山啃着牛肉,忽然动心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许仕林一呆。“我?”
  “是啊。上科的状元可是娶了位郡主呢。要是你考中状元的话……至少也有相辅千金,名门闺秀供你挑吧?说说看,你喜欢啥样的。”
  许仕林凝神细想。“那宝山兄,你喜欢什么样的呢?”
  “我当然是喜欢碧莲妹妹这样的了!还用问?”戚宝山答得坦荡。
  仕林瞟一眼碧莲,见碧莲听而不闻,正努力剔一块排骨,忍不住一笑。
  “我呀,我喜欢,恩……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轻云蔽月,回雪流风……就这样的吧。”
  
  “好熟的句子……”
  戚宝山皱眉苦思,却被碧莲一口说破——“他喜欢的是宓妃。”
  “宓妃又是谁?”
  许仕林噗嗤一笑。“洛神。”
  “这也太……太……太奢求了吧?人间绝色倒也罢了,这洛神可是仙子呀,仕林你真要寻个天仙样的女子才肯么?”戚宝山一脸正直地问。“况且,你本来已经这么漂亮秀气的,再找个仙女,该生下什么样的儿女来?……想不出,想不出。”
  “我开玩笑的,宝山兄。”许仕林悠悠道。“人生一世,要寻一个携手同游之侣,断不在才貌姿质,而在于心。”
  “什么心?”
  “砰然心动之心。”
  戚宝山不依不饶。“仕林啊,我虽是粗人,好歹也不笨。你绕来绕去,还是没答我,什么样的女子会让你砰然,然后心动嘛!”
  “遇到了才知啊!”仕林笑嘻嘻地,一派无辜神色。
  
  碧莲装作没有倾听他们对话,只是看住两侧悠悠江流。
  多年不曾离开江南北上了。
  这十年来留在许仕林身边,她不敢妄动一步。
  而紫竹林方面,亦再未派员前来杭州。
  许仕林便如一个文采极佳相貌风流的普通少年,读书应考,渐知世故,终于成|人。
  如今这一考,一动,一中,一行。
  万千缠绕的暗流漩涡,尽在舟底。
  
  杭州的光风霁月,残雪余晴都成过往。
  接下来的修罗戏场,该是汴梁。
  




(3)

  汴京。
  赵煦将硕大的青花一脚踢翻。
  刘贤妃红着眼圈坐在一旁。
  偌大一个延庆殿中,竟无人敢来劝慰。
  
  隔了好一阵子,才听内侍通传:“太后娘娘到——”
  两宫太后,来的自然是心疼嫡亲子的朱圣瑞。
  “母亲!”赵煦不等朱圣瑞开口,便先自撩衫跪下了。
  “皇儿!”朱圣瑞一惊,皇帝因为何事行此大礼?“快快起身,莫教外人看见了。”
  赵煦烦闷地起身,扶着朱圣瑞到榻上坐下。
  
  “国师今日陛见,上奏请立简王为皇太弟。”
  朱圣瑞一惊。
  
  刘贤妃委委屈屈地过来叩见。
  “娘娘要为臣妾做主。臣妾是个无福之人,没法子保住茂儿……可是这三千后宫,莫说还有皇后姊姊在上,难道全不能生养了不成?”
  ——太子赵茂,不足三岁。半年之前,染病身亡。
  “起来说话。”朱圣瑞嘴上安慰着,心却如针刺样痛。
  ——后宫自能生养,但命祚不长的,却是皇帝本人,又能奈何!
  林灵素为赵煦续命已有九年之多。
  当初言明:少则三年,多则十载。
  眼见着,便是尽头了。
  
  “母后。”哲宗向爱妃投去抚慰的目光,斟酌许久才开口。“儿臣想要立贤妃为后。”
  不等朱圣瑞开口,哲宗便抢道,“皇后久居瑶华宫学道,自号华阳教主,于这些宫务上本已极淡。前日里她来探贤妃,这也是她提出的心意……”
  朱圣瑞忽然掩面垂泪。
  ——这后宫的小儿女,却兀自争斗不休。
  “母,母后……”赵煦急上前来扶。
  “没事,我是想到茂儿……还有之前你那两个夭折的闺女……唉。愿我大宋,国祚永昌。”朱圣瑞合十喃喃祝祷。
  ——时日无多,由他去吧。
  “母后,是,允了?”
  “我允了又有何用?慈寿宫那个,才是你母后。”
  ——前朝向皇后是神宗嫡妻,才是官面上的“母后皇太后”。朱圣瑞忝为生母,只能被奉为“圣母皇太后”而已。
  “她?”赵煦挑眉。“只要母后答应,慈寿宫那里无须费心。”
  “皇儿。”朱圣瑞忍不住苦口婆心。“你这些年,对我,太糜费了。而慈寿宫怎说也是后宫正位,纵然那边韬光养晦,你却绝不可有半点失礼。”
  “知道了。”赵煦口中答应,心中却全不以为意。
  朱圣瑞深深看他一眼,心神渐稳下来。
  ——该来的,终究要来。该走的,总是要走。
  
  在延庆殿中驻留了小半个时辰,逗弄了会才两个月大点的康懿公主,朱圣瑞才摆驾回宫。
  来请安的赵似早已经等待多时了。
  “母后!”虽已成年,但赵似在朱圣瑞面前仍如孩童一般欢叫。
  “孩儿给母后请安,母后去哪了?”随随便便的礼仪,全然马虎。
  “先前在延庆殿看看小公主。等急了?”朱圣瑞笑着吩咐内侍传点心上来。
  “母后哪里是去看小公主的,是去看皇帝哥哥和贤妃娘娘的吧。”赵似伸手便抓来吃。“圣瑞宫的小厨比孩儿府里的好上数倍,母后,你也尝尝这梅花包子。”
  “知道你孝顺。”朱圣瑞瞬息千念,想起赵煦的抱怨和贤妃哭红的眼眶。——国师请立简王为皇太弟——国师虽然道法无双,但这后宫人情世故,又如何懂得?如此一来,赵煦和赵似兄弟之间,怕是要生嫌隙了。
  “似儿,近些日子在忙什么呢?”
  “母后我说给你听你莫骂我。三哥带我去了瓦肆,那可好玩了!有叫什么‘说书’的,就是一男一女讲故事古记儿什么的听,可着劲的精彩……”
  听住赵似喋喋不休,朱圣瑞忽然觉得从没有过的疲倦涌上心来,面上笑容忽然僵硬。
  ——这万事纷扰,世间劫难,到底要与谁人共担?就凭她区区一力么?
  “母后,母后。”半日才发现赵似在摇她。“母后莫恼,以后不去了便是。”
  朱圣瑞缓过一口气来。“似儿……你……多争口气。将来,路还长着呢,咱们母子……得一块儿过,明白么?”
  “母后。”赵似怔了一怔。“不是还有皇帝哥哥么?母后莫要忧怀,这辈子皇帝哥哥孝顺您母仪天下,孩儿我呢,就伺候母后开开心心,不好么?”
  朱圣瑞低首,眼泪差点又要夺眶而出。“好儿子……都道你不读书,不进取,可为娘的看着,你心里竟是比谁都明白。”她握着赵似的手。“只是……天命难违啊。”
  “母后究竟是听说些什么混账事儿了?还是后宫有谁嚼舌……”赵似跪在她膝下,伸手去拭她的泪。
  “都没有,都没有。”朱圣瑞强作欢颜。“好孩子,你去吧。母后累了,歇歇便好。”
  
  离了圣瑞宫的赵似一身轻松。
  一个小内侍过来伺候,得空悄然传话。
  “殿下,三殿下叫问,今晚上还去不去了?”
  “去!”转眼才答应自家母后的事全抛脑后。“跟三哥说定个好位子,等等我。”
  内侍压低声音。“三殿下说,今儿不去瓦肆了,他安排了个更好的地方。”
  赵似眼睛一亮。“哪儿?”
  “矾楼。”
  赵似吓了一跳。“那可是……青楼?!要母后知道了……”
  “所以三殿下叫奴婢问问五殿下,敢不敢去,要敢的话,他就多定一间房。”
  赵似犹豫了片刻,哈哈笑出了声。“这世上还有老子不敢的事情么?去就去。”
  
  延庆殿中。
  贤妃才生下小公主不足百日,不能侍寝。
  皇帝同贤妃用完晚膳,便待要离宫。
  刘贤妃却屏退众人,神神秘秘地进言。
  “皇上,国师请奏之事……”
  “爱妃莫挂在心上。朕已经当场驳回了。”
  “臣妾前几日听母亲说,这道门中人,也如医家或是御厨一般,竟分门派。国师虽然德高望重,但近来有从江南而来的一位高道叫白犀子的,公开宣斥国师的《五雷玉书》为伪经,自称乃是道门正统,老君之后。”
  赵煦皱了皱眉。林灵素虽得罪了天家夫妇,但几朝太后包括自己生母,都奉他如神。贤妃此举,倒叫赵煦为难。
  贤妃却也不是鲁莽人物,紧笑道,“臣妾原想,不过又是个江湖骗子。谁料到,前几日与皇后闲聊,皇后竟读过此人所著的《摄生论》,还称颇为有理。”
  “哦?”赵煦倒是起了好奇之意。宫中崇道之人众多,太后朱圣瑞便是一名,孟皇后又是一名,且青出于蓝,造诣十分深厚。
  “臣妾是想,不如将此位高道所著之作进呈给太后娘娘,也许可以辩论一二,亦是真金不怕火炼的盛事。”
  “嗯,如此甚为妥当。”赵煦心喜爱妃考虑周到。“如此,今夜朕便留在延庆殿中,先看看令皇后和爱妃双双称道的这著作有何道理。”
  “谢皇上!”贤妃未料到此举还能留下赵煦过夜,虽不能侍,却可如寻常夫妇般同卧闲话,不由得大为欣喜。
  
  “有生必有死乎?若生必有死,起必有灭,修之何为!人心洞洞,虽孺子无明,见花开而喜,犬逐而笑;耄耋安居,纵绕膝天伦,以衰病为累,以辞世为恸;此人之常也。虽冬藏而春种,夏作而秋收,然残枝败叶,瑞雪盖后,自滋生机,更焕丰年;此天之常也。是故天地有道,厌遽而喜恒,人间有道,悲死而乐生……”
  
  “好!”赵煦大赞。
  刘贤妃自瞌睡中抬头,朦胧见赵煦仍在案前苦读。
  “官家。”
  “真是好著作。爱妃明日替我安排那位高道入宫,朕要见见!”
  “臣妾敢不遵命?……这天寒地冻的,明日还要早朝,皇上不如早点歇了吧……”
  
  “不。此事不便白日进行,万一母后得知,传入了国师耳朵里……”赵煦精神奕奕,突发奇想。“爱妃,你可能为朕安排,即刻与此高道见面?”
  刘贤妃一脸愕然。“这……人倒是知道在何处的。可是这时辰……”
  “这时辰,天街尚未收摊,皇城亦未宵禁,百姓说不准还在外头游玩。”赵煦哈哈一笑。“难道朕这大宋天子,就不能衣锦夜行一回么?”
  




第二十三章 侍寝?夺命(1)

  
  御门天街。
  赵煦与刘贤妃双双百姓装扮,漫步徜徉,身前五步与身后五步,各有三五拨侍卫暗自扮成行人扈从。
  “官……官人,”刘贤妃压低了嗓子。“那个挂着灯笼的,上面写着一个矾字的,你可知晓?”
  赵煦一愣,“是何地?卖明矾的么?”
  刘贤妃笑得如花枝微颤。“你呀,端坐朝堂,这市井之事倒也真无人敢于启齿说与你听。”
  “爱——爱妻快讲。”虽然长子夭亡,而次胎又是位公主,但赵煦与贤妃之间十年深宫,情同结发,此时微服缓游,自如平凡夫妻一般。
  “这是京师有名的青楼。”刘贤妃挽着赵煦的手,带他趋近细看。
  “啊!”赵煦忽然失声惊呼,揽着贤妃转身避入阴影之中。
  贤妃低头,眼角瞟见两个颇为眼熟的身影说笑着自前而过,直入了矾楼门中。
  
  片刻,赵煦方抬起头,口中咒骂。
  “两个小兔崽子!回去看不扒了他们的皮!”
  贤妃终于想起那两个身影乃是何人。“端王,简王!”
  
  矾楼。
  鸨母李蕴正和几位达官贵人闲坐唠嗑。
  地方不大,布置精致,犹如哪府的别苑一般。
  
  “如何,清雅吧?”赵佶带赵似进来。一时之间,几位或眼熟或陌生的客人全都起身礼让,李蕴亦如穿花蝴蝶般迎了上来。
  “哟,是端……端公子!老身有礼了……这位?”
  赵佶淡淡一笑,“我弟弟,简公子。”
  
  赵似去拉他三哥。“咱……就这么公开招摇着?”
  赵佶低声道,“不怕。咱们上里屋坐着。”
  李蕴果然同两名侍女将赵佶赵似引入了暖和的内室。
  不过片刻,就有酒菜上来。又见几名年长女子,各抱丝竹,在纱幕之后坐定,清声弹唱起来。
  
  赵似看得失神。“这哪似青楼,跟咱在宫中饮宴,并无二致嘛。”
  “本来便是,高雅的地方,总以此为乐。等会李妈妈会带姑娘进来。”
  “三哥。”赵似忽然作无限感慨状,吓了赵佶一跳。“你记不记得我从前在江南待过两年?”
  “怎么了?……”赵佶反应聪敏。“嘿,我知了,你在那里定是没少去这种地方。可是那时候你才多大来着?”
  “不到十三岁。”赵似的眼睛一亮。“那时候你十五,我临走之前,你还跟我讲了一大通有的没的,什么男欢,什么女爱之类。”
  “哈哈,现今可是老了,胆子愈来愈小。”赵佶以象牙筷子轻轻敲打桌面。“来,给哥说说,是杭州繁华,还是咱汴京热闹?”
  “都也差不多,不过我那时候在杭州逛过一次……”赵似凑向赵佶耳边。“小倌馆。”
  赵佶失笑。“你也就这点出息,难怪现今府里头养着几个那么漂亮的孩子,我们都猜是娈童,偏不敢问你。”
  “你问了我也不敢认啊!母后在上,我还想安安生生过日子呢。”
  
  说话间李蕴入来,身后随着四名女子,端方妍丽,各自不同。
  赵佶让给赵似先挑,赵似看了半日,只看中一名。
  于是赵佶便也只选了一名纤柔小妓,打赏了另外两妓,命她们别往他去。
  李蕴不禁有些忐忑。“再给两位公子叫几个跳舞的丫头来玩玩?”
  赵佶止住。“哎,此地施展不开,勿太招摇了。”
  
  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偷。
  其实以端王简王门楣,要多少天下绝色也都有了。只是这青楼之中气氛殊异,酒过三巡之后原本只想看看玩玩的赵似竟也鬼使神差,揽着手边的姬人亲亲摸摸起来。
  李蕴知分寸地退下,去给两位公子准备后院的雅间,以备行事。
  
  席间姬人双双下去更衣。醉眼朦胧的赵似与赵佶碰了一杯,忽然喃喃吐出一句。
  “虽已很好了,但还是没我的林弟好。”
  赵佶好奇。“林弟是哪个?”
  “是……”赵似有点尴尬地笑笑。“那时候我在杭州认识的小倌……算了三哥,咱不谈这些。”
  赵佶奇道。“都快十年了,你当真念念不忘的话,与当地通判知州打声招呼,把人给你弄来京师,并非难事。”
  “唉,你不知道,第二年我就托人前去查访,孰料书院妓院俱都人去楼空……我一怒之下攒私房钱叫人把那两片地买了下来,却终也无果。”
  赵佶举杯。“没料到我的五弟倒与当今官家一般,是如此痴情重情之人。来来,哥哥敬你!”
  “好哥哥。”赵似被赵佶调侃得面红。“可别说了出去,白惹我府里那群孩子吃醋生气。”
  “说来你年纪也已不小了,这正妃之位空悬,不知道太后她老人家究竟如何作想?”赵佶不经意间探询。
  “说是西夏想送公主来和亲,皇帝哥哥不要,母后想让我娶了。谁知道呢?”赵似不以为意。
  “你倒不嫌弃番邦女子?”
  “都一样,我没那根筋,搞不懂女人那些事儿。——三哥,京城中可有如矾楼这般的男风院子可以玩?”赵似眼睛贼亮起来。
  
  “官人小心。”刘贤妃将赵煦让入已经关了灯的小院子。“——这里便是玉皇阁了。”
  “那位白犀道长便在此处?”
  “嗯。妾身出来前已经传话给娘家哥哥,来玉皇阁中事先安排过了。”刘贤妃过了困头,倒也精神飞扬起来。“官人起意得太仓促,只是跟对方说宫里有要人要来,没敢直说接驾。”
  “就是不说才好。”赵煦兴致颇浓。
  前头灯火燃起。
  白眉白须的道长率着两名小童,拂尘一挥,跪拜在地,口呼万岁。
  赵煦愣了下,忙道平身,转头又问贤妃,“不是没说接驾么?”
  白犀子抢奏,“天子出巡,紫微一路相照,贫道早早便知晓了。”
  赵煦哈哈一笑。“果然是神人。请道长引路,朕乘兴而来,想就《摄生论》中数句疑难不解之叙述,与道长剪烛共论一番。”
  
  内室之中,有愈来愈浓的气机,纠结引动。
  开封府内,天云欲雨。
  
  赵煦路过一间房时,忽然驻足。“里面有人?”
  白犀子一震,却不慌不忙答道,“那是贫道师弟,因犯情戒,要面壁十年思过。”
  
  细雨如针。
  贤妃催促,“官家我们快入室内吧,就快下雨了,若淋湿了怎生是好?”
  赵煦却盯住那间房门,凝视良久。
  
  天边忽然一个霹雳,紫电耀亮夜空。
  贤妃害怕,快步上了台阶。
  赵煦却惊立当场。
  
  “皇上……”
  “陛下——”
  
  几声惊呼,都被赵煦挥手所挡。
  紫电一隙,那静室门缝之中,他隐约瞧见一瞥,一个青衣男子垂眸盘坐的身姿。
  
  “官家究竟怎么了?吓死臣妾了。”
  赵煦迟疑许久,终于前行,贤妃如小鸟依人扑入他怀中。
  “……没事。走吧。”
  
  眼前精美的房内早已备好了经卷香茗,火炉烧得极旺,一室温暖如春。
  屋外风雨如晦,赵煦心中对什么摄生论再提不起念头,脑海中反复掠过的,都是那一隙之间眼前所见的景象。
  那袭青衣。
  那个坐姿。
  那被闪电照得无比清晰的苍白面容。
  那披于肩头的漆黑长发。
  
  赵煦心中异样感觉,竟不能控。
  
  同一时刻,正拥着姬人走去后院房中行事的赵佶赵似,亦被闪电一惊。
  赵似走在前面,回头来看。“三哥,你看什么哪?”
  矾楼院中,李蕴正追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师师,你去院子里做什么?快些回来,小心被闪电电瞎了眼!”
  
  垂着一头小辫的少女抬头望天,口中喃喃。
  “龙,蛇,还有漫天神佛……都在天上争斗呢!”
  “说什么哪!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李蕴打着伞出来拉她回去,却见回廊上赵佶手拥姬人,眼神却望定那小姑娘片刻不移。
  “端公子……不好意思了,冲撞了您们……这不懂事的丫头是前些日子我才收下的干女儿,说是什么被和尚看过,与佛有缘的,取了个名儿叫师师。”李蕴陪笑,“师师,还不给两位公子请安!”
  
  李师师转过身来。
  一双无邪的眼睛,看住赵佶。
  赵佶忽觉全身僵硬,一道比闪电更耀目的惊流,淌过心尖。
  




(2)

  
  “娘娘,天晚了。”
  内侍打着伞,忧心忡忡地看着坐在殿门口看水里鸭子的刘贤妃。
  
  十七岁入宫,一入宫见的第一个人就是皇上。若不是高太后与向太后阻挠,早该是板上钉钉的皇后。
  做了三年婕妤,六年贤妃,生了一儿一女,虽然唯一的皇子福薄死了,但皇上不仅恩宠不弛,还一心想要封作皇后,以示安慰。
  如此贵宠,却不恃宠生骄,后宫事务料理得极为妥当,脾气虽然急点,但大事上忠孝贞洁,毫无半分的差池。
  
  如此一个风调雨顺的贵族女子,自引着皇帝去了一回玉皇阁后,便自愁眉不展,直到如今,似有什么极大的危机逼临一般。
  怎不叫人心忧!
  
  “我没事,你们回去吧。”贤妃起身,与赵煦同龄的她,业已经二十六七,生育两次之后的身段仍算窈窕,却终不及那些初及笈的少女,靓妆妩媚。
  “娘娘,”内侍小心翼翼地开导。“先前慈寿宫太后娘娘那边送来几匹缎子,说封后大典上做披风用的。”
  “封后……呵。”刘贤妃并未露出几分欢喜神色。
  “娘娘为何郁郁寡欢?可要传御医……”是人都憋不住太多心事,内侍伺候刘妃多年,摸准了主人心思,大胆探问。
  “做了皇后又如何?孟姊姊修道多年,如今超脱了,才是好事。”
  “娘娘,此地并无外人。娘娘有什么心思,就当奴婢是个树洞,说出来,也松快松快——”
  刘妃终被逗笑。“你这阉人,又懂什么?这并非场面上的说话,却是实实在在的心绪,扰了我数日,不得排遣。”
  “娘娘……”
  “你想问,我却也想说。官家他……”她凝眸看着远处,心神不知飘向何方。“怕是迷上了什么妖物。”
  内侍狠狠一震。“妖,妖物?”随即又换了了然神色,压低声音。“可是瑶华宫那位不甘心,弄了狐狸精样的女子来迷惑圣上,以挽回圣心?”
  刘妃一愣,忽然笑得前仰后合。“若是如此倒好了。——怕只怕,我自己作的孽,无可收拾。若有什么变故,就是怨,也怨不了旁人啊!”
  内侍一头雾水,却见刘妃起身,忙叫摆驾。
  
  需云殿。
  周遭禁军群列,内侍悄声。
  暮色深浓,赵煦在殿中来回踱步,一副不安难耐之态。
  “……来了。回皇上,来了来了。”老太监急急奔来,匍匐回奏。
  赵煦面上喜色顿起,大手一挥。
  
  身后红帘被缓缓卷起。万点烛光,衬得殿中流光艳冶,然后低回。
  地上早已铺起厚厚锦毯,殿后宽大帐城,暖如春日。
  ——赵煦宣白犀子之师弟觐见论道,却鬼使神差,选了这后宫中最最舒适淫靡的需云殿,还严令不得声张,令太后贤妃知晓。
  
  所为何来?
  恐怕赵煦自己,也不能阐明。
  他唯知自己已经多日无心政务。
  那日夜间,一道闪电劈下,他瞬间见到那盘膝闭目的男子,刹那间觉得自己一生,不过是空。
  所谓帝王,所谓国家,所谓孝悌,所谓人伦,又如何?
  他幼年登基,人生在后宫女子手中,政局则在大宋历来强悍的宰相手中。所谓君主,却未有集权;步步为营,事事都有祖宗成法。他细细想来,一生竟未曾肆意妄为一次,亦未遇过令得自己真正奋不顾身之人之事。
  疯狂的欲念,在他脑中缭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尽是王臣,爱妃,此话是真是假?”困惑深处,他忍不住问刘妃。
  “自然是真。”
  “那是否朕想要什么,都亦应该得到,理所应当?”
  “皇上,”贤妃声音微颤,“皇上当以万民为福祉,励精图治……”
  “废话!”他当时便怒气上头。“朕知道,不用你来提醒!朕只是想要区区一个道士,道士!”
  延宁殿中,掷物之声砰然。
  “皇上,”刘妃哭叫着,“您上回动怒之后就说头疼,太医说要制怒养性,您忘记了么?”
  “那,爱妃,你说朕能不能,能不能去寻那道士?”赵煦双目通红,摇晃着贤妃柔弱身体。
  刘妃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赵煦却没有后悔。
  爱妃那里,可以改日再去笼络,反正已要封她为皇后,这不世的荣宠,她还有什么可怨?
  现今赵煦只想要压平心中那熊熊燃烧,冲口呛舌的欲火。
  他只想为自己活这一次。
  
  “皇上,人进来了。”
  老太监轻咳提醒。
  赵煦大袍一拂,坐上龙庭。
  
  幽幽暗暗间,被烛火映照着身姿,却看不清楚脸容之人,被两名小内侍引了进来。
  青色道袍看起来十分单薄,虽然束发,但几缕发丝仍垂在肩前,隐约流动。
  赵煦端坐,指尖却感觉到扑扑的狂跳。
  血脉行走到了已近魔怔的极处。
  
  “小道叩见天子。”
  那声音清幽幽的,到了面前,却挥之不去,犹如屏障,憋得赵煦喘不过气来。
  “快快请起——对了,道长尊号为何,朕至今不知。”赵煦将天子身份先忘得精光,又想起来些许,又再抛诸脑后,又再勉力拾起,一时间竟是百转千回,迎也不是,拥也不能。
  阶下人抬起面孔,微微一笑。
  “小道青尘子。”
  
  赵煦与那青尘子四目相对。
  片刻之后,赵煦唯留下最后一点理智:
  “全部退下。”
  
  波荡心漾之中,无法容留他人。
  “万岁乃人间之主。”青尘子眼神辗转间,似投射入了身后烛海之间的帐城。“小道能见垂怜,实属三生有幸。”
  帐……帐城?赵煦完全听不到他讲什么。
  他面色赤红,只知道青尘子着眼之处,乃是帐城。
  
  帐……城。
  “道长……随朕……随朕来。”
  
  烛火盈盈。
  “唔……”
  
  刘贤妃自梦中惊醒。“官家!”
  内侍急忙挑灯。“娘娘,皇上不在此处……娘娘靥着了?快,快召太医!”
  刘贤妃手指颤抖,一句话亦说不出来。
  
  圣瑞宫中。
  “国师。”朱圣瑞面色苍白,看住盘坐的林灵素。“哀家总觉心中忐忑。这开封府内,竟真无一点妖氛么?”
  “无。”
  “但……”
  “娘娘,妖乃精怪,衔自然之气而生。开封府百里之内,竟然全无妖氛,此事直比妖气冲天,要更为诡谲,令人忧心啊。”林灵素长眉上点染出苍老衰色。
  “果然。”朱圣瑞指尖颤抖。“难道,难道是有人刻意封锁……”
  “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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